困流————沈夜焰
沈夜焰  发于:2010年07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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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这种明明疏离,又隐约联系在一起的状态,让谭清泉很安心。似乎是彼此之间毫无关联,谁也不管谁。但谭清泉知道,一旦他陷入恶梦和寒冷中无法摆脱的时候,身后的人肯定会将自己推醒,然后是无言的拥抱。
灼热的火光与孤寂的狼,最恰当的距离。
冬天的早晨一向来得晚,五六点钟仍然漆黑一片。谭清泉把蚕丝被子拉高一点,换个姿势继续睡。
这时,周鸿的手机响了。
朦胧之中,谭清泉只听到"阿文"两个字,蓦地睁开眼睛,听见身旁的周鸿"嗯,嗯"连声应着,下床走出卧室。
谭清泉起身,走到门边。
卧室门虚掩着,他悄悄推开一条缝,听见周鸿在客厅里沉声说:"立刻派人去找,一定要活的......对......阿文在这里没亲人了......先别杀他,事情还没弄清楚......必须在井查之前,进监狱就不好办了......对......好,加派人手,务必最先找到他!"
谭清泉等他按断手机,推门走出去:"是不是小文出事了?"
周鸿揉揉额角:"是,事情很糟。董大伟死了......"
"什么?!"谭清泉吃惊地看着周鸿,追问一句,"怎么死的?"
"在一个破旧的公寓里,尸体刚刚发现。保镖们说是在路上遇到个漂亮的男学生,董叔忍不住一直追到家里,要玩强的。刚开始男孩子还挣扎,后来就没动静。他从来都是这样,谁也没在意。玩一夜,早上推开门人已经凉透了,那个男孩子也死了。"
"是......是小文?......"
"对,在地上发现阿文的一个汝环。"
"怎么能肯定就是他?"
周鸿叹口气:"雷诺用在阿文身上的东西,都是特制的,无论花色还是字母。"
"不可能......"谭清泉低着头喃喃自语,"不可能,小文恨的是我和雷诺,和董叔没有关系。"
周鸿提示:"也许......是雷诺让他这么做......'"
谭清泉抬起头:"更不可能,雷诺我太了解,冲动鲁莽暴躁。但他姓子单纯,根本没有狠到这种程度。再说,当初雷老大将他们母子送到外地,董叔没少关心照料。雷诺不是不重感情的人,他绝对不会对董大伟......"
他猛地顿住,长吸口气:"是小文!肯定是小文,先杀了董大伟,再嫁祸给雷诺,让龙华帮窝里反!他不只是要报复我和雷诺,他要毁了龙华帮!"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就算周鸿也不禁暗自佩服,看着谭清泉冲进卧室穿衣服。
"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找小文,他现在很危险。不管被井查还是雷诺抓住,他都死定了。"他忽然想起身后男人的身份,停住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周鸿:"你会不会放过他?"
周鸿慢慢走到谭清泉身前,缓缓地道:"我说过,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你。"
谭清泉不说话,直视着周鸿的眼睛,似乎在考虑这个男人究竟可不可以相信。
周鸿也不出声,目光平静而沉稳。
谭清泉喟叹,他似乎没什么别的选择:"我想要救小文。"
周鸿点头:"好,我让他们一找到阿文,就先带到这里来。"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要小文离开这里,过一种真正全新的生活。"
周鸿皱眉,半晌点点头:"好吧,我找人给他做假身份,送他出国。"
谭清泉舒口气,他知道这个男人一旦说出来,就肯定会做到。但小文这次的事很棘手,弄不好周鸿也会受牵连。帮内斗争很残酷,谭清泉非常了解,一旦被人抓住把柄,诬陷周鸿指使小文杀董大伟,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谢谢你。"谭清泉继续穿衣服。
周鸿耸耸肩:"救你一个朋友换你一句‘谢谢',还真不容易。"
谭清泉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你知道阿文现在在哪?"
"他家在F区有处旧房子,本来一直出租,不过估计现在也不会了。他可能会在那里。"谭清泉穿好衣服,转身向外走。
两个人一起下楼梯,见孙健波正在楼下沙发上坐着,看见他们下来,连忙起身。
周鸿吩咐:"小波,派人跟着谭哥。"
"不,周鸿。"谭清泉回头看着他,"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要自己去解决。"
"那好吧。"周鸿淡淡地点点头,走到酒柜旁拿出一把呛,递给谭清泉,"从来没用过,绝对干净。"
谭清泉接过来,习惯姓地拔出弹匣检查,紫淡全满,姓能良好。
他刚把守呛收好,下一秒钟已被周鸿抱在怀里。
这种突然的情绪外露,是两个人都极不适应的。谭清泉全身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听见周鸿在耳边低低地说:"谭清泉,小心点。"
"我会的。"
周鸿放开手,看着谭清泉到玄关穿鞋,披上外套,开门走出去。
孙健波一直没敢抬头,直到谭清泉走了,才若无其事地将从怀中拿出一个手机来,放到周鸿的手上。
周鸿按下几个按键,接通:"他已经过去了。"
那边传来阿文的声音:"他居然还能想到这个地方?"
周鸿不理会他无聊的问话:"我已经把谭清泉交给你了,东西呢?"
"着什么急啊周哥--"阿文笑着,"我又没看见人,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嗯,这样吧,我先告诉你地点,东西就在XX路的XX银行里,等我看见谭清泉本人,再告诉你保险箱的号码和密码。"
"好。"周鸿按断电话,转头吩咐孙健波,"派人去XX路的XX银行,另外通知游艇,随时准备靠岸。"
印记
老旧的楼房似乎刚被粉刷过,表面的光鲜掩盖不住楼道里杂乱无章的破旧,时不时蹿出一只野猫或野狗,在灰暗的楼梯上瞪着幽蓝的眼睛。
谭清泉循着记忆向上走。这里他来过很多次,房子租不出去的时候,就成了三个好兄弟的秘密聚集地。第一次抽烟居然似模似样,两根手指捏着烟头,眯起眼睛学周润发;第一次喝酒当时就把岳成哲喝桌子底下去了,还偷偷沾了一筷子头给小文尝,小脸顿时皱成苦瓜;成哥高中时失恋,抱着自己哭了一宿;小文考试没考好,跑到这里哭鼻子,说什么也不敢回家,家长签字是自己代写的;还有跑出去打架,弄得浑身伤,只好在这里躲一夜......太多的回忆,太多的快乐和感伤,可惜自己却已没有回味当年、唏嘘感叹的权利。
时间很紧张,他必须赶在井查和雷诺手下之前找到小文。打开那道紧闭的门,对谭清泉来说很容易,他一推开门还没等开口,眼前就是一道阴森的寒光。
侧身、后退、出手、抓住袭击的手臂顺势一扭,"当"地一声,匕首掉到地上。
"小文,是我,谭哥。"
谭清泉轻轻推了一下,松开手。阿文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他ma的来干什么?抓我去向周鸿请功吗?"
"我是来救你的。"谭清泉没什么时间解释,拉住阿文向外走,"这里太危险,雷诺的手下就快找到了。"
"滚你ma的!"阿文一把甩开他,"少在这里假惺惺。你能出卖我哥,就能出卖我!"
谭清泉双眉一轩:"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汽车急刹车的声音,忙凑到窗口向下看,两三辆面包车上呼啦啦下来十几号人。
"是那些老家伙的手下,快走!"
谭清泉不由分说,扯过阿文向楼下跑。但下面楼梯乱响,他们快要冲上来了。谭清泉转脸见一个男人正开自家房门要进屋,抬手揪住他的衣服领子,开门闯进去。
那个可怜的男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推进自己的家,刚要喊,一支呛口对准眉心,然后是一个冷淡而不容置疑的声音:"闭嘴。"
男人手里的东西全都掉到地上,吓得浑身发抖。三个人贴在房门上,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稀里哗啦上了楼,头顶上楼板被踩得咚咚响,隐隐约约有很多人说话,紧接着又纷纷冲了下去。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了,外面又是寂静一片,谭清泉这才松口气。放开手里的男人,说:"对不起。"
"我......我家里没钱......"男人磕磕巴巴,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谭清泉笑笑:"不要你的钱,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他把呛收好,对小文说,"外面没准还有人守着,咱们现在还不能出去,不如就在这里,估计他们想不到。"
阿文声音冷冰冰:"你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放过你。"
谭清泉叹口气,对那个男人说:"我们借你的地方待一会,我希望你不会报警。"
"我不会......我绝对不会......"男人就差指天画地地发誓了。
"鬼才信!"阿文阴狠地看着他,"就该杀了灭口,要不然我们前脚走了,他后脚就得给井查打电话。"
"绝对不会!绝对不会!"男人都要哭出来了,"我真的不会呀......"
谭清泉皱眉:"小文,得饶人处且饶人。"
阿文冷笑:"那么请问谭哥,你饶过我哥没有?"
谭清泉语塞,半晌说道:"你先歇歇,我给周鸿打电话。"
阿文不理会那个可怜的男人,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啃。谭清泉拿出手机按下号码:"周鸿,我找到他了。"
"怎么样,没事吧。"
"刚才那群老家伙们的手下过来,又走了,我和阿文现在躲在一个人家里。"
"嗯,那人老实不?"
"没事。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正在办,估计得等一阵子,你先和阿文躲在那里,有什么情况再打电话。"
谭清泉放下电话,走到客厅。那个男人傻愣愣地站在一边,满脸冷汗。谭清泉坐到单人沙发上,指指一旁的椅子:"请坐。"
男人战战兢兢地坐下,pi股挨着椅子一个边。
"敢问贵姓?"
"那个......母......"
"啊?"谭清泉觉得自己没听清楚。
"我......那个......姓母......"
阿文一口果肉卡到嗓子眼里,拼命地咳。
谭清泉看着那个一副苦口苦脸的男人,安抚地笑笑:"嗯,母......先生。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请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走。不过我希望你能做到两件事。"
他盯住那个那人惊慌失措的眼睛:"第一,不要报警,即使我们走了之后。第二,如果有人来询问,就当做没发生过这件事。我想,对你来说,做到这些很容易吧。"
"啊。"男人呆呆地点点头。
谭清泉冷下脸:"可是,如果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母先生,像你这么特别的姓氏,要查起来非常容易。而且,我刚才就把这个住址告诉我朋友了。我不想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无论是我们,还是你。"
"不会不会。"男人被针扎一样跳起来,连连摆手,"我绝对不会报警,真的,你们相信我。"
谭清泉拿出钱夹,从里面拿出一沓现金,递到他面前:"谢谢你对我们的款待,一会可能还会用你一些东西。"
"不要钱,我不要钱,你们随意。"男人慌里慌张地推拒,活像那些红色的钞票是会咬人的小怪物。
"拿着。"谭清泉语气很淡,毫无凌厉的感觉,但男人却浑身一抖,连忙接过来,哆哆嗦嗦放在衣兜里。
谭清泉耸耸肩,问:"你会做饭么?"
"啊,那个,会点。"
"那好,做两碗面行吗?"
他说得客气,男人却实在看不出不行的可能,再说也真不愿意和这两个匪类待在一个屋里,忙说:"行行。"蹿到厨房做饭。
阿文"噗嗤"一笑,说道:"居然是个‘母'的,嗯,样子清秀腰身也漂亮,没工作可以去当MB兼职,有客人就喜欢年龄大点的。"
谭清泉暗自叹气,好声好气地说:"小文,以后正正经经找个工作,好好过日子。"
阿文斜着眼睛看他:"谭哥,你让一个只会在男人身子底下放浪的骚货正经找工作?痴呆了吧你。"
"周鸿会派人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给你一笔钱。阿文,你还这么小,以后日子长着呢......"
"你放心。"阿文冷笑着打断他,"只要我要做的事都做到了,自然要好好活下去,为什么不?"
谭清泉没听出他话中意有所指,以为他说的是杀死董大伟嫁祸雷诺的事。他心里不赞成,可是既然已经发生,也没什么再说的必要。
不多时,男人端着面出来了。谭清泉倒不怕他下个毒什么的,哪有普通人家天天在厨房里放耗子药的,和阿文一人一碗。男人姓子软弱,厨艺倒是很棒,反正比谭清泉自己做的好多了。
吃碗面,阿文打开电视看节目,谭清泉靠在窗台上看外面的动静。今天出奇地热闹,噼里啪啦地放鞭。楼前是个小广场,花坛里已经没花了,露出光秃秃的地面,满是鞭炮余下的红色碎片。孩子们正打雪仗,跑来跑去。
往事流水一样在眼前滑过。他向那个男人招招手,指着花坛问他:"以前那个雕塑呢?被搬走了吗?"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去年搬来的,我来的时候好像就没看见。"
"哦。"谭清泉目光闪了闪,轻轻地说,"以前这里有三只小梅花鹿,那边......"他向前一指,"原来是个秋千,还有两棵大槐树。"
他嘴角微微翘起,使脸上俊朗淡漠的线条带了一丝柔和,倒让男人看怔了眼,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能把这个漂亮的人,和匪徒联系在一起。
阿文在一旁冷冷地道:"你别说这些行不?我听着恶心。"
谭清泉身子一僵,垂下眼睛。男人觉得空气中的压抑和沉闷让他窒息,忍不住说:"那个......我去倒杯水。"
这时,谭清泉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接听,是周鸿:"怎么样?"
"我还在那人家里,很安全。"
"嗯,事情安排好了,晚上9点的船,你把他带去码头,就是北边废弃的那个。"
"我知道。"
"我已经在城东散播假消息,说看见阿文了,估计过一会他们就能撤走。我不能派人去接你们,自己小心点。"
"行。"
周鸿能做到这一点已经不错了,谭清泉知道,不但不能让人看出周鸿和小文有关系,就是他和小文在一起,也不能让人看到,否则一些有心人肯定会联系到周鸿身上。
阿文突然站起来,谭清泉忙问一句:"你要干什么?"
阿文不耐烦地说:"上厕所行不行啊?真他ma啰嗦!"转身去洗手间。
他锁上门,给周鸿打电话:"谢谢周哥啊,这么快就办好了。"
"人我给你了,船在码头,九点靠岸。东西呢?"
"45号保险箱,密码XXXXXX。"阿文妖娆地笑,"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周哥,就算我交给你东西,你也不能动我一根汗毛,要不然谭清泉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弄死你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至少在谭清泉眼前,戏要做足。最后是你要杀他,和我没关系,我还得为了他放你上船。不过人我交给你,能不能杀了他是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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