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晴空————红の叶
红の叶  发于:2010年07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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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刊很快传回了高若萍手中,从大家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几乎每个人都已知道了这则新闻的内容,施铎真切地感受到了流言的传播速度。

高若萍把周刊拿在手中,站了起来,忽然向著众人深深地鞠了个躬。她直起身来,望著大家:"我要向各位道歉,尤其向施铎,还有今天没有到场的周子安道歉。会出现这样的谣言,传媒部有失责的地方。"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高若萍继续说:"大家都知道一年前为了提高围棋的在大众中的影响,棋院引用了传媒攻势,也取得了不错的收效,围棋爱好者的人数增加了近一倍。但任何事情都有负面效应,这篇恶意中伤的报道就是棋士在媒体战中付出的代价。"

高若萍抬起头来,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棋士以男性居多,大家常会废寝忘食地两两对弈切磋,在座的每位都有这样的亲身经历,都明白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可这些一旦落到不了解内情又惟恐天下不乱的传媒眼中就变成了失实的报道!"她把周刊重重拍在桌上。

"棋院向传媒进军的脚步绝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停止不前,今年棋院会推出更多的宣传攻势。希望各位对可能出现的消极影响作好心理准备。媒体有险恶的一面,各位都是公众人物,谁都可能轮上。但如果棋士之间都彼此中伤那我就没话好说了!"高若萍的目光灼灼地落在了柴则刚的脸上。

走出会议室施铎明显感觉到大家看向自己的目光友善了许多,可这没有带给他丝毫的轻松,相反心头更添阵阵寒意。义正严词的谎言暂时庇护了自己。但谎言总是谎言,再安全的谎言也不能使人真正安心。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今天周子安没有来棋院。

12.

化妆间的灯白得晃眼,施铎眉毛皱成一团任人摆布。

"很痛吗?不会吧?"活泼的化妆师小姐边帮施铎修眉边问。

"不痛,就是讨厌化妆。"

"这可不行,以后每周你都要来录电视节目,会经常落到我手里。"

施铎睁开眼,望著镜子叹了口气。前天高若萍找到他说棋院与第七频道合作要推出一档围棋讲授节目,希望他能够参演。施铎本想拒绝,但考虑到上次周刊的事欠了她的人情,也就答应了。再过半个小时就要进棚录影了,施铎心里还真是没底,虽然以前他也参与过几次电视节目的录制,可在电视上教授围棋这还是第一次。

"叹什么气么,你的脸型、五官都很标准,就是太紧张了,如果你可以放松一点,绝对不比那些明星逊色。"化妆师一个劲的为施铎鼓气:"我化过妆的明星数都数不清,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施铎看著她认真的脸笑了。施铎知道第七频道以年轻观为主力物件,是个时尚频道,这间化妆室确实不时有偶像明星出没,待会与自己合作的江晓蓉就是一个新进的人气美少女。古老的围棋和新新人类之间真会有交集吗?高若萍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个看似经济人的高个男子走了进来,他身边的少女扬著头正跟他说话。那个女孩背对著施铎,看不见面目,中性化的黑发虽然很短却又相当柔顺,施铎不由想起了周子安的头发。周刊事件以后施铎和周子安再没有私下见过面,到现在也快两个星期了。施铎偶尔会在棋院的走廊上遇到周子安,周子安总淡淡地与他招呼一声便擦肩而过,施铎简直有点恨周子安完美的演技,他的眼睛可以那样冷漠,毫无表情。

女孩似乎觉察到了施铎的眼光,转过头来,两人视线相遇,施铎不觉一窘。这女孩竟然就是江晓蓉,去年秋天施铎曾在一档谈话节目中遇到过她,那时她画著浓浓的眼线,头发染成金黄色,没想到今天却是一番素面朝天的装扮。江晓蓉也认出了施铎,莞尔一笑。

"唉,一点也不排练,直接开始吗?"施铎惊讶地望著导演。

"对啊,这个节目就是要把围棋教给象由美一样可爱而完全不懂下棋的少女,真实展现教授过程就可以了。背景知识什么的节目录制完以后会用动画片的形式配上,这样你也比较轻松么。高若萍小姐就是这样跟我商定的。"年轻的导演一付随便的样子。

施铎硬著头皮与江晓蓉面对面在棋盘前坐下。施铎正踌躇著怎样开口讲授,是先介绍围棋历史还是九星、天元呢?忽然江晓蓉一本正经地瞪著施铎问:"要不要磕头拜师?"

"唉?"施铎愣住了。

江晓蓉捂著嘴呵呵地笑了,原来是开玩笑啊,在镜头面前可以这样说笑浪费胶片吗?但看到导演赞许的表情,施铎也放松下来了。

45分钟以后第一期节目录制完毕,施铎很奇怪这样的片子可以在电视台播放吗?自己有一半时间都在跟江晓蓉斗嘴。

事实证明施铎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这个轻松活泼、有著英俊棋士以及少女偶像的吵吵闹闹的围棋节目大受欢迎,收视率一路上扬,连施铎的父母都成了它的忠实观。

随著导演一声"卡--",录制工作结束。与工作人员互道辛苦,施铎站起身来却发现高若萍坐在场边。高若萍笑著上前:"你的镜头感越来越好了,要不要转行当明星?"

施铎摇头:"我现在只想快点教会那个丫头,结束这档节目。最近比赛多起来了,睡觉的时间都不够用。"

高若萍点点头:"真的辛苦你了。节目的效果很好,最近围棋的民支援率又上去了。"

"高若萍小姐,施铎九段,"导演过来跟他们寒暄:"今晚节目组打算出去聚一聚,庆贺合作顺利,江晓蓉小姐也会出席,两位一起来吧。"

"明天还有棋赛--"施铎刚开口拒绝,高若萍马上接了过来:"是下午吧,我看过你的对局表。一起去吧。"

望著导演期待的目光,施铎投降了。

所谓的聚会其实就是酒会,看著小酒馆里借酒装疯的那群人,施铎真想马上逃回家去休息、打谱。高若萍兴致勃勃地与电视台的人起劲地拼著酒,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喜欢这样还是在演戏。施铎发现周围的人都很有演技,不管是高若萍还是周子安都能轻易地用面具掩盖真实的表情,都有很强的自制力,但自己不行,想他就是想他,根本骗不过自己。施铎曾几次把车开到周子安公寓的楼下,久久仰望他窗口的灯光,差一点点就要冲上去,踢开房门,把那个人抱在怀里。但周子安又是怎么想的呢?他总是那样冷静、波澜不惊,即便是自己要和婉馨结婚,他都表现得理智而清醒。施铎有时会怀疑狂乱的爱是否仅仅燃烧在自己一个人的心中。分离的时间越长,不安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一个人喝闷酒?"江晓蓉拿著酒杯泼泼洒洒地坐到了施铎的旁边,脸色微薰已有三分醉意。"在想女朋友?"见施铎不反驳江晓蓉顿时来了劲:"猜对了。呐,呐,我可是这方面的专家,有什么问题尽管向我请教。"

施铎不理她,江晓蓉就腻在施铎身边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著胡话。一段时间接触下来施铎发现这个有著一双亮晶晶猫眼的女孩个性开朗而单纯,虽然常常出语惊人,其实如果卸掉脸上的妆容也只是个普通的十九岁女生。

虽然不太理会江晓蓉的胡言乱语,但有人来灌酒时施铎很自然地会为她挡上几杯。喧闹的聚会上男女主角身处的角落却意外地安静、平和。

周日施铎照例回到了父母家,父亲正在看施铎和江晓蓉主播的围棋教室节目,施铎歪在沙发上翻著体育周刊。

"啪--"地母亲冲过来关上了电视机。

施铎和父亲都惊讶地头望著她,母亲气鼓鼓地说:"看什么看?那种有胸没脑子的女人有什么好看?"

哇--第一次听到母亲这么直白地批评一个同性,施铎呆住了。

"算了,小铎也大了--"父亲似乎要打圆场。

"那种没良心的事情我怎么都不能原谅,还要让我看到这种女人?"

施铎越听越糊涂,干脆问父亲:"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母亲从客厅一角拿来一份报纸,看到这个情形施铎心里已有几分明白。这是前天的报纸了,一大篇花边新闻,登的是节目组喝酒那天的照片,画面上江晓蓉紧紧地腻在自己身旁。内容无非是讲自己跟江晓蓉日久生情云云,最可笑的是说自己去年秋天认识江晓蓉,两个月后就在婚礼上甩了相恋多年的青梅竹马。母亲居然相信了,施铎知道母亲对自己悔婚的事耿耿于怀,总觉得对不起婉馨,这下居然迁怒到了江晓蓉的头上。

"妈,这是炒作,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那婉馨的事呢?"母亲不依不饶。

施铎攥著报纸不说话,父亲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不过,光,不管你选择怎样的人至少应该告诉我们一声,带回来让我们见一见。我们也不是很不开通的人,她要真是个好孩子,我们会接纳她的。"

他的确是个非常出色的人,你们都见过他,都夸奖过他,但是父亲,你再开通也不可能接纳我们。

人真是一种适应能力强得可怕的生物,施铎清楚地记得半年多以前当他在报纸上看到自己即将结婚的假新闻时气得立马冲到棋院找高若萍理论,而现在面对与江晓蓉的绯闻却已失去了那种强烈的愤怒感觉。自从高若萍出现以后,媒体的种种把戏施铎都一一尝过,有了免疫力。施铎的直觉告诉他高若萍与这条新闻脱不了干系,为了拉动收视率她会这么干也在意料当中,但施铎不能默许这件事情的发生,他不希望周子安对自己生哪怕一丁点的误会。

时间已是午后4:50,棋院下班的时间快到了,施铎把车泊在街沿的树阴下面,等高若萍出来。果然十分钟之后,高若萍一边接听手机一边从里面走了出来,施铎正要把车开过去,却早有一辆车停在了高若萍面前,施铎对那辆车非常熟悉,那是周子安的车子。

高若萍熟络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缓缓启动。忽然有人冲到车前拦住了去路,透过挡风玻璃周子安看到了施铎紧绷的脸。

13.

车厢里流淌著幽雅的古典乐,但即使是小提琴婉转的低吟也不能化解三个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周子安默默开著车,后排座位上的高若萍专心地望著窗外初夏的景致。拦住车子的那一刻,施铎真的想过要把高若萍从车上拖下来狠狠质问一番,但周子安只轻轻地说了句"先上车吧",自己就象个傻瓜一样乖乖地坐到了副驾驶席上。

通过后视镜施铎看见高若萍忽然笑了,她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淡淡地问:"你又怎么了?终于看到你和江晓蓉的绯闻了?"

高若萍如此开门见山,施铎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只是宣传,你到今天还会为这种事情激动啊?"听高若萍口气仿佛是在嗤笑一个不成熟的孩子。

"又是你搞的鬼?"

"是啊,文章是我写的,照片也是我拍的。"高若萍挑了挑眉毛:"甚至那天的酒会都是我和导演事先安排好的,你满意了吗?"

"你!"高若萍坦白得近乎无耻的态度惹恼了施铎。

"别这样--"周子安忽然开口,他望了施铎一眼,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高若萍是为了平息关于我们的传言。"无奈的一声轻叹:"只有用绯闻才能打压绯闻,仅仅从正面作出解释是远远不够的。她也是没有办法。"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黄昏的街道上,马路两边行色匆匆的路人、各式各样的商铺在眼前一晃而过,从洋溢著轻柔音乐的车厢里看出去,仿佛那是另一个世界,与自己全无关系,但事实上自己一直置身于目睽睽之下。以为一切都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自己决定了就能按喜欢的方式去生活,实在是太天真了。热衷于绯闻的公就好象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狮子,温和的安抚并不能使它放弃眼前的猎物,唯一的办法是抛给它一块更加肥美的血淋淋的肉块。这次江晓蓉和自己的绯闻无疑便是高若萍为了转移大注意力而抛出的祭品。

也许正如周子安说的,高若萍这样做有她的道理,甚至是最合适的应对,但施铎讨厌这种被愚弄、被摆布的感觉。为什么要听凭别人歪曲自己的人生,还要感激那个流言的制造者,这实在是荒唐了!

"不用替我解释,他自己不接受现实的话,说什么都没用。"高若萍拢一拢发稍:"施铎,你太天真,"轻笑一声:"看来事先瞒著你来是对的,还好没听周子安的话。"

施铎紧紧盯住周子安的脸:"她是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你知道她要造这样的新闻?!"

周子安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然而他没有否认。

为什么?为什么不摇头?告诉我你不知道啊!告诉我你没有帮著别人在欺骗我!

"停车!"从牙缝里迸发出的声音低而清晰,施铎狠狠地按下车门的按扭怒视著周子安:"听不懂吗?停车!让我下去。"

"施铎--"

"停车啊!"

重重地甩上车门,施铎在人行道上飞奔起来,浑然不觉路人好奇的眼光。心头有煎熬的痛楚,被出卖了,而出卖自己的竟然是他!看到那则绯闻时自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怕他会误会,怕他会伤心,却原来是自己太愚蠢!周子安是个太过理智的人,理智到可恨!在高若萍和周子安的眼里,自己只是个冲动、任性、不懂事的傻瓜!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被周子安当作傻瓜的感觉!

夏天的风吹在脸上格外温暖舒爽,在淡水河边徘徊了多久呢?天已经黑了,满天细碎的星斗,淡淡的疲倦把胸中的怒火渐渐化为酸涩的感伤。

手机响起,犹豫了一下,施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之前周子安打来十几通电话都被他掐掉了,认识十几年了象这样理直气壮地甩周子安的电话还是第一次。也许该是时候听听他的解释了,就算再生气,也做不到完全拒绝他,施铎对自己感到无奈。

意外地耳边传来了高若萍的声音:"是我,施铎,别挂电话,听我说--"

施铎没有掐电话,也懒得答应,只是拿著手机望著面前月光下波影粼粼的河面。

"我的确告诉过周子安这件事情,也拜托他千万不能告诉你。你也知道他是个守信、明理的人。"

守信?明理?高若萍知道她说的话此刻在自己听来是多么的讽刺吗?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反对我这样做。当时我还笑他是不是对你没信心,怕你经受不了江晓蓉的诱惑,又说正好趁这个机会考验一下施铎,他说--"高若萍顿了顿:"周子安他说:‘我绝对不会考验自己喜欢的人。'"

紧紧握住手机,施铎没有说话。

"他一直那么、那么的相信你,所以我想他一定以为你也可以理解他的。周子安很优秀,但这是他的初恋吧,面对感情他只是个笨拙的小孩子。施铎,你爱他吧?那么,请连他不够成熟的地方,连那个逞强的他,那个不善表达的他也一起爱吧。"

"高若萍,"施铎忽然问:"你还喜欢著他吧?"

"嗯,但是,施铎,你只要记住他爱你就够了。"

晚风温柔地扬起施铎的金发,心情在这一刻变得澄清、透明。

看过棋院最近的日程安排表,施铎在对局室外找到了王鸣楷。

"王鸣楷,你下周在北投温泉有一场指导棋吧?"施铎搭著王鸣楷的肩膀。

"是啊。"

"那,能不能跟我换一下?我想去。"

王鸣楷看著施铎想了想,点点头:"可以。"

"啊,太谢谢你了!我这就去棋院办公室说。"

施铎高兴地说著就走。之所以想去北投温泉是因为这次棋院安排了两名棋士去下指导棋,除了王鸣楷外另一个人就是周子安,能够暂时离开城市的烦扰喧嚣在温泉乡享受两人世界是相当诱人的,再则施铎也希望能给周子安一个惊喜,仅仅是想象一下到时候周子安脸上的表情都很有意思。上次的事情虽然之后在电话里解释清楚了,但施铎总希望能有一个面对面独处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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