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他是不是一转脸儿就要把我洗洗剥剥替天行道啊?
呜,虽然师兄不吃肉,但是保不齐他想做个狐狸皮的手筒,或是围脖......
越想越觉得脖子发凉后背紧缩。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可是半个身子刚滑出来,尾巴忽然一紧,我又被整个儿倒拎了起来!
天旋地转,所有的血液都倒冲到脑袋里去了,眼睛胀得好难受。
师兄的手指头轻轻拨弄我的下巴:"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小家伙儿想去哪里?"
我的尾巴很不舒服,四肢在空中乱划乱挥,可是没法儿摆脱。
"还真!"
我不搭理。
哼,别想诈我。
可是......
我是正面对著师兄,他的嘴唇没有动啊。
"还真,回来!"
正文 一百零三
咦?他,他还在?
还,还是这副样子被他看到了......尾巴被揪著,什么遮挡也没有......
这么狼狈,这么......
偷偷的斜眼去看师兄......
他,他大概,知道了吧?
其实,其实我知道没什么事情可以瞒过大师兄的,他那双眼睛,好像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般厉害,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
"姜师叔......"
师兄的话被毫不客气的打断,姜明说:"我没有和你说话。还真,你想装成不认识我?"
本来就......不认识你。
我用力把头扭向相反的方向。
忽然眼前的景物旋转变幻,我眼前五光十色的,许多颜色在乱闪,耳边全是风声,什么也看不到,身体不由控制的被向空中抛去,巨大的失重感和未知的恐惧感,我尖声叫了出来。
我会摔死?还是会撞到什么山石或是树木的上面?
我......
我不想死的!
在京城的黑牢里都没有死!难道要在这里窝囊而糊涂的摔死?
耳边的风声忽然一瞬间就全消失了,身体好像没了重量......只是,觉得很冷......
难道我已经摔死了?
手脚乱动著,连尾巴也......
尾巴?
尾巴没有了?
我在空中转头,慌乱中就只看到一片茫茫的白影兜头罩过来。
"咦?啊......"
身体没有象预想中重重的成块狐狸大饼,落到地面之前,我腰里一紧,似乎是被绳子之类的东西环住了,然后被凌空向一旁扯了过去。
脚终于沾到了实地,然而头却更晕了。
身体被一双手臂紧紧的抱住,我眨了好几下眼才看清楚,姜明的脸庞就近在咫尺。
我头昏脑涨,本能的向他靠过去,软弱的喊:"姜师兄......"
"还真,身上难受吗?"
"我头晕......"晕,晕......
我是真晕了头啊!
我,我的脚,我的手,我的......我的,我的和姜明终于可以平视的身体!
啊啊啊!
我,我变回来了!
接著,更加后知后觉的我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竟然光溜溜滑溜溜,一,一件衣服也没有。
现在裹在我身上的是姜明的外袍,风一吹,袍子的下摆在腿上一动一动的,那感觉怪异的......让人难受!
"还真?"
师兄的声音在说:"是你吗?"
我慢慢转过头,师兄青袍白发,相貌与昔日相别之时没有半点分别。
我缓缓的,艰难的,点了一下头。
这下真的......无可抵赖了。
我的确是个狐狸精,刚刚还在他面前上演一出狐狸大变活人......
怎么办?
姜明的手替我拂去额前的乱发,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现在好些了吗?"
我脑子乱纷纷的,一个声音在拼命叫:把这家伙踢开踢开踢开,他又不时真的喜欢你;另一个声音在使劲呐喊著:师兄发现你是个狐狸精了!他一定会大义灭亲把你杀掉的!先想想怎么保命再说吧!
天啊,怎么会这样啊!
"姜师叔,这个......似乎是我蜀山弟子,并不你所说的,被棬养的小狐狸啊。"师兄声音听起来没有太多的杀意,听起来,好像并不打算马上把我杀掉啊......
呜,师兄,我也不想啊,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了一只狐狸,多了一个妈,还有一个干妈,更加揭出来长长的一段往事,恩怨情仇,刀光剑影,宫廷恩怨,仙狐鬼怪......
又漫长,又复杂,一言难述。
人的命运,真是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或者,我应该说,狐狸的命运,也不是可以由自己把握啊。
心里没有底,身体也表现出了畏缩。
姜明把我抱的更紧了一些,把外面的袍子给我系好。
虽然还是觉得不踏实,但是多一件衣裳,心里还多了一些安全感。
姜明是我急切的想躲开的,而师兄......也是不可以依赖的。
我该......
该怎么办?
"姜师叔,这是本门的小师弟,已经离山日久,我想,他该随我回蜀山去,好好的修身养性,习练剑法,而不该再在外面游荡闲逛,荒费光阴。"
姜明声音里带著笑意:"他不会和你回去,是不是,还真?"
我僵的象块木头,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还真,今天的事情真是匪夷所思的很,你不想和师兄好好说一说吗?"
呃?
左,还是右?
这真是左右为难啊......
姜明现在似乎并不把师兄当一回事了,他的手指梳过我的头发:"冷不冷......"他的轻轻抚摸我的额头,那里带著一种尖细的刺痛:"怎么划伤了?疼不疼?"
我很诚实的说:"疼。"
实际上现在我的身体只剩本能反应了,根本不受大脑的控制就说了这个字。
"先回去吧,我替你上些药。"
师兄笑著说:"正好,我也有好些事情想问问还真,那就一起回去吧。"
呃......
虽然是话题是在围绕著我在进行,但是,好像那两个人都没有要征询我意见的意思。
"自己能走吗?"姜明低声问,不等我回答,忽然抄下手,将我打横抱了起来,害得我又一次失声叫嚷:"哎,不用......"
"好了,脚也划破了,还逞什么强。"他的话语是在责备,但是语气却温柔的令人觉得温暖和煦,有如春风。
"回去吧。有什么话,拿出来说清楚才好。"他抱著我的手紧了一紧,声音更低了:"别再乱动了,腿要露出来了......"
我一惊,连忙把袍子下摆拉一拉紧,把裸露的小腿给盖住。
正文 一百零四
我掬起一捧水,然后把手指分开,让水又流回木桶里去。
手指一根根合拢,然后再张开......
嘻,灵活的细长的手指......看起来皮肤好像也比从前好了。
和做狐狸时候那毛毛肉肉又不大听使唤的爪子完全不一样。
捧起来的水,倾倒在水身上,皮肤可以很敏锐的感觉到水的温度,毛孔慢慢被水渗透,水流过皮肤,那种感觉无法言喻,有些温,有些痒,更多是的舒展。
披著一身狐狸毛的时候
嘿。
我的手重重拍下去,把木桶里的水拍得溅起老高。
水花溅在脸上,我觉得心情也跟著好起来了。
房门忽然被轻轻敲了两下,姜明的声音在门外说:"洗好了吗?"
我啊了一声,急著想站起来,结果脚底打滑,反而扑通一声又坐回了桶里。
姜明提高声音问了两声:"还真?你还好吧?"
我想回答没事,张嘴却呛进了一口水,剧烈的咳嗽起来。
等我手忙脚乱,终于抓住了木桶的边稳住身体,把头探出水面。
我一边呸呸的往外吐水,一边用手抹掉眼睛脸上的水珠──姜明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木桶边,正向我低下头来。
"还真?"
我愣愣的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结巴起来:"你......呃,你怎么进来了?"
"你这一个澡洗了快半天,我还以为你溺水。"
"溺......溺水?"我真是哭笑不得:"有人在洗澡的桶里淹死过吗?"
"别人或许不会,换成你就难说了。"他微笑著,摸了下我湿淋淋的头发:"洗好了就快出来吧。"
"哦......"我忽然反应过来,猛的抬起手捂住身体,一双眼转来转去:"那,你,你先出去。"
他站著没有动。
我觉得脸腾一下就烧起来,几乎象是点了一把大火!
"你,你先出去一下吧......"
"好。"
他答应著,但是只退了一步。
我觉得整个木桶里慢慢变凉的水都快被我的体温给烧热了,他要再不走,可能这些水都要开始沸腾冒泡!
"好了,别把脸再埋进水里去,小心背过气。"他的声音里有著淡淡笑意:"我先出去。"
可是他的出去,也并不是出了屋子。只是绕到了屏风之后,然后替我将要穿的衣裳搭在了屏风上:"动作快些,我等你。"
"哦,哦......"我扶著桶慢慢起来。
屏风是绢纱做的,上面绘著深色的花鸟虫鱼,四扇屏间的缝隙里可以看到姜明坐在外面的椅子中,窗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看起来明亮璨灿,整个人象是经过镏宝镀金般耀眼。
他象是发觉了我的视线,忽然转过头来。
我吓了一跳,把衣裳掩在胸口,然后慢一步才想到他应该是看不到我。
头发还水淋淋的,我挽著头发,一手系著衣服的带子......就是觉得这衣服的颜色有些太艳了......
再找裤子的时候我就傻眼了。
那不是裤子,是一条麻纱质料的裙子。有内裙还有外裙,里面带著衬,裙腰上还有长长的绢带......
我的天!
这,这是女人衣服!
我扬声喊:"干妈!干妈!"
姜明轻声说:"怎么了?"
圣姑倒是没有应声。
我拿著裙子,郁闷的想去撞墙:"圣姑给我预备的,是......是女式的衣裳,我怎么能穿裙子呢?"
姜明怔了一下,由衷的笑出声来,声音欢悦之极:"是吗?那也不能怪她。这里只有她一人独居,没有男子,又上哪里去找男子衣裳给你穿呢?"
说的也是......可是,可是我的确是没法儿穿啊。
但不穿这个又没有别的,难道让我一直光溜溜的过吗?
这么看来,狐狸毛皮至少有一个好处......省了衣服。
"先凑和穿上吧,等一等我去替你找些合适的。"
我皱著眉头。
凑和?怎么凑和啊?
说的容易,又不是你自己穿。
"快穿上吧,小心著凉。"
我都快憋得吐血,可是屁屁光著......这也真不是一回事儿。
可是套上女人穿的裙子......
"还是你不会穿这种衣裳?那么,要我帮忙吗?"
"啊!"我慌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会穿。"
再看看手里那条玉色的裙子,挫败的发现这裙角上居然还绣著莲花......
死就死,管他站著死坐著死呢!
我心一横眼一闭,把裙子套了起来!
正文 一百零五
衣服扭来扭去,终于算是穿上了。
感受两个字:别扭。
头发还湿著,用粗齿的木梳梳通,用条带子匆匆一绑。
"出来吧。"
"还真?"
我站在门后面,心里的滋味儿真是......
真是用什么话也没法儿说。
左脚还是右脚......先迈哪一只脚,真是个问题啊......
圣姑的声音显的心情特别好,在外面招呼:"小柔啊,我给你预备的衣裳还合身吧?那还是我年轻时候最喜欢的衣裳呢,因为爱惜所以反而没有穿过几次,现在还跟新的一样。快出来给我看看吧?"
反正穿也穿了,还怕他们看啊!
我抱著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决心,也不再衡量左脚右脚了,毅然进了屋。
堂屋里坐著三个人,主位上当然坐著主人圣姑,左右两侧分别坐著姜明,还有......大师兄。
三个人一起抬起头来。
我的呼吸都停了,那,那是什么眼神啊......
圣姑的那种目光,大师兄既讶异又,又讶异......那眼神儿太怪,我实在不会形容。
姜明的眼光我只瞄了一眼就飞快的低下头。
他的眼睛深沉如海,带著一点我无法忽略的晶光。
我迈了个大步,却一脚踩到了裙子边儿,一头朝地下栽去。
我心里就一个念头:
死了算了!
可是左右两边的手臂忽然都被抓住,虽然还是跌个踉跄,也不比仆地好哪儿去。
圣姑嫣然一笑,以袖掩面,样子极妍媚:"哎哟哟,变回来人的样子,就这么激动啊?虽然这里坐的都是你的长辈,也不用行这等大礼啊。"
我连忙站稳。
左边是姜明,右边是大师兄。
圣姑说话尖酸的要死:"干嘛一直看地下?难道有谁丢了钱在地上等你捡啊?"
默。
"哟哟,长得真是柔嫩动人,我见犹怜啊。说起来干妈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小模样儿呢。唔......挺象你妈。"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也是一副祸国殃民的德行。"
靠!
我在心里对这个女人比中指。
实在是......实在是太BH了。我以前觉得我狐狸妈BH,现在看来,这个干妈的段数更高一筹!
反正也被笑话了,笑笑笑,笑到你中风!
我抬起头来,狠狠的剜了正笑得花枝乱颤的圣姑一眼。
她放下手,正一正脸色,说:"好啦,过来吧,我替你上点药。你看你,多大人了,乱跑还划得一身是伤。"
我硬梆梆的说:"不敢有劳干妈!"
她笑一笑,好像也不觉得我口气特别粗暴,指著椅子说:"先坐吧。"
穿裙子真是累赘,走路都迈不开步,也不知道那些女子们天天是怎么过的。尤其是灵儿啊月如啊她们,穿著长裙照样赶路啊爬山啊还和人动武。
了不起啊了不起。
"清平君,一别经年,你风采依旧......而且,不费吹灰之力就令还真回复人身,这手本事我可也没有。清平君这些年的际遇,想必是常人所难预料的吧?"
"圣姑过奖。"
"你这些年销声匿迹,一定是隐居在个好地方用功修行呢是不是?"
"哪里,不过是疏懒度日而已。"姜明微笑著说:"圣姑这里山明水秀,风物怡人,真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就她这德行还修身养性呢。
你捧我我抬你的,净拣好听的说。
真假。
明明一个奸一个诈,两个人在这里弄虚作假有意思吗?
"还真。"
"啊?"我条件反射的抬起头来,大师兄转过来面对著我:"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啊,有。"我愣了一下,居然冒出一句:"师兄,我不是有意要变成狐狸的......"
这话我自己也觉得很无厘头,不知道为什么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话一说,屋里突然静下来。
真是一鸟入林,百鸟哑声。
这话很石破天惊吗?
"我也相信你不是有意的。"师兄居然并没有质问斥责我,也没表现出厌憎的脸色来:"是谁隐害你,将你变成狐狸的吗?"
圣姑说:"哎哎,这话怎么说呢。狐狸怎么了?我们小柔天生就是小狐狸,有什么地方碍著你啦?"
"是吗?"师兄看了圣姑一眼,又转过头来:"还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详细和我说一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