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元呢?
晋元他......知道吗?
或者......他,他参与了吗?
不,不会!晋元是那样高洁的一个人,所有的阴谋诡计都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
不会,不会......一定不会......晋元大概还蒙在鼓里,也许,他还没有回府,不知道这些事情......
不知道,不了解,他一定是的......
我在黑暗中静静的躺著,没有挣扎的力气。
脑子似乎也不好使了,想著出京去蜀山,大概会走哪条路线,但是,想了半晌,中间似乎又一次失去意识,也不知道是多长时间。
好像思考的力气也渐渐从身体里流失了。
我会死吗?
那些人还会不会再来......?
姜明......晋元,逍遥灵儿还有师兄,那些同门,还有,曾经认识过的,那些善良的人们......
我还有没有可能,再次见到他们?
这里一片黑暗,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黑夜过去之后,白天就会到来,日夜交替,不会更变。
我......大概无法再看到阳光了吧?
身体越来越冷,疼痛也渐渐的感觉不到了。
我想动一下,可是,没办法。
那些,曾经沉迷过的,憧憬过的,怀疑和试图去尝试的一切......
这个仙剑的世界......
自己以为自己知道一切,比他人料事在先,洞察入微。
其实......原来,我是个大傻瓜,只是看到过一些片面,一些风花雪月......真正的现实,我全然不知。
我还有,好多的事情想做。
好多,好多。
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正文 八十七
"大人,请这边走。"
"小心脚下,这黑灯瞎火的,您有事儿就直接吩咐下官,一定给您办的妥妥贴贴的,您看您又何必半夜里辛苦走这趟呢......"
我能听到声音,只是,睁不开眼。
"不亲眼看看,总是不放心啊,你也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声音虽然低,可是,听起来象女人的声音。
铁链哗啦哗啦响了几声,铁门被拉开了。
"喏,您看,就这小子。"那原来说话的人声音里有明显的讨好......还有,惧怕。
"口供都得了,签押也画了。我正打算著......一把火,保证干净不留麻烦。"
"嗯,你这样处置也很不错。"那女人声音慢慢靠近,似乎走近了我身边:"他断气没有?"
"就还一口气儿了。"
"还是再保险些。"
"是是,大人说的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那......"
头发被揪紧了向上提起,我好像可以听到全身上下那些断折的骨头格格作响。
喉头被一只手紧紧扣住。
只要微微用一下力,就可以捏断喉管。
我也就......不用再受这种活罪。
火把的光跳跃著映在脸皮上。
不甘心,可是,没有办法了。
上一世的生命那么短暂,但我并不怨恨,这一次世却......有这么多的不甘和遗憾。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居然睁开了眼。
有个人,离我很近。她的头脸都被黑色的斗篷包住,火把的光在她身后跳动,我看不清她的脸。
太窝囊了,死的这么不明不白,而且,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就算我死了,怨恨可以化为厉鬼,可是连找谁报仇都不知道。
做鬼也是个糊涂鬼。
扣在喉头的手指却迟迟没有动作。
难道我的活罪还没受到头?供状他们......不是已经有了么?
"大人?"
那人忽然间松开了手,我的头颅没有依靠,重重的撞在石地下。
可是已经不觉得疼了。
只是,还能听见声音。头脑里嗡的一声响,似乎还撞破了。
不过我可能,已经没有血能向外流了。
"大人想必是嫌脏,来来,朱顺儿,你们过来,把他料理了。"
忽然间听到掌力生风,还有人的惨叫,身体撞在墙上的闷响。
似乎地面也跟著颤了两颤。
怎么了?
我已经没有力气呼吸了,喉头被污血污物堵的厉害,意识渐渐的浮起来,身体仿佛已经不存在,只觉得有些轻飘飘的。
可是突然背心一紧,一股浑厚的真力冲荡经脉,我无声的张大了嘴,全部知觉又都回来了。
排山倒海似的痛,没有办法形容,从来也没有这么痛过,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好像用刀子在刮,用火烧,用数不清的烧红的小针在攒刺......
我张著嘴无助的吸气却吸不进肺里,好像一离了水的鱼,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等待死亡一步步临近。
以前总觉得杀鸡比杀鱼要吓人,因为鸡会叫,会扑腾乱跳,会垂死挣扎。
可是鱼不同,杀鱼虽然也血腥,但鱼不会发出声音。
就像现在的我,一点声音也没有。
"大,大人?您这......"
"这小子,还有旁的用处。"那女人声音没有再压低,似乎心情也不稳:"叫外面跟我的人进来,再端碗水来。"
那人惊疑不定的说:"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
身体被托高,那贴在前心的手源源不断的输送真力给我。
不要了......
我受不了了,还要再受那种罪,我情愿还是死掉的好。
我没办法再从头来一次。没有办法喊叫,没有办法脱逃,只能硬生生的承受,那不知道何时才会终结的噩梦。
嘴巴被掰开,那人塞了样东西在我嘴里,然后有水灌进来。
我咽不下,喉咙被堵著的,说不了话,也喝不下水。
不知道是给我吃的什么,是什么毒药吗?
还有必要吗?我现在的情形,一根手根也能碾死,还用得著儿再灌毒?
那人试了两次,始终不行,用力掰开我的嘴,然后惊呼出声:"他舌头呢?"
旁边那人已经很不安了:"这,下官也不......不得而知......"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说:"苏总管,这还是主子吩咐的,不能让他乱说乱嚷,所以送到这儿之前,我先下的手。"
感觉那人的手指伸进来抠挖喉头,我真想用力的咬下去,能咬断她一根手指也是好的。
可是......
那手指挖了几下,终于被她掏出一团东西。
我身体痉挛著,内腑受伤流的血,还有舌根那儿倒灌进喉咙的污血,无力的呕吐著。
那个人等了一下,居然还替我按摩耳后的穴位顺气,接著把那粒药还是喂了进来。
我只觉得绝望。
无边的惶恐和绝望。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他们还不放过我?
他们还要怎么样?
"回去。"
"哎哎,苏,苏大人,这,这人犯......您可不能带走啊,下官我没法儿和上头交代......"
"那你也就不用交代了。"冷冰冰不含感情的声音说,接著便听到兵刃刺入人体的声音,还有明显是被捂住了嘴,没有发出来的沉闷的惨叫。
一瞬间我甚至羡慕这个被杀的不知名的小官儿。
死的多么痛快利索。
可是,我呢?
我的终点,还望不到吗?
正文 八十八
身体一直在晃......先是被人抱起来走,手脚都软软的垂下,断骨处互相摩擦著,疼的人恨不得赶快死掉才好。
那人步伐又轻又快,轻功不错。
然后......似乎上是上了一乘轿子。我被平平的放好,身上挂著的破布被划开,撕掉,那人手脚轻快替我上药。
药膏一定很好,抹在象火烧一样的伤处,感觉一热接著就变凉。
痛楚好像消退不少,我半张著嘴,大口的喘著气。
隐约听到有人在外面说:"苏总管,我回去再收拾一下。"
轿里的人说:"好,你自己多当心。"
然后他低下头来,在我耳边说:"你醒著的?是吧?是就眨一下眼。"
我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现在我的命在他的手里。
很费力的,眨了一下。
"好。我现在带你去个地方,你老老实实听话,不会让你多吃苦头,你明白吗?"
我很明白。
"那个羁押所已经放了一把火烧了,当然,狱头儿和犯人一起就烧死在里头了。"
"不要想逃跑。"
那人的声音的确是个女人,没有错。
轿子里比较黑,看不清楚。
然后意识渐渐昏沉,我恍恍惚惚的,感觉著轿子一直在晃,一直在晃,晃得我天旋地转,胸口翻腾著,喉头腥甜欲呕。
"你睡吧,睡著了不会那么疼。"
真的?
假的。
睡著了,也一样觉得疼。
身上觉得一阵冷,一阵热,似乎有许多人在身边走来走去的,说话,收拾著东西,身体麻钝的不像自己的,被莫名其妙的来回摆布,还有时不时灌进嘴里来的东西,没有滋味,只是机械的向下吞咽。
似乎有人在和我说话,却听不清都在说什么。
隐隐约约,我知道自己在生死的边缘来回徘徊。
"不许死!给我活过来!"
是谁?谁在说话?
"你就甘心这么死吗?你不想报仇?不想知道谁把你害的这么惨的吗?"
"活过来!你还不到十七岁!这么早就死,你不觉得可惜?"
到底是谁?谁在说话?让我安安静静的过完......让我安静......
我还有什么好可惜的呢?现在的我,只比一具尸体,多一口气罢了。
手脚俱废,连话也说不了的我。
已经无法生活自理的残废,我还要为什么活?
"你敢死?你敢死的话我马上把刘本勤的儿子抓来杀了!他不是你朋友吗?你想不想让他死?嗯?活过来!"
谁?在说谁?
"那个刘晋元是不是你朋友?你不想连累他丢了性命吧?"
晋元?不!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接著排山倒海似的剧痛向我压下来。我张大了嘴,喉咙里模糊的发出一点声音。
痛得浑身痉挛,却连一声也叫不出来。
"醒了就好。"床边的人探过头来,一双眼明亮异常,明艳妩媚的容貌看上去有些憔悴,穿著一件紫色的衣裳:"你要真敢死,我这就去杀了你所有认识的亲戚朋友。"
原来刚才放狠话的,就是这个容貌秀丽,长相毫无杀伤力的女人。
我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
"你别觉得我是唬你玩儿。药你给我好好吃,伤我自然能给你治。"她拍一拍手:"拉进来。"
拉进来?
然后看到有两个穿著青布衣裳的人,拖著一个人从外头进来,到了床前面停住,向那个女人施了一礼,一言不发。
那人是谁?
看不清脸,穿一身白衣,头发披散著,应该年纪不大。
想起这个女人刚才说的话,这个人......
难道是晋元?
这女人真要伤害晋元?
我不知道哪儿的力气,身体竟然撑著从床上弹了起来,扑著朝地下那人移动过去。
下一秒手脚剧痛难忍,没有支撑难以保持平衡的身体一下子就向下摔。
地面狠狠的向我撞了过来,可是在头挨到地上之前,脖子一紧,我被从后面扯住了。
这一手又快又狠,那女人一抬手把我甩回床上,骂道:"你急什么?啊?想赶著再投胎去?"
地下那人抬起头来,我一怔。
不是。
那个人弯眉杏眼,是个女子。
其实,其实男女并不是难分辨的事,但是我刚醒来,又疼的神智不太清楚。
况且......关心则乱。
那个地下的女子脸色煞白,看了床边的女人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把头低下去。
这人是谁?
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我还有什么能值得他们利用的?他们这是......演哪一出?
"很疼吗?"紫衣女人伸手过来擦擦我头上的汗:"拿药来。"
一碗可乐颜色中药气味的东西端到面前,那女人不容拒绝的说:"喝了,止疼的。"
我看她一眼,她眉毛一竖:"快!"
这女人一定特别擅长发号施令,但是照顾人她实在是菜到了家。我张开嘴她给我喂药,那也叫喂?简直就是灌。
流的太急的药从脸庞边流下去,她顺手拿了汗巾来替我擦。
一股子冲人的香味儿。
"好了。"她把碗一放:"你看著,地下这人你可能不认识,不过她是认识你的。"
转过头去对那个女子说:"别发愣,怎么办,你自己知道。"
那女子忽然扑倒冲紫衣女人连连磕头:"主子,主子,我都是听主子的吩咐啊,我对主子忠心一片,这件事情......"
"要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对我忠心,我还让你到这里来吗?"
那个女子面色发土,我觉得她的声音有些耳熟,好像是,在哪里听过。
她惨然一笑,最后又磕了一个头,接著死死的闭上了眼。
我茫然的看著紫衣女人,又看看那个地上的女子。
她嘴角慢慢的流下一道血丝,接著,那血越流越多,让人心悸,整个下巴都染红了,衣裳被血浸湿,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在屋里弥漫。
我盯著她看,我已经想起来了,她的声音我听过。
和那个苏大人同行的女子,那个说......割了我舌头的那个声音,就是她。
正文 八十九
紫衣女子看了看我的脸色:"行了,拖她下去吧。"
我半躺半靠,身体的痛楚远没有刚才那一幕给我的震憾来的强烈。
这个女子是什么人?她们......她们是什么人?
忽然想起一件事,我突然间向前倾了一下,恶狠狠的盯著那个女人──月如!月如是她们毒死的吗?既然对我的陷害是她们下的手,那么,月如的死......恐怕,一定也是她们干的!
"别这么看著我,"那个女人哼了一声:"没上没上的,我是你妈,又刚费了那么大劲儿把你救了,你居然用这种要吃了人的眼光看我?"
?
我眨了一下眼。
"我是你妈!听到没有?你小子再瞪我试试?"她忽然伸手在我头上重重拍了一下。
酸麻的感觉从头贯穿到脚底,我打了个哆嗦,疼痛一瞬间都消了下去,可是,可是......
身上那件柔软的白绸子衣服象水一样滑下去,我从衣服里面褪了出来。
我,我......
我怎么了?
坏女人别碰我!
我还没弄明白你是不是杀了月如呢!我要报仇,要报仇!
身体没法维持坐著姿态,一下子趴了下去,背直不起来,抬头只看到遥远的帐顶的花纹。
帐顶,刚才没那么远啊?
身体一轻,被那个女人抱了起来:"乖宝贝,别给我胡闹了。妈妈还有正经事儿办......"
她,她的两只手,竟然能包住我大半个身体?
!!?我缩小了?
这女人会法术啊?
她站了起来,我被抱在怀里,那个女人的身体软软的,香香的,这倒真是软玉温香抱......被抱满怀。
我才不吃你这套!我咬,我咬死你!
嘴一张,却被那个女人用手一把捏住了,张也张不开。
捏......
捏住了......
我不是那种大凸嘴,怎么,怎么被捏的这么结实?
我的嘴......我的嘴......
啊啊啊啊?
眼睛向下望,我看到一抹银光流转,鼻梁不见了,可是却看到一张尖尖的,象鸟喙,不是,是更象,更象狐狸嘴的东西!
那张尖喙的两边,居然还有胡子!
胡子!
两抹三道,长短不齐的胡子!
这就是狐狸嘴!
我连忙回头去看......
银白的,长著光滑毛皮的背脊,一条大大的蓬松的,我本能的摇一摇屁股,那个东西踊著晃。晃啊晃......那是,那是条毛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