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了眼,静静的吐纳调息。
真气缓缓由丹田升起,我渐渐入定。
一片空定之时,灵台却微微发冷,又微微生暖。
这是怎么来的?
心念一动,真气立刻不纯,在右手经脉滞窒下来。
"勿生,勿念。"
这一声似乎从天外传来,又似乎是在心中想起。
我心中一定,立刻抛开了疑惑,专心行功。
灵台处有真气缓缓涌入。冷暖交加的感觉十分怪异,叫人说不上来。
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我睁开了眼睛。
似乎眼睛也变的更明亮了,屋里没有点烛火,可是看著一桌一凳,都清晰的很。
"姜明......?"我扶著榻,慢慢起身:"你......"
"只是想让你的伤势早些好。"他坐在窗前,月光透进来,照在他脸上。那张脸庞似乎是美玉雕琢出来的一般精致秀雅:"觉得怎么样?"
我心中不安,说:"可是,这样于你有损......"
"不会的。"他指指桌上:"喝杯水。"
远处隐隐有丝竹之声,他脸上露出淡淡的寂寥之色。
"好久没有听到这些声音了......"他轻声说:"好像,有一辈子那么久。"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他身旁坐下,递了一杯水给他。
"你下山之前,给我唱的那支歌,听的时候,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低声说:"再唱一首给我听。"
"是吗?"
我有些心虚。
虽然隔的时间并不长,我却想不起来,那时候我唱了首什么歌。
"随便什么都行。"
"哦,唔......"
我想了想,一手轻弹著瓷杯,低声唱:
记得当时年纪小 随风逐浪没烦恼
天空就是世界 心中白云飘
不懂风雨不知痛 伤痕累累闯一遭
天空就算再高 梦也飞得到
悠悠岁月匆匆过 成败悲欢都尝透
人间浮沉漂泊 白了少年头
走过烈阳和寒冬 时间终会教人懂
天空无限辽阔 梦能载多少
天多高 梦知道 爱到老心不摇
来时路 已迢遥 泪和笑随风飘
青春就算再好
又能流多少
"青春就算再好,又能流多少?"他缓缓念了一句,问:"这歌叫什么?"
我不知道这歌他是不是听著特别感慨,轻声说:"当时年纪小。"
"是么?"他似乎自言自语,声音有些颤抖:"当时......"
忽然声音恢复平静,他若无其事的说:"真是好曲子。还真,你有把好嗓子呢。"
我摸摸头,不大好意思。
"青春有限,自当珍惜。"他声音里有几分笑意:"不早了,你也去睡吧。"
我站起来,把杯放下:"好,你也早些睡。"
他点了一下头。
我出门时,反手把门替他合拢。
他仍然坐在窗前,一手拿著刚才我弹的杯子,似乎在出神。
怪人。
行功一周,而且又得他的真力相助,我几乎是沾枕就睡著了,一觉睡的特别香。似乎身体和脑筋都象洗过一次一样,那样干净纯粹。
可是等到第二天一早要上路的时候,我的脸又皱了起来。
"师兄......"我拉住姜明不放手:"教我骑马吧......我真的不想再坐车了。"
他想了想,居然点了头:"好。"
我高兴的几乎想欢呼,一眼看到木先走了出来,忙把那一声到了嗓子的叫好咽下去。
天是蓝的,风是暖的。
真是好天气。
我坐在姜明身后,双手伸过去圈著他的腰身合抱,微微诧异的说:"姜......师兄,你怎么这样瘦。"
他没做声,轻轻催马向前。
车夫掀帘子,伺候晋元上车。
我状似无意的回头看一眼,正好他也抬头。
我吓得急急转过头来,再也不敢偷看。
难怪人家说,千万别想著侥幸,这世上没有侥幸的成功。
"身体要放松,腿不要太僵硬。"姜明的声音里带著愉悦的笑意:"你好比一块木头。"
我喜欢当木头。
"放松些,不然马会很难过,你太紧张了它也会紧张。"
是么?
"你真想在哪里用力的话,可以用在手臂上。"他的声音很悦耳,象是山间流泉,让人觉得既轻快又透亮:"我不会因为你紧张就紧张起来的。"
我不大好意思,强迫的告诉自己,腿放松些。
同时手臂不自觉的,越收越紧。
姜明真的很瘦......
我现在是两手合抱他,以求稳固。
但是我估计,如果这马停下来不走,我改用一只手臂抱他,也能把他的腰抱个合围。
真瘦。
他每天真的在吃饭吗?
还是只是做个样子,其实他并不能消化吸收。
"其实刘公子看起来人很随和,和他一起坐车,应该比骑马轻松些。"
"太闷了。"
"是么?"他说了这句话,没有再说什么。
马跑的并不快,按我的眼光来看,其实就算是是个闲庭信步的级别,
时速肯定不会超过25公里。
姜明的头发,以前没有注意过。
现在满眼都是这样泛著柔光的漆黑柔软,仿佛上等生丝,被天蓝的带子整起,在微风里飘啊飘的。
不知道是绿野里青草的香味,还是他头上的气息,一直在鼻间萦绕。
身体终于慢慢的放松下来。
"嗯,这样才对。"他说:"看看风景,别总想著自己骑在马上。"
这一片荒野里没有人家,也没有农田,草长的很深,几乎快没了路。可以看到草间有长长的白色花穗,沉甸甸的垂著头,散发著一股野性不羁的草香气味。
正文 五十三
中午我们在野地里停下,吃干粮,人休息,让马也休息。
水囊里装的水微微的温,喝起来不太新鲜,但是这一片地里找不到泉水小溪什么的,也就只好喝这个。
干粮是米糕,还有牛肉和菜干。
姜明坐在我身旁,我注意的看,他真的吃的很少。
就只吃了半块糕,肉干和其他的根本没有去动。
"师兄?"我发现自己越喊越顺口,反正我师兄本来就多,再多他一个也没什么。
而且就他的本事,气度,修养......还有说不清楚究竟多大的年纪,他做我师兄,我还赚到了呢:"你就吃这么少?"
"不太饿。"他看我一眼:"你也没吃多少啊。骑马不惯吗?"
是有点。
颠来颠去的,胃似乎都被颠翻个儿了。
我有些讪讪的一笑,他也笑笑,转过头。
其实,我想他......可能对吃真的不关心。
毕竟,什么东西吃起来都是嚼蜡一样,有胃口才怪吧?
林MM和木先两个人坐在一棵树底下,肩并肩,头近的快要挨在一起了,一点也不避人。
唉,真是......
年轻人谈恋爱......
就是这个样儿。
我不著痕迹的搜寻晋元的踪迹。他站在马车的另一边,一个人。
林MM给他拿的食物,也几乎就没怎么动,还原样摆在车辕上。
我一直觉得心虚。
面对他的时候......
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况且他可能根本不想听我说话。
不要说。
他是这么说的,不要说。
他不愿意听到。
我拿著水囊走过去,脚踏在草上有沙沙的声音,他转过头来,目光似乎没有焦距。
我怔了一下,这在他,很少见。
这个人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很难看到他这样走神。
"晋元。"我以为会很困难,但其实很轻松就喊出口了:"你吃饱了?"
他看了一眼食物,抬起头来淡淡然的说:"我不太饿。"
我没话找话说:"嗯,是啊,坐了一上午车......"
"你呢?"
我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虽然知道他不过是说客套话,可是心还是很不争气,漏跳了一拍,节奏紊乱:"我啊?我吃过了。"
"饱了吗?"
"啊,当然。"我露出个大大的,不必照镜子,自己都觉得假的笑容:"吃的特别饱。"
他忽然伸手过来:"这给你。"
浅浅的红,圆圆的......
是个鸡蛋。
是个煮鸡蛋。
因为我没有伸手接,他又向前递了一些,说:"给你。"
"哦......"我愣愣的伸手接过来。
鸡蛋染著他掌心的体温,握上去暖暖的。
干嘛给我个鸡蛋?
"你要去京城寻找什么?连灵儿和逍遥也顾不上,是很要紧的东西吗?"
"哦。"我点下头,手不自觉的握紧了那个鸡蛋,心里纠成一团麻,乱糟糟的不知道该如何理起。
"是什么?"
我想了想:"我要去杀掉那个蜘蛛精。它身上有样我需要的东西。"
晋元的目光注视著我,他的神情那么专注,好像要在我脸上找寻某个重要问题的答案一样。害得我可怜的不堪承受的心,又是一阵脱轨乱跳。
"我......"
"你......"
两个人的话都只说了一个字,又同时停了下来。
我不大好意思的笑笑,闭上嘴,等他先说。
"我......"
"还真。"
姜明走了过来,微笑著说:"水囊给我。"
"啊?哦。"我反应迟钝的把水囊递给他。他接过去,也没有急著拔开塞子喝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晋元一眼:"多休息一会儿,等下就上路。今晚大概可以赶到扬州城。"
扬州?
我的眼角跳了一下。
那个在游戏里闹女飞贼的扬州么?
姜明缓步走开,我回过头来,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轻声问:"那个,你刚才想说什么?"
晋元摇了摇头,脸上一片平静:"没什么,你多休息一会儿吧。"
我目送他朝林MM和木先走过去,手里握著个鸡蛋,摸不著头脑。
莫名其妙的,我怎么感觉我的智商,也不比这个圆胖的鸡蛋强多少。
当然,一路上并非完全的太平无事。要知道好歹这也是仙剑奇侠传,虽然我们走在支线情节上,可是不代表我们就一路顺风顺水,平平安安的到了京城。
要知道小李子和林MM当年从苏州杀出来之后,经过黑水镇鬼阴山荒地野村进了扬州城钻了金蟾洞......
我们虽然不是主角,但无论如何,那些大妖小怪也不会这么明显著偏心,就算不给我们更多光环和鲜花,一点点小麻烦,还是不会吝啬的。
不过这些怪的水准,可都真是......参差不齐,品质低下啊......
-_─!!
姜明基本上就没出过手,林MM则是长鞭一横,把晋元护个透实。我和木先......汗,我还是习惯叫他木先。毕竟他自己也还没有透露说他的真名叫什么,我也不好表现的太先知了。
岔远了,说回来,我和木先充当金牌打手,一左一右的把小妖怪们打跑。
在游戏里可以明显看到数值......打完怪之后,会显示,您得到经验值多少,您得到铜币多少。
在这里完全没那么直观轻松。我可没发觉这里有个什么叫经验值的东西,不过剑法越来越得心应手就是真的,杀起怪来那小剑耍的,真叫一个天女散花啊......虽然离达到疱丁解牛那程度还有很漫长的距离,但是游刃有余这四个字用起来是完全不夸张。
这个也或许就叫取得了经验值吧?
不过铜钱是完全没有见过的。小妖小怪死的一塌胡涂,谁有那个耐心和本事在它身上再翻一翻找一找,看看有钱没钱?
"我们加紧些,多赶会路,晚上可以进城休息。"
我好奇的问:"哪个城?"
林MM嫣然一笑:"扬州。"
扬?州?
正文 五十四
扬州可是好地方啊,烟花三月下扬州,还有十年一觉扬州梦,这些诗啊词啊的,说的就是这里。
在仙剑游戏里,我对扬州的繁华是没有什么大印象的,就是觉得这城里治安不大好。
不然怎么会出个女飞贼呢?
"还真?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我在想扬州最出名的特色啊......"
姜明眼波一转,便明白我在说什么,笑一笑:"人小鬼大。"
林MM却一下子来了精神:"扬州的特色啊?我告诉你,那汤包真是天下一绝,别处绝对没有。有句话说,放在笼里象座钟,挟在筷上象灯笼。皮薄的象层绵纸一样,里面是一包包的鲜汤......"
完全说到两岔去了。
木先投过来一瞥,显然这位真龙皇子也很清楚我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男的嘛......
好吧好吧,就算你不拿眼瞥我,我也不会跟林MM解释我说的特色,与她说的特色,不是一回事。
我笑完了一通,又想起个要紧问题:"我们要进城?"
林MM很奇怪的说:"当然哪。我都多久没好好儿的睡一觉了,那些小客栈的铺盖都有一股子霉味儿,熏的人难受。"
可是,扬州要是没意外的话,现在正在闹飞贼,许进不许出呢。
这么一来,肯定会耽误时间啊。
我还急著想去剿杀蜘蛛精,寻找雷灵珠,没那个闲心去和女飞贼周旋。
"不过......"可是我现在却不能说不要进城。
毕竟我知道的,我相信的,别人又不会知道,不会相信。
"不过什么?"
我苦笑:"没什么,就是怕你玩起来没够,耽误大家赶路!"
"什么?我玩?"林MM马上柳眉倒竖:"你哪只眼睛见过我爱玩啊?啊?你说?我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贪玩了?"
我摇手避战:"是是是,好好好,我胡说八道,林大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啊......我,其实我身上钱没带够,扬州城里一定样样都价贵。"
她笑的很释然:"这个啊,你不用怕。喏,我包你衣食住行,一样儿不用你掏腰包。"
松口气。
姜明看著我的目光中透著些微不赞同,还有隐隐的疑惑──他当然知道我不缺盘缠,怕她贪玩云云也不过是借口。
可是我怎么说呢?我说我未卜先知,知道这城里会有事?
我只有苦笑。
算了,到了大家就知道了。
不过就算知道......
我们穿过城楼门的时候,我为时已晚的看到墙上贴的大大的告示──
也为时已晚了。
墙上一张篇幅不大,可是字迹清晰的告示:"因本城近日飞贼猖厥,为缉捕犯人,严明法纪,以正......故此,本城现在实行城禁,只进不出,直至飞贼缉拿归案为止。"
林MM一眼扫了个大概,立刻翻身下马,冲进去细看。
我看了姜明一眼,只觉得无力。
唉,看来是命中注定,躲不掉了。
那个什么什么女贼......是姬三娘还是姬娘子的,记不清她叫什么了。
我可不是有意想和你为难的,不过不打发了你,我们就不方便出城赶路。
我们骑马入城没有人拦阻,但是晋元乘的马车却被拦著了。
车夫很俐落的跳下车来,看来林家堡的佣人也是练过武的,身手挺不错。他掀起车帘子,我正要翻身下马去照应一下,可是晋元并没有下车。
那个差役的头向前伸了一下,晋元低声说了句话,听不清。
那个差役的头又缩了回来,点头哈腰一副谄媚状:"公子请,请。多有得罪,哈,那个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