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令 上————尘色
尘色  发于:2010年0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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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弓弦紧绷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清晰了,毓臻的脸色越来越沈,怜更只是站在那儿,连眼都没眨一下。

"一!"

十九

最后一声数出,周围气氛又是一凝,毓臻指尖一滑,箭便嗖的一声离弦而出,直射而去。他手中的弓也在同一时间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声闷哼,周围再无声息。

毓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像是在看一个可笑的闹剧,直到跟前的人往后退了一步直跌下来,他才反射性地伸手去接。

"怜更!"声音叫出来时惨烈得不像是自己的。

也许意识里根本没有想过刚才的一切是真的。

没有想过这个人真的会挡在自己身前。到刚才的一刻,全身都还处于警惕的状态,等待着不知会从哪里发出的暗算,周围却没有任何异变。

没有想过,这个人真的会用他那早就破烂得可以的身体来挡下一箭。在知道箭会射来的情况下,在知道这一刻箭会射出来的时候,一步不离。

直到怜更倒在毓弋怀里,胸前慢慢涌出鲜红的血之前,毓弋还不敢相信这是真实。

怜更张了张口,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望着毓弋的双眼里却带着淡淡的笑容。

温柔淡定,妖娆诡异。

本就说送你,只是没想过这么早罢......

没有声音,毓弋却发现自己可以看到那微微翕动的唇上说出了怎么样的话。

心里很乱,已经没办法理会其它的事情,只是隐约感觉毓臻似乎弯下了腰去,想要拣起地上的弓箭。

"有刺客!刺客......"声音来得突兀,以至于谁都没留意到是从哪里传来的。毓臻的指尖已经碰上了弓,微微一僵,才拣了起来。

"主人。"一个白衣人低唤了一声。

毓臻看了毓弋一眼,毓弋身上已经染了血,他抱在怀里的人埋首在他怀里,看不出生死。

"走。"毓臻沈声说出一句,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怜更身上,直到那白衣人似要开口叫他,他才匆匆随着其它人离开。

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里,毓弋一动也不敢动,只是伸手封了怜更身上的穴道,想要止住慢慢沿着箭柄边缘溢出的鲜血,却惶然地发现一切徒劳无功。

"怜更,怜更......"毓弋小声地唤了两声,压不住地心中猛跳。

怜更已经快要合上的眼微微动了一下,又张开一线,双眸里看不到一丝光芒。他微微张着口喘息着,毓弋却可以明显地察觉到出气比进气要多了。

"怜更,怜更......"不歇声地叫,毓弋明知道自己还有话要说,却哪一句都说不出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毓弋几乎仓皇地转过头去:"琉云,这边!"

脚步声越近,雁琉云带着一个矮小的老头跑了过来,看到眼前的状况时顿时一愣,停在原地,似乎差点就要跪了下去。

"还愣什么!那边是刘太医吗?正好,快,这里。"

那老头快步走了上来,颤巍巍地作揖:"见过九爷。"

"别行礼了,你以前有替怜更看过病的是吧?快过来!"毓弋吼了一声,感觉到怀里的人似乎微微一颤,顿时吓得一动不敢动。

刘太医连忙跑上前来,待他看清毓弋怀里的怜更时,脸色也一下子白了起来:"这......"一边开口,他一边捉起怜更的手把了把脉,一边飞快地从袖口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颗杏黄色的药丸,塞到怜更嘴里,这才去看怜更胸前的伤。

"怎么样?"毓弋紧张地问。雁琉云也已经跑了过来,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地看着刘太医。

刘太医还没来得及回话,怜更已经呛咳了起来,咳出来的是暗红的血水,沾在灰白的唇上,是骇人的眩目。

刘太医手一伸捂住了怜更的口:"麻烦九爷,别让他把药吐出来。这药可以续命。"

毓弋胡乱地应了一声,连忙伸手去替了刘太医的手捂住怜更的唇,见他还是低低地闷咳,从胸前伤口渗出的血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不禁急了起来。谁知他还没说话,雁琉云已经先问了出口:"刘大人,他这样没问题吗?"

刘太医脸色也不好看:"没办法,如果不让他把这药含着,他连半盏茶的时间都熬不过。"

他一边说着还是一边小心翼翼地翻开怜更的衣服,雁琉云在一旁看了片刻,干脆地拿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在怜更的衣物上一划:"这样不容易碰到伤口。"

刘太医只是点点头,凑过头去:"还好没伤及要害,箭射偏了,力度也不是太大,约莫进去一两分......不过,对这孩子来说......"

刘太医说着叹了口气,摇摇头,又从身边取出银针,慢慢刺在怜更胸前。

每一针下去,怜更都会微微颤一下,毓弋正要开口阻止,却发现怜更的咳嗽已经慢慢停了下里,他松开手,见怜更呼吸很弱,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喘息得急促。

"暂时止了血,但是箭不能拔,他有心疾,身体又弱,随便拔箭会要了他的命的。" 刘太医说到最后,声音都有几分不忍了。

"那要怎么做?"毓弋看着刘太医,看到刘太医额上微微渗出的汗,下意识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也已经满头是汗了。

刘太医看了怜更一眼,道:"先想办法把他带回去吧。外面太冷了,我被临时拉过来,手上也没有适合他的药。"顿了顿,刘太医终于忍不住道,"不是说九爷您受了点小伤吗?怎么会是这个样的?"

"先别说废话了。"毓弋扫了他一眼,"我这样把他抱回去可以吗?"

刘太医抖了一下,才连连点头:"可,可以。不过最好不要骑马,马背太颠......"

"那就走回去吧。"毓弋脱下外衣裹住怜更,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转身快步走去。"直接回九王府。刘大人你跟我来,琉云,你去报告一下,再把可以请的太医都请过来。"

"是。"雁琉云应了,迟疑了一下,才转身上马飞奔而去。

毓弋抱着怜更,一路施展轻功走出树林,竟发现外面人已经散尽,只剩下零丁几人,也是三三两两地低头交谈,没有留意到自己。

顾不上疑惑,毓弋只看了两眼,便往九王府奔去。

回到九王府又是一阵混乱,紫舟看到怜更满身是血时差点没叫出来,被毓弋瞪了一眼,才连忙退到一旁站着,不敢吭声。

雁琉云倒是回来得很快,只是脸色苍白,毓弋只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雁琉云低头:"刚才,在狩猎场里,有刺客,太子受了重伤,皇上下令,所有在宫里当值的太医都不能离宫,没当值的也要尽快入宫。属下在宫外等了很久,才有人来回复说刘太医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毓弋脸色一变,半晌才道:"原来如此,难怪刚才狩猎场里没有人......"他转头看了刘太医一眼,见他摇了摇头,脸色更是差,吸了口气,才吩咐道:"琉云,去把盛京里能找到的大夫都找来。"

"还有药材,九爷,王府里可有备药?他现在一直失血,补血的药不能少。还有人参片,虽然不知能撑多久,但是......"刘太医没说下去,其它人心里自然明白。

太医都是沧澜中千挑白选出来的大夫,刘太医一旦摇头,除非宫中再派来其它其它太医,这样或许还有希望,可是太子重伤,断不可能再来一位太医,如今的形势,虽然毓弋是叫人把大夫都找来,不过谁都明白,这些大夫来也抵不上什么用处。

果然一连请来十多位大夫,不是直摇头,就是让人准备后事,通通被毓弋赶出门去,却没有一人敢拔怜更胸前的箭。

到了半夜,怜更已经气若游丝,怎么叫都没有一点反应,一眼看去连胸前起伏都似感觉不到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死人一般。

紫舟缩在角落里低呜着哭,外面的人也不敢进来,只有刘太医还坐在床边不住地查看,下针。

"不要哭了!"!啷一声陶瓷落地的声音,毓弋吼了一句,紫舟连忙捂着口,只是泪汪汪地看着床上。

雁琉云正捧着新熬的药走进来,看到这情形,只是顿了顿,放下药,走过去拍了拍紫舟,示意她先出去,见毓弋站在那儿,目光散乱,忍不住道:"爷,您......"

"除了找到大夫,什么都别跟我说。"话还没说完,就先被毓弋打断了。

雁琉云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下意识地咬了咬牙,转头问:"刘大人,他......还能撑多久?"

刘太医叹了口气:"箭拔不出来,药现在也进去不了多少了,能撑多久,只能看他自己。只是......"看了毓弋一眼,刘太医的声音细了下来,"其实现在也已经......与其多受那点时间的苦,还不如......"

"胡说什么!"毓弋瞪了他一眼,"若他死了,我要你陪葬!"

刘太医顿时噤了声,雁琉云看着毓弋这样,一时也不敢说话了,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别过了头。

"怜更!"突然听到毓弋低呼一声,雁琉云抬头看起,见毓弋整个人跪到了床边,紧紧握着怜更的手,"怜更,是不是醒了?怜更,怜更?"

雁琉云看着毓弋,毓弋脸上的焦急彷徨和心痛,毓弋手上无意识的紧扣,毓弋眼中的关切......

毓弋,你终究还是爱上了他么?

你可知道,他若不死,你就输了。

门外一阵杂乱,随后便是一阵呼喊声传来:"你干什么!什么人,别动!快走开!"

"让我进去,我是大夫,放开我啦!找死啊你!"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在一阵喊叫声中依然分外清晰。

雁琉云先是一震,随即便看到毓弋整个人跳了起来:"谁在外面?让他进来。"

"让我进去,没听到吗?你耳朵长哪了啊?"

又是那清脆的声音一阵鬼叫,门外撞进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身上的衣服早被人扯得破烂,脸上肮脏,一抬头时,那双眼睛却明亮得叫人触目,隐约可见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你是什么人?"毓弋上下扫了那青年一眼,脸色就先沈了下来。

那青年笑嘻嘻地用一样的目光打量了毓弋一番,又飞快地在雁琉云身上转了一圈,才收了回来:"听说你们把盛京的大夫都请来了又轰出去,肯定是有什么重症病人吧?我会医术,信得过我就让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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