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火燎原————珏玄机
珏玄机  发于:2010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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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脑海中不断重复播放昨晚的画面。昨日本该是他一生中最凄惨的一天,没想最后却变成了最惊奇而美妙的经验。他迷路了,又被吓坏了,当錤沣找到他的时候他内心极为感激,却又觉得很可悲,感激之情跟着转变成愤怒,愤怒又化成强烈而迫切的欲望。
现在的他知道錤沣身体的触感,肌肤的味道。知道如何让一个男人达到高潮。也知道完全占有錤沣的感觉。
羊甯赶紧把两手插进浅灰色斜纹裤的裤袋里,掩饰这段记忆所撩起的激动。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爱人身上,脉搏自然而然地加速跳动起来。他虽然曾经幻想过和錤沣做爱,可是从来不认为能够成真。打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錤沣显然事事都喜欢主导,羊甯为此还特地调整了性幻想。可是昨晚,錤沣却要求──不,该说恳求才是──羊甯操他。
他的世界因此整个大翻转。原来梦是真的有可能实现的。
《欲火燎原》28
「喂。」錤沣直起身子,丢了一块赤陶片在他脚边。「别做白日梦了,把手伸出来,开始干活吧。」
羊甯对这句双关语感到害羞起来,可是錤沣似乎没别的意思。于是强迫自己专心工作,他走近探沟,把新发现的文物记在日志本上。
这是一个结构扎实的赤陶片,类似砖头,有一个斜棱边,表面光滑平坦,上头依稀可见斑驳的漆料。他在素描簿上画了草图,把赤陶片放在一把尺旁,打算拍个照。
「你觉得这是什么?」錤沣头也没抬地继续在探沟里忙。
羊甯皱起鼻头,把滑落的眼镜推回原位。「我认为是建筑物的一部分。」
「你说的没错。它的确是柱顶过梁(注)的一部分。」錤沣坐在脚后跟上,含笑说。「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羊甯一时无法回答,被錤沣的温暖笑容给震傻了。所有关于考古的思想全部从他脑海中消失。他不想讨论什么破碎的赤陶片,他想要讨论昨晚的事,想说出自己的感觉,自己的期待和希望。他的嘴唇张了张,内心最深层的感觉几乎脱口而出,可是却在最后关头畏缩了。
脸颊上染了一抹酡红,目光愣愣地落在地上那块横梁断片。只有彻底的输家才会把「我爱你」这三个字这么快说出口。尤其是錤沣已经知道自己渴望得到他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如果现在承认自己的真实情感是为爱所驱使,而不是性欲,事情肯定会变得更加复杂。
像錤沣这样的男人是不会驻足太久的。他行踪不定,总是独来独往。没有包袱,没有承诺,没有期待。羊甯从他的粉丝架的网站知道了这一切,他在家里已经把上头的资料勤勉不懈地统统读过一遍。他知道自己充其量只是錤沣床柱上的一道刻痕,在遗址开挖期间的一段短暂恋曲。之后……
之后,錤沣就会回伦敦或香港,又或者其他更有异国情调的地方,继续他的下一个寻宝之旅,而羊甯会回到他在上海博物馆里的安全又稳固的工作岗位,也会继续在《国家地理》杂志上看到爱人的辉煌成就。在錤沣的网站上阅读他的八卦趣闻或照片,心里也该觉得满足,两人曾经一起分享这几个月来的美好回忆。
他不想冒着现下的快乐毁而一旦的风险说出什么愚蠢的话来──对一个不愿给承诺的男人说「我爱你」在他的理解中是最笨的行为。
羊甯硬生生把告白吞下,一想到自己刚刚避掉了可能会遭受的羞辱,双颊便不由得发烫。这时才意识到錤沣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可是更令他感到惊慌的是,他竟然把问题给忘了。
「我──我……」他颤抖的手端着相机想要把照相工作完成。稍早的喜悦心情却仿如晨雾在正午日光的照射下倏然消失。一股强烈的失落感铺天盖地而来。羊甯闭上眼睛,摇摇头。「我很抱歉。」
他听见錤沣立即跳出探沟,感觉到同事把手中的相机拿走,跟着便是一只温暖强壮的手搂住自己的肩头。然后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就靠在錤沣的胸膛上,脸颊被他的柔软的上衣布料轻轻摩娑着,还有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传进耳朵里。
「羊甯,你怎么啦?还在发烧吗?」
錤沣尽是担心的语气。羊甯被这个误解搅得直想发笑。没错,他是在发烧──但不是因为染了风寒。他渴望这个男人就像毒瘾发作般无法克制,而他虽然已经尝过一次滋味,却还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要他。明明就在眼前却不可得,简直就是地狱般的折磨。錤沣的味道很好闻,隐晦而热烈的肉桂味和麝香味揉合在一起,着实令羊甯的感官知觉开始翻腾起来。
在经历过与錤沣的一段之后怎么还能对别的男人看得上眼呢?这个认知让他的眼眶噙满泪水。他装做不在乎地吸吸鼻子,拉开两人的距离。他必须坚强必须果断。这不过是一时的放纵,好玩罢了。是自己无知,做了傻事,编织一个幻想世界,自顾自地把錤沣纳入其中,然而他的同事压根儿没有实际参与。万万不能让錤沣知道自己有多么喜欢他。
注:柱顶过梁请参考附图的红色部分:
《欲火燎原》29
「我没事。」他倔强地避开錤沣关心的触摸。
陡然一阵尴尬的沉默。錤沣清清喉咙。「我觉得你应该是感冒了,可能昨天晚上着了凉。这种病通常要一段时间过后才会出现症状。」
赶在羊甯回嘴之前,錤沣把自己冰凉的手放到他额头上,嘴里发出沉思的声音。「很烫呢。我们应该──」
「告诉过你了,我一切都很好!」羊甯突然扯着嗓子喊了回去。他不想被当成虚弱的病人那样看待。他不需要錤沣的同情。夺回相机,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接着把赤陶片做上标签,放进收集盘里。「咱们继续干活吧。」
「不了。」錤沣站起身,递出一只手。「一起走走吧。」
羊甯弱弱地抗议了一句,马上被錤沣驳回。很快地两人便收拾好工具,盖好探沟,把收集盘端进小屋里。錤沣拿了一本地图,替两人的水壶添满水,羊甯装了些蕃茄、起司、火腿和面包到袋子里当午餐。便出发了。
中午时分俩人已经爬到了位于自己的遗址上方的最大露头。他们沿着山羊步道前进,每隔几步就驻足查看地上的破陶片去推断帕尼萨22号坑的原始范围。又走了一段路后,才停下来在一棵老橄榄树的树荫下用午餐。橄榄树形粗短,枝干长年经受强风吹袭而严重扭曲,可是仍生命力顽强地挺立在条件恶劣的山腰上。羊甯拍拍树干后才靠了上去。他欣赏其韧性,暗自期许自己可以有这颗橄榄树一半的坚定。
微风徐徐吹在身上彷佛在搔痒,羊甯打开午餐袋取出食物。空气新鲜而纯净,宁静的山坡沐浴在中午的暖意里。可以看见远处山下被森林大火烧出的一条线,清楚隔开碧绿与黑灰。他试着去想像还未遭受祝融之灾前的景色,该是山林葱郁,覆满松树与橄榄树,在烈阳照射下闪着银白的光点。火势蔓延的范围一眼难以穷尽,大片大片的黑与地平线交接。末了羊甯放弃猜想此地原有的光景,把心思拉回到当下的现实。
他递了一颗蕃茄给錤沣,对方正懒洋洋地支起手肘撑在地上仰面晒太阳,头微微向后耷拉着,眼睛望着天空。同事接过番茄张嘴吃了起来,白色的牙齿咬着柔软成熟的红色果肉。羊甯愣愣地看着,强压下在这个不适当的时机涌起的性欲。錤沣就连吃个蕃茄都这么性感:自己怎么可能抗拒得了他?
羊甯揉得塑胶袋沙沙作响,想要让自己分心,别再去想有关性爱的一切。他拿出烟熏香肠,无奈地看了一眼,又塞进袋子里。看这情形还是吃点面包和起司就好。这似乎是最安全的选择:面包和起司不会有什么情色的联想。
在他一阵瞎忙又心慌意乱的情况下,錤沣却悠闲自在地吃他的午餐。吃饱了,他转过头来面朝羊甯,说:「我想问一下,实在是这个问题已经烦了我整个早上……你真的不知道那块横梁断片有什么意义吗?」
羊甯眨巴着眼,试图集中思考。横梁。当然知道。他打开水壶,灌了一大口,决定坦承。「我当时在想别的事。」
錤沣点点头。「这是自然的反应。毕竟你昨儿个晚上冻得半死。在病还没痊愈之前,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水壶突地从羊甯手中滑落。在滚到山下之前他赶紧伸手抓住,跟着转头望向工作伙伴。「你以为我早上想的是自己的病?」
「要不然你想的是什么?」
羊甯内心的诧愕太过强大,使他说不出话来。他的脸登时羞愧得飞红发烫。两人在山洞里的亲密之举会不会只是自己的幻想?要是錤沣仅止于将他从暴风雨中拯救出来,接下来的一切都是自己发烧的脑子在睡梦中自导自演呢?这个想法顿时让他大为惊慌,倒抽一口气,喊着:「那事没发生。噢,上帝啊──那根本不是真的!」
錤沣一下子便来到他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胳膊,轻轻摇晃他。「冷静一点,亲爱的。那件事确实发生了。你,我,山洞……我们做了爱。不是你的幻想。」
「我想──我还以为……」羊甯浑身发抖,把脸埋入手中。他觉得头昏眼花,但不知道是因为卸下心中大石还是因为发烧。
「你真的病了。我是个该死的笨蛋。不应该拖你上山来的,可我还以为你想要看……」
羊甯挣扎着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看什么?」
《欲火燎原》30
錤沣有些泄气的笑了笑。「我以为你想看自己的推论由始至终都是对的。那块横梁断片的确来自一间古朴时期的神殿,只是规格较小,可能跟个圣坛差不多,因为它的横梁是由赤陶所制,而不是石块……但总之,你是对的,而我错了。」
「在更深的地层可能会有希腊青铜晚期的东西也说不定。」羊甯提出意见。
「也许吧。等咱们挖深一点观察看看吧。你瞧那边。」錤沣手指着距离橄榄树约八英尺的露头边缘的一块地。
羊甯之前太专注在看錤沣吃蕃茄了,所以没往那儿瞧,现在才仔细观察起来。他发现了一些类似田垄的突起土堆和直长线条,显然并非地质因素所造成,而是人为的结果。
錤沣笑开了嘴,想必是很满意自己的发现。「明天我们在这儿挖一条新探沟。这里的沉积泥土比较少,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到答案。据我的推测,此处该是一间圣坛,而我们在山下的遗址呢大概是提供朝圣者歇息或祭司存放香火钱的房子……」
羊甯静静倾听,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专心在听他说话。
錤沣对他笑了笑,拍拍他的膝盖。「你之前的推论是正确的。告诉我,现在感觉怎么样?」
羊甯一语未发地摇摇头。只觉得很累,所有的情绪彷佛都枯竭了。在这宝贵的一刻甚至连强作笑容的心思都没有,遑论对自己的研究和信念终获证实感到任何的喜悦。
錤沣显然也看出他的漠然,索性提议爬到山顶上。羊甯同意了。收拾好东西,两人便上路了,艰难地朝着顶峰迈进,途中还越过了一崩塌的落石推。
爬山的过程中谁都没说话。羊甯只觉心中千头万绪,宛如乱麻一般,脑袋昏昏沉沉。他只是一迳地把两只脚交替着向前踏,像机器人似的,眼睛死死看着石头的形状和颜色。錤沣突然开口说话。
「你有想过那间圣坛供奉的是哪个神吗?」
羊甯陡然停住脚,转过脸来看他。羊甯在心里纳闷,怎么他的同事在经历过昨晚的事之后还能讨论考古作业。心陡然一沉,觉悟到原来工作对錤沣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一股愤怒跟着袭上心头。或许錤沣不想谈,可是这不表示自己也必须保持沉默!
「老实说,」他用的是平静的口吻,「我想的是昨天晚上我们之间的事。」
錤沣竟然脸皮厚到可以对着他笑出满口牙。「你想再做一次吗?」
饱受惊愕的羊甯点了点头。
「俗话说熟能生巧。」錤沣使了个眼色,有些调侃地说:「其实你也已经接近完美了。」
羊甯感觉到热意从脸上蔓延到耳根子。「有这么明显吗?」
「是啊,」錤沣瞄了他一眼。「我很好奇。在我之前你都没有跟任何人发生过关系吗?」
脸上的红意又加深几许。羊甯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头遍布的崎岖山路向前行。「我在大学念书的时候有一个女朋友,我们做了几次爱,可是彼此都不怎么享受。我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一直到取得博士学位以后才终于有勇气做出行动。在还没到博物馆上班之前,我……我去过几家酒吧……」
「我猜猜看。」錤沣语带挖苦。「你喝醉了,别人一钓你就上钩了。」
羊甯顿时觉得很羞愧,但也只能点点头。
「你帮人口交过。」錤沣眼睛盯着他的表情看。
「是的。可是我只舔他的阳具而已,其他什么事都没做。」羊甯跳上一块大石头,站在上面局促不安地动着。「我干什么要跟你说这种事?」
「因为我想知道。」錤沣靠近几步,抬头看着他。錤沣的眼睛炯炯有神,酷阳在他那张坚毅而英俊的脸上投下黑影。「这么说你没让别人进入你的身体过,是吗?」
「我不想讨论这种事!」
錤沣一手抚上羊甯的臀部,将他带向自己。「我想要当第一个摸遍你全身的男人。」
「放手!别让人瞧见!」
錤沣不禁失笑,松开手,转身指着山顶。「谁啊?这里就只有你我两个人,宝贝。」
「天神会看见的。」羊甯不知道这个想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可却认为此话并非戏言。「我们现在是在山上,天神都是住山里的。不论是希腊诸神还是中国的神……山是神圣之地。」
錤沣闻言马上后退一步,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你说的没错。我道歉。可是你现在站在石头上的样子好可爱啊,看上去既有目空一切的傲慢又带着惹人怜爱的天真……」
《欲火燎原》31
可爱?羊甯眨了眨眼。錤沣觉得他很可爱?羊甯从石头上爬下来,走了一小段路站到山脊上,俯瞰底下绵延起伏的的山谷丘陵。
「我说真的,羊甯,你很可爱。既可爱又热心,还怀着无比的热情。这是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特质。」錤沣来到他身旁站住,双手踹在裤袋里,眼睛凝视前方的景色,缓缓开口说道:「几年前我去看了你在上海博物馆举办的中国古镜展。你很强调围绕着这些镜子而发生的浪漫故事。尤其是那位公主和她的夫君的感人爱情……」
「破镜重圆。」羊甯轻声地引用了这句成语。「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个故事。」
「你是一个浪漫的人。」
羊甯面露羞涩,双颊通红。「这有什么不好?」
錤沣转过脸来注视着他,彷佛看了有一世纪之久。「没有,」他说。「没什么不好。」
两人在山顶上又逗留了几分钟之后才开始下山。在经过露头和橄榄树循原路往回走的时候,羊甯试着说些轻松的话题。錤沣似乎是决心避开任何严肃的讨论;但如果聊些适当的家常闲谈他应该不会反对才是。
「你为什么会留在伦敦大学?」他问道。「我知道你在那儿有终身职,可是你授课并不多,那又为何要待在那样的地方呢?」
錤沣扭过头来冲他笑了笑。「我需要大学的体面名声。介绍自己的时候,教授的头衔是比宝藏猎人还要好听多了。你该知道哪一个在社会上比较吃得开。」
他稍作停顿,一手掠过俐落的短发,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扭曲。「我一年大约开十门课,比许多资深的大学教授还要多。伦敦大学有很棒的图书馆,我在那儿也交了几个好朋友。」
「几个?」
錤沣皱起眉头。「两个。」听见羊甯错愕的惊呼,他连忙补充道:「其实友谊也没那么伟大。」
「你不寂寞吗?」
他笑了。「我的天啊。你这是哪门子问题啊?」
「真诚的问题。」羊甯连走带跑的赶上錤沣,与他并肩走。「我喜欢我的工作。我在博物馆有许多朋友,工作以外也有很好的社交生活。在宁静的住宅区有栋舒适的公寓,明年还打算买一部新车。可是,錤沣,虽然我日子过得滋润,身边有很多不错的人,但还是常常觉得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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