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取冰心照汗青————流云飞岫
流云飞岫  发于:2010年0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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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天子字字句句,尖锐如针,直扎进非凡公子的内心!

 

非凡越听脸色越见苍白,待经天子语音才刚落,他不禁也爆发出来:「你懂什麽?你了解我多少?你愿意去了解吗?你对我永远这麽苛求!自顾自的做你的梦!如果我真能做三教之子,如果我能够,又不会丧失我的人格的话,你以为我……?


你当真以为我心中只认母不认父?那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了你的梦想,承受了多少压力?面对多少的冲突?多少次,我企图改变天命!这一切你有想过吗?在你的心中,我永远是如此的低水准、没有情感、残忍现实,是不是?是不是?!」

 


看到非凡公子如此反应,经天子反倒愣住了。

他似乎不是在对自己说话,而是在对著记忆中的某个人物,诉说肺腑!

经天子不由得问:「你在跟谁说话?」

 

非凡公子猛然回过神来,他一看到经天子,实在忍不住,冲口而出:「你真的不是她?」

「谁?」

非凡公子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但却骤然收住了想说的话。

经天子追问:「我是否让你想起什麽人?」

非凡没有回答,他调了调呼吸,然後淡淡的开口:「你想要报仇,那就动手吧!」

 

经天子看了非凡半晌,说:「我不会冒冒然一听到有人承认,就扑上去动手。这样的做法是愚蠢的,只能自欺,不能安慰死者在天之灵!我说过,我要真相!现在我怀疑,你是在替你娘顶缸!」

 


非凡公子眼中又流露出那种复杂的神情,可是他说:「你错了!圣贤诸他…的的确确,是我杀的!」

经天子不说话,等著。

非凡公子眼望远方,缓缓的说:「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常常对我提出各种我做不到的要求!而我,从头到尾,也几乎没有答应过她任何事!……但是这次,我知道她是认真的,她这一辈子,或许就只有这件事,是她唯一的梦想。这一次,她不为她自己而求,也不再要求我改变自我、更没有违背我的心意。她求我:尽力顾念儒教,特别是,周全圣贤诸!」

 


经天子心中一阵惊讶,谁?是谁?会这麽关心儒教与圣贤诸?

 

非凡公子继续回忆:「我当时口头上并没有对她承诺什麽,但是,既然我已经知道她,因此我没有理由不答应她!我心中已经答应了,要维护她这一生一世当中,唯一的盼望!」

 


经天子不觉疑惑,脱口问道:「那你为何还……?」

非凡公子淡淡一笑:「为何还会与魔魁之女联手对付圣贤诸?所以说,人确实是我杀的!」

非凡公子继续说下去:「当时,我算准了一旦与圣贤诸翻脸之後,普生必然赶来支援。你应该知道,我对普生恨之入骨,因为他们黑流派灭了我们七色忍派,普生更杀了我东瀛的养父。但是每次我想要下手的时候,魔魁之女总会千方百计的阻挠,让我报不了仇。而,这次却将是一次大好良机:一边是我与魔魁之女,另一边是圣贤诸与普生。魔魁之女当然不会对上普生,因此她只会针对圣贤诸。


我认为,圣贤诸的武功,绝对自保有馀,而且我看不出魔魁之女有真心想杀圣贤诸的理由。

至於我,趁著魔魁之女与圣贤诸交战,分不开身之际,我就能从容的杀掉普生!

没想到,好一个魔魁之女!真不愧是生我的人!非常了解我,她早已识破我的想法,因此也自有打算。……那天,当真动手之後,我对普生招招进逼,用的都是杀招,绝不留情。斗到一半,魔魁之女利用机会,运用移花接木的手法,竟把我的招式移转到圣贤诸身上!


我一时大意,没料到此,因此收招不及;圣贤诸正专心对付我娘,也想不到,因此他也来不及闪避,被我一招打中。魔魁之女自然也不会客气,跟著出手。……接下来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圣贤诸身上中了魔魁之女与非凡公子两大高手的致命杀招後,虽然带伤脱离现场,但仍在半路上遇到魔魁之女一早就安排好的伏兵──受到控制的夫子,对圣贤诸暴起攻击,导致圣贤诸当场身亡!


经天子想到这段,心中仍是一片黯然。

 

非凡公子面无任何表情,一直仍往下说:「既然我已经答应了,我就应该对圣贤诸的生死负责到底。当时,难道不是我逼圣贤诸动手的?纵然我完全没这样的存心,纵然我的目的只是在杀普生,难道我就可以因此推诿说我只是一时错手、我只是失误?我还不够认识魔魁之女?


是的,我的确没有想到魔魁之女会这麽做!但不够认识她──这个人是我娘,说得过去吗?这不也算是我的错?否则,我就不会这样子安排!你说,圣贤诸是不是我杀的?你是不是该找我报仇?」


「……」

非凡公子停了良久,才又轻轻的、类似自言自语的说:「我确实心中没有他人的存在!因为,当你了解了另一个人的内心之後,你就必须跟他一起分享苦与乐,替他分忧,为他背起担子。不然你了解来干什麽?


在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承诺之後,却违背对方的信赖,无法信守承诺,更折磨人心的苦果!」

 

经天子心中一片混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非凡却忽然换了个话题:「你认识风尘骄子玉天玑吗?」

经天子下意识摇了摇头,不,其实他从未见过玉先生。

非凡道:「我想也是。你在我面前自称『玉天姬』,其实是因为你很感激风尘骄子杀了魔魁之女,替你报了仇,对吧?」

经天子讶然:「你怎麽知道?」

非凡公子露出一个讥刺的微笑:「因为我也是这样想的!」

「啊?」

非凡公子的目光,变的更加幽深,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悲:「我和你一样的感谢他,因为他替我杀掉我不能去杀的人。哎,有这种娘……」最後几个字,声音低不可闻。

 

经天子内心越发混乱,什麽时候,他和非凡竟然同仇敌忾了!但是他也想起来,是,非凡是对玉先生很不客气,迹近挫辱。但是他始终给风尘骄子留一条路,没有赶尽杀绝,更不要说是报杀母之仇了。


现在,他还能对非凡出手吗?

两人相对无言,沈默半晌,经天子才另起话头:「那个人是谁?」

非凡看著经天子:「如果你不是她,就与你无关!」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他?」

「因为,她的古筝指法,天下无双!但是你完全不会弹古筝。」

「那你刚刚为何……?」

「刚才只是一时激动。」

「他是谁?你的爱人?他为什麽要对儒教、对圣贤诸这麽好?」

「你管的太多了!」

「这也跟我儒教有关,怎麽能说是管太多?」

 

非凡不欲继续这个话题,因此他忽然说:「如果你真的想管儒教、管圣贤诸的事,我倒可以跟你说另外一个真相。」

「哦?」

非凡问:「你知不知道,圣贤诸死之前,曾蒙面化名『半魅人』,摆设『还珠楼』,在江湖上活动?」

经天子点头:「知道。」

非凡略略感到意外,说道:「这件事,你们儒教几乎没有人知晓,但是你竟然连这个也知道了!」

非凡接著问:「那你又知不知道圣贤诸其实背後另外还有一个组织?」

听到这句话,经天子开始提高警觉了。这非凡不简单,难道他连圣贤诸出身汗青编,身为汗青编的清商使都知道?

但是他必须行若无事,因此他假装惊讶:「怎麽可能?」

非凡点头,说道:「是,我也很意外。那时我跟踪半魅人,想探他的底,结果发现,果然有人与他接头,那人也是一个蒙面人,自称是『清羽使』。」

 

「啊!」经天子大惊,清羽使?五年前担任「九韶曲」中清羽使的人,不久後就被调任成外官,担任太辅。他也就是後来把武林搞得乌烟瘴气,汗青编的叛徒:寒雨梦中人!

 


寒雨梦中人怎麽可能会去和桓文若接触?九韶曲向来是各自独立,直接执行御主的密令。

难道,寒雨梦中人在当时,就已经背著汗青编,在从事什麽阴谋?但是,论位阶,清羽使排行第六,在清商使之下,他不可能指挥的了文若大哥。

 

对於经天子难掩的惊讶之情,非凡公子也没有多在意,他以为只是一般的出乎意外而已。

因此非凡接著说下去:「但是这清羽使是属於哪一个组织,位阶如何?这些年来我花了很大的工夫去调查,仍然不得要领。我只知道,这个组织表面上给圣贤诸任务,其实只是想致圣贤诸於死地!」


「什麽?」经天子大骇!寒雨梦中人这厮!他竟敢……?

非凡公子说:「对於这一点,我也很诧异。或许是因为儒教的令公实在是太过位高权重,到时可能尾大不掉,因此引起组织忌惮之故吧。…..总之,是清羽使传令让半魅人提早现形,与我们翻脸。清羽使并说,那天除了他会在暗中接应以外,还有『箫韶使』也会亲临…...」


「箫韶使?!」经天子的脑子,「嗡」的一声作响。他不由自主,蹬蹬蹬连退三步,直到背後大力撞到圣贤诸的墓碑,才停了下来。

经天子宛如被焦雷击打一般,整个人被轰的魂飞魄散!

他张大眼睛凝视著非凡公子,嘴巴微张,却半晌说不出话来。惊骇之情,溢於言表!

箫韶使?怎麽会是箫韶使?

汗青编的惯例,御主不露真身,也不显名号。为了保持御主的秘密,所以,新任御主即位之後,他先前在汗青编的职位,会一直继续保有,不找人替补缺位,直到御主卸任或是死亡为止。


以经天子的父亲为例,在他任御主之时,「清宫使」并没有人,或者,可以说,清宫使就是御主的代号之一。因为经天子的父亲接御主之位以前,正是担任九韶曲中排行第二的清宫使。


同样的道理,悦兰芳接任御主之後,他也还是箫韶使,不再找人替补。

所以,箫韶使就是──御主本人,悦兰芳!

「这怎麽可能?」经天子几乎无法想像!

经天子失常的演出,很快就被非凡察觉了。因此他立即问道:「你知道这箫韶使是谁?」

经天子不答,迳自追问:「然後呢?然後呢?」

非凡看了看面色遽变的经天子,说:「没有然後。到了那天,箫韶使和清羽使根本没有出来支援。否则,圣贤诸纵使已经受伤,应该有可能逃过一劫。」

经天子定神良久,方才勉强说:「那也许……也许是他们有事绊住了,不能说存心要圣贤诸死。」

 

非凡公子摇头:「不对!当时我尾随在後,远远看见圣贤诸被夫子击毙。过了不久,就见一个蒙面人走出来,从那打扮、体形与身法来看,此人定是清羽使无疑。他先是确定人已经死亡,继而又在圣贤诸身上搜索,企图找出他头簪上配的那两颗珍珠,带回去覆命!


当时他的独白,清清楚楚的传进我的耳中。要让圣贤诸死,以及找出珍珠,确实是箫韶使下的命令!」

 

这番话,即使非凡公子想要编也无从编起。这珍珠固然是稀有之物,他的兄长又岂会看在眼里?但是「龙霆珠」却是悦家世代的传家之宝。所以,也只有悦家的人,才会这麽重视这两颗珠子!


这世上悦家的人,只剩下他,还有──悦兰芳。

经天子简直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信!

想要得回龙霆珠,就是不容置辩的事实!

 

非凡公子说:「结果清羽使并没有找到。起码,其中一颗,在我这儿。」

说著,非凡从怀里掏出一颗大型珠子。

非凡接著说道:「这是圣贤诸化身为半魅人时,给魔魁之女的信物。然後魔魁之女又给我,好与他联络。……对了,这颗珍珠在我这边也没有用,就给你留作纪念吧!」说著,递给经天子。


经天子接过一看,只见手上的珠子色作淡黄,有鸽蛋大小,比龙霆珠大。他立刻摇头,说:「不对,这颗珠子不是圣贤诸常佩戴的那颗!」

非凡公子淡淡一笑:「当然!如果半魅人拿出的信物,是儒教令公的配饰,那不是一下子就漏底了?我一直没有去动这颗珠子,不过,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圣贤诸帮它另外加上了一层外壳……不信你试试看。」


经天子指上微微运劲,却没有动静。他又加上三成功力,「喀喇」一声轻响,黄色珠壳应手而裂,从里面滚出来另一颗珍珠,浑圆晶莹,宝光流动,赫然就是那对龙霆珠其中的一颗!

 


经天子紧紧把龙霆珠握在手里,心中不由得泛出无限的酸甜苦辣,难以言喻!哎,没想到,自己会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得回家传宝物!

 

良久,经天子才问道:「那另一颗呢?为什麽清羽使没有找到?」

非凡摇头:「不知道!据我猜测,可能是圣贤诸先前,已经将珠子赠与『她』了吧!」

 

经天子不由自主,再三追问:「他?要求你顾全圣贤诸的那个他?他到底是谁?」

非凡公子反问:「那你又是谁?」

经天子沈默,两人对视了好一阵子。

经天子不肯放弃:「他叫什麽名字?」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兰经。」

「她叫筠青。」

又是一阵沈寂。

非凡公子想著:「她姓蓝?蓝晶?蓝菁?还是蓝经?」

经天子则寻思:「他姓云?云青?云清?还是云卿?」

经天子继续思索,这名字颇为中性,此人应该是非凡的心上人或是知己。不过,魔界酷好男风,这人八成是男的吧?

想到此,他忍不住脱口又问:「他是男是女?」

非凡看了经天子一眼,冷冷的说:「开玩笑!你是男的吗?」

经天子斜眼回扫非凡公子,坦白道:「我是啊!」

「啊!」非凡公子闻言一惊,重新审视经天子一番,忽然有所领悟。

经天子点头:「是,只不过我是天生的,你是後天的!」

「而且好了!」经天子暗道。

果然,非凡冷哼一声:「什麽先天後天?在魔界的眼中,这些缺陷都不是不能弥补的!端看你想不想!」

说著,目光灼灼,看著经天子。

经天子却眼望墓碑,有些随便的说:「或许吧,但是这些外在的缺憾不全,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只求自己是个完整的人。」

说著,想起这番话是文若大哥教导他的,经天子又是一阵心痛!

 

非凡赞道:「说得好!」

他看了看心绪烦乱到难以遮掩的经天子,说:「我不打扰你了,祝你早日成功的找出真相!这期间,若你想找我报仇,或是有其他事情,非凡随时在魔界候教!告辞!」


「不送!」

 

 

待非凡公子一走,经天子整个脸就垮了下来,他只觉得全身虚脱,几乎无法站立!

他撑著墓碑,喘息许久。

经天子内心,宛如一锅开水,沸腾不绝,濒临爆发的边缘!他胸中翻翻滚滚,只有强烈的苦涩、痛恨、与疑问:「为什麽你要杀他?为什麽你要杀他?」

 

正在这时,他的部下,雪部统领来了。

寒江蓑笠翁一看到经天子,不禁大大的被吓住!他从来没有见过,外表如此邋遢、神情如此狂乱的门主!

他不由得嚅嚅而言:「嗯…禀告门主,属下等已经查出来,『栖星小筑』的主人,叫紫星眉。」

经天子这次的声音,却是出奇的低沈:「御主现在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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