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欢————红乐
红乐  发于:2010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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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乐不再开口,我也乐得安静,一口一口细嚼着糕点,宫乐给我倒了水,有那么一瞬间,我还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27

颠簸的马车剧烈的晃动着,将沉睡的我摇醒,我揉揉眼睛有点不快,难得一个好眠,什么梦都没有做的。然后我突然惊觉,我不知何时给宫乐紧紧抱住,我原本想推拒,却发现马车晃动得诡异,外头传来巨响,然后是一阵马啼嘶呜人慌乱。

"别动。"宫乐护住我,声音低沉。

"怎么回事?"

"有人偷袭。"宫乐简单的回答我,专注的望着四周动静。

下一秒,他快速的抄起我飞离马车,就在我们破窗而出的瞬间,马车被击得四分五裂。宫乐带着我安然落地,安公公守着我们身前,"公子没受伤吧?"我摇摇头。

"护水堡真是不知好歹,皇上都如此宽容了,仍执迷不悟想带走水皇子吗?"安公公的声音平稳,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

我望着带头之人,那个神色我是不会认错的,那个人是冷容傅,而四周并没有漱水的影子。

"我不想带走他。"冷容傅说,仍是带着相当厌恶的望着我。

"哦?"

"唯有他死,护水堡才能真正宁静。"他说,下一刻身影晃动闪了过来。

宫乐将我推开,自己迎了上去,他手中执的是青呜,和冷容傅大打了起来。我被推倒一边,黑衣侍连忙过来扶起我,安公公眼里闪着是异光,全然不解的望着在半空中和宫乐纠缠的冷容傅。

我拍拍身上的土尘站了起来,心里对于冷容傅来杀我的意图知道了七、八分。

也不过就是那一吻,漱水在众人眼前给我的最后一吻,竟然炸开了冷容傅对我的妒意,选择在这已远离读玥教、又不见护水堡的荒山野岭上杀人。

这男人真是急于心,丑陋的模样完全赤裸裸的展现出来,真难看。

我微微侧身一探,二人身后竟然是一处断崖,下面湍急的是柳竟曾给我讲过要去的护城河,流动的水急速不知往何方。我想起柳竟大咧咧的明朗笑容,可惜他专为我买的烟火,是没有机会玩了。

我轻笑一声。

宫乐毕竟是未涉江湖多少的黄口小儿,怎可能敌得过身经百战、又是影殿主人的冷容傅呢?只见冷容傅剑身一挑,轻易的将宫乐手中的青呜给击飞,银薄的剑身在手上轻盈一转,冷容傅一个使劲的往宫乐心口刺下去。

一声难听的锐器穿过肉体的钝声,宫乐瞪大了眼睛,我嘴角飘散着一绺血丝,微笑的看也是一脸吃惊的冷容傅,我伸出手抓住穿过我身体的剑身,一提气,整个剑身瞬间没入我的体内,我咳出血。

所有人都忘了,纵使漱玉公子再无能,却也是有防身之技。轻功,是漱水唯一教过我的,此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就连安公公,也未能反应过来阻止我。

"你疯了。"这是从惊讶里冷静下来的冷容傅说的话,从我见过他到现在,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是你傻,你以为你做的事不会被漱水知道吗?"我笑着,血不断从我的嘴角滴落。"你沉不住气,是你的致命伤..."

"住口!你这贱种!"冷容傅禁不起我这么说,羞怒的吼着。"凭什么宫堡主这么挂念你?!连要放开你,都是这么不舍!"

"哈,我与漱水,你又知多少?你对漱水,又是明白多少?"我哈哈大笑,剑身又更加没入几分。"蠢人,当你一心想置水悠云于死时,就注定漱水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你的!"

"你!"冷容傅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易恒为什么能抓到我爹,凭他一己之力能瞒过漱水?"我冷笑。"冷殿主,你太高估你自己,也太小看宫漱水了。"

"堡主知道...怎么可能..."

"漱水没揭穿你,是因为他对我爹的死无能为力,他恨自己更甚你。而你却不知死活的一再想害死我,水悠云的孩子,水琤玉。"

"闭嘴!你们父子都一样...媚惑人心的贱人!"冷容傅大吼。"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们...漱水他早就..."

"他永远不会属于你,他的心早在黄泉之下了。"我轻声的说,与冷容傅的距离不到一步,我伸出手轻易的碰触到他的脸,冷容傅一时忘了避开,怔怔的望着我。

而我的心,则是在漱水背向我时,化作微尘,消失在我灰灭的爱情中。

"漱水最后留给我的,你也想尝尝吗?"我倏地一笑,那样颜容虽没有漱水绝色天香,但摄人心魂却是有馀。冷容傅怔怔的看着我,我绝美的一笑,那个笑容,包涵着失落、寂寞、却又希望能找到人来填补。

我迎上冷容傅的脸,将唇深深的抵了上去。后面的宫乐这才如梦初醒般的跳起来怒吼一声,我仅此一吻冷容傅,然后轻盈地跃开,离开他们所能及的范围。

"你..."冷容傅的脸变得黑紫,涨成怪异的颜色,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我,我盈盈对他一笑。

断梦,是我第一次配出来的毒药,我将它献宝似的给了漱水,没有想到今天又转回我的手上。

断梦,断人梦,永生不需再为情爱所扰,一切皆空。

无可避免的,我也咳出黑色的毒血,毒性快速的攻占我的经脉,让我原本就受伤的身体更是虚影一晃。

漱水,我的漱水,在那一吻中,渡给了我断梦。

冷容傅又妒又羡的,竟然是这样的东西,他想要的,和我想要的,是这样的东西。

所以,我将断梦分与他,让他和我一样万复不劫,永远为断梦煎熬。

"所以我说...你...太心急了..."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就算是漱水将断梦渡给我时,心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我嚼碎断梦时疼。我看着冷容傅,虽然我也是一身狼狈却还是不住嘲笑他。"原本...不用你动手的...漱水也是要...我死...哈哈...他吻我时...也给了我断梦...哈。"

"你...竟然..."冷容傅呕出血来,又诧又惊的看着我,我凄楚的仰天大笑,倏地将深埋我体内的剑拔了出来。

"玉儿!"看着我喷撒而出的鲜血,宫乐几乎是疯狂的向我扑过来,安公公也欲上前来,但是我提起剑抵住自己脖子制止了他们,我往后退了几步。

宫乐从小跟着我,马上就知道我的意图,"不要...玉儿...别这么做。"他低而急迫的喊着,一脸绝望。而我对他微微一笑。

"乐乐,我欠你的,还清了。"我幽幽笑着,抛开剑的同时,我的身子也轻盈的往后一坠。

"公子!"

"玉儿!"

我听见他们叫我,但是我知道我很快的就听不见了,耳边风声嘶嘶,我快速的落下,衣抽轻扬连连,如同一片蝶展翅般。

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快乐。

欠你的,我这辈子都还清了,都还给你了。

所以,真的再见了,漱水。

28

花开三四月,春枝露芽新生意。

那一阵风吹得急,差点也将我的帽子给吹走了,我连忙一手扶着头上的斗笠帽,一边将面纱给压紧。那妇女终于出来迎接我,一脸和气的领我进屋子。

"那么,先生是远方来?"一位老妇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我递出的文件。

"是的,我来做生意的。打算买座宅院让家里双亲过来享福。"

"公子真是孝顺啊。"老妇微微笑了笑,似乎很满意的收好文件。"我想过继的手续没什么问题的,公子要是愿意,今个儿就能先搬进去了。"

"谢谢夫人。"我向她行礼。"夫人,那座宅子可有旧仆?"

"是有几个...要我帮你找回来吗?"

"就劳烦您了。"

"那里。"老妇一伸腿,颇为疲惫的样子。"公子那里生意啊?"

"几处来来回回。"我给了老妇一个模糊的答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里面是礼金,我将它推给了老妇。

"我看公子一直戴着罩帽...有什么原因吗?"老妇揪了我一眼,状似漫不经心收下小盒。

我轻笑,"夫人也晓得我从远方来..."我掀起遮纱,那老妇立刻瞪大了眼睛。"生意人见识多,但我就怕我这模样惊了小百姓...所以才..."

"是啊,是啊..."老妇微微笑着应和,从震惊里恢复过来。

我再次谢过老妇,整好我的遮帽,轻盈的回到我投宿的地方。

回到客栈时,里头的说书人正口沫横飞的道:"话说护水堡堡主,那江湖闻名的漱水公子,竟然一夜内遣散所有人,失心疯般一把火将护水堡给烧了..."

漱水公子,美人如诗如画,却在一夜之间失心,一把火把整个护水堡给烧了,而他就在怔怔的看了整夜大火燃尽一砖一瓦。

我轻笑,经过说书人身边时给他打赏,虽然这段故事我早已听了不下百遍。

带着一身轻囊,我在第二天搬进了那座宅子,门口有一些旧仆迎着我,我进了屋里后脱下斗笠帽子,露出我的白发和灰瞳,告诉了他们和老妇一样的原因,等他们从惊讶里初醒过来,也就接受了我的话。

这些人,竟没一个人认得我。

可是我认得,这座宅子的味道,每一段青石铺路,每一株花树,我都记得。包括那些来来去去的旧仆,我多少还记得他们的模样,只是,没人再记得我。

这座宅子,是四年前宫乐买下来、准备长居下来的宅第。我挑了原来我的房间,在四周挂起了竹帘和纱幔,一个女孩进来奉茶,当她抬起头时,我和她同时吃了一惊。

"公子?!"

"宛月?!"

十四岁,能记得的事很多了。

当初坠崖没死,断梦也没能夺走我的命,只是留下的馀毒,竟然留下了这种后作用,将一双眼睛褪成了灰色,还留给我一头淡色的头发,断梦蚀侵我的心脉,就算毒已经被解了大半掉,我的身体也已种下劣根,只能这样过渡馀生。

真是讽刺,我做的毒药,最头来却是我吃了。

宛月哭着心疼着我的发,我的瞳色,我没有把那一切告诉她,只是淡淡的交待我中了毒,馀毒的后遗症让我变得如此。

"公子,那日你进了王府,我和清风都很担心...后来府里来了位公公,给了我们银子要我们走,乐总管那时也不见人影,我们都要急死了。"宛月擦着眼泪。"幸好公子你回来了,我跟清风一直相信公子会回来的..."

"清风也在?"

"是啊,知道这宅子又被买下来时,我和清风也被找回来。"宛月拭去泪水,露出笑容,"公子,那么乐总管也回来了吗?啊..."

宛月遮住了嘴,她的视线,刚好看上我的身后,那被我供起来的牌位和骨灰。

宫乐。

当我跳下崖时,宫乐也跟着我跳了下去,坠落水面的冲击,我想是他为我挡去大多的伤害,至于他为什么会跟着我跳了下来的原因,我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我熬过断梦和坠崖,而宫乐却没有熬过去,在那流动的水中,我抱着他逐渐失温的身体。

我思念灰飞的心,和他绝望无念的爱情。

我和他,不管是谁亏欠了谁,都是太过复杂的纠葛,我想,也许要等一切尘埃落定,才能真的有厘清看明白的那天。

他说他爱我,而他真的以行动对我证明了。

我们真正而和平的回到过去,宫乐以这种方式表达了他强烈的爱意,就如同那双鲜明的眼瞳,在我心底留下难以抹灭的痕迹,一辈子都记得他。

当初宫乐买下这座宅子,我们却没多少机会待着,而现在我终于可以和宫乐长住下去了。

29

我在房里磨着药,想办法要将这一头白发治治,看能不能改改颜色,至于眼睛,淡了虽是淡了,不仔细应该也不会注意到。这时清风刚好从外头回来,宛月便兴冲冲的将他拖到我的房间来,清风也长大了许多,脱离了稚气,全然是个花样的俊秀青年。

清风见到我是又惊又喜,一点规矩也没有的抓着我嚷嚷。

"公子又在磨药,以前磨,现在也磨。"清风说。

"兴趣所在啊,这样才不会无聊。"我笑着说,从药柜里拿了好几样材料出来,"如何,清风要不要跟我学?"

"公子要教我,倒不如去教教宛月,宛月聪明多了。"清风红着脸呐呐的说,"我能侍候公子就很有福气了。"

我偏着头一想,也许真的也能教教他们,这样一来,我也能叫他们帮我分点事做,于是我叫来宛月,让他们拿了几本旧书去念。宛月和清风虽然家穷,但是以前的主人也是有让他们读点书,许多大户人家的仆役都是要识字的。

有了宛月和清风,我就打定主意不出门了,把所有事情都交待给二人去做,一方面是我的药剂还没研究出来,不想老是出门时带个闷死人的罩帽,一方面是因为我手上还有许多事没整理完。

刚房里的拉门打开,便是一小块小院子,我叫人翻松那块地,种了牡丹下去。我每日细心的照顾养着,给花儿喂的养料却是药水毒物,看着那初露枝芽的嫩叶带着娇丽的红色,我心里是欣慰。

但宛月每每帮忙我养花的时候,却是打着哆嗦抱怨连连。

"好好的牡丹花,给公子种成这付德性。"宛月总是在浇完水时回头这么说。

我跟宛月说,我养牡丹,并不是为了风雅,而是为了我的身体。断梦是寒冷的毒性,虽然除了,但是身体却无可避免的受到影响,常常发冷,我种的这种牡丹属热,我想拿来试试能不能根治断梦的毒性。

当花开的时候,宛月拿了剪子小心的把花连着枝剪下风干,叶子的部分我则是取来做毒。虽然我不认为会有人对我不利。

毕竟,宫漱玉已死。

现在的我,叫作云寻欢。

当老妇拿了宅子的权让书给我时,宛月和清风都看见了我写的名字是云寻欢,但是他们一句话也没问。

我把作好的毒交给清风,让他拿到城上几个懂得门路的铺子卖,我都做一些毒物和解药卖给他们,而至于他们要卖给谁、做什么,则不是我想管的范围。我也需要生活,这个宅子里,我有我该负责的人。

等清风将银子拿回来,我又让他拿了出去投资,把钱压在青楼上。没错,就是青楼!还是城中最盛名的风华楼!成了青楼东家,还能推广我自制的肋兴药,而且通常效果又佳。

没一段时日,城内所有青楼都和我做生意了。

宛月对我的做法有点受不了,主要是因为每次清风从风华楼里回来都是香粉浓郁的味道,后来还出现了暧昧的吻痕,那次清风是真的哭着回来。

"公子真是坏心!老让清风去那种地方!"我从不对仆役们呼喝,日子一久,宛月和我之间也不再那么拘谨,反而像兄妹般大声嚷嚷。

我对宛月笑得无辜,"宛月,事情交给你们我才放心啊。"

"公子没看到清风每次回来都一脸吓得要哭出来的模样吗?"宛月恶声的说,严然像只捍卫小鸡的母鸡。"公子却还是每次都交待他去,分明是欺负清风!"

说起来清风也是个大人了,我会派他去那种地方,也是想让他趁机开开荤,却没想到是把清风吓得半死。真奇怪,这青楼我也混过好一段时间,分明是活色生香的温柔乡,怎么清风每一次都是受惊小兔儿般的逃回来呢?一副我要他去的不是青楼,而是会吃人的妖怪窝。

"宛月啊...不然我能怎么办呢?"我讨好般笑着,"你又是个女孩儿,我又不能让你去那种地方..."

"谁说不能的!"宛月朝我凶恨一瞪,我一怔,然后隔天宛月便女扮男装代替清风去了风华楼。

当宛月趾高气扬的回来时,我简直都要笑岔了气,清风则是红着眼跟宛月道谢,我瞧了他,竟是一脸松了口气又有些不舍的样子。我咋咋舌,这清风,估计是在风华楼沾了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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