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我想,他对我也是如此。”
突然觉得这情形好诡异,虽然我的身体只有十六岁,但我的年龄其实已经二十二岁了,二十二岁的成年人和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谈感情……怎么想怎么觉得我是正在带坏民族嫩幼苗。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你这样直接……不怕将来我治你的罪?”
愣了愣:“将来?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嗯,你已经知道陛下会将你立为储君?”
他点点头,美丽的容颜染上了几分淡淡的哀愁:“我知道了所有的事,包括苗木……”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没错,各为其主罢了,你不用为他烦心。”
慈邕慢慢站起:“若是我,我也不会放过他,大慈的江山容不得他人觊觎。”
我呆呆地凝视他的侧影,皱着眉嘀咕:“陛下怎么会把事情这么早就告诉你?我还以为至少要等到立太子之后呢!”
他回过头来笑了笑:“便不是储君,我依然是大慈的皇子,这种事我应该知道。”
无言地望着他,这个孩子身上的温和慢慢被沉重所代替,我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对于所有生于皇宫长于皇宫的孩子来说,尊贵的身份背后是外人难以理解的艰难与困惑,比如慈邕,他早就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母亲的娘家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结局,可为了大慈的江山,他不得不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说不定还会插上一手大义灭亲。
一激动,我特有的安慰美人的心意油然而生,想也没想,走过去从后背抱住慈邕:“为了大慈,为了你自己,更重要的是为了你的母亲,你一定要做一名举世无双的君主。”(啊啊啊,趁机抱美人啊抱美人!)
他的身体一僵,却没有试着挣开我的怀抱,反而拍拍我的手:“谢谢你的关心。”
我松开手,跑到他的正前方与他面对面:“其实,我是为了陛下,嘿嘿,他跟我说你是最值得他骄傲的孩子。”慈祥有这么说过吗?为了孩子,撒谎无罪,撒谎无罪!
慈邕的眼睛突然神采熠熠:“父皇真地是这么说的?”
点头,我是撒谎的祖宗:“陛下常常说,在他的十个儿子中,你是最优秀的。”慈祥,你一定要谢我,瞧吧,我在给你儿子最大的鼓励呢!
慈邕显然为“优秀”这个词感到兴奋,他慢慢笑了起来:“父皇一向对我们兄弟不太关注,想不到他竟然会说我优秀。”
我使劲儿摇头:“你错了,男人是奇怪的动物,他们其实对自己的子女很珍惜很疼爱,但是他们不会像女人那样把子女捧在手心中宝贝肉团地惯宠,他们会在细微处用隐蔽的行动来关爱自己的子女。我想,对于你们兄弟十个,陛下每一个都是记在心上的,你若不信,可以试着问问陛下,你那些兄弟的个性如何?他一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慈祥是个重感情的人,我坚信他不会忽视自己的亲生骨肉,更何况当年老皇帝为了他们母子残杀了他所有的兄弟,这肯定是他心头永远难以拔去的尖刺,所以,他不可能不重视自己的儿子。当然,就算我猜错了,估计慈邕也没那个胆子跑去问他爸爸。
慈邕沉浸在“父爱”的喜悦中不可自拔,而我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拉拉太子的衣袖:“你有没有姐妹?”没听说慈祥有女儿,难道……
果然,慈邕摇了摇头:“没有。”
我倒,这男人可真是强人,生了十个儿子,居然连一个女儿都不带的,他的生殖系统也太强悍了吧?
得到“父爱”的慈邕终于有点像十二岁的孩子了,他开始好奇地向我发问:“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我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不为什么,就是觉得陛下很勇猛,一口气生十个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太厉害了。嗯?会不会有什么宫廷秘方?”
慈邕呆住:“秘方?什么秘方?”
我故作神秘地眨眨眼:“你也不知道吗?据说皇家都有生儿子的秘方,按照那个秘方行事,肯定不会生女儿。”
慈邕的脸突然红了:“我……我不知道有什么秘方。”小屁孩不经逗,一逗就害羞!
我继续眨眼:“既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脸红?快成煮熟的大虾了。”要逗就逗到底,小美人脸红别有一番风致。
慈邕窘得耳根都红了:“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别瞎说。”
切,不知道你会臊成这副样子?不过,那白玉般的小耳朵突然变得粉粉的,真是太可爱了!我忍不住伸出手揪揪他的耳朵:“你真可爱。”耶,终于轮到我捏人了。
我这么一揪,慈邕突然失笑:“怎么人人都喜欢揪我耳朵?”
这话有意思,我忍不住问道:“人人都喜欢揪你耳朵?除了我,还有哪些人?”
慈邕好笑地看着我,或许是因为转移了话题,他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耳朵也恢复了一贯的白皙,看上去精致玲珑:“皇奶奶、伊太傅,有时候父皇也会揪我的耳朵。”
嗯嗯,慈邕的耳朵确实长得非常好看,耳垂并不像书里所说的那般很大很厚实像个富贵人,但是却正正恰到好处,整个耳轮没有一点瑕疵,一眼看上去几乎认为不是真的,倒像是块白玉,经过匠人的精雕细琢后,露出了它最完美的形态。
太后和伊阁都是没有爱幼美德的人,现成手边有这么个水水嫩嫩的小美人正对胃口,要他们收起魔爪,简直比太阳撞地球的机率还要小千倍万倍。想及此,我很同情地看着小美人,真可怜哦,从小就得忍受老头老太的荼毒,他的命运啊,唉……比我可“悲惨”多了!
第三十八章:
慈邕和我玩了一天,晚膳的时候慈祥回来,非常慈爱地邀请儿子与我们一起吃饭,当然我仍然端着我的白粥不顾形象地喝得稀里胡噜,反观可怜的孩子,或许头一次感受到了父亲的亲切,居然手足无措,脸蛋儿红红的让人忍不住就想伸手掐一把。
吃完饭,慈邕规规矩矩地告辞离开,我送到他门口,叮嘱他明天若有空不妨再来,皇帝上朝了,他若愿意过来我是举双手表示欢迎。慈邕抿着嘴笑,没有多说什么,只微微点头,冲着我身边的大美人行个礼,转身离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忍不住轻轻叹息,毕竟只有十二岁啊!即使他再成熟,年龄还是摆在那儿,除却一开始追问我和他父亲的关系,后来一天都不曾再说什么治我的罪之类的话。
枚红和小舒带着宫人退出门外,有掌门的太监关了门,慈祥亲了亲我的额头:“觉得邕儿怎么样?”
我笑了笑:“是个好孩子,可惜生在皇宫,我想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好好玩过。”
慈祥轻轻喟叹:“朕的童年也没有玩过,虽然母后想尽办法调节我的生活,但是皇子就是皇子,没有那么多时间任性地去玩去闹。”
我微觉黯然:“你还有太后,可是邕儿,皇后那样的人怎么允许他玩闹?他的生活比你还辛苦。”心中下了个决定,抬头瞅瞅皇帝:“让他天天来和我玩儿吧!不会耽误他的学习,我只是想让他轻松轻松。十二岁……”我有些伤感:“在我的家乡,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多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呢。”看慈邕吃饭时的模样就可以想得出,慈祥平时和他并不亲近。
大美人似乎也觉得惋惜:“母后常说皇宫里的教育完全抹杀了孩子的天性,可是目前就是这样的现状,上至皇族,下至平民百姓,所有人受教育的方式都是一样的。”
我点点头:“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不可能改变的,就算在我们那儿,教育仍是一大难题,很多孩子为了高考耗尽青春。”
“高考?是不是类似于我朝的科举?”慈祥很好奇。
“大体上差不多吧,你们是十年寒窗,我们那儿十二年苦读。”六年的小学加上三年的初中三年的高中,整整十二年,弄得不好再考个研上个博,读一辈子的书。想起每年六月份铺天盖地的高考新闻,有喜有忧,虽然我并没有真正参加过高考,但身处在那种氛围下都会觉得莫名的紧张。
慈祥拉着我走到床边:“父皇与朕开始动手了。”
我愣了愣:“苗木吗?”
大美人点点头:“根据朕暗地里收集到的证据,他利用朝廷每年一次的官员考核机会拉拢了不少心腹,父皇本想先收拾这些心生向外的官员,可朕不愿意,朕没那个耐心和他玩躲猫猫,擒贼先擒王,朕已经有了引蛇出洞的计划。”
我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你能保证万无一失吗?对方可是一条滑溜溜的大蟒蛇。”我并不想问他究竟有什么计划,我只关心他的安危。
皇帝嘴角有一抹狡猾的笑意:“就算他全身抹了油,我与父皇两个人还拿他不住吗?蔼儿,你放心,他跑不掉了。”
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我相信慈氏父子二人的能力,沉默半晌,把身体靠向大美人的怀抱:“今天晚上不用去书房吗?”
皇帝亲了亲我的额头:“有父皇在,朕不用那么勤政。”
他的回答让我有点儿发愣:“你……”
他扬起狐狸般的微笑:“等苗木的事情结束,朕就会带你离开一阵子。父皇在外头玩了这么久,不让他熟悉熟悉国事怎么行?还有邕儿,我想,可以让他学着处理政务了。”
我瞪大眼,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个厚脸皮的大孔雀,太无耻了!算计自己的父亲不算,居然连儿子都算计进去了,多么恶劣的本质啊!偏偏我很喜欢。
此后,慈邕每天都会到我这儿来玩半天,吃过晚膳便即离开,据说是要陪皇爷爷看奏折,相反正主儿皇帝,天天悠悠闲闲,除却白日在外头瞎忙,到了晚上又恢复了抱着我看星星的习惯,当然,鉴于他的护雏心理,只能呆在屋子里坐在窗边透过窗洞向外看夜色。
就这样我在寝宫里无惊无险地过了半个多月,一日,慈邕很意外地在午饭前来到紫宸宫,一见着我二话不说眼泪滚滚而出。
我心里跳了跳,立刻明白皇帝他们的计划定是成功了,而他的母亲……遣退所有人,我拉着孩子走进里屋,慈邕再也忍不住,抱住我呜呜哭了起来:“母后……母后……”
我拍着他的后背,就算有心理准备,十二岁的孩子终究不能做到平淡对之,不知道他有没有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废时的情景,我只能希望当时他并不在皇后身边。
将他慢慢推开,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递给他:“别担心,只要你好好的,你的母亲也会好好地生活下去,你是她唯一的希望,别让这个希望破灭。”
突然觉得我也很残忍,这时候不是应该好好安慰他吗?为什么反而给他增加压力?
可是,我知道他一定要坚强地走过这一关,为了大慈也罢,为了皇后也罢,他必须要勇敢地面对一切。
慈邕接过手帕擦干眼泪,声音带着哽咽,瞧着我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
我微笑着摇摇头:“皇后已经接到圣旨了吗?”
慈邕点头:“我一直陪着母后,陪她一起接的圣旨。”
轻轻叹了口气,希望毕竟只是希望,大部分情况下,它都是不做数的。慈邕肯定一直关注着事态的发展,想必这些时候有空就在皇后宫中陪着自己的母亲,有这么个孝顺懂事的儿子,我想皇后肯定不甘心亦放不下心。
孩子拉了拉我的手:“刚才我将母后送进了冷宫,告诉她我会被立为太子,让她好好等我,等我以后把她接出来。”
反手握住慈邕的手,我微笑着:“你是偷偷跟娘娘说的吗?”
孩子点点头:“父皇的圣旨未下,这些话不能让别人听见。”
我忍不住捏捏他的腮梆子:“好孩子!”可怜的小家伙,他心里也在担心害怕,害怕他的母亲会由于一时的想不开走上那条不归路,所以他一定要让母亲看到希望。其实他毕竟没有猜透慈祥的心,大美人那么早便将立太子的事情告诉他,想必就是要通过他的嘴来宽慰皇后的心。
事已至此,我决定转移他的注意力,转身跑到床边,爬上床在最里侧摸摸掏掏,掏出一叠纸张,回头冲着慈邕扬了扬:“我好不容易画完的,我们来猜数字玩可好?”
孩子诧异地走上前,接过我手中的一摞纸,随便瞧了几张,眉头微微蹙起:“这是什么?”
抽出一张,我认真地指点他:“这是人的耳朵。”
慈邕看看我,脸上的表情非常扭曲:“这是……这是人的耳朵?那这张呢?”
我瞧了瞧:“是柳树。”
慈邕的嘴角开始抽搐:“这张呢?”
我怀疑地瞅瞅他:“这张画得最像了,是块大石头。”
慈邕的模样像是快喷了,碍于我的面子只是强忍着:“这张……这是什么东西?”
我歪歪头,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一个大酒缸啊!里面装着酒,我明明在下面写了酒缸两个字,这孩子怎么就没看懂呢?
好吧,我承认我的字写得差,画画得一塌糊涂,可是,昨晚慈祥好歹也认出了几张,小毛孩居然一张都认不出来,太伤我的自尊了。
气鼓鼓地回答:“这是酒缸。喂,你到底玩不玩?不玩把纸还给我。”
慈邕手一收:“我玩我玩。”他脸上的肌肉颤动,看得出明显在忍耐着什么,语气还算平稳:“我们玩什么呢?”
我兴高采烈地指手划脚:“我们来猜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看看每张画代表的是哪个数字,比如我说一,你就得找出包含一这个数字的那副画。”
慈邕感觉到了难度,抢着提要求:“你必须先告诉我这些画画的是什么。”
嗯?我郁闷了,哀怨地看着他,我的画功真地差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吗?居然还要先向他解说画的内容,真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但为了能够顺利地进行猜猜乐的游戏,我还是忍气吞声地跟他解释了每一副画,慈邕聪明得不行,我每说一副画,他立时便能猜出对应的数字,当我目瞪口呆地介绍完所有的画时,慈邕已经把数字全都猜了出来。
强人啊强人,想想大美人昨晚听了我对这个游戏的介绍耻笑我没头脑,说凭邕儿的智慧,这种东西难不倒他,我当时还怒气冲天地发了场火,现在看来,这类小儿科的游戏确实不适合慈邕。
底下玩什么呢?又不能出门,而且就算能出门,我今天也不愿意带慈邕出门,天知道皇后刚刚被废,慈邕一出门会遇到什么事,在我这儿,至少我可以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尽量不让他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伤心事。
拍拍脑袋,有了,我兴冲冲地拉着慈邕跑到外间,书案前果然放着一摞白纸,左看看右看看,白纸的厚度不够,索性一次性拿了十张,扯着嗓子喊:“枚红姐姐,枚红姐姐。”
“砰”地一声,大门骤然打开,不只枚红,小舒也跟着蹦了进来,神情慌里慌张:“怎么了?怎么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着急的模样:“怎么了?”
小舒气急败坏:“少爷,不是您喊枚红姐姐吗?”
慈邕站在一旁抿着嘴笑,我还没反过来:“我是喊了,可你们也不用这么慌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