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七团后全灭 上————dnax
dnax  发于:2010年0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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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毫不怀疑那个流血的人是枪火,他被打伤了,遭到偷袭,怎样都行。总之他失去了行动力。因为若是情况相反,枪火根本没必要把对手拖走。

我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但很难说清究竟是怎么回事。狼牙的眼睛跟随着白象牙移动,显然他也注意到了地上的血痕。这条血迹斑斑的小路通向一个树丛。

我们全围了过去,拿枪对准那个树丛,似乎正在防备一个巨型怪兽猛然从里面跳出。

白象牙嗅了嗅周围的草丛,随后低头咬住其中露出的一撮头发。它的鼻孔扩张开来,低声喘气,喉咙里发出咆哮。但是出乎意料,白象牙从树丛中拽出来的只是一团头发。沾满了血,乱糟糟的棕色假发。狼牙弯腰查看那个东西,然后抬起脚拨开漆黑的树丛,一个没有脸部细节的假人躺在那里。

这个意外立刻让狼牙意识到了危险——专注会让我们忘记此刻正身陷险境。

狼牙的枪刚一举起,我就听见了别的声音。爆炸声从树丛中传来。什么东西打中了那个假人——是狙击枪。子弹打爆假人的胸膛,沉闷的爆炸声后,催泪瓦斯弹使得矮树林瞬间被一片白烟包围了。

我的眼睛感到疼痛,不得不用手臂挡住刺痛的双眼,试图寻找一个安全之处避免遇袭。在我的耳边到处是猝不及防的叫喊和剧烈的咳嗽。

当周围情况开始恶化时,狼牙首先镇定下来,他低声命令我们保持安静。这是值得忧虑的一点:既然暗中的狙击手能够射穿假人,那就意味着他同样能够射穿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那时我们所处的环境似乎非常危险,而我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这种危险反而令我感到非常愉快。

“他们不止一个。”狼牙说。实际上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觉得稳操胜券。

那个家伙——“对手”难对付得很。他熟悉这里的一切,就像鬼屋的主人,为不速之客设置了一个又一个陷阱。此刻我们被困在这里不敢轻举妄动,谁也不愿意当第一个被射杀的倒霉鬼。视线不清引起了极大的恐慌,虽然还没有到崩溃的地步,但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静默,仿佛身在一个巨大的坟墓中。

情况很不妙:枪火进入树林已经很久了,但始终没有出现。

“你们在哪里看见他没有?”狼牙问。

谁也回答不出。

枪火的情况并不乐观,这个尚待证实的坏消息给了我们一个沉重的打击。我们一向认为自己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实际上也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奇怪的是,什么也没发生。我们在那片矮树丛附近待了一会儿,等到夜风把刺激性的烟雾全吹散了,四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是个幸运的好消息,相反,“对手”从容不迫地在暗中行动,他干了所有想干的,完全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虽然他悄无声息,但我知道他一定还在这里。他看清了我们的失败和沮丧。我们烧毁了他的家园,他告诉我们,永远别想占领这里。

他是个好对手。

“狼牙。”有人低声说,“我们找到枪火了。”

“他在哪?”

“就在前面。”搜寻的人回来说,神情有些忸怩不安。

狼牙没出声,看得出他压抑着怒火。我们沿着泥泞的林间小路往前走,一路上小心警惕,但始终没有再遇到枪袭。这更令狼牙大光其火,刚才我们傻乎乎地站在树丛边的样子是一个永远抹不掉的污点。我的喉咙和眼睛仍感到不适,但这已不妨碍行动。我们绕了个小圈子来到枪火身边。只见枪火被倒吊在树枝上,双手耷拉在头部两侧,但是没有流血。他的枪不见了,在狼牙示意别人将他放下来之前,我仔细察看了狼牙的表情。他的鼻翼微微鼓起,目光笔直朝前。

“他好像被揍晕了。”

“闭嘴。”狼牙说,“我们回去。”

这是一项耻辱,对枪火,对狼牙,对我们都是。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不得不又回到据点。谁也没有去唤醒枪火,他的清醒必定又是一场灾难和咆哮,狼牙心情很差,最好不要惹怒他。

“我们要在这里待很长时间。”狼牙说,他的目光仍然维持着刚才那种冷酷和阴鸷,丝毫没有动摇。失败一次并不会让他退缩,相反更激发了好胜心。我似乎预见“对手”将要遭受的不幸,为此又有些幸灾乐祸,他在设陷阱方面相当足智多谋,但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将使他最终惨遭失败。今晚整个过程中,他没有真正伤人,在这个已经毫无规则的世界,狩猎与屠杀无处不在,不能确实杀死对方,任何警告威吓都只是危险的挑衅。

我们围坐在教堂的神龛下,有些人垂头丧气,有些则独自生闷气。小狐点燃了两边的蜡烛,橘黄色的烛光在每个人脸上跳动着。

“把这里扫干净,我们才能离开。”狼牙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调,“如果不能,我们就得葬身在这里,最强者生存,这是规则。”

“可是狼牙,我们完全可以不用理他。”有个人说,“他只不过是个脑筋不开化的蠢蛋,守着这么一个贫乏荒废的小镇。就算有食物也不会太多。”

“你怕了吗?”狼牙看着他。对于不了解狼牙的人来说,他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发火,但是我却能察觉出暴露他内心想法的真实迹象。他的眉毛皱起来,眼角有细微的抽动。

接着,狼牙很快地眨了一下眼睛,就像有一只飞虫飞了进去,然后他又转开视线看了看其他人。“有多少人觉得这种耻辱可以忍受?”他问。

人们默不作声,但神情各异——愤怒、沮丧、无聊、烦躁,不一而足。

这时,躺在角落中的枪火醒了过来。他发出一声较响的呻吟,用手掌揉了揉额头,睁开眼睛。

“发生什么事?”这是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吗?”狼牙问。

“对极了。”枪火揉了揉眼角,似乎感到伤痛,“我的脖子。妈的,那家伙弄伤了我。”

“他怎么弄伤你?从后面?他们说你是去追他的,你在树林里迷路了?”

“不对,我看得很清楚,那家伙一直在前面。”枪火转动他的脖子,骂了几句不堪入耳的粗话,“打晕我的是另一个人。”

“他们准备得很充分。”狼牙说,“我们错估了他们的力量,M24狙击枪、催泪弹,身手不错,和以前那些只会用自动手枪乱射的蠢货不同,和光会扫射不用脑子的外行也不同。要是还不明白这一点,我们会死得更快。”

狼牙问:“你们是想就这样认输离开,还是继续干下去。”

枪火低声笑起来,像是听了一个内容低俗的笑话。“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为什么要走?”他的目光冰冷狠毒,嘴角却露出微笑,“再严厉的惩罚也不为过,要让他们知道这是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才导致的杀身之祸。”

枪火看着狼牙说:“他们必须死,不仅仅是死,还要承受更多痛苦。”

这些话让周围的人精神一振,似乎已从失败的阴霾中走出来,忘记了催泪瓦斯刺鼻欲呕的气味和矮树丛边不敢越雷池半步的恐慌。

“既然如此,让我们来搞定它。”狼牙说。他用了“它”这个词,而不是“他”或者“他们”,就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一盆忘了浇水的花,一只垂死的兔子。

我望着教堂的天顶,上面绘着天使降临人间。从狼牙制定新计划开始,我就有些心不在焉,我的胸口抽痛起来。现在是深夜,也许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很难估计,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总之这几天不能放松警惕,我们有足够时间和他们比试耐心。不要独自出去,以免遭到偷袭。”狼牙又接着说了几处需要注意的事项。我们可以暂时休息,四周的蜡烛熄灭了,整个教堂内部恢复死一样的寂静和幽暗。

我感到又闷又热,想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许是刚才的催泪瓦斯刺激剂留下的后遗症。我来到门边,悄悄打开教堂的大门。经过几次开启关闭,合页似乎不像之前那么锈蚀生涩,没有发出太响的声音就打开了。门外有人负责守夜,一个正在打瞌睡,另一个抽着烟眺望整个小镇。远处燃烧过后的废墟历历在目,还有些零星的火焰没有熄灭,看上去像生长在黑暗中的眼睛,喷射着愤怒的光。

我扶着墙来到外面,醒着的那个守夜人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是你。”他笑了笑,以示友好,“睡不着吗?”

“有一点。”我说,“里面很热,我想出去走走。”

“狼牙说过最好不要单独出去,特别是晚上。”他说,“而且你受了伤。”

“我只在院子里走走,有铁栅,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冲进来。”我看了一眼教堂周围幽深的墓碑群,举起手中的枪说,“要是有意外,我会出声的。”最后又补充了一句,“那该死的催泪弹搞得我想吐。”

他做了个“噢”的表情说:“那味道确实不好闻,小心点,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我跨出门外,他把吸完的烟扔到潮湿的地上。

教堂大院里有很多墓碑,一块接着一块,连成一片。我走到其中一块墓碑前,伸手抹掉了上面的泥土——凯瑟琳·S·米勒。一个陌生女人的名字。几乎埋在地下的墓碑边缘还有一行小字:她来到这个世上欢喜而满足,她的孩子们都深爱她,目送她进入天堂。

我的手指在那个S上划了一下,挖出上面积存的泥土。欢喜而满足,我反复念着这句话,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心怀喜悦地踏上归途。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开始发疼,仅仅站起来就使我出了一身冷汗,我忘了我是来呕吐的。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墓碑群后的阴影中。

他穿着一身黑衣,像幽灵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手里还有枪。

伯奈利M3霰弹枪。

07.坟墓

很多时候,描述是多余的。这就是我为什么这么讨厌新词语的原因,它们永远无法确切地表达某些东西,描述得越多越糟糕。

我站在凯瑟琳·S·米勒夫人的坟墓边,透过黑暗凝视“对手”。我知道他有一双灰绿色的眼睛,但那时我却分辨不出。他像从地狱走来,充满敌意和死亡气息,黑暗在他身边缠绕变成漩涡。

我伸手扶着米勒夫人的墓碑,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张被揉皱的纸,可是我的头痛极了。我在狼牙和枪火面前装出的若无其事此刻已到了极限,离开教堂只是为了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尽情喊疼。“对手”站在那里,一只手握着枪,没有动。他谨慎小心,似乎在观察我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我的腰弯了下来,胸口像有一只巨大的沙蟹在挖洞,刀片一样的螯足在我的肋骨上划来划去。

我的手指第二次碰到米勒夫人墓碑上的S字母,这时“对手”忽然动了一下。他从黑暗中走出来,大院的铁栅在他身上划下一道道竖线。我听到他上弹的声音,冰凉的枪管对准了我的额头。冷汗流过我的鼻梁,但我还清醒着,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想他还不至于杀了我,如果他想杀人,刚才在矮树林里就能把我们一网打尽。没有法律,没有警察,没有约束,他想怎么干都可以。

“你们是谁?”他问道,声音又轻又沉。这个问题和第一次一样,我认为毫无意义,但这次他问的是我们全部,而不只是我一个。他意识到他所面对的并不是一两个凶恶的流浪汉,而是一群危险的野狼。

“我们是灾难。”我说,“你知道灾难是什么。”他不会愚笨到连这句话都听不懂。

“我希望你们离开这里。”

狼牙不会离开的,除非这里只剩下我们,或者只剩下他们。我想告诉“对手”,他的烂计划已经彻底惹恼了狼牙,我们只剩彼此厮杀一途。我的目光顺着M3的枪管往上,一直看到他的手指、手腕和手臂,还有他的脸和灰绿色眼睛。他的手臂上缠着纱布,一定是在别墅时受的枪伤。

“你病了吗?”他忽然问。

“没有。”我自卫般地否认。对于生病这个字眼,我感到讳莫如深,它和死亡联系在一起,密不可分。

我感到胸口的沙蟹越来越多,爬满全身,它们集体涌向我脑部疯狂刮擦。我头痛欲裂,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对手”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倒下,他的枪口一下失去了目标。我想这下他该干些什么了,我并不是在装病引诱他放松警惕,他可以逼问我更多关于狼群的事,甚至可以让我成为他的战俘(我说,该死的)。可是结果他什么也没做,除了一开始的意外,“对手”没有流露出丝毫正中下怀的表情。

我扶着墓碑想重新站起来,但是疼痛和晕眩击倒了我。

他站在我面前,又举枪对准我的脑袋,重复了一次:“我希望你们离开这里。”我以为他要给我一点教训,或是留下一点线索,以便把这句话准确地传达到首领耳中。他可以轻松击倒我,不用开枪,也不用杀死我,只要小小的一脚就行。我会被他踢得惨叫出声,唤来我的同伴,而在此之前他早已从容地遁入黑暗(你想听听黑夜骑士的故事吗?爱玛说。她给我盖被子,在我生病的时候)不要这样,我不想死。

墓地是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即使在和平时期也很少有人会深夜造访此地。我等待接踵而来的攻击,我讨厌等待,每当我陷于这种不得不等待的境地时,我的心中会涌起憎恨。然而过了好一会儿,我却发现“对手”仅仅只是用那双灰绿色的眼睛盯视着我。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机,如果他能够注意到杀死一个人会使我们更加疯狂地投入这场战争,也许他就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目光。但即使他不了解狼牙的为人,这种杀机也只是一闪而过,就像很多人遇到仇敌时的眼神,他们大多不会真的杀人。整个僵持的过程似乎很漫长,也有可能只过了几分钟。我不明白他究竟在等什么,如果继续等待下去,狼牙他们会发现异状——我独自离开的时间未免太长了。就在这时,顶住我额头的枪管微微一动。我的心脏几乎在这一刻停止,这是开枪的前兆。我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准备迎接那声致命的轰鸣,有个老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不住低语——别怕,亲爱的,别怕。我恨她,希望枪声让她马上消失,但是一声轻响后,枪口却轻轻移开了。

“原来你也会害怕成这样。”他说,“为了打发无聊到处杀人,感觉如何?”

“至少比被杀好。”我吸着气回答。

他沉默了一下。尽管“对手”表面上显露出平静如常的忍耐力,但是看得出他内心隐藏着巨大的不屑和愤怒。他尤其鄙夷我对求生所表现出的不择手段。

他什么都不懂。

我想活着。不管如何痛苦。这是我唯一想做的事。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冰冷,不屑一顾。

“下一次我就会开枪。”他说,接着转身没入了黑暗。

——黑暗骑士投入黑暗之中,他是黑暗之子,黑暗给他复仇的力量。你睡着了吗?宝贝。

她亲亲我的额头,关上房间里唯一的灯。她的呼吸有一种老人口腔中的腐臭味,说起故事来总是丢三落四。我放松四肢仰躺在墓地,看着天上的星星。那些忽隐忽现的星球离我很遥远,但我不再相信那是死者化身的说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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