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风笛————huyi
huyi  发于:2010年0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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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久没吸烟了?"他突然问。
我轻轻吐着气,说:"早就没吸了,你不是嫌烟味吗?"
"我哪里嫌了?"他笑了起来,"只是说你嘴里有烟味而已,又没说不喜欢。"
我没觉得有多冤,吸烟与否对我来说没多大关系,有时只是一种姿态,有时为解闷儿,却也不忘借机讨好向天,"不管,反正我是因为你才戒烟的。"那时向天额头受伤流血不止,我一时心急希望老天爷帮帮忙,所以给了很多承诺,戒烟是其中一个。
"那你,想不想?"向天问,表情既专心又无所谓的样子。
不是废话么!我大老远跑来干什么!但是我说:"不想。"而且装出的确是不想、无所谓的样子。
向天只看了我一眼就识破了诡计,"可是我想。"他坏坏地说,然后就不客气起来。
年轻的肌肤的触感如此美好,年老时,又是何种感觉呢?爱,会持续到那个时候吗?
这七天,大约是我和向天自相识以来最最快乐的日子。这样快乐的日子,不知从前是否也有过,我是指和向天之间的。也许有过,一天或两天,或一个小时,但这种比较集中且长久的快乐肯定是没有的。这种快乐,怎么说呢,既有在爸爸妈妈眼皮下无忧无虑过活的满足,也有在爸爸妈妈眼皮下偷情的乐趣。
偷情,若是没偷到手,那真是苦不堪言,但若得手了,那种快乐又无可比拟。快乐,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建立在身体之上的,还是因为相爱且在一起?有时我们在房间里待得太久时,也会象征性地出去逛一下。他们家的管家,一个近半百的女人,向天叫他夏姨,我也跟着家夏姨。管家的女人大概真的是什么都管吧,我们之所以得时不时地出来一下,只因为夏姨常常来敲门,也不知在担心啥。向天大约已经习惯了,并不烦她,我初来乍到,白吃白睡,倒是很烦她。
我们在床上干正事时,向天喜欢放些音乐。有钱家的人,大约都爱好收集碟子,让我看着那个眼红啊羡慕啊嫉妒啊。向天问我喜欢听什么,我说爱尔兰风笛最好。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从那一排排的音乐碟里拿出一张碟来,Song
Of The Irish Whistle,正是豪向我推荐的那张专辑。
我说你最爱什么音乐。这话说出口我就觉得白痴了,有钱人玩转音乐,一般来说没有特别爱好的,只像我这种孤陋寡闻者才会钟情于某一种音乐。哪知他想都不想就答:爱尔兰音乐。我只喜欢爱尔兰风笛,并不了解爱尔兰音乐,我想我有必要去了解整个爱尔兰音乐。很明显,在音乐上我们有些共同点,但是我没对向天说我喜欢爱尔兰风笛,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说。向天也没问我最喜欢什么音乐,大约他已以为我爱的是爱尔兰风笛。老实说,我没什么音乐素养,介于感动与不感动,好听与不好听之间。向天不同了,有时会给我介绍品评一番,可我听不大明白,老大!
春节期间,人家不像我们山沟沟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翻山越岭地串门,赶着吃了午饭又翻山越岭地回家。人家是咋的呢,人家春节期间走访的不是亲戚,而是朋友。朋友们带着各自的家子聚集一堂,搞的舞会,不会太隆重,像我这种人,凭着在学校里两天打鱼三天晒网所学的三脚猫工夫,也不算太丢人。我本带着一颗嘲弄的心去的,想看看这些中上流人物玩的把戏,哪知把自己赔了进去,和向天玩得不亦乐乎。
那些小姐姑娘们,上的不是名牌大学就是留学归来中,个个知书达礼,风情万种。那些个公子哥儿,也是风流倜傥的,就算长得不咋样,人家的气势也是一等一的。吓得我只好躲到角落里去。向天道:"没事的,我还陪着你呢,我都不怕丢脸你怕什么呢。"
老天,这话可有歧义了,你到底是说我们是一路人,跟我差不多,还是有你撑着我不用怕?不过我可没敢回敬向天,怕言多必失。
第一天人家办舞会,第二天就办音乐会,登台表演的人都是自家人,人家不唱流行歌曲,玩的全是乐器。我发现,这些表演带有比较检验性质,大约是想看看哪家的子女有出息点、品位高点吧。
向天呢,居然拉小提琴,在学校时没见他拉过小提琴啊!早就成练家子啦?曲目竟是梁祝,缠绵悱恻,一往情深似的,干吗呢!害得别人以为你是专门为人家拉的呢!谢幕时你好歹还是把目光分点给别人吧,有必要一直望着那个方向吗?我没赞扬你是因为你拉得太好了,如此深藏不露,那外从前算什么呢!敢情你喜欢看丑角表演?哦!也对!我们才认识多久啊,从第一面起不到半年,加上你凭空消失累积起来一个半月,也就是说真正交往的时间不足四个月。算了,我不是责怪你,澄清事实嘛!我不是没度量的人。
第三天呢,第三天人家驱车去郊外搞......什么呢?野外篝火会宴?哦!我说什么呢,不就是烤肉串吃吗?这个,我不是很稀奇,我们那里,夏天里也常常在院坝里生火烤玉米呀、土豆呀、红薯呀之类的,也有烤肉吃的,比如鱼呀,泥鳅呀,蚌,青蛙等等。我们那儿青蛙特别多,繁殖迅速,夏夜里常常聒噪得厉害,所以小孩子们只得勤快一点,人为控制青蛙数量,不然满田的青蛙还真影响庄稼。
向天说:"这是兔肉,这是羊肉、牛肉、狗肉、青蛙、蚌、虾......"
我没好气地打断他:"你直接说你们没带什么肉来,排除那几样,我想到什么肉就吃什么肉。"
向天笑道:"你这是咋了,我只是好心地向你介绍,怕你拿到不喜欢的,怎么就动火了?"
我说我哪敢动火,只是看你生活如此丰富多姿多彩,本想是大老远跑过来拯救你的,没想到倒在你的带领下长了不少见识。天地良心,我没挖苦的意思,只是不服气不服气!他咋这么,好呢!人好家世好,我怎么那么不小心傍上了他!
向天向我靠近了些,轻声说:"往年,我不大会跟着出来玩,这些活动,不是非参加不可的,只是玩而已。今年,你陪着,我才玩的,而且玩得很高兴。"
只这么一句话我就不敢吭气了,你看人家向天多可怜多委屈!我们静静地挑好肉,围到火堆边去。也有那种炉火,不过大家似乎更愿意在干柴烈火上烤肉,说是更考验技术。你看这类人,作什么都讲究个挑战性,不成功便成仁。
这可难不倒我,从小练家子长大的,烤好之后我一得意立马有人来争来抢,后来我不得意了,人家就坐在你旁边看着你等着你,偏都是些小娃娃们,我想着自己在向天家白吃白住的,只好对他们好一点,那时我才明白老妈的话,种得最好的粮食总是给别人吃,缝得最好的衣服总是别人穿了去。简短一句话,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不过终有苦尽甘来时,向天把他烤的肉串给了我。嗯,味道还不错!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把肉串喂到向天嘴边去,他顺着咬了一片,我专注地看着他。他看了我两眼说咋了。我说你比较瘦应该多吃点。我不知道多吃烤肉有什么好处坏处,只想着吃肉应该能长身体吧,这在我们那儿是千年不变的真理。他说这几天好多了,大概你走之后又会变回去吧。对,我明天得回家了,大新年里的,不呆在家实在说不过去。我轻拍他的肩安慰道:"没几天就开学了。"然后凑近一点说:"你最好让自己长点肉,不然我可能不要你了。"他笑笑,动了动嘴角,终于什么都没说。我想他是舍不得吧,心情大好,却渐渐也生了舍不得的心,情绪跟着失落起来。良久安静着,眼前只有熊熊的烈火和肉串燃烧时的声音。
我有让他跟着我回家的想法,却没说出来,他的母亲应该不会放他吧。而且,看他的样子,半低着头,大概没想过要跟着我走,我那样的想法会不会让他吃惊?"干什么呢,低着头,小媳妇似的。"我揶揄道。
"上车吧。"他勉强笑笑,倒催着我走了。
"好,"我说,"别这样,这七天真是过得开心。"随即又压低了声音,"来,过来,让我再亲一口。"
他乖乖地靠近了些,拥抱他时我的嘴扫过他的脸颊和颈项。"再见。"我说。
他没做声,呆呆地看着我上车。列车起步后,我们不得不再见了。
这幸福得过头的七天,后来我知道,就像犯人行刑前最后的晚餐。
回到家时,我终于认识到自己任性得过头了。老妈竟然憋得住气,两天不跟我说话。小妹,绝不拿正眼看我。只有老爸好一点,装得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先前我跟他们说过年不回来了,就在同学家过玩。母亲以为是在我那帮兄弟家,所以没怎么反对,哪知那帮兄弟新年时居然打了家里的电话,然后一切就穿帮了。可是老天,我只给了他们手机号,找我自然打我手机最为方便,他们什么时候把家里的电话也抄了去?
两天之后母亲终于消了气,开始拷问我的行踪,到底去了哪里!小妹站在老妈身后,活像一个......啥呢?电视里演的,再好的主子,身后总有个把趾高气扬、飞扬跋扈的奴才。我想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古训,说是去了一个大学同学家。哪儿的?就我们这城哪,只不过人家住在市中区嘛。男的?女的?我想着说女的大概会让母亲小妹高兴一点。女的。什么关系?暧昧关系。老妈皱了眉,小妹赶忙哈腰解释道:"暧昧关系,就是说两人都有那个意思,只不过还没说开。"老妈明白地点点头,脸上有了点笑意,声音顿时温柔了许多,"就是你说的那个还没怎么成事的女朋友?什么时候能带回家来看看?有没有照片?"
我开始耍赖,"妈,人家姑娘家的能随便把照片给别人么?"
老妈思想传统,想了想,点头道:"这个倒是。"
小妹自是不信,刚要说话时,我赶紧使劲朝他眨眼睛。她懂了,摩擦着她的大拇指和食指。后来只我们二人时,讨价还价,口干舌燥,终于我为我的眨眼行为付出了两百元的代价。小妹,实在是狠,开口就是五百,真想不明白,难道这么早就开始筹集嫁妆?
但是我返校的前一晚,母亲进了我的房间,神神秘秘小心翼翼地说:"娃儿,还有钱花不,耍女朋友要用钱的,妈这里有两百,拿去吧。"
我感动得涕泪四下,推回了老妈的手,说:"耍女朋友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去挣钱的,妈你别担心,啊?"
老妈不依,坚持要给我,我坚持不要,最后还是儿子犟过了老子。
老妈犹豫着又说:"真的没相片啊?"那眼里满是希望,让我不忍拂意,但手里的确没女孩子的相片啊,不然还可凑合。倒有一些高中时女同学们的相片,但老妈早就看熟了。
于是说:"下次,下次一定把她的相片要回来,好不好?"
老妈笑吟吟地看着我,说好,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呢。
老妈看我的神情,不舍的,珍贵的,独一无二的,好似,我真的是他的一块宝。老妈走后,一个人时,莫名的,不知不觉中真的涕泪四下起来。
第七章
有时候,悲的感觉十分强烈时,大概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吧。是夜恰是如此,不仅因为老妈的到来,另一方面,想着即将返校,即将见到向天,我的心既有兴奋,又有不安,我在怕什么呢?也许,此次离家后,再不能如从前那般想回家就回家了。这就是我悲苦的原因吗?但我向来看重事情好的一面,是向天让我兴奋得睡不着还是其他?
想起那个人时,恨不得他立刻出现在眼前。"向天,你已经睡了吗?我很想你。"我给向天发了这样的信息,我们约定明天各自离家,奔向学校,他家路程较远,将会晚到十个小时左右。等了很久,他没回信息,大约真的睡着了。没有他的安慰我怎么睡得着!想起很多事情,夜里真是思考的好时间!但在夜里计划的事,天亮时多半会成空。
熬到两点,不知是做梦还是怎么的,我知道自己要睡着了,居然去看时间,嗯,两点钟时睡着的。四点钟时醒来,又变得清醒了。在夜里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然后我又看了表,嗯,五点钟时又睡着了,六点钟时准时醒来。真的是,折腾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在火车上时精神奇好,但是,滚动着的火车却让我越发不安,我不想向学校靠近!后来明白,人都有逃避危险的本能。我心里慌着,知道会发生点什么事,有此感觉,却逃不开。
突然收到向天的信息:昨晚早早地就睡了,对不起!我说对不起就行了吗,到学校时给你好看,等着。我之间的给你好看,给你点颜色,一般是在床上执行,挑逗对方身体的极限(当然,为了不污染你的眼睛与纯洁的心灵,我删减了那些直白的词句)。此时说着这种话,我的心情却低落得没底。我们正在两列火车上,驶向同一个目的地,这的确让我有点兴奋,但这兴奋中掺杂着太多的不安,不知向天有没有这种感觉。
"我爱你。"我突然给向天发了这三个字,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输入这三个字,然后发送。说这三个字时该是多么地浪漫与深情啊,而此刻我的心却是杂乱的浮躁的。向天为什么不回话,为什么不回?我不是等他说我也爱你,可是他为什么不回?我的心越发急躁慌乱,跳火车的心都有了。邻座的人明显感觉到我的焦躁,他们望了我又望,可就是不说一个字。我不是希望他们和我说话,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说?然后听得手机响了,阿天来电。他的名字让我的心变得既温柔又有怒意,冲动地挂断,以为他会再打来,却再没等到。今天是怎么了,车窗外阴雨绵绵的,真的只是天气扰乱了我的心?
到校时,已是次日清晨八点多,说好的,我休息好了,晚上再去车站接他。可在火车上时已凌凌乱乱地睡了一些,胡乱在床上躺着,渐渐又烦躁起来。挨到中午时,我想到去向天寝室看看,看看他寝室有没有人,陪我玩闹会儿。
门半掩着,他们寝室的门常常是半掩着的,说是方便自己人和他人进出,我常担心着他们的电脑因此不翼而飞。"腾非?"我说,"只有你一个来了?"
腾非正对着他的电脑,我每次来时,几乎都看见他对着电脑。他回头看见是我,笑了,说:"这么早就来了?"
"你不更早?"我走到他身边坐下。
"我没回家。"他说,一边敲着键盘。屏幕上是一个QQ聊天对话框。我随便看着,我是说我无意看他聊天。
但我突然不那么无意了,豪?群聊?同志群?我转头看着腾非。腾非的睫毛眨了几下,他突然关闭了对话框。
一个月不见,你对我放松了警惕?我在心里冷笑。
他盯着空白的屏幕,我转移开视线,看着别处。挤出这么点空白时间干吗呢?想托词?
这种事我本可以不先开口的,但没忍住,先开了口:"你一开始就知道是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知道什么?"他犹豫地说。
真不是人!现在还装蒜!
"你还装什么装!"我是觉得有理,还是觉得受辱?声音不由大了许多。
"你都看见了,还问我干什么?"腾非还是盯着屏幕。他不是向来爽快来着吗?当初我和向天心里有疙瘩时,多亏了他从中斡旋。今天,真不男人!
我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痛快,舒服了许多,将音量恢复到寻常状态,"我只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怎么知道的?"
他不答,有这么为难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气不过,拿他没办法,只好把气撒在桌子上的小东西上,水杯之类的一一往地上扫,玻璃碎裂之声,听着让人甚是惬意。
"好了!"腾非站起来,大吼一声,"你自个儿问向天去。"
我被他的吼声吓了小小的一跳,却依然吼回去:"向天?关向天什么事?"
腾非站着不说话,显出无奈的神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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