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一世(生子)————kingkou
kingkou  发于:2010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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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这!袁非一下垮了,得,既然注定了,就来个速战速决吧!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静,静而後能安,安而後能虑,虑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後,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这,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不过小半个时辰,袁非抹了抹眼角爱困的眼泪,间或打几个哈欠,将《大学》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

袁爷手上捧著《大学》一书,粗眉一挑,随意翻开一页,“我且来考考你。”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袁非再打一个哈欠,慢悠悠倒了杯茶喂给自己,“商汤时的青铜器盘上镂刻警辞说:‘如果能在一天内洗净自己身上的污垢,焕然一新,那麽就应当天天清洗,弃旧图新。每日不间断,永远保持,做到天天新、每天新。”

袁爷再翻书,“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

“国君尊敬老人,便会使孝敬之风在全国百姓中兴起;国君尊敬长辈,便会使敬长之风在百姓中兴起;国君怜爱救济孤儿,百姓便会照样去做,民众就不会违理作恶。”

又抽考几次,次次都被这小儿坦然度过,袁爷冷笑一声。

“今日看你这般空闲,连《中庸》一块儿背了吧。”

什、什麽?

袁非惊吓的瞠目结舌,一下从椅子上跳将起来,“今日的功课不是只有《大学》吗?”

他的速战速决呢?他的时间呢?他不要背书啊啊!

袁爷将手中书本放下,“一本《大学》你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就背诵出了,《中庸》应该难不倒你吧。”

是难不倒,可是!

“让我死了吧……”袁非轰然倒地。

袁也突然对袁非如此严厉并非偶然。

前一段时间,教主将他唤道身边,询问了这孩子的近况,离去前,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这孩儿非池中之物,你可捡对了宝贝。”

“好好雕琢这上佳之材,可别浪费了他的天赋。将来明月教,必定要由这孩子辅佐,方能壮大。”

为此,袁爷突然将袁非的学问给惦记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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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非从来就不喜欢读书。

还在幼儿时,袁非便记得,正是这些读书人一脚踢翻了他乞讨的碗,对他哈哈大笑。那些做官的更是读书人中的败类,当饥荒时,穷人为了一口饭竟然易子而食,他们却能坐在自己的府邸中大宴宾客。当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被富家的公子活活打死时,那些读书人不知跑哪儿去了,那些当官的更是将上门告状的他一板一板的打出了衙门。

所以虽然世人都说“唯有读书高。”可袁非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读书兴起半点趣味。

或者说,袁非对读书人都有一种厌恶。

袁非对琴有兴趣,因为那实在挺好听的,而且弹奏的好可以挣钱。对模仿名家名画有兴趣,因为可以赚更多的钱。可读书呢?除了识字还能有何用处?懂更多的圣贤道理吗?可当官的又有几个真的不懂这些道理呢?可他们恶起来却比不懂道理不知圣贤的恶霸更恶。

所以,袁非一向认为,读书只要识字便好了,书读得越多,脑袋越坏。为啥?被那些书中的迂腐烂疮给洗脑了呗。

若当真问他想做什麽?他心中其实已有腹案。

“自然是当个大夫。”

虽然救不了天下人,但是见到一个便救一个,这便行了。

因此,袁非对府中藏书里的医案与药录更感兴趣。

这些东西,没有那些废话的道理,有的便是经验和知识。

逃家几年,他便是去寻访名医,学他心中真正济世救人的东西去了。

可他不敢告诉他爹,明月教中的污秽他早看清楚,若他真说出来,只怕留在这教中真正走不了了,那里还能为救济世人尽自己的力呢?

孤儿出身的袁非没有那等愚笨的忠孝礼仪,他只想活自己的。

5.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

婢女手捧换下的准备扔掉的花束,转眸看向搬了一个椅子坐在围墙边晒太阳的主子,“您这几日好像很喜欢坐在这里呢、”

连城将食指放在唇上,轻轻嘘了声。

墙外,那晴朗的读书声还在继续。

“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

那声音,有些似春天里的微风,冬日的暖阳,清清朗朗之中带有些许温柔,听了,让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哎,是袁小公子在念书呢。”绿衣女婢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这声音,可比那些说书先生好听多了,也吸引人多了。”

可不是,说书先生必须竭尽全力绞尽脑汁的将自己的故事讲得精彩,哪及这温温柔柔的背书声,让人听了宁静祥和起来。

“袁小公子回来的可不是时候,撞在枪口上,否则一年里连半刻的读书声都别想听到。”绿衣女婢灵动的眼睛里闪著伶俐的光。

“你可是喜欢这袁小公子?”连城随口一调侃,便见他的侍女立刻俏红了脸。

“主子──您瞎说些什麽啊?”那女婢羞恼的撅起嘴巴,脸几乎躲在花束後了。

“自从他回来,你整日挂在嘴边最多的就是这位袁小公子。只要不是聋子,听都听出来啦。”连城实话实说。

女婢脸上更红,却,还是惴惴的驳道:“您这话可不能乱说,袁小公子……不是奴婢能高攀得上的。”

这句话让连城不爱听了,“怎的?他至多就是一个走了运道的乞儿,你怎麽高攀不上了?”

女婢见他有些气了,慌忙说:“不是指这些。袁小公子人好,好得令人觉得有些惭愧呢。”

人好?哼,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什麽好人呢!

曾经处过人世间最黑暗的地方的连城心中冷笑,觉得又是一个高明的伪君子。

想到这儿,便连之前听得身心愉快的读书声都没那麽好听了。

“袁公子就是因为穷人出身,所以啊,可讨厌读书人了。对我们这些下人,他总是能帮就帮,从来不会像其他几位有些地位的少爷一样欺负人,反而那些少爷见到了袁小公子就像见了阎王一样呢。因为袁小公子总是和他们作对,而且还总能让他们气到说不上话来,可大快人心了。”

连城轻轻嗯了一声,对那袁小公子的好奇心淡了不少。

“真的真的,您要是见过他,肯定会同意奴婢的话!”女婢见她的主子好像突然间没了兴致,下意识便拼命的为袁小公子说好话。

“你要见谁啊?春草?”

俩人往墙头一看,才发觉刚刚的读书声早已停歇,而穿著一身青色儒服头绑同色四方巾的少年趴在墙头,笑嘻嘻的对著绿衣女婢。

“……袁小公子?”春草惊呼,立刻羞赧的掩住自己的小嘴,转身跑走了。

“什麽呀,我是牛鬼蛇神吗?”袁非撅起嘴巴,不满的咕哝。

既然人走了一个,不甘寂寞的袁非就将眼睛挪到了另一个人身上,这一挪,就叫他两眼发亮,嘴角咧个半天高,口水快流出来了。

“哎呀,好一个俊俏的小娘儿。”

那纨!子弟的轻浮口气一下让连城的脸黑得个透底。

从墙上爬进去,袁非嗨哟一声轻巧的落在地上,脸上的笑脸越来越大。

“美人儿,你爹娘好吗?你兄弟姐妹好吗?你七大姨八大婶好吗?你邻居好吗?……”

简而言之,和美人套上关系先。

那问好是一句溜一句的出来,到最後连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沾上光了,可美人儿的脸色还是以渐变的方式逐渐靠向焦黑。

呃,玩笑好像开过头了。

袁非整整自己的衣冠,文质彬彬的拱手作揖,“这位公子,小生这厢有礼了。”

从调戏人的纨!子弟到礼数周到的读书人,这中间的变化不过一眨眼,难怪连城呆在了原地。

他原以为从那个地方出来的自己将变脸这门功夫已经修炼的炉火纯青,哪里晓得这里还有一个更厉害的高手在。

之乎者也哈拉了半天,热练贴了人家的冷屁股也打不退这人的热情。

突然又冒出一句,“你有姐妹吗?”

连城才刚刚好转的脸色,又黑了。

“堂姐妹?表姐妹呢?”

青筋在额角爆开,忍无可忍的连城撩起下摆,左脚抬起──

“砰!”

袁非被踹了个四脚朝天,傻了半天,这才一跃而起,拳头敲在手掌上。

“就是那只脚!”

那只将他踹飞出去的不及他脚一半大的小脚!

好咧,可算找到仇家了。

袁非阴阴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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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父这次随教主下江南,无三五月归不得,盼吾儿勤勉修身,熟读经书以堪大用。”

袁非从今天睁开眼儿就觉得舒畅,今儿一定有好事发生。

可不是,从看到这张条子,袁非就笑的直不起腰来,趴在床上兴奋的四肢乱颤。

“别回来,您永远别回来了。”

可别说他不孝,换了谁过了七八年的逍遥日子,却突然间被自家的老头藤条伺候武力威胁每天老老实实钉在椅子上听一堆书生念经念到头昏脑胀,谁的心里不憋屈啊。

“小公子,先生已经侯在书房了,您还是快点过去吧。”一板一眼的老嬷嬷将洗脸的铜盆放下,再次催促这总爱赖床的孩子。

“滚滚滚滚,叫他哪儿凉快那边儿呆去,本公子最讨厌读书了!”心里那个兴奋啊,让总喜欢躺床上不肯起来的袁非一下来了精神。

“小公子,你不怕袁爷回来……”

袁非不想听那些老调重弹,“那也得等他回来才教训得到我!”

老嬷嬷是已经照顾惯他的嬷嬷,因此对他孩子气的表现莞尔一笑,也就不逼他了。

小公子讨厌读书不是一天两天,袁爷在时还能压住他,否则他听谁的劝啊?

“嬷嬷,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在一辈子没有孩子的嬷嬷脸上啾了一下,果见嬷嬷疼惜的拍拍他的脑袋,一脸慈母的微笑。

常拿这一招骗吃骗喝的孩子得意的低头笑笑,再抬起头时,专注的问道:“马叔叔的风湿病好些了吗?”

庄里掌管马厩的负责人正是面前这位老嬷嬷的老伴。

“唉──人老啦,还有什麽好不好,总是这样呗。”伺候他洗完脸,将这皮猴一样坐不住的孩子压在梳妆台前,嬷嬷手持木梳,一下一下梳著他毛茸茸有些卷还很乱的茅草头发。

闲著没事干的袁非手里把玩何木匠给他做的用来解闷的鲁班锁,嘴角一撇,沈思一会儿:“我去看看马叔叔。”

说完,就扭著屁股想走了。

“哎,我的小祖宗,让我把头发绑好啊。”老嬷嬷从梳妆盒中抽出一条青色丝带,将他的头发挽上。抹了发油的头发乌溜溜,服服帖帖,这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了他。

一个大男人,干嘛要这样一头乌溜溜的头发呢?

想不通的袁非摇头晃脑了一阵儿,便脚底抹油,唰啦一下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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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错──”

“嗯嗯,不错不错──”

“嗯嗯嗯,真的不错!”

“嗯嗯嗯嗯,非常不错!”

“哎呀,实在是非常难得的不错啊!”

背著一个竹编篓子的袁非趴在地上,沾了泥的脸上露出闪亮的笑容。

小心翼翼捧起一棵从地里挖出来杂草样的东西,袁非的眼睛里是金光闪闪啊。

“没想到这後山上竟然连它都有。”

心里正自为自己找到这样宝贝的东西高兴,耳朵里却收听到衣袂翩飞的飒飒声。

教主已走,谁还会在这後山里练功呢?

心里有些痒痒的,袁非将手上的草本小心收进篓中,缓缓起身,蹑足前行。

这个夏天……真是美不胜收啊。

袁非赞叹的望著眼前的翩翩起舞。

虽有微风,却没有落叶的相随,蓬勃的绿色在风中摇曳,嫩黄的衣衫如同蝴蝶柔嫩的双翼,飞舞轻扬。

那种舞姿,没有春的华丽,秋的忧愁,却自有一股夏的生气,那昂扬的追求生命的热情舞步,只让人觉得生机勃勃。

风止舞停,略微有些喘气的连城轻拭额上的微汗,转眸看到了呆立一旁的袁非。

被人看到,袁非微有些尴尬,马上打起精神,打了招呼,“好巧啊,在这里碰到你。”

两人对视良久,一阵莫名的寒风吹来。

笑僵掉的袁非嘴角抽搐,心想:这个奇怪的家夥,既不走人也不回礼,忒忒让人心里难过了点。

“……”连城诡异的盯了他半晌,终於红唇微掀,“……呆子。”

呆子?我?我,是呆子?!

也许这类词汇实在是太难以理解了,等到袁非的脑袋消化掉这个词儿,冷风早已不知吹了几趟。

“死、小、子!本大爷忍你很久了!!”袁非瞬间化为青面獠牙的厉鬼,扑将上去。

两个尚算血气方刚的少年转瞬间扭打在一起,什麽撕拉掐扯都上了,地上不知滚了几圈儿,整个灰头土脸。

等到力气用竭,正应了那句不打不相识,两人翻到在两边,同时哈哈抱肚狂笑起来。

“我叫袁非。”袁非率先伸出了手。

“连陈。”连城迟疑了会儿,将手放了上去。

“好兄弟,讲义气,从此你就是我袁非罩的人了!谁敢找你麻烦,报上我的名字就是了!”袁非豪气的拍拍胸脯,一副小大人样儿。

连城见他那臭屁的模样,再度笑了起来。

这一笑,让袁非呆了好久,无意识的擦擦嘴角。

要他真有姐妹,那他死也要追到手哇!

6.

袁非的书房有两间,一件乃是他日常读书习文之所,布置的自然与普通读书人无异。而另一件,传闻曾经吓退了十三个打扫的男奴女婢,自此自成一格外人难得一窥全貌。

其实这书房并不是真有什麽古怪在里头,单纯就一个乱字!

你可能从垫脚的盒子里发现一段上好的天香木,也可能在花瓶里掏出一株已经被风干的牡丹,更可能在软榻地下发现一块已经发霉,看不清是啥物事的可怕东西。

总而言之,你能在这里淘到宝贝,也可能先被屋里这不香不臭又香又臭的古怪味道熏死,更可能首先忍受不了这里脏乱的环境。

这,就是袁非自己的第二间也是他最喜欢呆的书房。

连成只进过一次,就够他回去後好好梳洗看看有没有沾上脏东西的。

虽说这袁非的那个名叫听涛小居的书房环境脏、乱、差,又是三不管──不管打扫、不管侍奉、不管被埋的地方,不过,里面还真有不少宝贝,端看来人识不识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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