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里约是居安太久,现今反而不知如何运用那儒学了。耀星你只管去攻打,治理的事自然有我和父王。”
“父王啊,他现在还被那银铃妃迷的不行,哪里顾得上。我只道里约出那妖媚的狐狸精,却不知道西洋也出这等尤物!”金耀星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金朗月把百合绿豆汤推到金耀星面前:“消消气,那是父王的事,有我们在为他打理呢。”
出了烟波翠,马车正要回东宫,少篁忽然说道:“前面那家店里是卖什么的?怎么那么多人?”
绿影看了下,笑道:“那是卖胭脂水粉的,是这诺彦最好的一家,难怪生意那么火。”
“你不去买些来用么?”少篁歪着小脑袋望着绿影,“我想你打扮一下会更漂亮。”
这句话说到了绿影心里头,其实绿影年纪已经不小了,二十七的年龄还算小么?不过又犹豫地说:“月殿下要我直接带您回去……”
“没事,我留在这车里,你去买了马上回来不就成了。我想你涂玫瑰红色的胭脂会更漂亮。”
绿影不由笑起来:“看你年纪小,怎么这么懂女人心事的。那我下去一会,你可别乱动啊。”
看着绿影挤人群,少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从小就是在宫里长大的,那些妃子们想的事情他多多少少知道,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美丽常驻。
跳下马车,少篁头也不转,立刻就跑。
从诺彦到狄族王都要走多久呢?少篁并不清楚,只知道往着太阳下山的方向跑就对了。
走到城门附近,看了看守卫的金兵,少篁深吸一口气,然后很镇定地走过去。
士兵倒也没有阻拦,只是很奇怪地打量他。
一出城门,少篁感觉心胸开阔了很多,顺着小道就跑起来,才跑一会就气喘吁吁,靠在棵树上休息。
跑一会,休息一会,就这样一直到漫天晚霞。
坐在草地上,少篁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一抹灿烂的夕阳,以前在王宫里永远不必在乎的问题现在出现了:吃饭、住宿!
现实又残酷!
又走一会,天开始黑下来,尽管说已经是夏天,但那风吹在衣着单薄的少篁身上却还是冷的很,不禁抱住双臂,坐到棵树后。
一阵温暖忽然涌上来,少篁疑惑地睁开眼,只见金朗月正笑眯眯地蹲在自己面前,身上披着件顿时吓得急往后缩,却撞上了背后的树干。
完了!逃跑被抓,这次一定会挨打的!少篁到现在还记得地牢里那只小眼里闪烁着红光的老鼠!那无论他如何尖叫都不会离开的恐惧!
金朗月把吓得身体僵硬的少篁抱都怀里,说:“你下次要跑,首先要带着盘缠干粮,还有,从这里到狄族照你这样走,起码得半个月,恐怕你中途就药断而亡了。”
依旧是绿影坐在马车里,脸上施了层浅浅的玫瑰红色胭脂,笑着接过少篁,把他放到座位上,说:“篁少爷眼光真的不错,月殿下也说这颜色适合我。”
少篁这会才反应过来,问道:“你们……”
“呵呵,其实从篁少爷无论走到哪,别人都会乖乖说出你行踪的。所以无论是我还是月殿下都一点不怕会把您弄丢。”
“为什么?”少篁从不认为自己的长相有那么引人注目。
绿影指了指少篁身上的衣服:“您大概还没注意这衣襟上的花纹吧,和我的是一样的哦,而且和东宫里其他人的也都一样。这花纹是东宫里人的标志,是这诺彦里高贵的象征呢。”
少篁下意识地狠狠拽着衣襟,绿影一见又笑了:“您就算换了这衣服也没用,今天见着您的人可不少呢。随便哪个都不会那么容易把您给忘了,毕竟在这诺彦是没几个像您这么漂亮的孩子。”拿出在烟波翠买的点心,“先吃点吧,我想您肚子该是饿了。”
于是,少篁的第一次逃跑就这样结束。
此后的日子,少篁维持着一成不变的生活:上午去月阁读书,下午就在黎叶馆里;而金朗月则忙着处理朝政事务。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
第五章-北染儒风*完
第六章--恍如隔世
万能的长生天啊,请佑我狄族万世昌盛。
万能的长生天啊,请将那孩子的灵魂引向天国。
…………
万能的长生天啊,请宽恕我的罪孽。
少清见少篁原本所住的西阁里一片烟雾缭绕,不禁闯了进去。
一掀帘子,不出所料,又是珊蛮巫师带着她的弟子们在举行求神的仪式。
“母后!赶快叫他们住手!”冲着跪在中间的邵王后,少清大叫起来,“少篁他又没死!”
邵王后急忙站起一把拉过少清说道:“少清,你怎么可以在这种场合喧哗呢,会得罪神灵的!再不给少篁超度一下,他会上不了天国的……”
“少篁他还活着!母后!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叫这些女人快滚!”
邵王后急得忙捂住少清的嘴巴:“不要再说了,冒犯神灵啊!”
甩开邵王后,少清冲到祭台前,把桌子一推,顿时香烛神器倒了一地,转身对吓得目瞪口呆的邵王后和珊蛮大吼道:“少篁他没死!他不会死的!以后你们再这样,我见一次掀一次!”
少清出去良久,屋子里的人才反应过来。
邵王后顿时哭着,冲着西方跪倒说道:“长生天啊,请原谅我儿的年幼无知。他不过还是个孩童!我愿接受一切的惩罚。”
一边的珊蛮也反应过来,围着邵王后开始念着咒文。
骑着黑石,少清好一段路地跑,直到马的速度开始慢下来,才勒住马,俯身搂着马脖子,蹭着纯黑柔软的马鬃,喃喃道:“黑石,少篁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去找他……对不对?”
黑鹰步履沉重地来到东宫,正遇见下课回黎叶馆的少篁和绿影,走过去一把抓起少篁的手腕,搭了搭脉,皱着眉问:“最近可有很规律地吃药?”
绿影忙说道:“开始是每隔三天喝一次药,最近好象加重了,所以两天喝一次……”
黑鹰忽然笑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来找太子的,他又不乖乖在宫里处置公务,中书大人要我来抓他呢。”
直接闯进月阁二楼的书房里,黑鹰双手撑在桌子上,对着刚从大堆文件里抬起头来的金朗月呲牙裂嘴地一笑,把金朗月吓得一呆,有点结巴地问:“干……干嘛?笑这么难看?”
黑鹰返身坐到对面的紫檀木椅子里,说:“你最近和少篁怎么样?”
“能怎么样?那小鬼对我怕得半死。亏我还想了那么多办法想去亲近他,到现在居然连笑也不笑一下。”金朗月很丧气地说。
“哟!难得,你居然也会去取悦别人?!”
“什么取悦,说的真难听!”金朗月抗议道,“我不过是希望那孩子能像在狄族一样,能够快乐地笑。”
“你真要他快乐,就马上放他回去,我想回到狄族,他会开心地冲你笑。”黑鹰的语气有点怪异。
“我说过我不会放了他。你怎么了?说话这么怪?”
黑鹰耸耸肩:“满足个孩子临死前的愿望,朗月,我这是在教你如何做善事。”
“我不懂你说什么。”
“他最近的药量在加大,大概再过一个月,他就该要一天喝两次药,两个月后一天得五次,大概到今年冬天的时候,就算是时时喂着药也恐怕无济于事,照这样计算,他绝对活不过今年冬天!”
黑鹰一口气说完后看着神色严峻的金朗月。
金朗月慢慢站起来,走到黑鹰面前,猛地一把抓起他,说道:“你,是不是查到少篁的病因了?”
“是的!”黑鹰的回答很干脆。
“真是没的治了吗?!”
对着金朗月的眼,黑鹰毫不犹豫地回答:“应该是的!”
金朗月神色缓和下来,放开黑鹰,踱回书桌前:“说吧,要怎么做?”
黑鹰是个做事严谨的人,他所肯定的事情绝对不会用应该,好象,或许之类的字眼,所以……少篁的病还有转机。
走到黎叶馆,正见少篁接过药碗要喝,金朗月一把夺过碗扔在地上,碗顿时碎裂,褐色的药汁流了一地。
绿影见了说道:“月殿下,您这是干什么?”
“给他治病。”说着拿出个小药瓶,一打开瓶盖,屋子里立刻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腥味,凑到少篁的唇边,金朗月命令道,“把这喝下去。”
少篁一脸不解地望着金朗月。
金朗月沉声说道:“怕我毒死你?”
不假思索地,少篁拿过药瓶就全部喝了下去,瞪着眼前的金朗月……
绿影在一边看着这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少篁忽然一声惨叫打破了三个人的沉默!
比任何一次病发都要来的痛!
犹如尖刺一般狠狠地扎在身上!
无形的伤口飞快地流失着精神和理智,少篁的喉咙里只能发出一声声哀号,双手想去抓自己的身体,以减轻痛苦。
金朗月飞快地锢住他,却感觉怀里的人挣扎地太厉害,几乎抱不住,急忙对一边的绿影说道:“快取绳索来,越牢越好!”
好不容易把少篁绑到床上的时候,金朗月和绿影都不禁舒了口气。
看着在床上不断扭动哭叫的少篁,绿影战战兢兢地问道:“月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朗月不回答,只是看着少篁出神,少篁眼中的痛苦也揪着他的心,一瞬间,金朗月感觉那眼神竟变的绝望起来!急忙抓过枕巾塞到少篁嘴巴里,预防他咬舌。
“月殿下……您……”绿影又问道。
“给他治病。”金朗月再不去看少篁,走到门外,又转过头,“如果明天早上他还活着……”
“明天?如果……?”
摇摇头,金朗月直接走出了黎叶馆。
那一夜的惨叫声直把经过黎叶馆的人都听的心跟着纠结起来,捂起耳朵,没人忍心去聆听。
慈爱的母亲你在哪里
我可知道你的儿在荆棘中
慈爱的父亲你在哪里
你可看见你的儿在荆棘中
慈爱的母亲在九天里
我看见你向儿招手
我渴望扑进你温暖的怀抱
面对的却是根根荆棘
我的血液在流失
慈爱的父亲在草原上
我看见你向儿致意
我渴望扑进你温暖的怀抱
面对的却是根根荆棘
我的眼泪在奔流
飞过的鸿雁啊
请你落到我身边
鲜血已流干
只把这眼泪衔走
千万不要掉落在湖泊里
见了父母就说
我只剩这滴泪
窗户开着,午后的微风吹进来,纱帐舞起,露出床上躺着的一个粉雕玉琢小人儿。
悄无声息地走到床前,伸手触摸到那皮肤,好柔软,犹如有磁性一般,让人的手指不忍离去……
轻轻推着小人儿,那勉强睁开的眼睛真是漂亮,黝黑闪亮,望着自己,一脸的天真:“咿呀……”
哦,对了,他才两岁,还不怎么会说话呢。
掏出藏在衣袖里的小瓶子,对着那小人儿樱红的小嘴就灌下去,开始有些须的抗拒,后来就是主动在喝了,是啊,这可是世间少有的东西,味道也是绝顶的甘甜。
收起瓶子,吻了下小人儿的额头,说道:“你在做梦,你一直在做梦……”
看着逐渐昏迷过去的小人儿,微笑……
白茫茫的烟雾中,一个人身着水红色衣裙边舞边唱着:“梨花云绕锦香亭,蝴蝶春融软玉屏。花外鸟啼三四声。梦惊醒,一半儿昏睡一半儿醒……”
杨柳一般的腰身,仿若瀑布的长发,啊……头上的那支墨绿色的玉钗……好眼熟……缓缓地,那人转过身……
俏丽的容颜却是狰狞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我的儿……为什么你要害我的儿!”
…………
………………
“啊~~~~~~~~~~”
“王后娘娘……怎么啦?是梦魇了么?”一边的宫女赶过来问道。
邵王后有点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宫女,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你们下去吧……”
寝宫里安静无比。
嘭嘭……嘭嘭……邵王后清楚听见自己心脏狂跳不已的声音,声声捶着她的神经。
过去多年,为什么在梦中还那么真切?!
箬妃,不要恨我,我已让他多活了近十年……他的生活纯净如水,一定可以升得天国……
箬妃,不要恨我,你该是了解一个母亲的心……一个为自己孩子不惜一切的母亲的心……
箬妃,不要恨我,要怪就怪你临死前为什么非要生下他……
绿影小心地把少篁手腕脚腕上的绳子解下来,由于挣扎的太厉害,有的地方破了皮,渗着鲜血。
叫过一边的侍女把汗湿的床单换下,拿过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着满是汗水的身体。
昨晚是个不眠之夜。
少篁挣扎哀号了大半夜,直到一点力气都没有,大大地睁着无神的眼睛望着不知名的方向。
凌晨的时候金朗月和黑鹰一起来过,探了探少篁的鼻息,两人相视欣慰地一笑,便又走了出去。
月阁的书房里。
黑鹰盯着西边的方向,愤愤地说道:“真没想到,以贤惠著称的人居然有这丑陋的一面!”
无心地翻着手中的文件,金朗月说:“其实,这也不奇怪……如果不是我和耀星乃一母所生,或许也少不得这一场争斗……”
“朗月!你很无所谓的样子嘛。”
挑了挑眉毛:“我倒是有点感谢那女人,起码现在少篁一切都是我的。”
转身盯着金朗月,黑鹰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你……可是,昨天你毫不犹豫拿金蛇胆汁给少篁喝的时候,我真是……”
“你不是说他如果不喝那胆汁今年冬天必死,而喝了的话起码有一线生机。”
“可是……那是我找的病因没错的情况下啊……万一少篁不是被人下了非尼,而是别的什么……那胆汁一般人喝的话是立即毙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