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人春秋+番外————暗夜白花
暗夜白花  发于:2010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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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少篁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季小刚拖着往前厅跑了。

 

 

出诺彦,马车又行十几里路便到了落樱坡。

漫山遍野的粉红色樱花,少篁问道:“我怎以前没见过。”

“呵呵,少爷您以往都是从西城门出去的,哪里知道这东边的景象。”绿影在棵樱树下铺开块毡席,招呼季小刚和侍卫辛八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就算明知回不去,潜意识里却还是向着西方。少篁苦笑着摇摇头,也去抱了几个垫子放到毡席上。

“……”绿影清点下了毡席上的东西,说,“辛八,你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过会做烧烤。”

“好。”辛八利索地收拾下弓箭,转身就想走。

季小刚忙一把拉住辛八,“叔叔叔叔,带我一起去,小刚好喜欢打猎的!”

“喂,你不是出来放风筝的吗?”绿影说。

“风筝可以吃过了再放嘛,绿姐姐,你最好了,和哥哥一起在这等我们的猎物吧。”小刚说完撒腿就跟着辛八跑了,幸而辛八也未施展轻功,否则哪里追得上。

良久,绿影才说道:“少爷,他可是连您都顾不上了。”

“呵呵……小孩子原就顽皮。”少篁不由微笑,“我也想去林子里走走。”

“好啊。”绿影帮少篁披上件白缎子披风,“别走远了,过会还得吃午饭。”

“恩。”

 

漫步在树林间,少篁深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不时有鸟雀清脆地叫声传入耳中。

少篁慢慢地跑起来,脚步轻盈而跳跃,脸上浮现出欢快的神情。

不一会,眼前忽然一亮,只见一个小小的湖泊出现树林深处,粼粼水波在阳光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跪在湖边,身子微微向前探出。

清澈见底的水中映出少篁因为奔跑而带着红晕的脸,乌黑的长发有几缕直直垂下来,发梢已然落到了水里。

湖底暗绿色的水草微微摆动着,有几尾鱼正游来游去。

忽然想起小时候,只因为自己说池塘里的金色鲤鱼好看,少清就跳到进去抓起来两条,塞到少篁手里。活蹦乱跳的鲤鱼在手里不死心地使劲弹了几下,尾鳍扇着,把水都溅到少篁眼里,一松,鲤鱼便又全数掉回到水里。自然,回到凤翔宫,湿搭搭的兄弟两又被邵皇后一顿训斥。


问为什么要去抓,少清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少篁喜欢啊!”

因为少篁喜欢……

挽起袖子,把手伸向水里……看似近在咫尺的鱼儿,却在少篁伸下大半只手臂后还无法触及,不由把身子压低,压低,再压低……

感觉就要碰到鱼儿的时候,那鱼却狡猾地一摆尾巴,游走了。

少篁一急,身子一滑,向着水面就倒去。

 

 

水中的绿色越来越近,寒意袭上微微发热的脸庞,睁大眼睛,少篁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直到听见一声断喝:“当心!”

接着两条有力的手臂扣住少篁的腰侧一转身,眼前景色晃过,瞬间由一泊晶莹的湖水变成棵棵粉白的樱树。

头里眩晕,瞪着眼前的“救命恩人”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虞公子,没吓着吧。”

“啊……若,若冰先生……”脚下还有点轻飘,少篁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白须老人。

“听说虞公子前几日病了,不知现在身体可好?”

“多谢先生惦记着,已经好了。老先生怎么在这?”

“呵呵,老夫若不在这,公子可不就进那湖里做湖龙王的女婿了。”若冰打趣道,少篁的脸噌地通红,“刚远远瞧见公子伸手在湖里捞什么东西,掉了什么进去吗?”

“没有。”少篁摇头,“我……我只是见着那水里的鱼……”

“哈哈……”若冰大笑起来,把少篁挽着的袖子解下来,揉着少篁冰冷的手,“这是弹琴的手,可不能冻着。”

飞快地抽回手,少篁说道:“今天实在是多谢先生救命之恩,以后若有机会定当相报。”

“公子真是客气。”有点失望地看着少篁,年纪虽小,却有着虞家人的傲气,并不轻易让人亲近,“老夫这次冒昧闯进这里,只是想问件事情。”顿了下,说,“公子可听说过琴川的虞家?”


少篁眼底闪过的惊疑并没有逃过若冰的眼,“……以前姚先生有和我提起,……说,是诗书世家。”

“虞太师颇为喜欢梅花,曾说梅花有四贵:一为贵稀不贵密,二为贵老不贵嫩,三为贵瘦不贵肥,四为贵含不贵开。原本后院栽了大片的梅花林,老夫曾有幸见过几次,梳影横斜,岂是这繁俗樱花可比的。只是后来再没了机会。”幽幽叹着。


“为什么?”联想起落梅轩,那里该是荒废了吧。

“虞家的落梅公子走失后,虞太师盛怒之下便把梅林悉数砍掉。”

略微紧张地交握着双手,“真是可惜……”

“虞公子自小生长在北方?”

“是啊。据说江南很美。”不止一次地听梅妃怀念起他的家乡,每次神往的眼神都让年幼的少篁觉得好奇,不知是如何的美景。

“山美,水美,只是留不住落梅公子的心和身。”

“其实……”轻咬了下嘴唇,“若冰先生,有人在林子外等我,我先走了。”硬生生吞回去真相,少篁不由暗骂自己的冲动,难道和人说虞落梅是因为来追寻母妃而死在纳桑的吗?那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徒惹麻烦了。


“公子真不认识虞落梅?”后面三个字说的极其重,让少篁肩膀一颤,加快脚步往前走时,感觉颈后阵痛,眼前一黑,倒在若冰怀里。

 

树林外,季小刚和辛八已经回来,打来的兔子和野鸡都放在火上烤着,绿影涂了层不知什么香料,香气四溢。

季小刚帮着绿影把食盒里的食物一一摆放到毡席上。

“哇哇,这是什么呀?好漂亮啊。”季小刚叫起来,拿着个白色的糯米团子,上面还包着几片樱树的嫩叶。

“这是樱饼,别乱动,得等少爷回来才能吃。”绿影说道。

“樱饼……哦哦,黑鹰叔叔说过,樱饼是和族的食物,是他最喜欢的;而哥哥和黑鹰叔叔一样都是和族的,所以,这个樱饼就自然是哥哥喜欢的。但是……但是哥哥居然第一见我时候说他是里约人,骗人……”

 


“怎么可以说少爷骗你呢,你看你,人家一句你能回三句。少爷一定是怕你烦。”

“也是哦,小刚以前真没听说什么和族呢!听了黑鹰叔叔的话才知道居然还有那么小的民族生活在大海的小岛上!好好玩!”

“恩,恩。”拍拍季小刚的头,绿影说道,“奇怪,少爷怎么还不出来。”

“小刚去,小刚去找。”季小刚边说边撒腿往树林里跑去。

绿影问道,“辛八,这附近没别人了吧?”

辛八点点头:“出来之前已经通知下去,附近几里地都不会有外人。”

忽然林间惊起一群鸟雀。

辛八暗道不好,飞身向林中窜去……

 

金朗月早该料到,把少篁留在宫外就意味着不安定;但硬把人关在月宫里,却又使得少篁郁郁寡欢。

“秘密缉拿司徒若冰、司空煊,抓到原地处斩。”听完辛八的报告,金朗月立刻下令道。

黑鹰不解地问,“朗月,他们罪不致死吧?”

“我昨已经遣人暗示他们别再和少篁来往,这是他们自找的。”

拿起辛八自覆水湖边捡回红蝙蝠风筝,金朗月叹气道:“原本,我是真想让他们去乐一乐的。”

 

少篁四下打量:充满灰尘气息的房间,干燥的柴草上铺了层毛皮,自己醒来时候正躺在毛皮上,旁边还躺着季小刚,直到这会,他还没醒过来。

头有点昏沉,脱下披风盖在季小刚身上,少篁站起。

房间呈四方型,房梁较平常的民居足有两倍高,只有一扇窗,一扇门。门打外面被锁住,而窗户过高,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不像是住人的,反而更像仓库一类。

此时,金朗月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被人劫去了吧?

无论再周备的守卫,总还有疏漏;不知又有多少人在为自己的下落而奔忙……

 

第一道夕阳自窗户射进来时,门被小心地打开。

一身青衫的司空煊进来说道:“虞公子,这么请你来实在不得已,还望见谅。”

“什么凉不凉的!抓我哥哥干嘛?”季小刚冲上前就想找司空煊拼命,被少篁一把拉住。

“司空先生,您怎么……”见到神智清爽的司空煊,少篁不由纳闷。

“两位被关这么久,想是饿了,外面准备了便饭还请虞公子和这位小朋友先出来吃了再说。”

说到这个,少篁和季小刚还真饿了,毕竟连午饭都没吃。

来到外面,眼中所及只有树木,中间的空地上是一间类似仓库的房子和一间低矮的小屋,有条小溪顺着山势向西流去。

露天摆着张方桌,上面有两碗白饭和五六个菜。

季小刚跳上长凳,瞪了眼站在一边的司空煊,撇撇嘴,拉着少篁的胳膊说道:“哥哥来,快吃东西。”

“司空先生不用?”少篁问道。

季小刚快嘴抢过话:“哥哥,你管他做什么,他是坏人啊。喂,你在哥哥会吃不下的!”

“两位请用,在下过会再来。”司空煊微笑,转身走了去。

“小刚,怎么可以这么和司空先生说话。”少篁责怪道。

“哥哥!”小刚左右看了下,小声说道,“我们快点吃,趁他还没出来我们快跑!”

“啊?”少篁一呆,随后笑道,“这样逃不掉的。况且连在哪都不知道,只怕不被追回来也会在林子里迷路。我看他们也不真想害我们,不妨再看看吧。”

“恩……恩……还是哥哥聪明。”小刚往嘴巴里塞了块红烧肉,鼓鼓囊囊着腮帮子点头,含含糊糊地说。

聪明?少篁苦笑--对于逃跑,他的经验太多。

 

吃罢饭,少篁牵着季小刚被司空煊带到矮屋里。

屋里的土炕上坐着白须的若冰,炯炯的眼神全没了平时的斯文气,倒像是练武的行家。

示意少篁和季小刚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若冰站起身,抱拳说道:“虞公子,老夫今天贸然把你劫来,的确是不对,在这向你们告罪了。”

“切,没诚心。”季小刚头歪着蹭了蹭少篁。

少篁说道:“老先生,不管您是出于什么原因把我带来,都请赶快离开。”

“呃?”若冰不解地看向少篁,被劫的人非但神态自若,甚至还关心起劫持者的安危了?!

“很快找我的人就会来到这里,到时,恐怕您和司空先生都会遭殃。”

“是啊!快放了我们,否则会死的很惨哦!”

“呵呵。”若冰笑了,抚着长须说道,“老夫知道虞公子身边高手众多,也没想留公子多久,只是问几句话。”

 

“请问吧。但,我不一定都能答您。”少篁略微思索了下才说。

“好!虞公子真是爽快人。”若冰指着司空煊,说,“这位想必公子是知道的,无弦琴音的司空煊,他曾是虞落梅公子年幼时的同窗。而老夫,复姓司徒,落梅公子的未婚妻司徒瑞泠正是小女。”


少篁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老先生是想问我虞落梅的事情吗?那很抱歉,我并不想骗您,但我不能说。”

“为什么?”司空煊问道,“我和司徒先生已经观察虞公子很久,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外表性格,都极具琴川虞家的特征。我斗胆问下,虞公子令尊是谁?”

“少胡说!”季小刚忙摆手,“哥哥他是和族人啦,根本不是什么琴川什么虞家的。”

若冰皱下眉,“和族?”

少篁揉揉季小刚的头发,对司空煊说道,“司空先生,麻烦您带他出去玩会。”

“啊,好。”

“哥哥……不行,黑鹰叔叔说要我保护你的!”稚气的话语却带着坚定。

“没事,这两位都不会害我的。”少篁推了把季小刚,“去玩吧,这山上我刚看了下,很漂亮呢,说不定有兔子。”

不放心地看了眼若冰,见他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季小刚临出门时回头恶狠狠说道:“不许你欺负哥哥!否则我咬死你!”

“请放心。”若冰含笑说道。

 

门被关上后,少篁说:“若冰先生,若是您想问我落梅公子的下落,那是不必了,因为人已经去了很多年。”

“他……他死了?!”若冰惊讶地站起身,见少篁沉静地点头,不由又跌坐回去,“真没想到……”

“其实,老夫是真想找到人,问下当年弃婚而去的缘由,毕竟小女为他而死,总要问个明白。不过既然人都不在了,也就罢了。”若冰顿了下,又说,“那虞公子您又是?”


“我本不姓虞,姚先生是为了方便我在外行走才取的这姓。”

“公子莫要先把话说绝。”若冰说道,“老夫和煊在外寻找五年,乃是虞太师的意思。当年虞太师气落梅无故离开,而故意不遣人找寻。近几年许是看透了些事情,终放不下,才要我和煊在外游历时多多留意,若有落梅或是……他后人,务必要带回琴川,也算虞家后继有人。”


“我……的确不是他的后人。”少篁摇着头,虞太师当年若是不赌气,及时把人找回去,舅舅也不至于最后死在自己面前!

“那公子你又怎知道落梅死了?”

“……”少篁沉默着,忽然笑道,“人都当我死了,我却活着;而有的人,明明已死多年,却还有人牵挂着。”

不明白地看向少篁,若冰隐约觉出少篁话中的苦涩,“那,落梅的灵柩在哪,老夫带回去也算对虞太师有个交代。”

“……他,在一个满是梅花的地方。”少篁站起身,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说“若冰先生还是快走吧!否则真来不及了,若是你们被抓,我会于心难安。”

若冰不死心地又问:“公子真不是虞家后人?”

“真的不是,老先生,我只是少篁,我的父亲,是北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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