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人春秋+番外————暗夜白花
暗夜白花  发于:2010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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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兰姐姐,有没有办法出诺彦?”少篁靠在椅背上,觉得头又开始沉重……

“我不想冒险,现在城门都有人把守。送你出去大概得过段时间,守备总有松懈的时候。少篁,这段日子得委屈你多呆在地下室里……少篁?”非兰觉得肩上一沉,少篁竟然又睡着了!脸色苍白,却依旧美丽,若穿上女装,就恐怕活脱脱是箬妃再世了。


非兰在很小的时候见过箬妃,那个江南女子,一颦一笑,都有着迷人的神采。

难怪皇上会在她死后不断消沉,差点荒废狄族大业!幸亏邵皇后不知怎么找来了和箬妃有些许相似的梅妃,才总算让皇上振作起来。

 

 

“我有一个漂亮的堂姐。她从小长在我家,和我一处玩,一处读书,我总是没大没小地叫她箬箬,她总是叫我梅。”那人隔着厚重的铁栅栏门对我说。

我站在门外,静静地听。

“长大了,才知道,女子总是要出嫁,而男子总是要娶妻。箬箬不可能总是陪着我,我想,就算嫁也总是在琴川附近吧,有时候看见街上陌生的男子们,就会想象或许这就是我未来的堂姐夫?!然后感到一阵的眩晕。那天,皇上的旨意传到了家里,封箬箬为鸾凤公主,远嫁狄族。”那人的眼眶开始湿润,“我当时惊呆了,好不容易回过神发现箬箬早已昏倒被扶进房间。我冲到书房里,找到父亲质问。父亲搬出君臣之道来教训我,是啊,他本就曾任帝师,自然是忠心对着圣上,却没去考虑箬箬的感受,箬箬是不愿的,我相信!”


“那后来呢?”我问道。

那人惨惨地笑着:“后来,后来能如何?!当时才十六岁的我能做什么?眼睁睁看着箬箬被打扮得雍容华贵,推进前来迎接的鸾驾……”

“我的母妃……她叫什么名字?”

“虞馨箬。”

“那你呢?”

“我叫虞落梅,你该是叫我叔叔的。”那人说着苍白的手自栅栏里伸出,“篁,你过来,让我摸下你的脸。”

慢慢地走过去,梅妃冰凉的手落在我脸上,那手抖动着,眼里流露的满是哀伤:“你的眼和箬箬的好像,都是那么明亮;脸型也像,唇型也是一样的,还有这头发,好象丝缎……”手缓缓地落到我脖子上,忽然,梅妃掐住我的脖子,眼里满是憎恨,“为什么,为什么她死了?!”


我被掐得透不过气来,说不出话,只能大力地摇头。

感觉过了好久,他才放开我,揉着被掐得生疼的地方,脸色变得煞白,说:“篁,对不起,那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太懦弱……是我的错……”

我声音颤抖着:“叔叔……你看上去好累的样子……”

“是吗?这会都二更了。”梅妃把手缩回去,站起身,对我笑着,“篁,你以后会再来吗?我一个人在这里,好闷,都没人和我说话……”

我飞快地点着头:“少篁一定会再来看叔叔。”

从那天开始,我时刻寻找机会去落梅轩看他,不敢和别人说,连少清也不敢说,这是我和梅妃的秘密。

梅妃,其实是个可怜的人……其实他没疯……他有时候说话真的好温柔,当他的手抚着我的头,感觉温馨无比,一个母亲抚摸自己的孩子大概就是这样的……

 

我已经出了月宫,我想醒过来,多和非兰说些话,多看看那灿烂的阳光……可是好累……为什么我会这么累?

头好昏……在那头脑深处,总还有根最紧的弦,绷着……

 

 

 

地下室的门很突兀地被打开,乔芥惊惶的脸孔让非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夫人!刚才从星王爷府里出来队人,冲着这边过来了!”

非兰站起身,飞快地下了个决心:“乔芥,你马上带少篁走,无论什么地方你们都先在诺彦安顿下来。”

“可是……夫人!那你呢?”

“他们该是没什么确实证据,况且我只是个女流。倒是少篁,他若是再被抓回去,不知又要哪年哪月才能出来。”非兰拉过毛毯包裹住沉睡中的少篁,“马上带他走。”


乔芥不安地抱起少篁,又看了几眼非兰:“夫人,您和属下一起走吧。”

非兰摇摇头:“不行,好端端一个幽兰谷,说没人就没人了,那才更可疑呢。我会应付的。乔芥,你可要记得,你只能听从命令!一有机会,立刻带少篁回纳桑!”

“是!”乔芥转身走到门口,又回头,“夫人,保重啊。”

 

看着乔芥飞快消失的身影,非兰走到房间里,把所有和纳桑有关的资料烧掉,又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有西夏宫廷标志的密件放到暗格里,等待金耀星的到来……

自从潜入做密探以来,就一直有暴露的心理准备。

这是最后的赌注,如果真被抓,那起码要做最后的一件事:破坏西夏和金国的盟好!

 

 

金耀星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非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居然会有女奸细?!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抓住的奸细不计其数,有老有少,有丑有俊,但绝对没个女的!看来这次是遇到好玩的事情了。

今晚收获很大,皇兄总是那么善良,以为我们帮过西夏就会一直友好吗?!

这自西夏搬迁过来的幽兰谷表面上是正经做着生意。但是出入的人却有点奇怪,明明是个女老板,却不时有男子出入,而且都是身上有着些武功的人!盯他们有段日子了,现在才来抓是有原因的:尽管不是很清楚,但很明显皇兄身边丢了人。而就在事出那天,手下报告说幽兰谷半夜有人从外面抱回个人。

 


“一个女人,不安安分分在家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奸细。”金耀星居高临下地说道。

非兰故做不解:“星王爷说什么?我是个卖香料的,怎么和奸细又扯上关系?”

“哼。你太低估我金国了!说吧,你从皇宫里劫出的人现在在哪?若是把人好好的交出来,我不会太为难你。”

非兰心里立刻雪亮,原来是少篁的事情上出了问题?最多就是从宫里截个人……若是一般的也就交回去算了,可是……少篁不行……“星王爷,既然您都知道,那还问什么。您是说从宫里带出来的人么?”


“是。”金耀星有点疑惑怎么这女子还在笑。

非兰毫不犹豫地说,“不过就是个小宫人,我原以为能从他嘴巴里套到什么呢。”

“哦?!”金耀星不禁皱起了眉头,小宫人?皇兄也真是,丢个太监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现在在哪?”

“昨天我叫人放他出城,一个小孩子家被关在宫里也怪可怜的。”

“出城?你们出的去吗?”

“我有我的门路。”非兰只得编谎编到底,让他们去城外搜吧,“就这些么?星王爷。”

金耀星冷笑着:“不止,你看看背后的是什么。”

非兰疑惑地转过头,眼前的景象让她尖叫出声!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凌乱的头发下,那张脸是她这辈子都不会认错的!

狄少明!天那!是她深爱的,于之私奔,共患难的狄少明!

 

金耀星站起来,伸个懒腰,说道:“把这女人押到地牢去,我明日再审她。”

士兵们拖起昏死过去的非兰走出去。

金耀星打开装香料的罐子,闻了闻,微笑道:“这香料倒是真不错。”

 

 

 

 

冰冷的水自头顶淋下,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非兰怒视着坐在不远处白虎皮椅子里的金耀星。

“没什么要说的?”金耀星有点懒懒的。

“……你不都知道了,还想问什么出来?”非兰有气无力地回答,手指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夹棍还在手上,脑子里满是最后看到的狄少明——她可以从那匆匆的一瞥中感受到很多,那脸上,有无畏,有遗憾……


金耀星一把攒起非兰的下巴:“何必呢,我也不想对个女人怎样,你只须认错就是。”

非兰冷笑几声,“我哪里有错?”

“做奸细就是错!有什么战场上见真章,何必做这下三滥的!”这个女人的态度让金耀星很不爽,明明已是阶下囚,随时都会被杀,却是一副冷漠以对的神情,就像……就像昨天杀掉的那个男奸细,是她男人么?


这话好熟悉,对了,少明以前也是爱在战场上厮杀的……少明……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传报,金朗月急步走了进来。

金耀星忙迎过去,说道:“皇兄怎么过来?这里污浊的很,有什么事传我过去就是。”

有点不耐烦地瞪着地上衣衫褴褛的女子:“宫里丢了人,你知道吧?”

“知道,正审呢。原本还想给皇兄个惊喜,没想到您消息竟如此灵通。”

“就是她?”金朗月有点不可思议眼前一个女子能从深宫中带走少篁。

金耀星挠挠头发:“应该还有同伙。”

非兰抬头的刹那,金朗月的脑子里忽然回忆起少篁那次逃到拜泉的事情:“你是……拜泉的?”

“难得你还记得,我正是幽兰谷的主人。”

金耀星插话道:“皇兄,这女人是西夏派来的奸细,您说怎么处置吧。”

“他在哪?”

“我说过,已经出城了。”非兰咬着嘴唇,少明死了,她也不想独活,而这一切的危险在离开纳桑时候圣王就曾提醒过,一切都是自愿的,只因为爱……;但是少篁要活下去,狄族的小王子,他的生命不该在金国终结。


“不可能!城门口我都布置了卫兵!为什么要劫少篁?”

“他不是你亲信吗?不过真可惜,是个傻子。”

一把抓起非兰,金朗月再次质问:“你现在说还是会考虑放你条生路!”

非兰索性闭上眼,不再去看眼前这对兄弟,心里剩下的只有狄少明的脸。

没关系,我会很快陪你的,所以不会害怕,也不会孤单……

 

把非兰扔到地上,金朗月转身走出地牢。

金耀星追上来,问道:“皇兄,那女人该怎么处置?”

“随便,你看着办吧。”此时关心的,只有少篁!

少篁一定还在诺彦,他该是出不去的!关于这一点,金朗月很有信心,培养那三十六个侍卫,为的就是这一天。原本还担心少篁被人劫走会有生命之忧,但现在看来他该是还活着,否则那女人大可不必这么麻烦撒谎说出城。


一想到这里,金朗月不由笑起来,沉重好几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第十章--镜之彼端

 

 

黑暗,无尽的黑暗。

一道闪烁的白光异常惹眼。

我犹豫地走去。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黑暗中闪耀着冰寒的光……

脚底似乎有什么液体……

奇怪。

俯下身,伸手沾了一些,冰冷;凑到鼻子下,是鲜血的味道。

谁的血?

再想往前走,却发现碰上个软绵绵的,似有什么物体。

是人吗?

不是陌生人,好熟悉的感觉,很想念的人,是谁……

给我一点光,再给我一点光,只要一点点,一瞬间,让我看清那是谁……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是谁……

 

清爽的早晨,少清睁眼躺在床上,四肢依旧存留着梦中的冰凉。

 

 

 

里约历一千六百十八年六月,纳桑皇宫里一片春意昂然。

狄少清走进偏殿,接过狄玉成递给他的密件,不由爽朗一笑:“父皇,我们终于可以攻打西夏了吗?”

“当然,等了五年啊!为父都忍不住想试试这刀还利不利。”

少清把密件又仔细看了一遍,说道:“非兰姐姐的字真是越来越好,脱了女子的脂粉味,显得大气很多。不如把这给我吧,也好时时拿来欣赏。”

狄玉成打少清手里抢过密件,顺手就点燃了火烧毁,道:“想害死非兰吗?等他们回来,你自己缠着她要去。少清,前段日子我要你监督制造的火炮怎么样了?”

“没问题。”自信满满,“断不会比那金国的差!按着那图纸,秋枫又请洋教士过来进行改进,把炮火的射程又提高很多哦。”

狄玉成微笑着,对少清说道:“你和木小姐最近不错啊?你母后这段日子可在我耳边说了不少,催着要办婚事。”

少清脸噌得通红起来:“父皇,这事再说吧。你也知道孩儿是一心想着要成番大业。而且……”后半句并没有说出来,少清很想说‘而且少篁还没找到,若是结婚,自然是不能少了他的’。但在这纳桑宫廷里,记得少篁的人还有多少?甚至连父皇近年一听见他提少篁就皱眉。连自己都开始疑惑,为什么把少篁时时刻刻放在心上。


“既然你不愿意,为父也不会强迫你。只是别耽误了木小姐,不如先订婚吧。起码要给木老将军面子不是,一个女儿那么大还在家总是说不过去。”

少清傻呵呵地笑着,默许了。

木秋枫没有平常女子的矫揉作态,很是那种能够和自己出外打猎作战的。反正结婚总是人生必经大事,若是能找个合得来的,那倒也是好事。

狄玉成满意地点了点头。

 

刚才少清没说完的半句,狄玉成不是不知道。

狄少篁,都六年了,若是还活着,也该十六岁。这箬妃留给自己唯一的一点骨肉,得到和失去都仿佛像一场梦。

时至今日,连狄玉成都习惯性认为少篁已死。

前几年少明和非兰曾提到在金国见过少篁,但是在金国太子身边,而且等他们找到的时候早已人去院空。

无论少篁是怎么去的金国,又是在金国过的什么样生活,都可以肯定其中的曲折。与其说少篁被金国拿来做威胁,还不如当他死了好--如同梅妃所说,自己的确是个冷酷的人,但想成就霸业不就该如此么?


现在少清缺少的,就是这个!

上一年春天偶尔经过玉竹宫,进去一看,里面的竹林都已经枯死。

那么一大片的竹林啊,居然再没了往年的郁郁葱葱。听宫人说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全部枯死,前一天见还是青翠的,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全部衰黄,片片竹叶落了一地,厚厚一层。因为事出奇怪,宫人也未敢向他禀报,省得这清净地方又惹是非。


想起箬妃怀着少篁时候就经常坐在竹林里,说这竹子就是她和少篁的命,生与死都可以在这竹上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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