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眯起眼睛，这是一个隐藏身形的魔法，并且是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发动的，不然他不会不发现。

男孩子个子不高，却与柯蒂斯不同，他很阴沉，是那种死气沉沉，法兰经常在柯蒂斯的身边看到他，他参与了每一次对他的欺负，却没有一次与激动地孩子一起欺负他，但是，比起柯蒂斯那种永远只是恐吓的小魔法，他的阴沉的眼神更让法兰恐惧。

“你……”法兰很想问他究竟叫什么名字，因为除了柯蒂斯是一致认识的之外，他是不会在讨伐自己的“战场”上还有心思去询问他们的名字的，但是他又不好意思问出口，毕竟打了照面这么多次，互相也算认识，再询问名字，实在是太丢脸了，对双方都是。

“老板！糖果店有客人上门啦！”绿翼鹦鹉停在了男孩儿的肩膀上，“他收下了坎狄的冰糖。”

冰糖？路西想到了那个弱小的冰冻法术，原来是这只捣乱的魔法宠物做的吗？不过现在看来，它的主人很愤怒。

“别叫我老板！我是个法师，叫我主人！”男孩对自己的宠物低吼着，但是言语中透露的无奈说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就是法兰曾经说过的，认定自己是糖果店老板的宠物？路西想起了法兰在隐世森林中说过的话。高傲的黑魔法师们，一定会为此感到愤怒的吧。路西忽然理解了这个孩子为什么阴沉的过分，有这样的宠物，日子一定很难过。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路西的发问让法兰明显松了口气，但是那男孩却冷笑一声没有回答，轻轻地一挥法杖，旋风如同利刃一般朝法兰袭来。

法兰很害怕，他能够感受到这个魔法与柯蒂斯的小打小闹是多么的不一样，他下意识的使用了他唯一会的魔法，那个漂浮咒，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这一次的漂浮咒语堪称完美，他的高度维持在了正常的水平，而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层气流，这应该就是刚刚让法兰和路西都难以呼吸的狂风的原型，这些放纵的魔法元素被拘束在法兰的周围，形成了一个防护罩，当风的利刃袭来的时候，完全化解在了同一种魔法元素的强大的防护中。

“哦，法兰大贤者，您这样可真如同天使降临啊！”路西开始怀疑是不是黑暗之都的所有孩子，都会用这种话来嘲笑法兰，但是在这个少年法师的声音中，路西却还是捕捉到了他的震惊与虚弱。

这个孩子对于自己的实力产生了怀疑。

这说明法兰的魔法震慑了他，或者说，法兰此时的实力确实是在他之上的。

那么法兰就不会有任何的危险。路西完全放心了，他的经验也告诉他，纵然眼前的孩子是个合格的小法师，他的实力也是远远在法兰之下的。路西放下所以的警惕，十分轻松地看着两个孩子的对立。

面对着“大贤者”的称呼，法兰很平静地接受了他的说法，只是犹豫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还是问了出口：“你叫什么名字？”

“你，你……”男孩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脸涨成了猪肝色，似乎马上就要过来拼命。

路西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想知道，在明知道自己劣势的情况下，这个孩子还会主动找麻烦吗？

然而事实证明，法兰过于懦弱了，在黑暗之都里，所有的孩子，都敢。

第三卷 少年之间 （六）魔法之伤

看得出来，那个男孩气得直发抖。

“看起来，法兰你似乎终于能够使用魔法了？”他的声音虽然依旧有些微微地发颤，但是却已经很镇定，“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你以为你在什么地方？即使你能够使用魔法，魔法学院也不是让你玩泥巴的地方！你简直是塞西尔法师的耻辱！”

这些语言对于法兰已经没有任何的杀伤力了，得到家人理解的法兰，已经在药学的世界里遨游很久的法兰，完全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他不再会因为他人的不理解而伤心，他平和的笑了笑，转过了身子。

他刚刚走了两步，身后刻薄的声音却又一次传来：“哈，法兰，没想到你竟然成了个跛子！难怪柯蒂斯也没心情找你麻烦，你这个小残废！”

路西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孩子能够用如此恶劣的语言来攻击其他人，这样并不像是一个潜心于魔法的法师，但是法兰却只是停了一停，没有回头，再次蹲在了那株小草面前，小心地将整株草采了出来，放进包里。

“太、太可恶了！你竟然……你是在嘲笑我吗！”带着鹦鹉的男孩暴怒得毫无理由，巨大的恶意就朝着毫无防备的法兰压了下来。

当法兰回头的时候，他依旧蹲在地上。

他被欺负很多次，这次对他来说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孩子们会侮辱他恐吓他，也会用魔法惊吓他，有时候也会伤害到他，可是这些都是孩子们小小的欺负而已。法兰曾经很害怕这些，因为这些恶意中伤，连累的是他的家族，他无辜的母亲与姐姐，他会因此而自责而伤心，但是他对于自己本身的安全却是从来没有担忧过的，因为这些孩子永远都是用些破坏力有限的小魔法来戏耍他，他们要的只是居高临下的戏耍。

所以他的警觉性降得很低，确切的说他从来没有过警觉，因为从来没有人，真正地想要置他于死地。所以当他回过头看见那道向自己袭来的浅蓝的光芒、感受到刺骨的寒意的时候，完全呆愣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就算他是一个法师，也绝对不是一个精于战斗的法师，别说他几乎不会魔法，就算他的魔法与他的草药学一样好，他也丝毫不能作出任何反应。

法兰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孩子，但是路西不是。空气中元素的波动在向他示警，但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面对着孩子的口角，他也降低了警惕，如果不是那个男孩过于明显的恶意与毫不掩饰的魔法攻击，他的反应会更加的慢。

这是他所不能原谅自己的，他竟然会置于几乎无法反抗的险地，并且是被如此普通的法术逼迫。仓促之间，他只能跳到法兰面前，用他此刻所有能够调动的法力竖立起防御的屏障。

可是当冰冻的感觉包裹住他的时候，他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他已经很久没有研究魔法了，也很久没有接触人类了，所以他竟然错看了！黑暗大陆的魔法学院，整个大陆唯一进行系统的魔法教学的地方，看似普通的法术，这里的学生也能发挥出超出一般的效果。

不仅仅是冰冻，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攻击性法术，路西被寒冷的气流冲击之后摔在地上，同时感到身体中流出了湿热的液体。

这是他第一次离死亡如此的接近。

学习与研究必须时刻进行，稍有放纵，就会不进则退！对于犯错的人，路西从来都是不屑的，就算这个人，是他自己。自己造成的后果，怨不得别人，只是，黑暗大陆的魔法，竟然果真是这么的强大了吗。路西叹息一声，在丧失意识的最后一刻，脑海中所惦念的，却依旧是魔法。

法兰坐在了地上，他以为他就会死了。但是，当他的法师伙伴落在他的脚边的时候，他又立刻惊醒了。他瞪大了眼睛，什么都说不出来，颤抖的手轻轻地翻转过路西的身体，他在他的腹部看见了一条长长的利刃，而血液则在不断流出。

“路、路西！”法兰凄惨地尖叫一声，低下头看着他的第一个朋友，一个自称是法师，却在魔法下就这么悄无声息了的黑猫。

“这就是你的魔法宠物吗？竟然这么的脆弱，看样子难道不应该是最高级的吗？难道说你的宠物与你一样，都是魔法上面的白痴？呵，这可真是般配！”男孩拍了拍法杖，恶劣地笑了。

法兰无措地坐在路西身边，唯恐自己进一步加剧他的伤势，动都不敢动，只能任由自己的眼泪滴落在他柔顺的皮毛之上，眼看着他殷红的鲜血流淌出来。可是这个罪魁祸首的男孩，竟然敢这样说！他的话语，让一向柔顺的法兰一下子就起了剧烈的怨恨。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他抬起头，那双被黑魔法界的人嘲笑为“牧师的眼睛”，却迸射出强烈的杀意。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理所当然的欺负别人，为什么能够理所当然的伤害别人，为什么能够在作出如此残酷的事情之后，还依旧笑着呢？法兰不能理解。魔法是高尚的，这是路西一直告诉他的，可是为什么如此热爱魔法的路西，却要倒在他最钟爱的魔法之下？法兰感到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比这个更加让人想要流泪吗？路西最爱的魔法，就是被这些人这样的使用的吗？在他不能学习魔法的日子里，在他抛弃魔法安于现状的日子里，魔法就是被这些败类糟蹋的吗？法兰的眼前浮现出路西一次又一次诉说自己的魔法理念的情景，他永远都能在任何事情中找到他最爱的魔法，可是他最爱的魔法却是如此回报他！

法兰被莫大的悲哀笼罩了，他想要挣脱，可是越更加的陷入了伤感与纠结之中，他凝视着面前的男孩，眼珠子一动也不动，目光从指责到怨恨到完全看不出什么感情。他只是看着他而已，他只是在悲哀而已，但是男孩却在这双“牧师的眼睛”中感到了比刚刚的魔法还要寒冷的凉意。

为什么这些人，会使用魔法！

法兰的头晕沉沉地，脑海中被最简单的质问所填满，他在怨着这些法师，但是，又是在怨着自己。他似乎有很多想法，在伤心，在怒吼，在求救；但是又似乎只有两个想法，那就是“如果我会魔法的话……”以及“他们不配……”

不住地流血的猫，猫旁边似乎入了魔的异类少年，这一切都让男孩有了一种强烈的不详的感觉，他应该立刻离开！

第三卷 少年之间 （七）

男孩仓促地转过身子，甚至都来不急欣赏面前的惨象，他抓过绿翼鹦鹉塞进长袍，戴起兜帽隐藏住自己的脸，低着头往图书塔方向逃离。

但是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吹得他无法站立，风灌入他的外袍，长袍隆起成了一个球，他将宽大的袖口遮在面前，并且侧过头，想以此逃脱剧烈的风沙，可是狂风却反而将他的兜帽吹下，让他直面着风的疯狂。

“哦……”他弯下身子，侧过头，却忽然看到一个让他震惊的景象，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法兰与那只死猫周围，竟然连一丝的风都没有！法兰金色的头发无精打采地垂在肩头，他那蓝到恐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还有这诡异的风！男孩颤抖起来，未知的危险在靠近他，他必须走！

他颤巍巍地举起法杖，试图在狂风中发出一个魔法，但是他甚至连念咒都很困难，空气不断地进入他的口腔，让他难以呼吸，当他好不容易完成了他最差劲的一个咒语、法杖刚刚发出微弱的亮光的时候，那在他的周围压迫着他的狂风忽然变成了利刃，划伤了他的手腕，摧毁了他的法杖。

“是谁！”

这只可能是一个针对着他的魔法！

男孩捂着手上的右手，低头看着草地上法杖的残骸，怒吼。

风忽然停了，飞舞的树叶立刻落下，青草也停止了摇摆，一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流血的多出了一个。

“小糖果，我以为你和你的鹦鹉推销你的糖果去了。”柯蒂斯从林间走来，悠闲地抄着手，说出的话与嘴角的冷笑却让男孩浑身发抖。

小糖果是他的绰号，一个绝对不亚于法兰的“大贤者”的充满讽刺的名字，只因为他有一个似乎变异了的魔法宠物。绿翼的鹦鹉对于糖果店有着异乎寻常的爱好，当它开始自称是糖果店老板的时候，他的灾难也就自此开始，直到他隐藏在欺负法兰的队伍里，将自己长久的怨念借着“大贤者”的恶言恶语发泄在了法兰的身上，同时也让好事的少年们忘记还有“小糖果”这个词语。

他太在意这个了，他的过度在意，让他长久以来都憋着一股怨气，而与他情况相似的法兰的过度不在意，却反而让他更加怨恨起法兰来。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柯蒂斯最近并没有找法兰的麻烦，但是他从“小糖果”三个字中体会到了这次麻烦的会是自己，更然他恐惧的是之前的一系列魔法，毫无疑问，这些让他束手无策的魔法，是柯蒂斯发出的。黑魔法界的天才柯蒂斯，竟然已经有了这种实力了吗？竟然能够摧毁他的法杖！他颤抖着站在原地，任由手上的血滴落。

“柯蒂斯，你别装了。”尼亚清脆地声音传来，“没有法杖很不习惯吧？谁让你一定要使用这么强大的魔法？你连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就这么莽撞！你那一打法杖又牺牲一个了。”

柯蒂斯将抄在一起的手放下，握了握拳，他确实很不习惯没有法杖的日子：“尼亚，不是你说的，有很奇怪的感觉的吗？似乎很悲哀，很伤心，又很危险啊！”

尼亚小心地捧着水晶球，冷笑一声：“我只是感到奇怪的感觉，那些具体的形容词，似乎是你自己感觉到的。所以是你自己急匆匆地使用这些魔法，谁知道你是不是太害怕了呢？”

柯蒂斯撇了撇嘴：“是的！我们两个同时感到奇怪，才会到这里来，但是我就是想要拦住他，你难道也没有这种感觉吗？我说小糖果，你会来这个小树林？据我所知，学院里面没有一个人会不去图书塔而来这个小树林的！”

男孩并不做声，连他的鹦鹉也噤声了。

尼亚没有理睬柯蒂斯的盘问，她拽了拽头发、皱着眉头：“哦，我也感到很奇怪，我现在一直很奇怪！有些心慌地感觉……”她看着眼前男孩，觉得他更加奇怪，他似乎很害怕，在流汗，似乎都要倒了，但是却依旧直直地站着。尼亚抱着水晶球，靠近了这个奇怪的男孩，歪着头打量着他，可是，却在他的背后看见了她所熟悉的色泽。

她揉了揉眼睛。

这里是黑暗大陆，除了阳光似乎就再也没有这个颜色了。

那么……

她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似乎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捂住嘴巴，僵硬地向前走了两步，水晶球砰地一下砸在了地上。

在这片林子中，三个法师都失去了自己的道具。

柯蒂斯发现了尼亚的异常，走到了她的身后。

她看见的，他也看见了。

他比她更加镇定，他第一次感到父亲平时严苛的贵族教育在此时是多么有用。他平稳地走到法兰身边，用力地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他：“法兰！”

“法兰！！”尼亚挤在了法兰的身边，“别伤心！别伤心！”

那席卷了他们两个的剧烈的感情，竟然是来自法兰无法控制的情绪。这就是兰贝特老师对他们所说的，他们两个与法兰之间因为魔法而产生的微妙的联系吗？

法兰并不能说话，也没有反应，他只是直直地盯着“小糖果”。

男孩僵硬地站在前方，他怨恨着法兰，但是他却一步都不敢动，也不敢逃。

“该死的！难怪你……”尼亚死死地盯着男孩，现在她无比后悔摔碎了水晶球，那个一开始就被作为消耗品的水晶球虽然廉价，但是到底是一个法术的媒介，她简直想将自己所有的法术都施展在前面的孩子的身上！

柯蒂斯则一反之前，看都没有看那个男孩一眼，他低下头，轻轻地摸了摸路西的冰凉的身体。

“路西！”

法兰似乎是被惊醒了似的，抓住了柯蒂斯的手，喊着他的朋友的名字。

“法兰。他很危险。”柯蒂斯看着法兰慌乱的双眼，冷静地说，“但是由于之前受到的是冰冻的魔法，所以他的血流的并没有非常快，同时他的生理机能也被冰冻了。可是法兰，他还是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