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点了点头，轻轻地舒了口气：“没事就好。只是他们还是被药剂伤害了。”

“大不了躺几天呗。”尼亚倒是很看得开，“下一次他们就会记得，不要小看任何人了。”

路西第一次看到黑暗大陆这样的教育方式。如果在圣光大陆，让那些学徒们处在刚刚那样密集地完全绝望的魔法之下，估计全部都要惊惶得不能动弹了。残酷的失败，濒死的经历，在不断地受伤中累计经验，这样教导出来的，才会是真正的具有力量的法师。

“到我们了。”柯蒂斯并没有打扰他们姐弟的互动，只是一直关注着比赛，当场地上的孩子们都离开，而旁边地老师举起了手臂示意的时候。他知道该他们上场了。

“走吧。”

看见柯蒂斯率先走上前，尼亚习惯性地想抢先，但是她顿了顿脚步，还是选择和法兰走在后面。

“上了场后，千万不要动，就站在那里就好了。”尼亚走在法兰稍微前面一点的位置，微微地侧着头，虽然这个角度并看不到法兰，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的碎碎念。

法兰不停地答应着她，两个人慢吞吞地跟在柯蒂斯后面走进了场地，柯蒂斯回过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弯着腰笑了起来。

尼亚愣愣地看着柯蒂斯的笑容，忽然之前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涌上了心头。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回头——黑暗之神啊，即使刚刚，面对未知地运气最差的预言，她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法兰！”尼亚完全怒了，她觉得她总有一天要被法兰气死，　“你……你！”

“尼亚，怎么了？”法兰坐在椅子上，莫名地看着尼亚。

“你还说！你竟然把椅子弄上来了！”尼亚看着法兰刚刚在台下坐着的靠背椅，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述，“快点弄下去！”

“为什么。”法兰更加不理解了，“你说的……”

“我说你站着就好，没让你坐着！”

“……这有区别吗？”同样是什么都不干，坐着和站着真的有区别吗？

尼亚忽然发现，她没办法告诉法兰这其中的区别。告诉他这是法师最重要的竞争，每个法师都应该严阵以待？哦，算了吧！法兰根本不能算是一个有法师自觉的人。而且，严正以待？之前他们拿都已经说好　了，让法兰站着就好，如今再说认真对待之类的话，也实在是太前后矛盾了。可是，可是……

尼亚长久以来收到的教育，让她知道法兰坐在这里是不合适地，可是搜肠刮肚，她还真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柯蒂斯走了过来，看着法兰疑惑的眼睛，回答：“你只需要站着，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就好，如果坐着的话，万一有什么不能控制的法术攻击到你，你会很难躲开。”

法兰摇摇头：“我知道这不是理由，但是我真的很想抓紧时间好好地看书。而且，说到安全，我相信你们是不会让我出什么意外的，不是吗？”法兰抬头看着柯蒂斯，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不会让事态超出自己的控制，我只需要坐着就好。”

“哦，是的，当然。”出于意料的得到了法兰如此高度的信任，柯蒂斯什么都不想说了，他只会附和着法兰的说法，“你看书吧，我可以解决一切的。”

“嘿，你不要忘记我那个运气超级不好的预言！”尼亚故意这么　说。

“我想这真的是没关系的，之前我们就说过了，无论怎样的局面，我们都可以解决，无论法兰是坐着，还是站着。”

尼亚翻了个白眼，懦弱的柯蒂斯，法兰只不过就说了一句话，竟然这样就放弃了。

不过……她已经并不坚持了，法兰说的对，他们两个人站在这里，还会发生什么超乎意外的事情呢？这完全不可能嘛！

尼亚捧起了水晶球，轻蔑地看了里面浓浓的黑色一眼。

第三卷 少年之间（三十一）

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之所以出乎意料，就是因为是无法预测的，它会在你最自信满满的时候迅速出现，让人们在惊讶之中感到措手不及。

那时候，法兰他们三个人刚刚达成了共识，尼亚和柯蒂斯的自信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是法兰自己则看着自己周围的保护罩有些尴尬。

是的，他终于可以坐着了，虽然这样很显眼，似乎又很嚣张，但是尼亚和柯蒂斯到底是妥协了。不过，在尼亚的绝对强势的命令下，法兰不得已罩上了一层光鲜的防护罩，高调地昭示着他是被强大的魔法保护着的，即使他坐在这里，也别妄想动他一根寒毛。虽然刚入学的新生跟着高年级的学生组队来混过这门课是很正常的，但是像他这样摆明了什么都不做，就是来混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台下当然议论纷纷。但是没有人可以用任何理由来阻止他们，更何况台上站着的又是这样两个人……他们有任性的权力。

法兰苦笑地望着路西，他知道自己是没什么理由说话了，也不能说话打搅已经严正以待的尼亚和柯蒂斯，他只能叹口气，翻开书，打算按照之前计划的，放开手依靠着可信赖的同伴，自己闷头看书就好，可是此时他却一眼都不想看。

好吧，既然是自己第一次正式面对的对决，那么就按照尼亚说的，好好地见习吧。

尼亚和柯蒂斯站在法兰的前方，但是却往侧面偏出很远，他们故意留出了一个空间。以便当对方的魔法往他们身上招呼地时候，能够尽量地不波及到法兰。

他们的对手是什么样的呢？应该不会是一个人，在今年之前，整个校园只有柯蒂斯和尼亚有勇气一个人站在这里，而其他人都是组成了小组的。今天，当他们两个人都结成了小组之后，不可能有人还有勇气能够单独面对这次的实践课程。现在尼亚和柯蒂斯唯一担心的是，希望人数不要过多。如果人太多的话，就算是幼稚到极点的新生，对着法兰一阵狂轰乱炸，也是会打乱他们地步调的。

然而，意外的发生是永远不在人们思考的逻辑之内的，就在他们三个人屏息等待着的时候，他们的对手的时候慢腾腾地上场了。

一直以来，这个所谓地实践课程。都是一个光明正大进行对决的地方，每个自傲的法师，都是精神抖擞地站在这里，用尽全部力量打败他们最初的对手。大家都是那么地激进也是那么的认真——当然除了法　兰——基本上所有的人，都会紧张地关注着场上的比赛，当上一场一结束，老师一伸手，就立即跳进场地，带给所有人下一场精彩的演出。

但是法兰他们因为一张椅子，已经折腾了一小会儿了，这段时间并不长，可依然没有人上来。法兰并不懂赛程的紧张。但这倒让尼亚有些紧张起来。

“会是什么人呢……”尼亚轻轻地挪动着脚，“好像很自信啊，都不急哦……”

“……”柯蒂斯没有说话，低着头，几个咒语已经就在口边。

法兰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压抑的氛围，他想到了尼亚的那个最差的预测结果。

三个人地精神都紧绷了。不得不说，这其实是最好的战斗状态。但是对方却显然不这么想，在评判的老师再次举起手催促之后，他们才看见了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上台。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赛维站在他们面前直喘气，“哦，是你们。非常抱歉，我打工来迟了。”

“你……”尼亚完全不相信竟然真的有人能够单身一人站在自己面前，即使那个人是见过几次面的赛维，她不能掩饰自己的惊讶。一瞬　间，她忽然想到了别地地方去，这个一直显得很平庸的法师竟然敢只身来参加，难道他一直都在藏拙吗？毫无疑问，今天的对手是他一个人，这真是最大的出乎意料，联系到自己一直不好的预感，难道那最差的运气，指的就是他？难道说，他有着大家所不知道的实力？

在战斗中永远不能小看任何对手。

尼亚非但没有放轻松，反而更加紧绷了起来。

柯蒂斯也是同样，他板着面孔，牢牢地抓紧了法杖，只要老师宣布开始，他就能立刻发动法术。

只有法兰维持着单纯的惊讶，他完全没想到紧张了半天等来的是如此熟悉地人，眨了眨眼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和他打招呼。

但是接下来，法兰就不需要为打不打招呼而思考了，因为赛维对他们点了点头，率先开口。

“我放弃。”

然后他对着场地旁边的老师比了个手势，笑眯眯地下场了。

—

柯蒂斯皱了下眉头，然后摇摇头，法杖在手心轻轻地拍打着，他慢慢地走到法兰旁边，对他笑了笑。柯蒂斯的精神渐渐地放松了。

“这个人真是……”尼亚低声咒骂了一句，咬牙切齿。她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她看了场外的老师一眼，气呼呼地也走到了法兰身边，不过与柯蒂斯不同，她不但没有放轻松，由于怨念，她周围的气场反而更加的强大了。

“你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抱怨着，“他竟然敢……”

柯蒂斯一向都很沉稳，就算面对这样的大意外，也没有像尼亚那样发飙，他冷静地将头发捋到了耳朵后面，慢慢地吁了口气：“这是允许的。”

“真是，我简直不敢相信！竟然有这样的人！”尼亚的声音又短促又尖细，似乎都喘不上气来，“他以为他在干什么？法师的尊严就是这样的吗？哦，这简直是最大的耻辱！”

她很激动，已经接近了歇斯底里的边缘，但是很显然，法兰比她更加激动，他呆呆地站了起来，猛地转过头盯着他的姐姐。

“怎么回事？他、他放弃了？怎么可能放弃？？”

“是啊，竟然放弃！”尼亚跺了下脚，“法兰，你也难以置信，对吗？”

柯蒂斯回答了法兰的问题：“确实是可以认输放弃的。”

法兰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尼亚，你都没有和我说。”

“唉？”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和你们组成小组了！”法兰特别的遗憾，　“我直接认输下场就好了，根本不需要胆战心惊地和你们一起上场，也不会拖你们的后腿了。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早点告诉他？可是，尼亚和柯蒂斯这样，那么看重魔法的法师，能够想到还有那种懦弱逃避的方法吗？带着法兰“混”，就已经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底线了，而且，这也是由于他们抱着能够让法兰多接受魔法的熏陶的小小的私心的原因。直接退出？不，凭借他们两个人的大脑，是绝对想不到这样一个如此“高级”的方法的。

“现在晚了！”也许是意识到了法兰的逃避心理，尼亚的口气很不好，“你得知道，法师必须有法师的尊严，既然面对战斗，就必须面对到底，中途退缩是绝对不允许的！”

“如果是属于我的战斗，我当然必须面对……”可问题是这是一个课程，一个不论你愿意不愿意就必须参加的强制性的课程，所以有少数并不热衷无缘无故的战斗的人会想要放弃，也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只是接受了完美的黑暗大陆价值观教育的尼亚，她本身并不能理　解。

也许是因为和法兰的关系改善的缘故，柯蒂斯反而变得宽容了起　来，他微微一笑，安抚地按上了法兰的肩膀，让他又坐了回去：“法兰，你千万不能退缩啊，如果你退出，我们就惨了，要知道，你对我们是非常重要的。”

“柯蒂斯，你这么说……”法兰苦笑，其实都已经站在了这里，身为同一个小组，他又怎么会盲目地就退出呢？只是震惊之下抱怨抱怨而已。

柯蒂斯的体贴让法兰一直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他们都放松了下来，靠得很近，小声地说着话，法兰身上那个高调的防护罩也笼罩了柯蒂斯身体的一部分，衬着他的黑发，发出奇怪的光。

尼亚抱着水晶球瞥着这两个人，内心还在忿忿不平，黑暗之神啊，现在的法师都怎么了！

看看法兰，再看看柯蒂斯！

注视着两个人，尼亚撇了撇嘴。

因为这个紧张地开始，却又匆匆结束的战斗，他们三个人都已经将警戒降到了最低。

然而，往往在这个时候，才会是最大的意外发生的时候。

“啊——！”

尼亚的惊叫让法兰和柯蒂斯全身一颤，同时他们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尼亚，却看到她倒在了地上，一只手牢牢地抱住水晶球，而另一只手臂遮挡在额前，保护着自己的头部。她的周围有着浓烈的魔法气息，可那魔法来得太快，在他们都没有发觉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只有法兰身上的防护罩，抵消掉了那出其不意的法　术。

法兰匆忙跑到尼亚身边，被她脸上的血迹吓到了，他手足无措。

柯蒂斯则立刻沉下了心，他默念着咒语，看着不远处慢慢靠近的对手，冷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第三卷 少年之间（三十二）

尼亚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站在这里好好的，——好吧，并不是好好的，她在无聊地不知道向谁生着闷气，也许是赛维，也许是法兰，哦，谁知道呢？可是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被攻击了。

不仅仅是压力，柯蒂斯和法兰感受到的压迫感，在完全没有防护的尼亚身上，简直就像是当头一棒。尼亚顿时趴下了，她这时候才是实实在在地气都喘不过来，反射性地护住脸，可是还是感到痛，脸上是热乎乎的液体，头晕目眩中，笼罩着她的是她最熟悉的魔法的气息，但是此时，这些东西却想要她的命。

法兰推了推她，明亮的防护罩的光芒刺得她清醒了起来。

“尼亚……”法兰再一次看到了这么多的血，上一次是路西，这一次是他的姐姐，他冷静了许多，可是愤懑的心情却完全没有改变。这只是一次课程，不是吗？分出胜负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给一个女孩子带来这样的伤害？尼亚的脸颊上的伤痕在哪里，他根本看不清，他只看到了红红的血。

“竟然偷袭……”尼亚完全清醒了，胳膊在脸颊上擦了一把，疼痛感让她皱了眉头，低头看了眼袖子上的血迹，她抿了抿嘴，站了起来，“法兰，旁边坐着去！离远点。”

“可是为什么！”法兰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好好的会发生这种　事，“我们不是结束了吗？”

“一方放弃的话，接下来的顺序要全部打乱，下面的人要顶上来。而比试继续。规则是不可能让你不战而胜地。”柯蒂斯站在了法兰前面，背对着他，小心地护着他，“我们忽视了，这种情况下，他们上　场，比试就开始了。”

尼亚捧着水晶球已经完全进入了戒备状态，柯蒂斯的法杖也莹莹地发着光。法兰死命地捏着手上的书，还是坐了回去。

他只能尽力不添麻烦。

路西在叹息，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深切的体会到黑暗大陆的不同。仅仅是学校，竟然就能有这样激烈的竞争，如此教育出来的法师，又有谁不是独当一面的呢？

柯蒂斯走出了法兰防护罩地范围，他甚至站在了受伤的尼亚的前　面。他并没有回过头探视尼亚的伤势，在战场上。只有打败对手，才是最好的保护。

法兰从来没有如此关心过，他已经没有看书的心思了，将书放进随身的包里。却盯着包里放着的东西看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