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凌凤忽然一愣,然后低低笑出了声。
难怪逸远那么喜欢算账,这人世间不就是时时刻刻都在算计中吗!?
“皇上?”贤妃不明白皇上为何而笑。
凌凤低笑地看着她,心中也不似以前那般迷茫,站起身也毫不含糊地回道:“贤妃,之前有德妃的前车之鉴,你还真敢再来尝试一遍啊?”
“……!”这话听得贤妃颤栗不已。
“不过你放心,立后大典临近,朕不会弄出那样的事,晦气!”凌凤转身慢步离开,“可是你应该清楚,要人无代价地说出实话的方法不止一种不是吗?”
凌凤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贤妃,那视线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不由得使贤妃手心直冒冷汗。
她的计划很完美,若是之前的凌凤绝对会相信她的言辞,并且答应她的要求而后再绞尽脑汁向裴逸远解释,可是现在不同了。
现在的凌凤能让她功亏一篑,因为他不再是只顾帝王之业的皇帝,沈念卿的故事让他明白那份真情的可贵。
“贤妃,你不笨,朕给你机会……只要你能说出事实,朕既往不咎,保你平安出宫如何?”
“皇、皇上……”贤妃还想再说什么,可凌凤不再有耐心听。
只见他挥了挥衣袖道:“你好好考虑,不然休怪朕无情。”说完,他头也不会地离开了。
被留下的贤妃这次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让皇上抓住了把柄,还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撩到。
“失算,真是失算……”她跪倒在原地。
一副落魄的样子哪还有之前的高贵可言,她笑了两声,忽然又放声大哭起来,时而哭时而笑,表情古怪地很,而这硕大的殿厅内只闻她一人凄厉的哭喊声。
“哈哈……好,要死一块死!淑妃,我们是好姐妹,妹妹不在,你也休想能留下!”
61
这解散令一出,不要说贤妃如此,各家嫔妃都是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要留下,甚至到了最后不惜互相揭起老底,平日里关系再好的姐妹一夜之间也是反目成仇。
短短五天内,裴逸远听到的宫闱秘闻远远超乎之前所知,什么毒害宫女、私下贿赂,真是应有尽有,到后来凌凤被气得半死,连他也实在听不下去了。
虽说之前在朝臣面前,凌凤有拿出一张名单,但实际上根本就是胡扯。那么短的时间里,他怎么可能查出这些暗地里的贼事!?虽然他知道皇宫里这种事有,可是没有想到一宣布解散了后宫,这群女人竟然真的这么不知死活,完全不给留余地地全部给抖了出来!
这天夜里,凌凤宛如受伤似的躲到了裴逸远的怀里,大家仿佛都知道今日的凌凤需要抚慰,连小凌都不曾来打搅他们俩。
裴逸远在陆大夫的照顾下,身子日益转好,如今也算是能行动自如,他依在床上,凌凤枕在他腿上,双手牢牢锁住他的腰肢,一脸愁眉不展,仿佛向母亲撒娇的孩童一般,裴逸远伸手想要抚触凌凤散开的发丝,可手指还没有碰到,就被凌凤拉了过去放在嘴边亲啄。
“逸远,你是不是早知道那些嫔妃们的所作所为?”
“不,除了淑妃和贤妃之外,我根本不认识其他的嫔妃。”裴逸远说的是实话。
而事实上,也曾经有几个嫔妃曾偶尔在宫门口向他示威炫耀,不过他没有在意,只是贤妃和淑妃因为挑衅地太直接,还接二连三地怀凌凤的了孩子,这才上了他的心。
凌凤听了有些郁闷,“可你还是隐瞒了淑妃假孕的事。”
这事一想起来,凌凤就恨!
要不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说自己被逸远打掉了胎,逸远就不至于受那么多的罪,还害得他差点失去了逸远而不自知,就差一点儿,他就要变成第二个“赵伯恩”了!
不但如此,他之后还听贤妃之言查证了那个李太医,那个胆小怕事的立刻就招认了,甚至还告诉他,设计下要陷害裴逸远的也是淑妃,不过这事凌凤没有让裴逸远知道。
真是个恶毒的女人,和她娘一模一样!
“我已经道歉了。”裴逸远叹了口气。
他也不想骗人,不就是怕喜欢孩子的凌凤闻讯会伤心吗?谁又知道凌凤关注的不是“孩子”,而是“继承人”呢?以为他想去冷宫吗?真是的……
“哎……”知道这不是裴逸远的错,凌凤深深地叹息一声。
贤妃迫于无奈将说有事请说了出来,并且供认不讳。
淑妃的怀胎是假的,那时落入水中也是她们俩计划好的一环,那时淑妃腹里裹着沾满献血的毛布,毛布入水后她便用力挤压,这样便成了血水,然后也是她一手拉住裴逸远,将血沾在了裴逸远的脚上,最毒妇人心,用来形容她是最合适不过了。
“逸远,你会不会笑话朕很没有眼光?”凌凤闷声问道。
裴逸远摇摇头,“怎么会,这些都是后宫里常有的事,不过以前从没有帝王将这些放在台面上说,而如今你要解散后宫,她们当然为了保自己而牺牲他人了……”
“女人啊……真是虚伪,还是逸远你最好!”凌凤说着,亲昵地搂紧他。
“不要这么说。”裴逸远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她们也是身不由己,后宫这地方是逼着女人往绝路上走……对了,话说回来,你决定怎么处置那些犯事的嫔妃?”
立后大典便在三天后,裴逸远相信凌凤不会罚得过分,只是不免担心,所以询问道。
“还能怎么样,人家各个都有些来历,最多就罚些银子……不过关于淑妃……朕真的很想废了她然后发配边疆。”凌凤的这个想法在闻讯她假孕之时便有了。
裴逸远一听有些为难地反问:“那你要怎么向丞相解释?”
他对于丞相宠爱这个女儿是早有耳闻,不然她也不会那么放肆,若是凌凤此举一下,那非气死赵丞相不可,凌凤……舍得失去这个臣子吗?
“老丞相啊……也是时候告老还乡了……”凌凤低喃。
裴逸远有些难以置信,可凌凤的口气却不似在开玩笑。
“我真觉得奇怪,我昏迷的时候,你到底听了什么话?竟然变得如此决断了?”裴逸远原本没有打算追究,可是时至今日,他似乎不得不正视那事了。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股力量能让凌凤有如此转变。
“一个故事而已。”凌凤笼统地盖过,“一个悲伤的故事。”
“故事终究是故事,学到一点儿东西可以,但没有必要当真。”
裴逸远自认还算了解凌凤的个性,这个皇帝挺重感情,或许就是他将这个悲伤的故事当真,才有了今日种种异状。
“朕知道。”凌凤说着转了个身,拉下裴逸远,让两人面面相对。
“逸远,朕喜欢你,很喜欢。”
“怎么好好的说这些?”裴逸远轻笑着问。
凌凤见他笑,自己也笑了起来,“没什么,就是想让你知道,嗯……逸远,你会一辈子陪着朕吧?”
“你会付我皇后俸禄,我会一辈子跟着你的。”
“呵……很像是逸远会说的话。”凌凤微笑着改变姿势,将对方纳入怀里,“放心,朕会一直付你皇后俸禄,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然后我们就这么过一辈子……”
即使是千金也难买此时此刻的温馨,而为了这样幸福的日子可以持久,凌凤下了最后的决定!
翌日,后宫的嫔妃各自被遣送回家,而唯独淑妃被压入了大牢,赵丞相闻讯立刻赶来,想向皇上问个明白,可却遭到了皇帝避而不见的命运,无奈之下,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了天牢探望女儿。
被关进天牢,淑妃心中的怨气不言而喻,而听得其他人告诉她,是贤妃暴露了她的底细,心中又是一股恨意而生,她思索了好久,在这冰冷的监牢里,最终她将一切的不顺算在了裴逸远的头上。
如果不是他当初进宫,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一个男人而已,凭什么获得皇上如此宠幸!?
“思蓉。”当赵丞相见得爱女身着囚服坐在牢里,心中一紧。
刚要想上去安慰两句,却没想淑妃先行开口了:“爹,你为什么不按照我说的话去做?”
62
赵丞相见女儿没有了往日的风光,脸上沾染了些许污浊,可是那份傲气仍然。赵丞相暗中为这个孩子摇头,这急脾性怎么和她娘一点儿也不像呢?
“思蓉,这不是爹说了能算的事,这事关社稷大统……”
“社稷、大统,你就知道这些!”事到如今,淑妃已经忍无可忍。
她出生在这个家,受尽父亲的宠爱确实没错,可是这个父亲为什么只看得到眼前,却看不见背后呢!?
“够了,够了!我受够了!”淑妃歇斯底里地尖叫出声。
她异常的反应引起了赵丞相的不安,以往眼中那个娇柔曼妙的女儿为何会如此疯狂?难道是皇上给与的罪名将她给压垮了吗?
“思蓉,你冷静些,不要怕,爹在这里,爹不会让你有事的……你没有干过的事,爹也相信皇上不会冤枉你,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才……”
“不,一切都没错!”淑妃瞪着双眼望着年老的父亲,眼眸中不含一丝情意,“是我干的,所有的事都是我干的!”
“思……蓉?”赵丞相不敢相信自己听闻的一切,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可淑妃一点也没有顾及父亲的感受,十指牢牢地攀住木栅栏对外吼道:“我就是不甘心,怎么样!凭什么他区区一个商人之子就能获得那样的殊荣?一个男人凭什么能登上我觊觎已久的后位?所以我设计他,陷害他,那都是他自找的!”
望着女儿冷冽的神情,赵丞相只感到一阵心寒,他老了,也不再有年轻时的雄心壮志,现在的他只希望孩子能过得幸福,可是为什么会变成今日这般田地?他扪心自问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思蓉……你太偏激了,若是你娘……”
“不要提我娘,我恨她!”淑妃的怒气更甚道。
赵丞相听了这话,也是气急,“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娘!?”
“我就是说了,我恨她,我也恨你,我恨你们毫无责任地把我带到世界上!”这股怨气憋在淑妃心中二十多年,如今她终于说了出来。
“是,爹你爱娘,你也宠我!可是为什么你那么爱她,却还是不愿意给她名分?害得我以私生女的身份来到世上,你知道以前周围的人是怎么说我,怎么看我的吗?”
“你根本不知道!”淑妃恶狠狠地眯起眼睛,“那些人在你面前一套,在我面前又是一套,你只知道大家表面上接纳我,可你是否见过他们是如何侮辱我的!?”
“我……”
“你没有!”淑妃不给父亲回答的机会,“你只知道爱我那个已经死去的娘,关照要我时时向她学习,让我一辈子活在她的阴影下!所以我只有靠自己,我一定要当上皇后,这样才能让大家都臣服我!”
她字字犀利,宛如一刀刀割在赵丞相心头,血流不止,听她一番话,赵丞相不禁开始疑问:以前那个天真可爱的女儿真的存在过吗?
“我恨娘,我也恨你,我恨你们!”话说着,淑妃也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
她缓缓跪倒在地,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思蓉……”
女儿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见她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赵丞相也是不忍,蹲下身子,双手伸进牢里抱住女儿轻轻抚慰,或许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太草率了。
“爹,我不要被流放,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事到如今,淑妃不得不面对自己种下的恶果,女性本能的柔弱显现了出来,就算她再恶再毒,在面对自己的生死攸关之刻,还是感到了恐惧。
“乖,别怕,有爹在……爹去和皇上说……”赵丞相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方才女儿的言辞虽然依旧令人心痛,可现在孩子的模样也实在叫人心疼,“爹不做什么丞相,你也不做什么皇妃,我们一起离开京城,去临安,那里山明水秀,我们去那边过平淡日子。”
淑妃靠在父亲的怀里,一瞬间也有了放弃一切的想法,她乖乖点头不再多想,现在还能想什么呢?命都快保不住了,皇后的宝座又能怎么样……
凌凤将立后大典搞得格外隆重热闹,像是想让天下百姓都知晓他的皇后是多么令人尊崇。当然不免例外的,他还邀人去请了裴家夫妇。正巧裴家夫妇人在京城,而按照他们的意思,家中的孩子没有到现场来的必要,由他们亲眼目睹典礼就成。
裴夫人进宫后,见到久违的孩子真的是瞎了双眼,不禁失声痛哭,裴逸远安慰了母亲一番,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她的泪水,之后凌凤以试典礼的衣物为由将他支开,而自己则单独留下面对裴家夫妇。
裴夫人原本对这皇帝就没有太多好感,现在知道儿子因为他失去了光明,就更不要提喜欢了,裴老爷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毕竟他们都不知道皇帝对于逸远的看法。
“裴老爷、裴夫人,关于逸远的身世,朕已经听陆大夫说了,所以请不用担心朕会伤害逸远。”凌凤一针见血道,“朕不是赵丞相,朕清楚朕喜爱的是裴逸远!”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坚定,令人信服。
可裴夫人显然是不放心自己养大的孩子,看着当今圣上,她也没有畏惧,“皇上,无凭无据,我实在很难相信你,自古君王多薄幸,我真的不敢奢望你一个君主能宠爱逸远一辈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朕能明白夫人的感受。”凌凤豁达地表示,“可也希望夫人能明白,逸远不是沈念卿,他比他的父亲要能干得多。”
“我知道……这个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知道他很坚强,也很能干,可是……”裴夫人一直不曾忘记姐夫在自己面前惨死的模样。
那样温柔善良的一个人,死前形如枯槁,那双手就是白骨上包了一层人皮,紧紧地抓住了她,要她照顾好自己的孩子,这是她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痛苦回忆啊!
凌凤见状,也是不得不感慨道:“真是天意弄人,上一代是赵丞相负了沈念卿,而如今……”
“吱……”忽然一阵异响,门开了。
“……!”
房中的三人诧异地朝门外望去,竟是曹公公领着赵丞相站在了门外,曹公公一脸无措,而赵丞相却是惊愕万分的表情。
63
为了能早日将女儿救出牢笼,赵丞相带出了先皇御赐的金牌,持此金牌者可无任何障碍地直接进宫面圣,曹公公见状也不敢拦阻,只得亲自带着他去见皇上,可是谁想到他们还未进门,竟然就听见殿内传出了裴家夫妇与皇上的对话。
“皇上,无凭无据,我实在很难相信你,自古君王多薄幸,我真的不敢奢望你一个君主能宠爱逸远一辈子……”这个是裴夫人的声音,赵丞相记得。
之后是皇上的回答:“可怜天下父母心,朕能明白夫人的感受。可也希望夫人能明白,逸远不是沈念卿,他比他的父亲要能干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