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还在厨房喝汤。小在很高兴，他就要去见他最爱的那个人了。即使，这一去，也许是再死一次。
外面虽然寒冷，但是阳光很好，周围的一切很清晰，很亮眼。闻着清新的空气，以前的事情，恍如一梦。
没有叫车，小在一步步走着。他特意先绕到学校，学校早开学了，他有多久没去了。不过幸好是大学，没有人会在意他的缺席。从学校开始，郑重的，一步步朝榆浩家的方向走。走出市区，进入郊区，穿过树林。小在慢慢回忆过去放学后走过的路。并非他已经不记得路了，他在回忆当时欢快期待的心情。
和现在一样，对那个人怀着同样的期待。然而，那时的期待是他的拥抱他的亲吻，期待他的宠爱，而且知道期望能实现。可是现在，他甚至不知道，等待他的是死是活，更别说那些奢侈的东西。他不去想太多，他还怀着同样的期待，这期待已经小了很多，仅仅是看他一眼，看一眼就好。
走上这条熟悉的小路时他就想好了，问清楚为什么根本不是那么重要。他其实只要看一眼就好。
他其实，只是想他。想得心尖都痛起来。
阿力来的时候，阿力走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孤独的时候，无助的时候，委屈的时候，生日时欺骗父母说要和同学过，独自躲在厨房吃没有辣椒的面条的时候，他没有一刻不在想他，没有一刻不在想着他。
他知道，一开始就没有道理地喜欢他，和他在一起时自己也没有过立场。只知道仰望他，无条件相信他，只听他的话。现在，什么都没了，他也不怨，他也不恨，他只想再看一眼就好。
越来越近，榆浩家白色的建筑已经看得见了。小在停住脚步，透过泪眼，远远观望。那是他住的地方啊。好大，好豪华，好气派。
原来在远处看可以更好看！
有点模糊了，小在知道是为什么，就着衣袖，在眼睛上擦了一把。又看得见了。
四处看看，旁边有个小山坡。小在奔过去，爬上小山坡，山坡上滑，他摔了好几个跟头。到达顶端的时候，手肘的地方已经有点磨破了，衣服上也沾满泥土。
他高兴地站在顶端，这里，榆浩的别墅可以看得更清楚。大门都看得见，亮晶晶的，很漂亮。
郊外的风很大，吹得小在的衣摆都飘起来。
虽然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有点轻微的颤抖，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风好象越来越大，小在恋恋不舍地从山坡上下来。数着路上裸露的草根，一步步向那个期待很久的地方靠近。
到了到了。小在站在大门口，纤细的带着泥土的手小心抚摩门上精美的花纹。现在外面还很冷，没有一个人出来。小在知道他已经不是这里的客人了，当然不能大声叫门。
手冻得有些僵硬，小在合拢双手，使劲搓了几下，突然的摩擦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但也灵活不少。
抓着大门镂空的地方，小在轻易地爬上围墙，在墙头灵巧地翻了个身，小在踩着门栓，向下爬。只要着地了，他就成功进去了。
手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温度，加上在冰冷的铁条上握一阵，在冷风中暴露一阵，僵硬得更严重了。正暗想不好的时候，手上一滑，伴随一声闷哼，小在砰地摔到地上。
疼得几乎爬不起来，小在忍住痛，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突然，一双属于男人的鞋出现在他眼前，他认得，这是榆浩的鞋！
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小在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浩……
榆浩本来待在房间里，为了水魇的事情，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当然，他从来没忘记过那个背叛他的人。他不只一次去小在的房间，毁坏他最心爱的东西，去花圃，把所以的花都拔了个一干二净。他甚至去于丽那里，说些恶毒的话让她难受。这些事情，本是他从来不屑的，可是他没有办法控制的要去毁坏，最好毁得一丝一毫也不剩。因为他说过，方小在死得太容易了，他不甘心！
要是他能够活过来，只要他活过来，他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没错，他问过阿力，他问他把方小在的尸体埋哪里了。阿力说扔路边，亲眼看见被外边的兽妖拖走了。只怕成了腹中之物。
他当时气得几乎将阿力撕碎，他向他咆哮“你想死啊！”
成了……腹中之物！怎么可以这样？
他想这样就丢下……丢下这一切吗？背叛我后，就什么都不管，就什么都不想，就这样走了，死了……
他一次次跑出去，捣毁附近所有兽妖的窝，剖开无数小妖的肚子，可是他什么都没找到。他去那些洞穴，在成堆的白骨中寻找，没有一副像他。还好，没有一副像他，没有一副有他的味道……
就算是死了，也要找到，哪怕给他一口妖气，让他清醒过来也好。然后他一定要慢慢折磨他，让他为他的背叛付出足够的代价！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在房间里就闻到了他的味道，当时只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甚至忘记了呼吸。他先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味道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没错，是他的味道。
等他发疯般跑下楼的时候，他真的看到他了，爬在他家大门上，然后笨拙的用脚探着可以承受他的地方，然后傻傻地摔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会气得打颤。他强忍着心里翻江倒海复杂的情绪，一步步走到那人身边。
等那人站起来了，他终于可以看清楚他的小脸，憔悴不堪，还是傻傻的样子。傻傻看着自己的样子。他以为他会过来拉他的衣袖，但随后又自嘲地想，怎么可能呢？
他的身上全是泥土，脏脏的。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这个背叛我的人！好啊，你居然还活着，很好！我记得，我说过，只要你活过来，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我要把你留在身边，慢慢折磨……
榆浩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想着。然后伸出修长的手臂，粗暴地将眼前的人按进自己怀里。双臂环起来，死死地按住，像要把他按进自己身体里去。
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有香香的味道。榆浩用嘴唇在他柔软的发丝上轻轻摩挲着，贪婪地呼吸关于他的气息。然后不由自主地向下，找到了他的唇，轻轻碰了碰，随即凶狠地含住，不顾一切地噬咬。直到柔嫩的唇变得红肿，渗出屡屡血丝，他才停下来。
小在实在没有什么力气了，软软地瘫倒在他怀里。榆浩冷笑一声，一把抱起来，大步朝房间走去……
第 29 章
这是不是叫做软禁。
他发现他根本没有权利离开这个屋子。连上洗手间也有人跟着。
榆浩那天晚上过后就没有和他说过话。不，应该说，就连那天晚上也没有说过一个字。整个晚上，只知道不停地要他，而且，动作粗鲁。
然后就不再见他，只言片语都没留下。
由系来闹过一次，守门的人不让他进来，他硬闯，把守门的人打伤了，自己也被榆浩叫走了。
小在很担心由系，悄悄问守门的人，守门的人好心告诉他，由系没事，只是被榆浩教训了一顿。
“小在……”突然有人在门外叫他，小在赶紧把耳朵贴在门上。
“小在开门……”是由系。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快开门啊。”
心里有点虚，轻手轻脚把门开了，一把将由系拉进来。刚要关门，看见门前躺着两个人，就是看守他的那两个。怪不得没见他们干涉，原来是被由系打昏了。
“你不怕死啊？你来干什么？”小在抓着由系问。
“你有没有良心啊？我这不是来看你吗？看你被关在这里都不能出去。”由系一屁股坐到床上，在床上弹了两下。
小在也随他在床上坐下来。默默地看着由系。眼前的漂亮人儿还是那么活泼，那么有活力。
由系被小在那样子瞧着，感觉怪别扭。坐直了身子，正而八经问道“你到底有没有背叛少爷？”
被他这样一问，小在倒吃了个愣。“背……背叛？”
“是啊。少爷和苏说这事儿的时候，也没有瞒我。我不相信，但不敢管……你说，到底有没有？”由系紧张地看着小在，只怕他说个有字。
小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没有办法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他和水魇见面，有计划瞒着榆浩是实情，可是他没有真的背叛他啊。
可恨的是他不能把事实真相告诉任何人，即使是榆浩也不行，因为周围很可能到处是水魇的眼线，而榆浩根本对付不了水魇，保护不了他的家人。他不能冒险。
“少爷说，他在一个咖啡厅，看见你和水魇一起……算计他……”由系试探地把他所听到的讲出来，“这是不是真的……”
什么？他看见了，在咖啡厅的时候就看见了？小在吃惊地张大了嘴。原来他真的是以为我背叛他，才会要杀我……
虽然以前也往这方面猜测过。但小在觉得榆浩没有理由会发现。他的肚子里又不是真的有双鬼草。怎么会发现。原来一开始，榆浩就知道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由系大声追问，眼睛瞪得圆圆的，似乎在下一刻就要把小在生吞活剥了。
“我……”小在竟是一句也答不上来。
由系忽然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在床上躺下来。
还能指望什么呢？小在苍白的脸色足可以说明一切，再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
“由系，你快回去，不要被榆浩发现了。”小在轻轻拉扯由系的衣角。
由系没有动，只在嘴里发出喃喃的低语声“你为什么要背叛少爷呢？为什么要背叛呢？做什么不好，要背叛呢？”
为什么要背叛？我没有，我没有！小在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这样的由系比榆浩都要可怕。以前整天赖着他，和他聊天，对他说自家少爷坏话的人，一直相信他，不到最后都不放弃，一直坚守着信任自己的人，此刻，算是彻底对他失望了吧。
“你快点回去……”小在强忍心头的委屈，不停地叫由系回去。他怕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忍不住把所有的事情向由系哭诉。
“少爷和苏都出去了。不会发现的。”由系心头难受，也不想多留，爬起来往门外走。留下这句话，也是习惯性的安慰罢了。
就要走出门了，由系突然回过头，已经出水的眼眸看着小在“你是有苦衷的吧？你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然后不等小在回答，就匆匆消失在走廊尽头。
“你是有苦衷的吧？你不是故意的，是不是？”由系的话像一剂催化剂，让他再也忍耐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也许是忍耐太久的委屈，也许是感动。但是只要有一个人这样说就已经足够了，他就有足够的力量坚持下去。
冬天，已经枯萎的草糜烂在泥土里，发出腐败的气息。
寒风肆意扫荡山头空旷的土地。榆浩靠着树干坐着，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往后偏成顺，露出刚毅的面部轮廓。旁边站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左右的美丽少年。及肩的青丝，有些复古的装束，带来更多媚惑。纤细的身子稳稳站在寒风中，一身柔弱，一脸哀伤，不低头，却惹人怜。
“他回来了？”苏终于开口问道。
榆浩不说话，算是默认。
苏心里一阵酸楚，眼中升起一层水雾。不过他很快便将这复杂的情绪掩饰起来。
看向榆浩，他得告诉他一些重要的事情。
“我找人查过了，水魇是在你灭了江府之后，找到那铁链的。”苏所说的江府，便是千年前被榆浩所灭的府邸。
“那就奇怪了，他收藏这链子，分明是计划好要对付我。可是当时，根本没有人知道那是我干的。”榆浩眉头微锁，有些想不透。
苏也不解“照说，当时若有妖怪在旁边，你也会发现对不对？”
榆浩点点头，“就算没有发现，他也没有必要收藏这铁链子一千年，就为了对付我。”
“那倒不一定。或许他当时正好撞见了，怕你改天杀他灭口。收好铁链纯粹是为了保身。”苏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可是……
榆浩摇摇头，说道“你说的好象都在理，可是，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你让我再想想。”
苏不再说话，给他思考的时间。
良久，沉默良久也是种折磨。
苏还是开口了“我不想问他为什么没死。但是我要提醒你，你不能陷进去。他背叛过你！”
他背叛过你！
他背叛过你！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撕割着榆浩的心。可是，苏的警告似乎来得太晚了。
……
“回去吧。”榆浩站起来，朝山下走去。
第 30 章
红白相间的洋式公寓。
东岷翘着二郎腿玩电脑。由系这么久没过来他真有点不习惯。打开QQ，由系根本没上线。小在也不知道有多久没上线了。
心头暗自不爽，那小子在榆浩那里待起瘾了，害他不知道说了多少谎话才稳住了在爸在妈。现在倒好，自己都要出国了，他也不回来问候一声。
电话突然在旁边扯着心弦子响，东岷接起来，打来的是刘显。等他一接电话，刘显就破口大骂“你跑去国外赶什么啊？那疯婆子的事情还没完呢！”
刘显口中的疯婆子自然就是指帝辛王妃。前些时候，他们在一切讨论这件事情时，就是用这个代号来称呼那个画中美人的。
“我当然想知道结果，我不也一直在等榆浩的消息么？可是这么久也没反应。”东岷无奈地解释，一停就感觉刘显又要开骂，忙道“我也是迫不得已。不知道由系在我老爸面前说了什么，我老爸死活要把我送出国去。连签证都办好了。”
“由系？”刘显在那边奇怪地问。
“是啊。由系最近和我爸爸走得很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我爸就坚持要送我出国。”
“我看啦……你爸是怕你娶个男人进门，才把你送走吧。”刘显嘲笑道。
“不是吧。我爸挺喜欢由系的。”
“切，你不是真有这意思吧？”
“你别得意啊。我爸要送我出国，他肯定也会去怂恿你爸爸的，你等着瞧。”
“……”
和刘显耍了阵嘴皮子，电话还没放好，又是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
东岷拿起手机，上面出现的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喂！”
“嘿嘿嘿……”对面没有回答，只是诡异的冷笑声。
“说话！你不说话，我就挂了！”东岷朝电话喝道。
“嘿嘿……你知不知道，于丽可等着你们去救她呢。”电话里传来没有温度的声音。
东岷抓紧了手中的电话“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懂吗？于丽被榆浩关起来了，想出来却出来不了呢。”对方的话语中，完全的幸灾乐祸。
“榆浩为什么要关他？”东岷吃惊地问道，暂时忘记追问对方的来历。
“榆浩已经去找过帝辛王妃了，他后来才发现帝辛王妃和他以前的情人是同一个人。你说，他会通知你们去伤害他的情人吗？现在，就连于丽都不能出来了呢。”
什么？东岷惊得几乎要喷出一口血来。怎么会这样？
“那……那小在呢？”他立即问道。
“他很好啊，不过为情所伤而已。算是最好的了。”
“由系呢？于丽呢？”
“由系不是想方设法在瞒你吗？于丽可很不好，等着你们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