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斯发出一声怪叫，不知道是因为伤口的关系，还是因为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痛恨的男人竟然就是卡利利多尔斯引以为傲的哥哥这件事。
杜乌玛不管他，柔声对已经开始抽泣的天使说："卡利，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51章 回归
在意识还不太清醒的情况下，沙利叶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熟悉的力量涌进来。
是"匙"。
温暖而柔和的波动，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接着包围了全身--这是许久不曾体验过的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了。
当时如果有这样的力量的话，希达一定可以更早点醒过来，不用受那么多的苦......不用再连累乌兰......不用让杜乌玛担心......
一边想着"终于回来了"，一边又担心着"不知道是谁拿回来的"的沙利叶，慢慢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乌兰略带憔悴的脸孔，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安心似的轻叹。
"感觉如何？"男人握着他的手，俯身问道。
沙利叶露出浅浅的微笑，"没事了......"
"嗯"了一声点点头，总要说点什么来让沙利叶烦恼的乌兰，刚换上那副漫不经心又老谋深算的脸孔时，突然从沙利叶面前倒了下去。
"乌兰？！"还没完全恢复的沙利叶，挣扎着伸手去揽住男人下坠的身体。
灰蓝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脸上瞬间就失去了血色，乌兰抓住胸口痛苦地喘息。察觉到男人身上异样的沙利叶，不由分说地撕开了乌兰的上衣。
盘踞在胸口的黑蛇，赫然在目。
"......这是......！路西菲尔的楔子！！！"
禁忌的六翼黑蛇，是光之子反叛成为堕天的标志之一。
"哎呀，从来......也没见你这么主动过呢......亲爱的沙利叶......！"
忍住心口上几乎快要让他致命的疼痛，乌兰故作轻松地调笑。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无聊的笑话！！"以好脾气着称的沙利叶，终于也发怒了--对乌兰，更多的是对自己。
自己一直在他身边，为什么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
"哥哥......？！"
卡利利多尔斯的身影出现在两人所在空间的入口处，乌兰手掌覆上身边距离最近的蓝色树木，瞬间封锁了入口，连外面的声音也听不见。
"不要再使用力量了！！"沙利叶大吼，双手覆盖住那条以二维平面的身躯不停扭动的蛇，将自己的力量灌输给它，从而减少它对乌兰的伤害。
才缓过一口气，乌兰抓住了沙利叶的手："......别做蠢事！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才把你的力量拿回来的！"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办！？"失去了冷静，沙利叶脑中乱成一团，除了这个办法，他想不出其他的来。
正要再次施加力量的时候，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巴尔！"
黑发黑眼的恶魔，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边。
"沙利叶，引导之匙'。"
平板无波的语调让沙利叶瞬间冷静下来，照着巴尔贝利特的话去做。
"我要一点你的力量，支持住。"
这是对乌兰说的，已经虚弱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男人艰难地点头。
划开掌心，将伤口贴在对方心脏的部位，巴尔贝利特把那条黑蛇正在吞噬的东西向自己这个方向拉扯。
被两方力量拉锯一般争夺，乌兰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虽然时间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在他却像几个世纪那么长。
"沙利叶！刀！"
巴尔贝利特抓住了沙利叶手中那把和抑制自己发狂时一模一样的，没有实体的匕首，把自己的血液和从乌兰那里夺取来的一部分力量，一起刺进了乌兰的胸口。
匕首的蓝光掩盖住乌兰蜷曲着的身体，乌兰发出低声的悲鸣。
光圈一点点缩小，渐渐暗淡，出现在沙利叶面前的，是一个......幼小的孩童。
缩在乌兰的衣服里，蜷着四肢，紧闭双眼。
"......乌兰......？"沙利叶轻声呼唤。
"光之子的楔子，如果不用他本人的鲜血就无法消除。而黑蛇吞噬的力量和生命与宿主本身呈正比，所以只能让他保持在力量最低微的状态。"
沙利叶轻手轻脚地用外套包好小乌兰光裸的身体，确定他没事才舒了口气。
"多谢你了......撒旦王......"
会用这种口气叫巴尔贝利特的只有乌兰，而如今却是一副稚嫩清脆的童声，听起来非常古怪。
靠在沙利叶怀里张开眼睛，乌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自嘲地笑笑。
"啊......啊......那个是......哥哥......？"
沙利叶感觉到臂弯里的小身体一颤，和他一起朝入口的方向看去。
因为少了乌兰力量的维系，空间的入口早就打开了。卡利利多尔斯和杜乌玛等一行人，各自带着奇妙的表情站在远处。
"真糟糕......"
低喃了一句，乌兰再度闭上眼睛，不肯睁开。
"别再笑了！菲利斯，这很失礼！"沙利叶不悦地责怪着从看见乌兰开始就没停过"哇哈哈哈哈"的弟弟，同时给他治疗伤口的手不由得加了几分力道，让"哇哈哈"变成"哎呦哎呦"。
"好吧好吧我不笑了！"菲利斯举双手投降，只是没忍了一会儿就又开始捂着嘴巴偷笑--这实在不能怪他，那个从来没让菲利斯讨过便宜的自大阴谋家乌兰，如今如此难得的让他抓住了笑柄，不嘲笑个够本怎么对得起自己？
叹了口气，放弃了对弟弟的教育，沙利叶垂下眼帘："都是我不好，害乌兰变成这样，还连累你受伤。"
菲利斯从闷笑中喘了口气，"你可是我唯一的......哥哥，我不救你要去救谁？至于那家伙嘛，他活该！"
"菲......"
"沙利叶，"菲利斯打断他的话，正色道："如今，你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对了：变得像以前一样健康！等我们跟光之子砍起来的时候，可不想一直流血流到挂了没人给救！"
"哈，我明白。"
恢复了往常一般温柔的微笑，沙利叶熟练地处理好菲利斯的伤势，把他交给像木桩一样戳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巴尔贝利特照顾，转身去了乌兰那边。
舒服地躺在"美人"的大腿上，菲利斯拉动好友的手臂。
"你一直看着那个地方，到底有啥好看的？"
因为这个问题才有了一丝生气的巴尔贝利特，看着那个希达曾经存在过的地方，喃喃地说："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无奈地叹息一声，菲利斯半闭上眼睛。
"巴尔，巴尔......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无论到什么地步都不要放弃希望。既然你已经预备了最坏的结局，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可是并不代表事情一定向着那个方向进行。好与坏，事在人为，你要知道......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嗯......谢谢你，菲利斯。但是......"
"啊，什么？"
"能不能把手从我屁股上拿开呢？"
第52章 暗桩
菲利斯回归的第三天，路西菲尔率领天界大军，全面进攻混沌海。
"菲利斯......"光之子捂着自己的胸口，"我的这里......很痛哦！"
容貌的俊美程度与巴尔贝利特同样驰名于上界的路西菲尔，做出哀痛并且悲伤的样子来，简直可以达到让意志力不够强的人窒息的程度。
百战不殆的战神却只觉得浑身一冷，受不了似的抖抖身体，"拜托别说得好象被我抛弃的怨妇一样！"
那根细小的钉并不是实体，除了能够把"匙"之力逼出路西菲尔之外，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伊扎雷"噌"地抽出佩刀："你在说什么！？"
忍不住"嘻嘻"笑着，轻轻压下心腹的手，路西菲尔说道，"不过你的确打击到我了，看来我的魅力到底是不如这位黑暗的帝王'啊！"
被提到的人一点表情都没有，反倒是菲利斯像被赞美了一样飘飘然："我家的美人虽然粗暴又没情趣，却是最能电到我的那一款！"
"我说，这些没营养的话就省下了吧！"杜乌玛不耐烦地踢了下胯下的独角马，向前走了几步，"一样是要开打，别做浪费时间的事！"
"女君主依然是那么美丽，有气魄。"路西菲尔依旧微笑，"也对，没意义的开场白就省下--亲爱的巴尔贝利特卿......"
会被人误以为是雕塑的男人把目光的方向调整向他作为回应。
"关于他'的事，我们等下再聊。"
感觉像在说"等我们吃过饭"一样的语气。
巴尔贝利特仍然沉默以对，黑沉沉的眼眸里什么也映射不出。
光之子轻启双唇，吐露一个淡淡的"杀"字。
小乘和凌子信都不在，齐齐去了阿墨那里，连猫都带走了。
阿克正满怀着对主人的热爱和对小乘的怨愤整理着房间，初光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已经走音的老式唱机。
上界已经开战了。
初光从不曾想过，在别人把他的帝国弄得乱七八糟、四分五裂的时候，自己竟然能置身事外，悠闲到无聊的程度。
毫不犹豫就放弃了头顶的光环，是该说自己太超然，还是从来就没重视过呢？
路西菲尔--在他的羽翼下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孩子，新的光。他亲眼看着他从一只懵懂的幼鸟成长为捕食的鹰。
若不是"那个人"的存在，若不是看到了初光对"他"的执着，他将永远只是在光皇的辉煌笼罩之下的美丽摆设。
没错，是自己让他看到了执掌上界的希望和可能，是自己让他找到了夺取政权的机会。
可是，即使走到今天这一步，初光仍没有丝毫的后悔。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想要什么，抓在手里的是什么......"
重新选了一张唱片放进去，初光微笑起来，不知第几次摆好唱针。
阿克已经开始打扫地面了，随着拖把的动作，一个圆球状的物体骨碌碌从床底滚出来，碰到初光的脚边，"啪"一下裂成两半。
"这是什么？"初光俯身拾起来。
"啊！陛下，请不要用您的手......"阿克急忙掏出手帕来，希望那个脏不拉叽的东西不要弄脏尊贵的陛下的手。
然而初光只是把那玩意儿象征性地甩了甩灰尘，接着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已经被小乘训练到可以直接用手拿食物放进嘴里来吃，对于这种程度的脏污自然可以毫不在乎。
看着有点眼熟的丑陋根雕，不就是凌子信拿回来给猫玩的那个？
好像被整齐地切开一样，接近蛋形的物体从中间裂开整齐的两部分。而且好像曾经藏着什么东西一样，里面是个小小圆圆的空洞。
手指触碰到中心凹槽的时候，初光耳环中那粒种子，猛然间发出强烈的波动。
初光倏然握紧手掌，几乎要把那个物体捏碎。
天使与恶魔的交战，双方的人马混合在一起，早就已经分不清楚黑与白。不同于人类的，冷兵器和魔法的战斗方式，使得破坏力成几何倍数增长。
而沉默的黑暗和耀眼的光，这两个人的对战就几乎包揽了这些数值中的一半。
路西菲尔似乎胜券在握，面对巴尔贝利特的逼杀显得游刃有余。而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巴尔贝利特，抱着同归于尽也无所谓的态度，一步步将战斗升级。
早就已经抛弃了战马，象征身份和战力的羽翼开始发挥作用。黑白两色的光团在空中胶着，持续着无法分辨出动作的交战。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交锋。比起第一次巴尔贝利特那完全疯狂的状态，这一次才算是真正的战斗。
头脑深沉冷静，剑法锐利精准又不失刚猛，位于七君主顶端的巴尔贝利特，前任撒旦王，再一次让路西菲尔体验了游走于死亡边缘的滋味。
然而光之子每次都与死神擦肩而过。
若说巴尔贝利特是要"玉石俱焚"，那么路西菲尔则是"不择手段"。
论实力，他的确不如巴尔贝利特。当巴尔贝利特靠着无数的战斗一步步成为七君主之首的时候，他还在中央教廷的后花园里接受初光的剑术指导。
若说水平相当的人，大概菲利斯还比他多出不少的实战经验。
只不过，他现在面对的，并不是拥有完全实力的那个"撒旦王"。
巴尔贝利特的战力削弱到了什么程度，路西菲尔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说，是他把巴尔贝利特逼到了这种地步。
在身为孕育之树种子的自身还活着的情况下，催生另一颗种子，不但用去了他近一半的力量，还大大缩短了和"贪食"同步的时间。而光之子自己，在尖钉入体失去了沙利叶的"匙"之后，第一时间内开始吸收乌兰别其克的力量。
单纯从力量上来说，比起现在的巴尔贝利特，只多不少。
双方你来我往，身上增加了不同程度的伤痕。
巴尔贝利特一剑劈下，斩开了路西菲尔的白色胸甲。而在离他们不远的地面，混沌海一方似乎逐渐占了上风。
混沌海的战力，多数来自乌兰、杜乌玛、米利利姆本身所拥有的兵力。这些君主的私人兵团，抛开个人实力不说，单支数量上是无法超过统治者的正规军的，但是结合在一起去仍然相当可观。再加上之前的天界内乱，兵力损失严重，能够充分调配的数量，跟混沌海相比勉强算得上五五分。
光之子返身回到队伍中，巴尔贝利特紧随其后站在他的对立面。
"哟......光之子！看你一幅很高兴的样子嘛！如何？有没有被我家的美人好好调教一番？"
斩杀当中，菲利斯老神在在地抽空调侃。
路西菲尔依旧笑眯眯，"的确，领教了不少。"
看着那个笑容，菲利斯不由得心一沉：光之子似乎还有什么手段没有使出来。
他从一开始就布局了一切，陷害巴尔贝利特，夺取天界，追杀初光，囚禁沙利叶，交换乌兰的兵权......走到这一步，应该不会就这样结束才对。
这中间仍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包括初光口中那个"他"的事......
我们现在的状况，是否太过乐观了？
扯掉被斩坏的半边胸甲，路西菲尔甩了甩手腕，再次拿好佩剑，"巴尔贝利特卿，真希望我们能有机会成为朋友，坐下来好好聊聊。你知道，我对你的事情总是很感兴趣。"
巴尔贝利特始终不说一句话，总是唱独脚戏的光之子只能无奈地苦笑。
"爱卿你总是不愿在我面前露出笑容，这真让朕伤心。难道说，你的笑容只给一个人看吗？"
想要高喊着"没错那就是我"的菲利斯，却在听到路西菲尔吐露的那个名字时冻结了五官。
"比如说，那位叫做希达'的小天使？"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这个名字成功地让巴尔贝利特开启双唇。
"你说......谁？"
"哎呀哎呀，"这个结果显然让光之子非常开心，"果然是这个名字，不知道--我在人界的部下，有没有好好照顾他呢？"
"咦？小乘呢？"
凌子信从外面把小花捉回来，发现店里只剩下了阿墨一个人。
阿墨并没有回答他，收起不知看向何处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向凌子信伸出手来：
"子信，过来。"
第53章 阿墨
今天的阿墨好奇怪，凌子信心下觉得惴惴。
仿佛看出了他的迟疑，阿墨露出一丝微笑，招招手："来嘛、来嘛！"
凌子信这才抱着猫一步步走过去，阿墨展开双臂环住他的身体，轻轻说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