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请相惜(出书版) BY 红河
  发于:2010年08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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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不上您?」
「你……」裴惜远抓抓头,脸上露出的不是怜惜,而是困扰,「你别乱想,我没觉得你低贱,也没说你不好。」
「那您为何一再拒绝?」
「我……唉,这么说吧,我对男人没有兴趣,就是这样。」
「啊,这么看来,小哥从未有过与男子相好的经验了?」
找到症结所在,秋意眼波一转,柔媚地笑:「无妨的,任何事都会有个开头。小哥不妨就将这当做一次机会,让秋意来告诉您,其

实男子……」
「不要不要。」裴惜远根本不想也不敢再听他讲下去,将莫忆的手一扯,逃也似地大步走开。
不管秋意怎么呼唤,他都没有再回头,更不停脚,一直走出老远,直到再也听不见那些不想听见的声音,才放慢脚步。
他松开抓着莫忆的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在他的感觉里,刚才那番经历,简直比他以往任何一次狩猎都更加恐怖危险。
莫忆走在他身侧,看着他从头到尾的表现,实在觉得很有趣。
「惜远,你可知道你错过了一次多好的机会。」莫忆悠悠道,似是叹息,嘴角却噙着深邃笑意:「刚才那小倌,即便在东凰最繁华

的王城当中,也堪称是难得一见的上佳之色。」
「唉唉,算了吧,」裴惜远摆摆手,「别再提了。我一想起刚才那些事,还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怎会?」莫忆挑眉,「其实,实在没必要不自在。他是小倌,你是他的客人,真要做些什么,主导的那个人还是你。」
「大哥!你就饶了我吧。」裴惜远求神似的对他合掌拜了拜,「还做什么……那是个男人哪,叫我对他做什么,也太奇怪了吧。」
「你就不要将他当做男子,就像待女子那样去待他,不就行了?」
「问题是他不是女子啊。明明就是个男人。」
莫忆沉默少顷,忽然问:「对男子之间的交好,你就真的如此反感?」
「反感……其实也说不上。」裴惜远努力思索要怎么表达对这回事的感觉,却始终想不出所以然。
「啊,反正我就是觉得不舒服……」
他抱住头,有气无力地嘟哝着:「刚刚被他碰到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难受,真的难受,还叫我去碰他?老天,饶了我吧

,我一定会难受得要死。就算真要与男子交好,我倒宁愿是大哥……」
话音未尽,裴惜远蓦然感到喉咙一梗,整个人僵在当场。
他不敢相信,自己刚说了什么?想说什么?
总之他现在是半个字都讲不出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忆也沉默不语,盯着他,眼神深邃。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莫忆终于有了动作,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只这么轻轻一下,裴惜远却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砸到,肩膀明显地一震。
莫忆装作没有察觉,语气自然地说:「走吧,别忘了我们出来是为了买酒。再耽搁下去,酒铺恐怕要关门了。」
「嗯……哦。」
之后两人便按照原目的前去寻找酒铺,最后也的确找到了,遗憾的是,那间酒铺里并不供应自歙嵋来的酒。
假如在一个时辰之前,裴惜远定会为此扫兴不已。但现在,他却连扫兴都提不起劲。
他只觉得,有什么事情乱套了。
有些东西说来似是无意,但是,对那个听者而言呢?
况且,正如无风不起浪,就算当时再无意,但既然会那样说,底下肯定还是存在什么来由的。只是那来由,究竟是什么,是怎样来

的?
这天,裴惜远一行跟随着莫忆,去了一位他说是故友的人宅中过夜。这也是自他们进入东凰国境以来,头一次既不露宿也不住客栈

,而到人家里住宿。
这户人家的宅子大得不寻常,撇开主人一家,还有那些下人不谈,再容纳他们这三十几人仍然不在话下。显然,这家的户主非富即

贵。
后来见到户主,从对方的衣着以及谈吐,裴惜远相信他应该并不只是家财万贯的普通商人。不过比起这个,他真正好奇的是,认识

一个这么有身价的朋友,莫忆究竟是什么来头?
到现在为止,裴惜远对这个人的了解,仍只停留于知道他是东凰世遥人,知道他二十七岁,知道他手脚有残缺……除此之外一无所

知。
不是没想过问得更清楚些,但又觉得,如无必要,对一个人的来历太刨根问底并不好。
反正不论是什么身分,有什么样的过去,现在相处起来,还不都是一样。
在人家中住宿,除了环境比客栈好上许多,更叫裴惜远欣喜的是,这人家中就有自歙嵋来的佳酿。饭桌上,着实给他解了这么多日

来的渴酒之苦。
见他这么喜欢,户主倒也大方,叫下人又从酒窖里,取了些酒出来,送到他房里,明日带着上路。
裴惜远却之不恭,美滋滋地收下了。
晚上回房后,裴惜远看到房里一只只的酒坛,又馋了,开了一坛坐在床上慢慢喝。不多时,浅浅的酒意上来,他倒进床里躺了一会

儿,那酒意却没能够转化为睡意。
没办法,他还是睡不惯这么软的床。索性就起身离开房间,提着还剩下一半酒的坛子,优哉游哉地四下晃荡。
最后来到后院,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因院子里种着许多花草。
穿出一个拐角,裴惜远在长廊上走了一段,蓦地停住脚步。
就在花圃环绕的庭院里,他看到有个人独自坐在石桌旁,因为是背对他,他看不到脸,但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莫忆。
毫无防备地遇上莫忆,裴惜远的第一念头是立刻离开。然而莫忆已经听到脚步声而回过头,看到了他,他只好打消原本的主意,迈

脚向石桌那边走去。
不论如何,既然看到了,调头离开未免显得生硬。再说他也没必要非躲开对方不可。
虽然那次他无意间说了奇怪的话,总觉得不能释怀。但这么些天来,两人之间的相处还很正常,就像从前。
只是他心里有个疙瘩而已,总的来说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不关别人什么事。
他走到桌边,在莫忆左侧的石凳上坐下去,没话找话地问了句:「又没睡呢,大哥莫非是有晚睡的习惯?」
「有一点吧。」莫忆脸上还是一如往常淡薄的笑,「你是仍然睡不惯东凰的床,或只是想找个地方饮酒而已?」
「嗯,都有吧。」裴惜远咧嘴一笑,扬起手里的酒坛子,「大哥要来一些么?」
「不必了,你自个儿慢慢喝。」
「唉,一个人抱着坛子喝,总归不如两个人对饮来得有意思。大哥真的不要?」
「真的不要。」
「可我之前看你在饭桌上喝得挺尽兴,不是也喜欢这酒味?」
「酒好并不代表就得贪杯,适度便可以了。」
裴惜远颇为遗憾地「哦」了一声,摸摸头顶,不知怎的突发奇想:「大哥不会是怕喝到我的口水?」
莫忆微笑摇头:「不是。你想多了。」
「哦。」裴惜远沉默下来。
直到这会儿他才发觉,方才讲的话似乎不对劲……不过既然莫忆没什么奇怪反应,他也懒得想那么多,累死人。
他拎起酒坛,有一口没一口地饮着。
莫忆静静看着他,也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裴惜远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便再度开口:「大哥,既然你是东凰人,看样子在东凰也交际甚广,那你家是做什么的,

你从前又是做什么的?」
闻言,莫忆眼中倏地掠过一道阴影,脸上笑容却丝毫未变,如面具一般定格在他的唇角。
「没什么,你不会有兴趣。」随即他转口道,「惜远呢,在歙嵋又是做什么的?」
「我?」裴惜远想了想,觉得不必隐瞒,便直言道,「我么,是在王宫里面当事的。」
「哦,王宫?」莫忆双眼微微一瞇,「这么说,你是官员?」
「算是吧,」裴惜远摸着下巴,边想边说,「我的职位是都殿。王宫里设有十个左右的都殿,下边带了几百名士兵,专责保卫王宫

内外的安全。就这次跟我一起来的那些人,都是我的部下。」
「那便是相当于禁卫军了。而你是统领……」莫忆点点头,「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担当的差使,首先本领要强,此外必须是皇帝

信得过的人。依我看,你家中有长辈在朝中为官吧?」
「嗯。我爹就是,还有我的祖父,曾祖父,曾曾……据说他们生前都是。」
「哦?这么说来,惜远家族的地位,在歙嵋相当了不得。」
「有什么了不得。」
裴惜远耸耸肩:「官员也好,百姓也好,不都是一样的人?嘿,其实我家还算好,因为都是武将出身,所以长辈教导我们时,主要

着重武艺。
「但那些文臣就不一样,要死命读书,要念到什么『出口成章』、『学富五车』,多累人。我有个朋友便是如此,每回我到他家去

,看到他房里那一迭高过一迭的书,啧啧……真是看到就够了,如果叫我去读,我宁愿你给我一剑,来得爽快。」
莫忆呵呵一笑,摇了摇头。
「笑什么?」裴惜远瞪着他,暗暗猜着他是不是笑自己一介莽夫,肚子半点墨水都没有。
这也不能怪裴惜远疑神疑鬼,谁让莫忆自己便是一副学识广博的样子。
「没什么。」莫忆又摇头,将笑容敛淡几分。
他这么知情达理,倒教裴惜远颇为自己方才的失礼而过意不去,又不知该说什么来缓解,谁让他是粗人口拙?
干脆也不啰嗦,裴惜远拎起酒坛便是几大口进了肚,这才舒坦了些。
他刚将酒坛放下,却又听见:
「马上取功名,边关射天狼。任侠凭意气,负笈纵疏狂。」
「……」裴惜远眨了眨眼,盯着莫忆的侧脸,正缓缓朝他转过来。
目光对上,裴惜远干咳一声,赶紧摆手:「别问别问,我承认我听不懂……好吧,是我太笨,每次都害大哥浪费口水,我自罚。」
也不待人说什么,仰起头又是几大口酒灌进腹中。
莫看他喝得豪爽,其实他自己心里很清楚,歙嵋的酒比起东凰的烈得多。照他这种喝法,若是再来上几次,只怕真是要趴下了。
裴惜远苦笑了下,将酒坛放到桌上,打定主意再不碰它,随后转脸看向莫忆,问道:「时候越来越晚了,大哥要回去睡么?」
「嗯……等等。」莫忆忽然伸出手,抚上裴惜远的面颊,为他揩去了残留在他唇角的酒液。
裴惜远不禁哂然。他是知道的,自己一喝起酒来便顾不了什么形象。
很快,他感觉到脸上的湿意没有了,但那只手却没有离开,还在他脸上一遍遍反复摩挲。
那手十分轻柔,有一股怜惜的味道,从那温暖的指尖上渗了出来。
裴惜远瞪着面前的人,从茫然,到愕然,再到惘然。而当他发觉对面那张脸在凑近,那股惘然瞬间变成骇然。
他霍地站起来:「回去吧!」便要转身离开。
下一瞬,手腕却被用力捉紧。
莫忆站起身,并将他拖回身前,微垂着眼帘注视着他,许久许久不移开视线。
裴惜远的脑子本就一团乱,现下更是被看得心乱如麻,搞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对方是怎么了,自己又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如此

之乱?
「大哥。」他唤道,努力让声音听上去平静如常:「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如果有,留到明天再说也可以,现在太晚了……」
突然圈到他腰上的那只手,令他不自觉地吞下后面的话语,喉咙莫名地缩了缩。
「大……」话再度戛然而止。
只是这一次,他的话语不是自己咽下的,而是被另一个人,吞入口中。
他不禁张大眼,一时间还不能明白这是怎么了。
惊疑交加的目光,集中在眼前那张近得不能再近的面孔上,直到清晰无疑地确定,此时压在自己唇上的触感并不是错觉,在口中纠

缠着的柔软也不是错觉。
他是真的被……被大哥?
又惊诧又莫名,他完全愣在当场,做不出任何反应。恍惚间,感到背上一阵凉意,有一只手从他的衣襬下方探进来,按住他的背。
因为是假的,触碰起来不如真手那么柔软,也没有温度。
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裴惜远狠狠拨开那只手,大退两步。
他一手捂着唇,难以置信地瞪着面前的人,想说,想问,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莫忆也不言语,只是定定看他,深深看他,像是要一直一直这么看下去似的。
裴惜远不明白莫忆为什么要这样看自己,只觉得应该趁早脱身,否则,似乎有什么事情会非常不妙。
他悄悄往后挪动一步,却不料,这一步之后,莫忆便几个箭步来到他跟前。
「惜远。」莫忆唤道,手再次覆上裴惜远的面颊,「你讨厌大哥么?」
听见莫忆这样问,裴惜远先是一愣,随即否认:「当然不。」
「那,你怕我么?」
「怕?怎么会?我为什么……」忽然说不下去。裴惜远咬着唇,陷入两难。
要说害怕,他自然是不怕的。莫忆又不是吃人的猛兽,有什么需要怕的?
只是此刻,他确实想从莫忆身边逃开,这也是真的。
不过,与其说他是在害怕莫忆,倒不如说,他真正惶恐的,是那些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惶恐的事……
「不,我当然不怕大哥……」
莫忆缓缓颔首,指尖从裴惜远的面颊滑到颈间:「既是如此,你为何要逃?」
「我……」裴惜远哑然半晌,苦恼地按住额头。
「我不知道,不知道啊,就是很奇怪……大哥你才是,为什么要那样待我,这不是很奇怪么?」
「怎会奇怪?」
莫忆淡淡道:「惜远,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若是我对你有了相好之心,我一定会让你明白看到,清楚感觉到?」
「……」这些话,裴惜远当然记得。可是正因为如此,他就更加无法回答。
他紧抿着唇,心里只想要离开,这样就不必再听见接下来的话。
不过最终,他还是听见了。
「现在,我便是要你明白看到,清楚感觉到。」
如此说着,莫忆托住他的下颚将他脸抬高,然后慢慢将双唇印下去,印在他还紧抿着的唇上。
其实直到这时,裴惜远还是可以想办法脱身避开的。只是,为什么他没有避,这个问题连他也弄不明白。
甚至,当他感到唇上滑过一道湿润的暖意,像是有些痒似的,他松开唇。
大哥口中似乎还带着不久前留下的酒气,香香的,有些醉人。
不过,是他自己已经醉了么?
一阵阵的晕眩来袭,从发昏的头脑到几乎要跃出胸膛的心。
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竟开始发软。在他真的瘫软下去之前,莫忆抱住他转过身,让他靠在身后的石桌边缘,将他压了下去。
整个上身躺在石桌上,裴惜远觉得背后硬硬的不大舒服,却已没有心力再爬起来,就只是茫然躺着。又过了一阵子,他的嘴被释放

,能想到的只是大口呼吸,以弥补方才的窒息。
左边颈上蓦地热起来,他扭头朝向另一边,微弱地喊道:「莫……大哥。」除此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让现下的状况停止下来。
只是在他心里,真的想要停止么?
他不清楚。他也希望自己清楚。
越发混乱的大脑,已经连思考都不行,懵懵懂懂,恍恍惚惚,直到感觉下身被什么握住。
他的脑袋里骤然一热,脱口说出:「停下!别……」这样不对,这样很奇怪,这样下去就真的乱套了……
想这么说,最终,却还是没说的出口。
不是不能说,也不是不想说,而是……是不敢么?怕会让大哥难过?抑或只是,不愿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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