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完
TBC
三十一、梦魇
Part1
三年后 L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小成,这个手术有你做我助手真是太好了。”叶文辉拍着成枭的肩膀显得很高兴。
“我还要谢谢老师给我这个机会呢。”成枭回答。
“这么多年师生还说这些,你可是我这些年带过的硕士生里最有潜力的。”
“是我有个好老师啊。对了,还没恭喜老师荣升院长呢。”
……
刚从手术室出来的二人聊着天,虽然十七个小时的手术让成枭疲惫不堪,但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这是自己从医以来做的第一个心脏移植手术,虽说是第二助手,但对于一个年轻医生来说已经是出人意料的机会了。
研究生毕业后成枭就留在了学校的附属医院,留在了L市,他曾想过离开,但终究还是留了下来,怀着最后的希望。
“成医生,成医生?”成枭正望着窗外一片片飘落的梧桐发呆,听得有人叫自己才回过神来。
“啊。是护士长,有事吗?”
“这位同学是今天到胸外实习的学生,主任安排你带他。”
成枭应了声“好,我知道了”,就听得一个活力四射的声音:
“老师好,我叫颜启星。”
颜启星,吗?成枭不由得一怔,随即淡淡地说:
“恩,明天八点开始上班,不要迟到。”然后就转身离去。
被留在原地的男孩有些奇怪,自言自语地说“老师不喜欢我吗?”
Part2
“颜启星,叫什么不好,非要叫这个。当然,没办法,谁叫中国人口众多呢,十三亿人不定有几万几十万叫这个名字呢。可是,属于我的颜启星,你究竟在哪儿?”
回到住所的成枭泥塑一般摊在床上,又一次想着那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虽然经过三年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但今天那个实习生却把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伤口狠狠戳破。
三年了,原来自从那个人消失在自己面前的那天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年,准确说是三年四个月零十天。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自己再不是当年那个横冲直撞地小实习生了,研究生毕业工作也已经快两年了,现在也是带实习生的老师了。
想起今天的那个实习生,成枭不由得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出现在颜启星面前的情形,完全不像今天那个阳光朝气的男孩,而是不可一世的倔强。
“启星,像我这样的学生很不讨人喜欢吧?一定是很欠扁,所以你总揍我。可是我却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
成枭懒得开灯,摸索出烟和打火机缓缓点着,点点地光在黑暗里那么亮,刺得成枭眼睛发疼,耳边似乎想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成枭,要是再敢抽烟你试试看!”
“切!你都不遵守约定,我为什么要遵守?”这样想着已经吸完一根,又任性地点着另一根,反正不会再有人因为这个唠唠叨叨不是吗?
Part3
成枭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天彻底地黑了,翻开手机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胃里一阵绞痛袭来,应该是没吃晚饭的缘故。如果是以前一定会被那个人唠叨吧,可是成枭讨厌进厨房,因为他总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看见他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的样子,可是走进一看只有空气。成枭又点了支烟穿上外衣出了门。
十一月了,深秋的风夹着细雨将枯黄的梧桐叶子无情地打落。成枭想起那个在雨夜里背着喝醉的自己回家然后照顾自己一整晚。那次被他修理得很惨吧。那个总喜欢讲一堆道理的人现在究竟在哪?叶子落了明年春天还会再长出新的,可是成枭的那课希望之树却逐渐枯萎。
现在的成枭终于明白了失踪的含义,而且理解得很彻底。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天自己在机场等到天黑,他知道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可自己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成枭以为总会有个结果,可是他再没出现。无论是遇风或是陈重,成枭甚至不止一次到颜氏集团去,可是所有人都对颜启星的事三缄其口。
成枭再次推来time story的门,坐在自己习惯的位置上。三年来他偶尔回来这儿,还是调着那些没有人敢喝的酒,然后自己一杯杯饮下。他总是期待会有一天颜启星像以前那样出现,然后拽着自己回家。
“枭,别喝了。”遇风终于看不下去了。
“风哥,你也变这么罗嗦了。”
“枭……”遇风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要不离开L市吧。去北京、上海发展不都很好。”
“不,只要一天不知道他的死活,我就一天不会离开。他要逃避,我不会。”成枭淡淡地说,啜饮着杯中颜色诡异的就。
三年的时间如梦魇一般,成枭不再玩世不恭,不再倔强任性,不再愤世嫉俗,白天成枭是主任看好的年轻医生,是护士们谈论的中心话题,是在学生面请滔滔不绝的老师,但是只有成枭自己知道,没有了颜启星,自己的生活平静简单,没有威胁,没有危险,平静却是正常,但却不过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住在颜启星以前住过的那栋房子,看着他看过的景色,呼吸着他呼吸过的空气,睡着他睡过的床,甚至工作也是因为那是他做过的工作。如果连这些都没有,他不知该如何进行自己的人生。
也许有一天自己会结婚生子,将他永远关在记忆的牢笼。可是成枭知道时间绝对不是医治伤口的良药,反而是像把刻刀一样在自己的心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颜启星,你真的是个懦夫。”
第三十一章 完
TBC
三十二、忘川
Part1
三年中他也曾尝试教女友甚至是男友,可是每当在黑暗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推开对方,成枭知道只有颜启星才会让自己又安全感。
没有颜启星的成枭生活却依旧需要继续,忙着医院大大小小的事物,手术,授课,科研,最近又开始参加精神病学与心理学的辅修课程,也许忙碌会让自己暂时不去想三年没有答案的问题。
精神医学一直是成枭感兴趣的专业,如果不是立志做外科医生也许会去从事专门的精神病医生或是心理医生吧。不过作为一个临床医生心理是非常有使用价值的学问,所以成枭可以说是全情投入,上课,去图书馆,写论文,这些让成枭觉得充实,也许这才是正常的人生,如果没有认识颜启星,或者说没有爱上颜启星,成枭的生活应该是一直这样的,但如果可以被左右就不能称其为命运了不是吗?
Part2
成枭参加的课程的主讲是L市精神康复中心的副院长,也是省内知名的精神和心理的医生,对于成枭在课堂上的表现很是赞赏,因为这个年轻人总是提出一些新的见解。
所以这天成枭提出请求希望能够亲自到精神康复中心去见习一次,毕竟对于写论文只有书面的材料总是太过单薄,如果有临床资料和自己的亲身感受会让论文不再是没有感情的文字,而是融入了作者的灵魂的有生命的产物。
这是成枭第二次到L市的精神康复中心,其实就是精神病医院,第一次还是大三做见习生的时候。在一般人眼里这样的地方总是充满神秘的吧,高墙铁门的里面是一些与自己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人们,所谓的正常人。
但是正常的定义又是什么呢?不过是以大多数人的做法而去决定标准,一旦谁偏离这个标准谁就是不正常的,偏离得再多就是疯子,就像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中的主人公。虽然《狂人日记》是大学语文课本的第一篇,但是成枭第一次读却是在12岁时,大概才小学六年级吧,那是完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来又读终于有些理解,所谓狂人,不过就是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就像流星,会灿烂,却转瞬即逝。也许在后世人的眼里他们名流千古,可是在自己的时代却得不到幸福,比如屈原,比如竹林七贤,以及成枭和颜启星。
其实上大学时学到精神病学的那个学期同学们常常讨论一个问题,如果完全按照书上的标注又几个人是正常的?按照那些标准人类的历史上恐怕就不会有艺术家,科学家,哲学家,当然也不会革命,不会有政变,不会有战争。但是,包括心理学的始祖弗洛伊德本身就是个偏执的人,如果完全按照那些标准地球上就只会是千篇一律的平庸。
Part3
成枭坐在车上思绪纷飞,幸好是终点站某则一定会坐过站。与大多数精神病医院一样,L市的也是在郊外,一座绿草如茵的小山坡上矗立着一栋白的建筑,如果不说谁会知道那是另外一个世界?
可能许多人对于精神病院的印象大多来自影视剧吧,比如那个有名的电影《飞跃疯人院》。但其实与普通的医院也没太多不同,只是限制了探访出行,所以格局不太一样。
成枭穿好白大衣随副院长从医务人员通道进去的时候正看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坐在大厅的电视机前看着球赛,看上去并无不同。
成枭见了几个可以探视的病人,听着他们的讲述一阵阵心酸,每一个在这里的人的背后都有一个足以写成小说的故事,成枭不知道自已有一天会不会也坐在这里面对一堆穿着白大衣的人说着自己的故事。
问诊之后,颜启星在医生办公室翻着病历,忽然一个护士慌慌张张的地跑进来,喊道:
“不好了!26床又犯病了!”
连个医生跑出去跟着两个男护士,边跑边喊:“遭了!快走!”
成枭也跟着过去,跑到一个环境很不错的单人间,隔着栅栏看到一个男人手中攥着一只脱了帽的钢笔正抵在一个年轻护士的喉咙上,喊着一些没有含义的词语。
相对于所有人的慌乱忙碌,成枭却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时间瞬间停滞,自己化作了一尊雕像。
那个疯了的男人,是颜启星。
Part3
没错,那是他,成枭过一百种相见的方式却从没预料过自己日思夜想的爱人,那个曾经严厉认真的老师,善良敬业的医生,温柔似水的恋人,会成为精神病院的病人。眼睛依旧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却散乱地没有焦点,脸庞依旧是那英俊的脸庞,却是不健康的惨白,表情不再是令自己迷恋的微笑,而是暴戾的愤怒和无助的恐惧。
颜启星似乎也看到了成枭,散乱地目光渐渐集中,双手慢慢下垂,钢笔也“当”地一声掉在地上,面对着眼前的人,眼神中似乎起了一丝疑惑。
就在这时医生护士一齐扑上去死死将颜启星按住,一支注射器迅速的注入瘦削的手臂。一向好脾气的副院长难得地发火:
“不知道见这样的病人不能带危险物吗?脑子究竟在想什么!出了事谁能负责!”
成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到办公室询问颜启星的情况,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逆向遗忘症,并且有极端的攻击倾向。
“逆向遗忘?就是说他不记得原来的事了?”成枭不死心地问。
“没错,包括他的亲人。”
“不好意思,请问洗手间在哪?”
“为什么会这样?!”成枭狠狠砸上洗手台,却觉不到痛。“颜启星,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成枭再也抑制不住哭出声音,三年的眼泪倾泻而下。三年的等待,没有人告诉他他在哪,儿等待的结果却是他忘了他。
成枭想起那个传说,三涂河,即为忘川,渡过了忘川就不会再有记忆,颜启星,究竟发生了什么使你居然忍心度过那条河,虽然你的躯壳还在,可是你的魂魄却被锁入那湍急的忘川。
第三十二章 忘川
TBC
三十三、选择
Part1
成枭大力扭开水龙头,将冰冷的水拍在脸上,生生将眼泪忍了回去,“成枭,你不许哭!眼泪能解决什么问题!”成枭这样告诫自己,活着就意味着希望。
他找到副院长,询问颜启星的病因,却意外地被拒绝,理由是他的家人要求院方保密。
“老师,我是以医生的身份,并且这是个很难得的病历。”成枭克制着内心的冲动,说着一般医生说的话。
“不行,这是他家人的要求。”依旧拒绝。
再次提到家人两个字立时点燃成枭心中埋藏三年的愤怒的火种,
“家人?他们有什么资格说这两个字!只不过为了维护他们所谓的家族声誉而已!什么时候关心过他!”
“小成你?……”
“是,我认识他,颜氏总裁的弟弟,颜启星!这一切都是他大哥请您这么做的吧?”
“我……”成枭停了下,不知该如何继续,只能低声说:“我是他的朋友。”
作为一位精神与心理学的专家,一位走过半生岁月的长者,立即明白了成枭犹豫的话语里的含义,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文件柜,从最底层拿出一份病历交给成枭。
“老师……谢谢。”
Part2
成枭翻开病历夹,却无法像往常作为一名医生的淡定从容,因为他明白那份病历里记载着颜启星精崩溃的原因,也是三年来他被隐瞒的真相。成枭的手有些抖,因为他知道能令颜启星疯掉的原因必定是惊世骇俗甚至是鲜血淋漓,但自己必须去面对,那是唤醒他的唯一方法。
病历首页上的入院时间是颜启星在机场消失之后的一个月,但是在精神病院的病历之前确实一沓病历复印件,铅黑色的字迹,如大多数医生的笔记一样很潦草,使成枭的眼睛一阵阵刺痛。
那是一份外科的病历,时间是他消失后的两天,“患者两日前受伤,接诊时处于昏迷状态。伤口多处,位于胸、腹、肩、背、臀、大腿,为裂伤,长度不一,深度0.3到0.5毫米,部分伤及肌层,无流血,伤口紫红色,轻度肿胀,大面积皮下淤血,初步诊断为鞭、棍等所致……
肛门指检见指套染血,初诊为直肠损伤,损伤原因不明……
双手腕关节扭挫伤,右手舟骨粉碎性骨折,……”
作为一个外科医生成枭太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些受伤的过程像恐怖电影一样在成枭的脑海中不停放映。 成枭不知道人的极限在哪,但是他知道什么可以让一个人选择选择忘记。
成枭合上病历,提出要见颜启星的请求,他怎能放任他忘记自己。
“不行,你看到了,他攻击性很强。”
“那是他潜意识里觉得所有人都在伤害他!”成枭不由得报告声音,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不起,求您一定让我见见他,您看刚才他见到我时不是放下凶器了吗?”
成枭终于得到了允许,却被要求摘下眼镜、手表,换上一套没有纽扣的衣物。铁栅栏打开一道缝隙,成枭走进去,叫出了三年在心底日夜呼唤的名字
“启星。”
颜启星异常安静,只是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仿佛在思索什么。
“你忘了我,是因为你觉得没有你我会过着太平的生活吗?可是,你怎么忍心?”
颜启星没有回答,过了半天却忽然说出两个字“成枭。”
“你?你再说一次?我是谁?”成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成枭,”,成枭几乎要叫出声来,却又听他接着说“是我的学生。”
成枭错愕地站在原地,他记得他,因为刻在心底无法忘记吧,可是他却忘了最重要的东西,他不仅是他的学生,还是他的爱人。
成枭走上前去,将颜启星揽进怀里,轻声说:“没关系,我会带你回家的。”
Part3
“我要见颜启天。”time story的吧台上,成枭晃着盎司杯低声对遇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