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明知故问。」叶昕安红着脸,闷声闷气地说,含含糊糊地吐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想蒙混过关,萧震恒偏偏不肯放过他。坏心眼地追问个没完:「别害臊,老老实实回答,到底是为什么?」
叶昕安支吾来支吾去,看实在难逃一劫,只好吞吞吐吐地说:「因为……我只爱你一个人……对你有欲望……想跟你上床………」
这个变态!非逼他说出这么丢脸的答案,叶昕安暗暗磨牙,观察他肩上哪里好下嘴。
萧震恒得意地笑,站起身来,伸手把羞得无地自容的叶昕安捞出来擦干,然后体贴地抱到床上去。
脑袋一沾到枕头,叶昕安就开始呵欠连连,他在床上翻滚了几下,缩成一团钻到被子里,身边留出一半床位,困倦地撑着眼皮看他。
他就是喜欢叶昕安这种无意间透出来的傻气,乖巧又可爱的神态让人十分受用,萧震恒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低声说:「你先睡,我一会儿再来陪你。」
叶昕安迷糊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萧震恒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拉开冰箱找吃的。
最近事多,再加上他为了赶时间来夜会小情人,连晚饭都没顾上吃,真可谓欲火焚身,废寝忘食。
冰箱里有叶昕安晚餐剩下的半锅什锦烩饭,还有一大盘卤鸡腿,以及水果若干等等。
萧震恒把烩饭和鸡腿丢进微波炉加热,打开保温锅,香喷喷的蔬菜牛腩汤还冒着热气,他的情人真是贴心。
正想着,叶昕安披了件衣服晃过来,从身后抱住他,说:「够不够吃?我再煮个面给你好不好?」
「你当我是猪?」萧震恒笑着弹弹他的脑门,把热好的食物端出来,说:「你怎么不睡觉?刚才不是累得眼睛都睁不开?」
叶昕安在桌边坐下,眯着眼睛给他盛汤,说:「比起床来,我更喜欢粘着你。」
由于不能光明正大地交往,叶昕安内心深处总是欠缺安全感,所以拼命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相处时间,把跟屁虫的特质发挥到极限。
如果换了别人可能会觉得他烦,不过萧震恒很吃这一套,十分享受被他百般依赖的感觉。
这是刀光剑影的江湖中硕果仅存的一处桃花源,总是让他经历了黑暗世界的种种纷争之后,获得心灵上的平静与温暖。
甚至只是路过时匆匆一瞥,都能让他那颗烦躁不已的心感觉到甜蜜的满足与幸福。
「来,张嘴。」他夹了一块鸡肉送到叶昕安嘴边,后者犹豫了一下,张口吃下去,小声说:「我不饿。」
「多吃点,身体弱巴巴地容易生病。」萧震恒不由分说塞给他一个鸡腿,命令道:「吃完。」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叶昕安乖乖地听话,把鸡腿啃完,再被灌了一碗汤下去,喉咙里逸出一声饱嗝。
萧震恒进食速度比他快多了,叶昕安慢慢腾腾啃鸡腿的时候,他已经消灭了桌上的食物,喝了两罐啤酒,然后点燃饭后一支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欣赏叶昕安斯文优雅的吃相。
叶昕安吃完之后,去切水果,萧震恒直接拿起洗好的苹果啃下去,说:「反正都要下肚的,干嘛把时间浪费在切它?」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叶昕安楞了一下,然后有点脸红,争辩道:「我妈一直是这样教我的。」
唉,家教良好的小孩,和他这种横行霸道黑社会就是不一样,萧震恒啧啧两声,没再阻挠叶昕安维护他的用餐规则。
一想到这个好出身的漂亮男人对自己死心塌地,萧震恒就暗爽得忍不住一脸坏笑,吃完水果,他一双狼爪又开始骚扰对方,而叶昕安也很乐意被他骚扰,两个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一起回房睡觉。
一夜无梦,清晨醒来,身边的人已经离开,叶昕安坐起身来,扒开窗帘一角看看窗外,太阳正升起,预示着属于夜晚的欢乐时光告以段落。
叶昕安翻身抱住旁边的枕头,脸庞埋入其中,让对方残留的气息将自已包围,他闭上眼睛,喃喃低语:「等你来绑架我哦……」
第二章
他等了一个星期都没等到那个绑架犯。
每天早晨充满希望,晚上等到半夜三更,然后郁闷地缩在被子里数羊。
独守空房的滋味真是不好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又经常被恶梦吓醒,老是梦见一些让他心惊胆寒的血腥场面,害得叶昕安白天总是没精打采,书也看不下去,还时常发呆。
由于陷入这种不定时走神的状态,叶昕安被小美戏称为忧郁小生,还问他是不是为情所困,叶昕安只有苦笑,四两拨千斤地把话题带过去。
自交往以来,他们分开过更长的时间,但是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整整一个星期杳无音信的。
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他的手机总是关机,那个男人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联系不上。
越是得不到他的消息,叶昕安就越焦虑不安,每天看新闻,晨报晚报的社会版都会翻好几遍,生怕萧震恒出事。
两年前失去父母,一度让他痛不欲生,现在他根本不敢想像,如果再失去萧震恒,他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连天气都很配合他的心情,接连数日大幅降温,天空总是乌云密布,今天早晨还飘起了小雨。
接到盘商送来的一批新书,叶昕安把它们归整到书架上,有些心不在焉,小美不只一次地叫:「那本书放错了,老板你要不要上去补个眠再说?」
叶昕安垂头丧气,把书籍重新整理过,幸好今天下雨,客人寥寥,没外人看到他的失常。
摆好书,他坐在窗口发呆,这时玻璃门被推开了,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不像来买书的。这是叶昕安的第一印象。
那个人目光扫过四周,最后定格在他身上,目不转睛,看得叶昕按无法再忽略他,只好出声招呼:「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人身上似乎有某些与萧震恒相同的东西,只不过比起后者那坚硬强悍的气质,他显得更加阴沉内敛。
叶昕安眉头微蹙,戒备地看着对方,这世界上除了萧震恒,任何人在他眼中都跟墙上的壁纸没两样,远不足以让他为之困扰。
可是现在他只觉得烦躁,也许是因为和萧震恒混久了,感觉越来越敏锐,所以很轻易就辨认出他们是同一类人——黑道分子。
那个人随手从书架上抽了几本书,放到柜台上,声音低沉:「老板,结帐。」
叶昕安只好过去,麻利地收钱、找零,把书包起来,忍不住惋惜这几本书落入了根本无意买它们的人手中。
见那个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眼神中有些轻蔑,又有些好奇,叶昕安抬起头,目光清清朗朗,问:「还有事吗?」
这个人比萧震恒略矮几公分,身材也不如他壮硕,长相十分俊帅,如果不是气质太邪的话,叶昕安会以为他是模特儿或演员。
「没事了,再会。」男人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叶昕安松了口气,关上大门,外面的冷空气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才发现自己手心已渗出汗水。
小美又八卦兮兮地凑上来,说:「那个人很帅哦!」
「还好。」叶昕安低头做事,对这个话题表现得兴趣缺缺,小美只好作罢,扁着嘴巴闪到一边。
午休时候,叶昕安食欲不振,草草吃了几口,又开始捧着茶杯发呆,小美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说:「老板,你要不要休息几天,去渡个假什么的?」
「不用。」叶昕安惜言如金,多说一个字都懒,小美叹了口气,正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电话突然响了。
叶昕安凑过去一看,发现是楼上的分机号,而且响了两声就挂断,他愣了片刻,突然像枯萎的豆芽菜被注入营养液似地,双眼发亮,表情阴转晴,大声说:「对对,是应该休息一下,小美你回去吧,下午关店,路上小心。」
「哦……你没事吧?」小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一头雾水,不过放假总是好的,于是她也没多嘴,拎起小包包飞快地下班走人,生怕老板临时反悔。
叶昕安耐着性子送她出去,把大门一锁,然后片刻也不停留地转身飞奔上楼。
刚推开卧室的门,就被男人一把揽到怀里,狠狠地吻了下来。
熟悉的气息,朝思暮想的紧密拥抱,让叶昕安浑身发抖,两腿一软,紧紧贴住对方厚实的胸膛。
他平安无事,这真是太好了!
手臂环上他的颈项,叶昕安主动张开嘴,迎接萧震恒霸道火热的唇舌,天雷勾动地火,吻得不可开交。
粗野的啃吮纠缠,让他的嘴唇有些麻痛,好像变成野兽爪下的食物,会被一口口吞噬殆尽,男人强势的侵占中透出与他相同的思念和渴望,让叶昕安胸中涨满狂喜,更加热切地回应对方。
热情如火,饥渴难耐。
他们一路纠缠到床边,衣服散得到处都是,大床像是不堪承受他们激烈的动作似地,发出细细的「吱呀」声,如山般伟岸的身体刚覆上来,叶昕安的手脚已经急不可待地缠了上去。
「想我没?」男人粗喘着在他耳边低语,催起一片晕红,抚过他身体的动作虽然粗鲁,那沾了润滑剂探入他后穴的手指却轻柔得让人飘飘欲仙。
「想、想得快要活不下去了。」叶昕安眼中意乱情迷,毫不犹豫地吐出这些平时会让他羞赧不已的话语。
「我也是。」萧震恒扶起他的腰,将肿胀到快要爆裂的欲望狠狠插入,叶昕安小声尖叫,扭着腰迎接这一场冰雹般猛烈的狂欢。
他不知道做了几次,似乎一直都是在男人怀里呻吟摆动,被狂风巨浪般的快感冲击得理智尽失,数度高潮,两具身体好像要燃烧起来,燃到熔化,然后不分彼此地铸成一体。
等到一切终于平静下来,已是下午四点了,雨还没有停,窗帘遮住微弱的光线,室内一片静谧幽暗。
「好累……」叶昕安满足地叹息,半闭着眼睛躺在萧震恒臂弯里,话语中犹有喘意,身上随处可见吻痕,被他疼爱得很彻底。
萧震恒撩弄着他汗湿的黑发,感受着指端柔软的抚触,沉默无语,叶昕安休息了一会儿,伸手轻抚男人坚毅的脸庞,哑声说:「你很少会在白天过来。」
只有夜色才能掩盖他们的秘密恋情,而他竟然在白天造访,是不是意味着不同寻常的转变?
只是这转变,会带来一线生机,还是把未来逼入死地?
他惴惴不安地看着萧震恒,纠结着到底该不该闯。
男人温柔地笑了,拍拍他的肩背,说:「别担心,我只是太想抱你了,忍耐不到晚上而已。」
这轻描淡写的回答完全无法打消他的疑虑,叶昕安低低地「哦」了一声,伸手抓住他的手,摩挲着对方粗硬的指节。
萧震恒没想到他会突然安静下来,反而有些不适应,勾起他的下巴,问:「你在害怕什么?」
「没……」叶昕安下意识地摇头,不过萧震恒早把他的性格摸得通透,反握住他的手,说:「你害怕的时候,手指会发凉。」
叶昕安飞快地抽回手,欲盖弥彰,男人低笑出声,像逗秀老鼠的坏猫一样,悠然自得地看着他。
落在他爪下的小老鼠挣扎了几下,没再负隅顽抗,老老实实地交待:「我担心你出事。」
他受不了一再的失去重视的东西,那种整个世界支离破碎的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一回。
想要抓住深爱着的人永远也不放手,可是彼此身份悬殊,让他像一个在悬崖上追逐蝴蝶的孩子,步步惊心,生怕一脚迈错,跌下去粉身碎骨。
如果可以把这份爱摊开在阳光之下,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至少,不必再承受这种无能为力的惶然与不安。
叶昕安依恋地看着他,把冰凉的手轻贴上他的胸膛。
不知道这份心意,能否在此刻传达?
萧震恒眼中闪过几分感动,手掌覆上他的,掌心熨贴的热度温暖着他僵冷的手指,沉默了片刻,他低声说:「别怕,我可不是那种容易被人暗算的软脚虾。」
叶昕安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又躺回他怀里。
在他这里,萧震恒总是不自觉地忘记自己的身份,好像间歇性地脱离了黑社会,一切相关的话题也不会对他提起。
不知道这算不算自欺欺人,毕竟有些东西,不是刻意忽视它就不存在的,两年以来,他一直把叶昕安保护得很好,这四周的建筑都是他的产业,暗哨一堆,保镖轮值,做到安全滴水不漏。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不必觉得亏欠,事实上,在他接受这份爱的时候,就已经欠了他一生的守护。
叶昕安的担忧和隐忍,他看在眼里,但是他实在不忍心把那个残酷的地下世界展露在他面前。
「最近……」他斟酌词句,有些艰涩地开口,「帮里的事情太多,我一直忙,顾不上跟你联系,让你担心了。」
叶昕安蓦地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他,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说:「你今天真的太反常了。」
萧震恒浑身不自在,在他头上轻敲一记,说:「总之就是这样了,你别乱钻牛角尖。」
「好。」叶昕安忍俊不禁,不知道在暗爽什么,手指也恢复了正常的体温。
萧震恒轻哼一声,又说:「没事就在家里待着吧,别到处乱跑,鱼龙混杂的场所绝对不许去。」
最后一条他命令过一千零一遍,像管教小学生一样,念到叶昕安耳朵都要出油,举起右手连连保证,萧震恒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搂着他在床上消磨时光。
这一下午的时间,可是他好不容易挤出来享受两人世界的。
「你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叶昕安脑袋在他胸前拱了拱,轻声问,萧震恒想了想,才记起他的生日就在下个月初,距离农历新年只有十来天的样子。
他是个粗枝大叶的入,基本上不会记得自己的生日,组织里也只有几个人知道,曾经提议过为老大庆生,结果被萧震恒黑着脸打了回票。
谁要是祝他生日快乐,绝对会知道什么叫做「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
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弃婴,生下来两个月就被扔在孤儿院门口,襁褓里一张纸条写着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一套衣服,半包奶粉,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全部。
他羡慕过那些双亲俱在、家庭和睦的小孩,甚至羡慕过父母离异或死亡的小孩,至少他们知道自己属于什么地方。
不像他,从天而降的孤魂野鬼。
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小孩,经常是别人欺负的对象,萧震恒拥有一个不怎么值得回忆的悲惨童年,不过他头脑聪明,拳头又硬,打架风格快、准、狠,从小打到大,后来厌倦了没完没了的挑衅与被挑衅这种枯燥生活,干脆拉帮结派,成立了洪远帮,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势力已渗透了整个东区,与西区的霸主驭风堂遥遥相望,谁也不服谁。
下个月四号是他二十九岁生日,萧震恒本能地排斥庆生之类的无聊事,因为那会让他想起自己无趣的身世,而且更郁闷的是,他发现自己其实还是会在意,远远不如平时表现得那么洒脱。
偏偏叶昕安执拗得紧,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会做个蛋糕给你,还有长寿面……唔。」
萧震恒堵住他的唇,把叶昕安亲得气喘吁吁,气恼地挣扎,低叫道:「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你正经你的,我不想正经。」萧震恒集中攻击他的颈项,又亲又摸,叶昕安一开始还小声抗议,后来竖起白旗,沉迷于他的热吻之中。
不知道这算不算偷垒成功,萧震恒亲够了,狡猾地转移话题:「除夕一起过吧。」
「你们帮里没活动?」叶昕安有些惊讶,记得以前的新年夜,都是自己守着电视度过,萧震恒早晨会打电话来,这样就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我尽量中途抽身出来。」萧震恒怜惜地摸摸他的脸,说:「如果你睡着了,我会夜袭你的。」
他曾经想过干脆把叶昕安养起来算了,让他深居简出,两个人能够厮守在一起,然而这念头也只是闪而过,随即被他枪毙。
他不愿意让叶昕安陷入他的世界,那会显得格格不入,而且两人的距离更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