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人生————tuziyue
tuziyue  发于:2010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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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着墙慢慢瘫软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哥……你说过不会仍下我的,你说过只要我一吹口哨你就来找我的……哥……你重来都没有骗过我,所以这次也一定不会骗我对不对?

我这样想着,带着泪痕进入晕迷的无尽黑暗中……

 

二十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父母焦急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

“小天,你还好吧?你突然晕倒在街上,吓死我们了!”妈妈看我醒来激动地握着我的手。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啊?”爸爸也担心地问。

我摇了摇头,想要开口却先掉下眼泪来。

“小天,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别哭啊……”妈妈焦急地擦干眼泪。

“哥……哥他不见了……不见了……我哪都找不到……”再也隐忍不住,我放声大哭起来。此刻我心里仿佛被人狠狠的挖了一块,般疼得让我痛不欲生,却除了流泪什么都做不了。

妈妈连忙把我搂进怀里安慰,“乖,别哭了,别哭了。我们都知道了……”

爸爸也在一旁拍着我的肩说,“也许你哥哥有什么事突然搬走了,以后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我摇头,我心里有很强的预感,哥哥他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父母拿我没办法,只能任我放肆地哭,直到我哭累了再次睡去。

 

其实我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时心急又剧烈运动所以才晕倒的。所以只在医院观察了一晚就被父母接了回去。

他们大概也想到我暂时没有心情去学校,所以帮我请了半个月的假,让我在家好好休养。这半个月我如受了伤的蜗牛般,一直蜷缩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肯出来。我不断回忆着跟哥哥在一起的每一刻,那枚崭新的桃核口哨被我一直紧紧拽在手心,捂得发烫。桃核上尖利深深扎进了手心都没有知觉。

失去哥哥的日子仿佛失去了阳光,黑暗漫无边际。

我好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发觉哥哥分别时的神色不对,分开时那亲亲的一吻明明就是离别之吻。哥哥不止一次在夜里不停轻吟我的名字,我却只顾沉醉在他的温柔里没有半点警觉。可是,哥哥为什么要这样……他明明答应过我的,绝对不会离开我,绝对不会抛弃我的……

“小天,吃饭了。我做了肉粥,你试着吃一点好不好?”妈妈端着粥走了进来。这些天我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即使吃进去了也免不了吐出来。妈妈看着干着急,换着法子做饭,想让我多少有点胃口。

我慢慢抬起头,妈妈那么讲究的人,竟然任又额角的头发斑白而没有染。她那原本保养完好的面容在短短的半个月间苍老了不少。这都是因为我吗?B92E3孤:)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我先放在这里,你等会慢慢吃哟。不管怎样也一定要吃东西才行啊。”妈妈将粥放在一边,摸着我的头说。

我看着她眼里的担忧立刻内疚起来,他们好心收养我,我却还要他们为我担忧烦恼。这些天来我对他们的关怀都没有理会,只顾着自己陷入无尽的悲哀中。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样自私的人。

“妈,我会吃的。”我擦了擦眼泪,发出久违的声音。

妈妈显然很欣喜,连连点头。

“好好,你慢慢吃啊。吃了再休息一下。别的事情都不要多想了。”

“妈……”在她准备出门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出声。

“怎么了?”她看着我。

“你们……能不能帮我找找哥哥……”我仍然不想放弃任何一丝希望,所以提出这个任性的要求。

她愣了一会,表情有些僵硬。不过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你先休息,过些时我叫你爸爸去找人打听去。”

“谢谢!”我难得地扯出一丝微笑。

 

几天后爸爸告诉我他找了好些朋友帮忙打听哥哥的下落,可是却没有一点消息。

“也许他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爸爸说。

我等心冷到了冰点。难道真的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吗?

就在我的心沉到谷底时爸爸却又告诉我另一个消息。他因为工作的关系要调到英国去。一去起码是十年,所以他肯定要把妈妈和我也带过去。

“大概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了,你好好准备一下。学校那边也不用去了,反正也只去报了道而已,干脆直接在家补习英文好了。”他说。

“可是……”我急了,哥哥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啊。如果去了英国那就真的没有办法找了。

“别担心,虽然说是出国,不过我要工作的地方也有很多中国人的,不怕沟通问题。而且小孩子适应得最快。你妈妈还不见得比你适应得快呢。”爸爸笑着说,满脸事业有成的光彩。我还未出口的话愣是又吞了回去。他们这段时间为了我已经够费神了,爸爸甚至请了好几天的假在家,妈妈更是围着我没有离开半刻。如果我还要继续固执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可是,可是哥哥又怎么办?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爸爸却好想看出了我的心思。“你是担心你哥哥对吧?放心吧,我跟国内的朋友都打了招呼,他们要是有消息会通知我们的。”

“真的吗?”我急切地问道。

爸爸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拍了拍我的肩。“好好睡一觉,明天老师要过来跟你补习英语了。如果熊猫眼的话可要被人家笑话了。”

他说完不等我答话就带门出去了,只留得我一个人在房间里陷入无奈的迷茫中。

 

站在飞机舱口,我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土地。

在这个地方我跟哥哥相识,一起流浪,要饭,一起擦鞋挣钱。在这个地方,我跟哥哥相互偎依,爱恋。现在我就要离开这里吗?我仿佛觉得自己在做梦。明明昨天我好象还跟哥哥窝在仓库的小床上,为什么现在我却站在飞往异国的飞机上,而哥哥却不知所踪?谁来告诉我,这不过是我的黄粱一梦?醒来后我还会看到哥哥那熟悉的笑脸,带着宠腻的口气对我说“小懒猫,还不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

然而我终究没有等到哥哥的呼唤,而是被后面的人群推进了机舱。飞机起飞的那一刻,不知道是身理还是心理的原因,我心疼得揪了起来,那越来越远的土地仿佛是联系我跟哥哥之间的那道链。它就那样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我的眼里,直到最后完全末入云雾之间。

“小天,怎么了?是不是第一次做飞机,不舒服?”妈妈在一边握着我的手问。

我摇了摇头,无语。我知道父母现在沉浸在出国的喜悦中。全国那么多学者,能够被选到英国交流的只有少数几个,这代表着爸爸的实力和成就。他们现在满心的喜悦,我又如何能扫他们的兴呢?

“那就好!”妈妈放心下来,拉着我跟我说着英国的各种风情,并没有留意我的心思。我干笑着应声,心思却留在了那浓厚的云雾间。从今以后我的心再也不会完整,那最重要的一部份永远被我埋在了故国的土地上,它永远只为哥哥一个人而跳动。我在今后的十年中注定要做一个只有半颗心的僵尸娃娃,直到十年后我再次踏上这块土地为止……

 

二十一

如果人生真是一南柯一梦,那么究竟何时才会醒来?

十年的时间不算长,但却足够我从一个少年成长为男人。

英国的生活,对我来说如同在梦中度过般,没有一点真实感。这十年来我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想念,不挺地想念。只有靠着对哥哥不断的思念我才能勉强面对现实的生活。虽然我很感谢父母对我的养育之恩,可是我时常宁愿自己仍然跟这哥哥过着乞丐生活。

人们常说有些事长大了就会漫漫淡忘,可我却偏偏越大越执着。也许正象哥哥以前说的一样,我这个人太过倔强,认定的事就绝对不会改变。

哥哥于我,就如同皱鸟破壳见到的第一个生物一样,永生难忘。我跟他相依为命地度过的每一天都如刀痕般刻在心里。即使我在海的另一头,即使我十年都没见过他,即使我过着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这刻印也绝对不会消失。

 

悠扬的小夜曲响起,将靠在椅背上浅眠的我唤醒。

我揉着眉心,坐了起来。我的面前是一副还未完工的素描,那是哥哥的肖像。事实上,我来英国后不久就选修了绘画。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甚至连一张哥哥的照片都没有。而我深刻了解时间的残酷,也许时间久了我会连哥哥的样子也记不住,就如同我对生母的印象般,最终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这对我来说,简直是种完全无法想象的恐惧。所以我不停地回忆着哥哥的每一个表情,用笔把他记录下来。所以我的素描画永远只有一个主题——哥哥,哥哥,还是哥哥。他的笑,他的忧伤,他的嘴角,他的眼梢。我甚至幻想着他长大的样子,一路画了下来。比至于十年间,我小小的画室里堆满了同一个人的画像,从少年到青年,各种表情各种动作,应有尽有。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似乎得了偏执狂。

 

小夜曲的铃声再次响起,我这才注意到是我的手机在想。

“喂?”我有些疲惫地接通电话。

“哦!老天啊!你竟然还这么悠闲。天,沃特律师已经发火了。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遗嘱公布会吗?”莉娜的女高音毫不留情地从话筒里冲出来,差点刺穿我的耳膜。

我连忙将电话拿远了一些才答话,“莉娜,我记得我说过我不想去的。妈妈的那些亲戚我实在不会应付。我又不想跟他们争遗产。”

没错,就在一个月前,妈妈已经因病去世了。而爸爸则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因车祸去世了。人生有时就是这么可笑,我从被母亲扔在车站的那刻起,开始了一个人的旅程。后来我遇到了哥哥,又遇到了现在的父母。结果十年后我又恢复到了一个人的生活。不过,不同的是,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一脸茫然,混混沌沌的小男孩了。

对于父母的离开,我是从心里感到难过的。虽然不是亲生,可是他们对我却是真的很好。妈妈在爸爸去世后,一下子老了很多,即使有我在一边安慰也最终没有恢复。她那时也许就有了预感,所以立下了遗嘱,将名下的财产一半给我一半给国内的亲戚。其实我对财产是完全无所谓的,他们养了我这么多年我已经很知足了,而且我现在也已经硕士毕业,完全可以养活自己。可是国内的亲戚对这个遗嘱非常不满,大概是因为我是领养的孩子,而且相处也不过十年。可是妈妈在这点上却异常的坚定,绝对肯不松口,以至于最后跟亲戚们闹得很僵。

所以我根本不想在遗嘱公布会上露面。在那些亲戚们眼里,我的出现大概只是对他们的示威。那些刻薄的话语和白眼,我在妈妈的葬礼上就已经受够了,实在不想再受第二次。

“得了,你快来吧,那些人拿了钱就走了。沃特律师等你等到现在,他可是已经脸都绿了。哦,你快点,不然我可要被他骂惨了!”莉娜说完,不等我回话就挂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这丫头还是那么的风风火火。莉娜是爸爸英国同事的女儿,是位漂亮的金发美人,也是我来英国后的第一个朋友。本来爸爸还在的时候,两家很有把我们凑做一对的趋势,莉娜那时也粘我粘得很紧。可是我的心早就留在了哥哥那,根本不可能再喜欢上任何人。我告诉了莉娜过去的一切,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不但理解我,还帮我在双方家长面前打掩护。后来爸爸去世了,两家来往的也少了,这件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我却一直跟她保持着良好的朋友关系。

抬头看了看钟,确实已经迟到了几个小时了。我仿佛可以预见沃特律师的脸有多绿。随手抓过一件外套,我决定还是去一趟律师事物所。

早春的英国,还带着微微的寒冷。我拢了拢风衣的的领子,习惯性地跺了跺脚后跟。那是我做乞丐以来多年养成的习惯。寒冷的冬天,唯有这样才能让脚后跟暖和点,不过即使这样也还是免不了脚后跟冻裂。那时候,我疼得厉害了就只会哭,然后哥哥就会心疼地把我的脚放到他怀里暖着,他自己的脚却完全露在风雪当中。

我苦笑了一下。有些事,真的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不管环境如何改变。比如一个拿筷子吃饭的中国人到了英国十几年,他仍然还是会喜欢用筷子而不是刀叉。

我知道父母其实很介意我的过去,所以他们给我最好的环境,给我最好的教育,希望我能完全的忘记过去,做一个所谓的上流社会的人。可是我即使努力却也只能学来一层优雅的表皮,用来让他们欣慰。在很多细节上,我仍然顽固地保留着乞丐的习惯。例如吃饭一定要吃干净,不能容忍盘子里有一点食物留下来。用钱一向节减,决不浪费。冬天特别注意保暖,对寒冷有近乎恐惧的心理。还有走哪都能睡,一点都不会挑地方。这些不起眼的举动,别人看不出端倪来,我却十分清楚,这是做乞丐的后遗症。不过我从来不为这些事情而自卑,因为对我来说,乞丐的生活虽然很苦,确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了律师事物所的楼下。妈妈的遗产刚才就在这做不高的红色楼房里被瓜分。至于有没有留下我的份,那已经不是重点。我只希望那个脾气火暴的沃特大叔不要把我从楼上扔下来。一想到他那身彪悍的肌肉我就想发抖。

“看在上帝的份上,请你给一点吧。”一个满头银发的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

这是一个典型的英国式乞丐,衣着简陋却很干净,表情从容而淡定。也许是西方国家信仰不同,或是国情不同。这里的人们见到乞丐,即使对方不主动要钱,也会习惯性的给些零钱。我总觉得这里的乞丐其实并没有到象中国乞丐那样活不下去的地步。一瞬间,我又想到了那些漂泊的日子,穿着破陋的衣衫,堆着笑脸在来往的人群里受着白眼,不停地重复着要钱的台词,等带着有人能恩赐一天的饭钱。

一阵冷风吹过,我回了神,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放在她手里。

“谢谢你孩子,上帝会保佑你的。”她说着,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转身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一阵眼酸,不知道哥哥现在过着怎样。会不会也在某个角落里过着这样的生活。不,不会的。我摇头,哥哥那么吃苦耐劳,又那么上进,一定会想办法过得更好的。我怎么能怀疑哥哥的能力呢?也许哥哥现在已经找到工作,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了,我在心里祈祷着……

 

二十二

“天,你可总算来了!”才刚上楼,莉娜就象只金色小鸟般飞扑过来。

“你再不来我可要被沃特律师个唠叨死了。”她皱着眉头,把那张漂亮的脸蛋鼓成球状。我忍住笑,拍拍她的头道,“好啦,我这个替罪羊来了,你可以安心了实习生小姐。”

“咳咳……”一声洪亮的咳嗽声打断了我的话。我立刻冒出一身冷汗。转过头尴尬地笑着打招呼。

“你好,沃特律师。”

“很好,很高兴你能过来,楚先生。不过,我希望你下次能换块准一点的手表,它现在可是慢了整整三个小时!”沃特律师抬着他那典型的英国鼻子,将重音压在三个小时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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