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有时————颜卿
颜卿  发于:2010年0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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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看着陷入回忆中的两人,摇着头打断:如果是在想我,大可对着本人来哦。如果不是,我今早做了些苹果卷和皇帝蛋饼,难得一尝的维也纳风味,怎么样?来点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Jason回去后面的厨房,不一会儿就用拖盘端了些甜点和三杯咖啡过来。
三个人坐在柔软的沙发里,边品咖啡边尝甜点,享受着无人打扰的悠闲时光。
聊完吃完,陶吧里开始来了客人,两个学生模样的服务生一直照看着,渐渐有点忙不过来。
Jason跑去招呼生意后,何明飞和顾亦晨要了些软陶泥来消磨时间。揉捏了一阵,何明飞手里塑出了个手掌大的人形,正在脸的部位上雕着五官。
顾亦晨看到他狡诘的笑和人形上半身用的蓝色陶土,不禁看了看自己的蓝衬衫。笑说:你这不会做的是我吧?

第十四章 低旋 中
何明飞笑出了酒窝,边端详边雕刻,免费模特可不能浪费。
忍俊不禁,好啊,我也不能暴殄天物,浪费资源。顾亦晨玩心一动,取了大块的白色陶泥,也对着做起了陶人。
最后摆在桌面上的是两个怪摸怪样的作品,顾亦晨指着笑:我的脖子有那么长?耳朵怎么都不对称,还有那脑袋,什么时候成了鸡蛋形?
何明飞嘿嘿两声,苦着脸抱怨道:我也不怎么样啊,你看看,肚子那么鼓,胳膊一个长一个短,鼻子象米粒,脸上怎么还一边一个坑?
顾亦晨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边抽气边说:那是那是酒窝
酒窝?!我还以为流星不小心砸我脸上了呢。何明飞打趣着,看着顾亦晨笑到脸红,眼睛也带着点透红的水气,那鲜明而孩子气的模样惹起了他的千般回忆,万般柔情,心瞬时软地象捣成泥的玫瑰花瓣。
亦晨,我很喜欢。他拿起陶人细细看,这个小人是顾亦晨手下的他,就凭着也该水灵的不得了。
顾亦晨才止住笑,听到他如此说,眼光不禁投向刚批评过的那个细脖子小人。
其实我的脖子好象是挺细的,他窒住呼吸一刻,慢慢舒缓认真地说,我也很喜欢。
两个人的笑容对在一起,何明飞把脸凑近,望着顾亦晨浓密而显俊秀的眉,眉下的眼睫晕染着迷蒙的墨黑,然而水晶般的眼眸里,光打碎了静态,只稍一动,便觉有海浪袭来,嗽地将人收拢进去。
他无法不被吸引,不知不觉地靠近,轻轻吻上柔软的唇瓣,吃进去,吐纳着。象深呼吸一样颤动着脖颈,把甜蜜的气息包裹,不知餍足地挖掘着火热的湿润,掏空着理智的养分,让混杂在一起的甘甜液体轮回在每一次动情的吸吮中。
吻停止后左右两边已经有人惊讶而视,看顾亦晨偏过头,何明飞喘了口气,也知道自己大厅广众地太过冲动,但刚才的脑袋里哪里想到这些,所谓动情,就是难以控制自己的理智。倒不知怎地总在这里放松地失了常态。
Jason一脸笑地从旁边露出个头,冲何明飞做了个鬼脸,厉害依旧。临了他还遗憾一句:可惜苏不在,这么赏心悦目。
其他人的目光也并未凝视太久,毕竟事不关己。何明飞把两个陶人递给Jason,这个就拜托你帮我们烧制保存了。
Jason乐乐的点头,没问题。何明飞这才结了帐,告别Jason和顾亦晨离去。
从浴室里出来,何明飞才发现躺在沙发上的顾亦晨已经睡着了,修长的身形全勾勒在柔软的皮革里,衣服随着身体的姿态溢出风吹湖面样的褶皱,蓝色衬衫的领口和袖口都大开着,露出白皙的肤色和平缓起伏的细致锁骨,显示着主人为下一步骤洗澡所做的准备。
做爱当然重要,尤其对分别了几天的恋人,但面对爱人平静的睡颜,心中充盈的那种美好并不亚于做爱前的亢奋和期待。
蹲在沙发前,指尖轻抚过他的脸颊,到颌骨处转而用手背细心地描绘,其实从第一次见面就明白了自己的感觉,好象千千万万人模糊的面孔中,独有一个最遥远却最清晰。不管他用什么样的面貌出现,不管他在什么时候出现,目光投射到他身上一刻就会有第二刻第三刻,心里牵挂上一点就会有第二点第三点,如果爱是毒,那么自己解药就藏在他身上,多投入一分就解一分,却又更痴迷一分,不是致命的,却是无救的。
何明飞的指尖触碰自己的唇又点上顾亦晨的唇,唇上方有点翘的鼻尖上亮着几点细密的汗珠儿。他贴过去,只一吻,咸苦的滋味从唇缝间染上舌尖味蕾,酥麻的体会。
是不是对于自己太爱的反而失去了一切立场?明明想说爱却怕吓跑他,明明想说永久却怕誓言许地轻易,明明一心想尊重他,想把他保护地好好的,不受一点伤害,可辗转反侧,患得患失,却连爱都不敢说出口,反看他不知为何煎熬。
如果自己爱的是个女孩,即使象Jason那样阻力重重,也可拢入怀中说我今生非你不可,但他爱的偏偏是和自己一般的男人,不给自己依附,那般骄傲如斯,恍恍惚惚地抓不到手里。好象开口承诺就侮了他,完完全全地去掏他的心又越了界限,逼的满心浓烈的爱只能淡薄地发,心里头越是火山熔岩,烟霞烈焰,外面却越冷淡淡的显着疏离。这次若不是忍无可忍再无排解,自己也不会抒发,不禁笑自己得到的是想而不是拒绝的答案竟都觉的心欢。
时钟不过转了大半圈,顾亦晨就醒了过来,身上盖着毯子,身旁有一张带笑的脸。他不好意思地搓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对不起,我睡着了。
何明飞看着他摇了摇头,才睡了一会儿,我都还没把你睡觉的样子看清呢。
顾亦晨舒展了嘴角道:你还看的少吗?
何明飞笑起来,不少,却不够。话的未端已经被吞到嘴里,他有些激烈地亲吻着顾亦晨,从嘴唇的中央开始一点点吃进去,美味的是舌头,是气息,是急切的纠缠。
窒息中的剧烈喘息都在彼此的喉咙里打着转转,被拖到岸上的鱼大约就是如此,呼吸不开,沉重压顶,却甘愿那样一张一合地寻找着最后的救赎。而那惊人的热量,从接合的味蕾中迅速燃烧爆炸,以触电的速度传向全身。
呼!呼!重新获得自由的口腔大口吞咽着干涩的空气,何明飞的吻一路向下,在大敞的胸膛上游走。慢慢地抽回右手,他边吻边摸索到顾亦晨的下身,拉开西裤的拉链。
手的动作不轻不重的继续着,从起伏的胸口抬起头,何明飞看着顾亦晨身上浮起珍珠光泽的浅粉,看着他难耐的喘息,辗转地扭动,低压的声线在嗓子眼里轮回着呻吟。这时候的欣赏让他心里充盈的爱意顺着每一次抚弄所带来的反应流泻而出,他让他放松,让他交付,让他一步步走向高潮,那种被依赖的成就感比实际更让人激动。
在另一个亲吻到来时,何明飞的手心染满了白浊的爱液,滚烫的温度。他轻轻的吻着顾亦晨慢慢度过高潮的身体,看着那迷茫的眼神逐渐清醒。他贴到顾亦晨的耳边吐着气说:亦晨,我爱你。
压抑的感情和心事都会在最亲密的结合中爆发,以前的不安定,疏离,猜测,疑惑都会转化在无需言语的动作中,所以才有了他们每次做爱时的疯狂和热烈。如今那份心结初次尝试打开,何明飞满心沸腾的火山熔岩瞬间爆乱,它要喷发,要流动,要覆盖大片的土地,城市村庄,世界,一切的一切,要把自己和顾亦晨卷入血色的岩浆里,永远熔化彼此在心里。不,那心就是熔岩的冷却物,永久地封闭在胸膛里,彼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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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呀,享受这甜蜜吧...

第十五章 低旋 下
浅米色永远是最富变幻的色彩,孤独时它会冷清,快乐时它会灿烂。而乍然相获的满满幸福中,它也称职地任由柔和的光线折射成欲说还休的明媚,由着丝丝的暖风顺窗子的缝隙流入,将窗帘轻掀着,抖动出变换着深浅的阴影与光点。
何明飞从毛毯中贴近顾亦晨,轻环住他的腰。同是温热的躯体重叠在一起,在箍着的手臂和平坦的胸膛间,润泽的是刚才做爱时渗出的细蜜汗液。
那么淡,那么滑,如游动在身体上的风,充满着无形的生命和诱惑。
累吗?象舔雪糕一样的吻来到敏感的耳垂,湿湿地吮,热热地吸,何明飞在这时都仿佛带着笑,那么的细致温柔。
舌尖梭过耳涡时,顾亦晨微微一颤,耳根浮起浅红。他难耐地改变了耳朵被控制的情况,让那些吻落到脖根上。
你呢?他张开眼,看着何明飞从头部起伏的吻动姿态中抬起眼,含笑望着他。
两只大而亮的眼,有着宽阔的黑,象神秘的宇宙黑洞,象暗夜里澎湃的海潮。他们俩的眼睛对在一起,就是最无可阻挡的吸引。
和你在一起,怎么会累。跨上他的身体,何明飞低下头,舔上唇瓣。唇和唇的相交总是由浅至深的,从剥夺呼吸直到窜进对方的喉咙里,混杂在一起的唾液咽不下去地顺着唇角流出,一旦分开,银丝牵连。
好半天才调匀了呼吸,顾亦晨迷惑的看了一眼被窗帘遮盖的窗外,轻声问:几点了?
何明飞满屋瞄了一圈,才定位到靠背椅上乱堆的衣物。把大半个身子探出床,发挥手臂长的优点勾了裤子过来。
瞧过手机上的时间,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六点了。把手机甩到床头柜上,很是不甘地说:今晚还要回去。
嗯,快收拾吧,你妈不还在家吗?顾亦晨的声音带着点倦怠。在床上静躺了半分钟,何明飞一跃而起,汲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去了浴室。
几乎是飞快的洗好出来,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珠。他边穿衣服边看顾亦晨,模样象是很累了,却还没睡着。
亦晨?没不舒服吧,怎么不睡会儿?
顾亦晨翻了个身,贴着床垫选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笑说:就睡了,是你洗的太快,我还没睡着。
那,乖,睡吧。何明飞手里扣着衬衫扣子,人坐到床边。低下头细看了顾亦晨一阵,本只想吻个额头,临了又多了被睫毛叠出阴影的眼窝,再往下揪了口嘴唇。
顾亦晨也不睁眼,把自己往毯子里缩了几寸,只嘴里发出不大的声音:就知道睡了也会被你弄醒。
何明飞扑哧一笑,手指留恋地揉过顾亦晨的头发,那现在开始好好睡,我走了。
屋子里的温度因一个人离去稍有降低,门被很小心地关闭,只有轻到柔软的声音扣动心房。
顾亦晨闭眼躺了一会儿,就真的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接着是好长的一个梦,如此模糊的一个历程。
他梦见自己穿着白衬衫,赤脚立在空旷的原野中。天空上的云流动不歇,风顺着身体上每一个曲线流淌,转过去,又吹回来,好象一个不可窥测的旋涡。
没有方向,只有冲着地平线走,看着那轮收尽光线的太阳沉沌,沉沌,仿佛什么被蚕食的沙沙声笼罩在越来越暗的景象里。
亦晨。有个声音在叫。
亦晨。他听到转过头找寻。
沙沙声凝聚成最后一条抛物线的顶,他不过闭眼睁眼,满地嫩小的草嗽的变做齐腰深的茅草。好似在这一瞬间,白日和黑夜做了交接,头顶上挂起一轮惨白的月,长着眼一般低望。
方向呢?路呢?黑暗中的草影晃动着扑面而来,连地平线都没了,他又在哪里?止不住紧促的呼吸,止不住起伏的胸膛,后退,转头,快步走。
却挣脱不了草丛间一闪而过的亮,荧白。他被那亮剥夺了视觉,手指间一冰。有什么无法形容的温度蹭过他的手,鬼影子一般吟哦:亦晨,我走了。
斐然!汗涌上脊背,他大声的叫着,不断的分开挡路的草。不要死,别死!
我也不想, 孤单的影子在不远处说,可我回不去了。我怎么知道我回不去了。
不!顾亦晨叫着扑上去,影子的手臂在他的指缝里碎裂,飞逝。
突然,面前的人又成了形,回转头的,变成了何明飞的脸,紧紧的握着他的手问:你呢?你要不要,想不想?
从梦里醒来,顾亦晨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发呆半天。起身扭亮床头灯,才发现在玻璃水杯下压着张字条。
我买了饭放在冰箱里,醒来用微波炉热下,先吃饭,过半个钟头把桌上的药吃了,不然我怕你又发低烧。还有,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不用看落款,他也知道那是谁留下的,心里骤然一阵无法言语的感觉袭上,不知道那是不是幸福的滋味,甜的淡淡如风,乱的颠沛流离。
打开家门的何明飞第一件事就是冲向电话。
喂,亦晨,刚才手机没电了嗯,我怕你睡过了,熬地太晚没吃饭会胃疼我啊,哈,我刚才去帮我妈买冰糕,说是特产要带回去些还要过些天才回去,不过这个买了不会坏在吃饭了吗你快吃饭吧,一定要记得吃药好,我挂了,吃完早点休息。
何明飞恋恋不舍地挂上电话,开始脱西装外套,刚回头,就看到在卧室门口望着他的母亲。
妈,怎么光站着?
何母用目光幽幽地扫过他的脸,终于开口问:是他吗?
话问到这里,藏就没有什么必要了,何明飞坦然地点点头。
何母眉一皱,显然受了打击,不受控制地抚住胸口说:明飞,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你是让妈妈骄傲的儿子,而且你以前恋爱过,你很健康很正常。
何明飞明白,她那样隐晦地说,只是因为再怎样她也舍不得叫自己的儿子同性恋,或者,或者很多人眼中的变态。
滥交,放荡,HIV,同性恋的名声并不好。再加上世俗的不承认,谁又会愿意自己生养的儿子沾上这些的边儿?
可是他和顾亦晨并不是这样,他们只对彼此,只是简单的希望能服从自己的心。
又或许这样更糟?
妈只有你一个儿子,明飞。你知不知道妈有多爱你。何明飞听着母亲的话,心竟有点痛,母亲不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之前有次二叔来,碰巧撞到了他和亦晨接吻。
等二叔愤慨加震惊地离去,母亲再给他打电话总是小心翼翼地,不提也不问,只是不断用亲情将他包围地更紧,对他明显表达期望,再有就是催促他找女朋友结婚。
他知道母亲最终还是选择了用亲情来软化的方式,她太了解他,他的吃软不吃硬,他的感情软肋。
明飞,你爸死的早,妈的全部希望和心血都花在你身上,不是盼你一定要出人投地,妈只要你幸福,有个正常的家,生个活泼健康的孩子。妈盼地只是这些,只有这么简单,妈常想你爸要在,妈的这些想法也会是他的想法。明飞,你别让我们失望好吗?
何明飞闷郁了一口气道:妈,我知道,我也不想伤害你,可是我爱
不!何母几乎有些尖叫地打断了何明飞的话,她紧张地脸发白,不自在地摇着头:不,别说话,别跟妈说。就当妈什么也没问,什么都没听见。
妈,他
刚说出两个字的话再次被何母打断,她口如悬河地说:明飞,明天没事了吧?陪妈好吗?还有瑶娜,我们三个一起。你和瑶娜是大学同学,应该感情很好才对。那孩子长的漂亮人又好,处处都那么优秀,你多跟她相处一下你们这几天不是很好吗?前天有个帮我们拍照的女孩不是还说你们俩很般配,明飞,这样多好,你说好不好,好不好?
何明飞的眼光转过母亲颤抖的眼神,心里翻江倒海地痛起来,半天终唤了一声: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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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十六章 暗涌 上
气压低下去就很难升高,何明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明明已经捅破却装做视而不见,明明该说透的却还没等拨开汤面上的浮油就被强迫着倒进池子里冲走。
他不太敢看母亲的眼神,它一直惶惶地,带着小心翼翼,极力维持着与平时无异的状态。但那,又怎瞒得住知情人?
妈,我去洗碗吧。吃过早餐,何明飞接过饭碗独自进了厨房,他靠在流理台前,手里却没有动作。想让母亲独自呆一下,哪怕只是这几分钟,她自早上起床和自己面对,每一刻都敏感地让他心愧。
可怎么会这样?明明该说出来,说透它,是骂是打都好,是漫长的磨砺也好,到头来却这样未明地带着所有的罪恶感面对被自己伤害的母亲,那种惨痛然无法改变的感受比痛更锋利。
苦笑着摇摇头,心中只浮着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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