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这样的,因为无法忘记他的体温......羽真想。反正英武离开了,强盗窝也没有再回去的必要,既然这样,自己要到哪里去,应该无所谓了吧!
已经快到五月了,天气渐渐燥热起来,不过金翅王朝身处北方,倒是凉爽得很。夜里睡不着,羽真披衣起身,摸到门外来。
这里离王都已经很近了,听元朗的随侍们讲,应该还有三五天就可以到达王都。看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羽真实在高兴不起来。那里是他们的家,可是自己的家呢?暗暗捏着拳头,羽真仰头看着天空。黑夜如漆,月亮只剩下细细的一个弯钩,没了明月的映照,天上的繁星反而更显明亮。儿时的记忆模糊地浮了上来,那张已经不太清晰的笑脸和温和的声音已经再也无法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爹,您是不是在天上看着儿子呢?"羽真仰着脸看着天上的星星,"您是哪一颗?儿子为什么怎么也找不到"
"男孩子要哭出来也是需要勇气的,所以真儿,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并没有什么让人丢脸的。"温柔的声音在心底回响着,那是多年以前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
"爹,我不会哭的。"羽真轻声地低语。"您走了,小武也离开了,现在这世上,已经不会再有让孩儿哭泣的事了。"
满天的星斗忽尔变成那双温和而坚韧的眼睛,忽尔变成如小鹿一样清澈活泼的双瞳。羽真的心一痛,伸手紧紧握住腰间的佩剑。
"就算是一个人,我也会好好地过下去。爹,我不会学你,一定不会。"羽真垂下头,平静的脸上双眸闪动着寒光。"从今以后,我会为自己而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大步走向与自己房间相隔了一条长廊的另一头,守在门口的两个身穿劲服的青年拦下了他,眼中露出一丝惊慌和为难。
"你们让开。"羽真冷冷地说。
"这........."对视了一眼,青年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羽真公子,陛下现在有事......您明天再来找他好不好?"
"啰嗦,我想见他就见,还要等他抽出时间来吗?"羽真冷笑,看着他们,"怎么,要跟我动手?"
"属下不敢......可是......可是......"嗫嚅了半天,一个青年终于开口,"您现在进去真的不方便。"
"哦?"羽真眉峰一挑,"不方便?我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不方便!"分开两人,羽真伸脚一踢,房门应声而开,断成二截的门栓"当"的一响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眼看拦不住,门口的两人一齐高声叫了起来:"羽真公子到了!"
羽真停了脚,鼻中哼了一声,大步走了进去。
"你的属下说你不太方便,我倒看不太出来。"双手抱胸,羽真看着八仙桌后的软榻上左拥右抱着的元朗。
"真真,你怎么会来我这儿?"抬起头,元朗敞着怀,细长的双眸向上看着他。他的怀里,同样衣衫不整的侍女们急忙转过身去,整理身上的衣服。
"她们是你的女人?"羽真看着眼前三个面红耳赤的美丽女子,一双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呃......如果我说是呢?"元朗躺在榻上,佣懒地趴在那里吊着眼角看羽真。好些天没有碰到他的衣角了,他看起来似乎又瘦了些。只是看着他,元朗的心就像被火炙烤着一样,火辣辣地痛了起来。该死的,为什么自己还是那么想紧紧地将他搂入怀里,让他的骨肉跟自己融为一体;水远不再分开?元朗有些懊恼地咬住了下唇。
"既然你有这么美的女人,为什么还那么喜欢流连青楼呢?"羽真慢慢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女子面前。指尖还在微微发抖,羽真强压着心头快要进发而出的情绪让自己的嘴唇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来。是的,只是睡过一次而已。自己跟他又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为什么见到别的女人,他会有拔剑的冲动呢?
"啊,那只是消遣,消遣而已。"能说什么?因为抵受不了无法碰触的饥渴而找人替代吗?元朗的眼睛紧紧看着羽真。不,当然不能说。若是那样,一定又会被羽真骂了吧。不过,羽真是怎么想的?他会做什么?看着那双发红的眼睛,元朗的心底生出了一些希翼。
"是吗?"羽真盯着那个女人看,女人红着脸垂下了头。"女人啊,或许也不错。"突然出手抓住那女人的下巴,羽真将唇贴在了吓呆了的女人唇上,另一只手将她揽入了怀里。
元朗的脸色一变,眼睛里像要冒出火来,手紧紧抓着床沿,露出青色的筋脉。
放开被他吻得快瘫倒的女人,羽真擦了擦嘴,笑着看向面色僵硬的元朗。
"味道如何?"话虽平静,可平静之下藏着的怒气就算是身边的侍女也能听得出来。
"不错。"羽真一步一步走向元朗,"很软,也很香,怪不得男人都会喜欢女人。"
"是吗?"元朗的脸色有些发青。
"不过,因为太过柔弱反而不够刺激。你是不是因为这样而对男人产生兴趣的呢?"坐在元朗的榻旁,羽真把佩剑解下来放在桌上。
"或许吧,谁知道?"元朗看着他,眼中已有火簇在跳。
"你们几个,"羽真转头对着呆立在二芳的侍女们说,"都给我出去,你们的男人从现在开始没空陪你们了。"
被他冰冷的眼光看着,似乎全身的血液也会冻结。亲眼见过这个男人的可怕力量,侍女们拎起裙角一齐跑了出去。
"你现在想怎么样?"元朗翻身,正视趴在自己身上的美丽火焰。
"你说呢?"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襟,羽真淡淡地回答。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元朗伸出手,抚摸着羽真的脸,莫非是这几天终于发现你是爱我的了?"
羽真的双眸中火光一闪,摇了摇头说:"不,我只是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
"就算不爱你,你依然可让我得到快乐。所以我为什么要拒绝?"
元朗的手一僵。
"不愿意吗?"羽真看着元朗的双眸中露出一丝忧郁,"那也没有办法了,我不会强迫一个人去做他不愿意的事情。"站起身来,羽真垂首去理衣服,指尖颤抖着,衣带却怎么也不肯乖乖听他的指挥结在一块儿。"那我去找愿意的人好了。"垂着眼,双手还在结着衣带,两颗眼泪悄悄地滴在了手背上。"这该死的带子!"
"你谁也不能去找!"猛地抓起还在跟衣带纠缠着的双手,元朗使劲一带,将羽真整个人拉倒在他的怀里,"不管你想要多少,我都会给你,所以,别再说要去找别人的话。"有些心疼地看着羽真发红的眼角,元朗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说道:"无论多久,我会等你,等你说出你爱我!在那之前,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心已经交了出去,身体更加不会吝啬。
轻如羽毛一般的浅啄到仿彿可以触及心底的深吻,时间恍若停滞了一般。睁开双眼,定定地看着元朗的眼睛,羽真用手轻轻摸着他的脸:"你真的很漂亮。我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哥哥,他说要把我娶回家,我那时候还很生气,想好好打他一顿,可是他长得那么漂亮,我到底还是舍不得打他。你长得跟他有点像。如果他长大了能像你这么漂亮,我或许可以点头把他娶回家吧!"
羽真笑了起来,笑得浑身乱颤。"如果那个时候跟他走,我现在是不是就会幸福一点?最少,那个时候离开,我就不会认识小武,也不会对他抱有太多的奢望。"
轻轻拍着羽真的背,元朗沉默了一会。
"没有英武,你也许会喜欢上另一个人。羽真,喜欢他并没有过错,你不必因此而感到痛苦。真正爱一个人不是应该要让他幸福吗?英武找到了幸福,你也应该感到幸福......然后,去追寻你自己的幸福......"
"我可以吗?"羽真将头埋在元朗的颈窝,"不,我已经什么都不会相信了。所谓爱人都是骗人的东西。小武可以背弃我,你不是也可以周旋在数不清的人之间,不断地爱一个伤一个吗?爱这种东西根本不可靠,只有自己的快乐才是可以自己掌握的,不是吗!"
"羽真,你都没爱过,怎么可以说爱不可靠呢?"元朗翻身将羽真压到身下。
"元朗,你爱过吗?你真真正正地用心去爱过一个人吗?"羽真看着元朗,眼神有些哀伤。"你的怀里来来去去有过数不清的过客,这其中可有过你爱的人?"
元朗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那么,你也是个没爱过的人了!没爱过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谈爱?"羽真抓着元朗的衣襟问。
"别问我为什么,我知道,你对英武的爱一定不是你所想的那种感情。看着我,羽真,你真的确定你是把英武当成恋人爱着而不是兄弟?"
"兄弟?"羽真喃喃。
"对,就像我跟纳兰明德。虽然我是君,他是臣,但他也是我不可缺少的兄长。他会为我搏命,我也可以对他交托生命。如果有天他离开我,我也会痛不欲生。但那只是兄弟之爱,我不会把他当作另一半去爱,当然他也不会那样爱我。羽真,你喜欢英武,想跟他永远在一起,可是你会不会想把他压倒,想同我一样用爱人的身体发泄自己的欲望?"
"我......"羽真愣了愣,这样的事情,他还没有想过。
"小真真,"元朗叹了一口气,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你要我说什么好呢?"
"你本来就什么也不用说。"羽真微微扯起嘴角,"你记住,要是这次再敢弄痛我,我一定会再把你光溜溜地扔到大街上去。"
第六章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着。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幔将车内的一切染上了一层昏黄的金色。羽真趴在垫上睡得正香。红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露出半边白皙而韧实的肩膀,隐隐有几处暗色的印痕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元朗坐在柔软而厚实的羊毛垫子上,手托着下巴靠在坐垫前打着盹儿。自从羽真那天晚上闯入他的寝室后,共乘马车已经成了一种自然。元朗固然可以藉着不会骑马的名义而窝在马车里逍遥,羽真则是因为身体的负担而不得不挤进元朗这个较平常人来说奢华宽敞得多的马车里。只是,大多数时候,羽真可以独霸着坐垫,而让元朗直接坐在地毡上。
元朗其实也不在意这些。坐不惯马车的人往往坐上去之后便会昏昏欲睡,这在晚上缺乏睡眠的羽真身上体现得格外明显。一上马车,羽真就会打盹,而人在精神低靡的状态下反应自然也会变得比较迟钝,意识也更容易偏离理智。这么好的机会,聪明如元朗自然不会白白放过。于是车上多了不少吃豆腐的机会,也让羽真越来越困乏。
不过羽真也不是怎么真的在意这些。失去了英武,于他面言,生活似乎失去了目标。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原因,元朗的怀抱对他来说渐渐成了一种慰藉,纵情随性,晨昏颠倒之时,一切种种似乎都不重要了。
"小武......小武:二沉睡中的人儿几不可闻的几声梦呓让元朗睁开了眼睛。目光所及,羽真紧闭的双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扬动着,睫毛的根部隐隐有湿意透出。元朗微蹙了蹙眉尖。
羽真的身体突然动了动,覆盖在他身上的薄被滑了下来,露出大半裸露的背部。看着他有些不安地用手抓着落下的头发,元朗知道,羽真快要醒了。
缓缓睁开双眸,迷蒙的眼睛一时找不到焦距,有些愣愣地看着前方。元朗仔细地看着他,如同欣赏一件稀世珍宝。平时锋芒尽显,拒人千里之外的羽真,在这个时候却会如同婴儿般无害而可爱。只是这个时间非常短暂,没等元朗多眨几下眼睛,恶狠狠地眼神已经在他身上剌穿了一个窟窿。
"盯着我做什么?"羽真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做的时候会很舒服,但是每次做完,他总是会痛苦地感受到身体所受的沉重负担,偏偏每回醒过来都能看到元朗那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叫他怎么能不生气。
"你难道不知道看美人就是要看美人刚刚睡醒的模样吗?元朗换上一副嘻嘻哈哈的面孔,声音也变得轻佻起来,"我的小真真实在是诱人,看得让人食指大动呢。"
"不行!"羽真皱了一下眉头,"今天太累,你要是再来烦我,就给我滚出去。"
"小真真,这是我的马车,不是你的。元朗好意提醒。
"是吗?"羽真双眉一挑道,"我怎么记得某人目前才说过,他的一切都可以给我,怎么,区区一辆马车,现在坐不得了吗?"
"当然......不是......元朗轻笑了一声,将身凑了过去,"我是比较希望,你现在要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这辆破车。"
"这个吗......"羽真歪头认真想了想,"我觉得这辆破车比你要诱人多了。如果你闲不住,我建议你再买辆车,我们分开来坐。"
"小真真......"元朗捧着胸口怪叫,"你太伤我的心了。"
羽真翻了个头,索性将脸冲着里面背对着他。元朗看着羽真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了神。
羽真睡得很不安稳,英武不时出现在他的梦境里,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到自己将他带出神剑山庄,再到自己跟他一起落居到强盗窝,做了三头目的英武怎么一再地惹祸。很奇怪,以前都没注意过,甚至认为早就忘掉了记忆,此刻竟然清清楚楚地在梦境中重播。
只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梦到这么多的往事,梦里清醒着的另一个自己居然可以平心静气地在一旁观望。心当然会痛,只是那种撕裂感远远轻于自己的想像。思考着这些问题,羽真翻来翻去,头上渗出了不少细密的汗珠来。
似乎有哪里不对,直觉可以感知,理智却理不清楚。失落和不安这对孪生兄弟同时找到羽真,让他发出断断续续,几不可闻的梦呓。
元朗静静地坐着,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羽真的身体。
"你在闹什么别扭啊,从刚刚一直不给我一点好脸色。"贴近羽真的耳畔,元朗很轻声地说道,"你好歹给我落些面子,即便有意见,咱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你再提,切墓让我在人前下不来台。"
羽真冷哼了一声,却还是不肯理会他。
元朗的皇宫与纳兰明德的王府比起来是更加精美茎丽些,只是他现在根本没有半分心情去欣赏那些亭台楼榭,曲径回廊。
"陛下!陛下您回来了吗?"惊喜的叫声过后,衣着鲜亮的华服少女手里拿着一枝怒放的牡丹扑了过来,"陛下,您终于回来了,臣妾想您想得寝食难安呢!"娇滴滴的声音跟她的容貌很相称。少女说着便偎到了元朗的怀里。
"呵呵,让你挂念了。"元朗拍拍少女的肩,不着痕迹地将她轻轻推开,指着身边的羽真说道,"来,认识一下,这位是羽真,"然后又对着羽真说,"这位是凌妃。"
被凌妃的目光注视着,羽真微微点了点头权当打招呼,只是脸色不豫,让人见了身上发冷。
"羽真公子,你是新进来服侍陛下的吗?"凌妃上下打量着羽真,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羡意,"论进宫的前后,我应该是姐姐了。以后你叫我凌姐姐就好。"
什么姐姐!明明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羽真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元朗。
"对了,你新来,不知道宫里的规炬吧?"凌妃站在元朗的身边,笑意盈盈地对羽真说,"在宫里,不可以有专宠的,所以记得别让陛下在你的宫里连住三天,这样大家都会不高兴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