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惊情之幻域魔妃(11-14终)+番外————砚妍
砚妍  发于:2010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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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力罕轻轻推他,低声唤道,“醒来吧,已经睡了三天了,你还打算再睡多久呢?”

等了好一会儿,慕忆终于慢慢张开眼来,默默看了看他,轻轻挣了一下,想把手自他掌中抽出,却带得右肩猛地一痛,几乎抬不起来,丹田内更是空空如野,稍一提气就如同刀绞!更可怕的是,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不停地吸取着他的精神,令他渐渐衰竭!

明白这是大巫在自己身上施了法咒,慕忆苦笑了一下,放弃了所有无谓的挣扎。

自帐蓬外隐隐传来忙碌的人喊马嘶之声,更加衬出帐内的一派冷清。

也力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忽地一叹,“你……真的不愿意再和我说一句话?”

慕忆沉默,就在也力罕以为他再也不会开口的时候,突然道,“跟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没什么可说的。”

也力罕一怔,摇头叹息,“过刚易折。你这样执拗的性子,没少吃苦头吧?怎么就不能学乖一些呢?”

见慕忆闭目不理自己,他又放缓语气道,“好啦,不说这些了,饿了三天,总该先吃点儿东西吧。”

各色细粥点心热腾腾地端上来,又一一放冷了被撤下去……如是数次后,也力罕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了。有那么一刻,接近暴怒的他甚至已抬起了右手,但那重重的一掌最终还是转开了方向,将一桌饭菜扫落于地,杯盘相撞,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慕忆睁开眼来,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的一连串动作,眼神清澈,还是可恨的冷静,连一丝波澜都看不到。

面对这样的眼神,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也力罕突然觉得心中荒凉如死——慕忆的坚持和决绝既令他气馁,也不由得为之动容,不得不承认——那里有种他运用所有强力也打不破的东西!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良久,也力罕松开了握紧他的手,直起身来,淡淡道,“我会叫狼九来服侍你。如果你还是这样,他就会受到责罚,你考虑清楚。”言罢转身离去,却因此没有留意到对方的表情:在他看不见的侧面,慕忆随着他的声音扬起脸来,那一瞬间,眼中迅速掠过了一丝光亮!

……

狼九匆匆走入帐中,看见慕忆正躺在床上,出神地看着头顶处被风鼓动着起伏不定的帐幕,神情专注,又似乎透着些淡淡的伤感,就像是在看着变化无常的命运。

轻咳了一声,他走到桌前放下碗筷,原本满心的焦虑出口时却已变成了沉沉的两个字,“吃饭!”

慕忆眼光落在他那张终日缺乏表情的脸上,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隐约的笑意,试图挣扎着起身,最终还是哼了一声,皱着眉头倒回榻上。

狼九脸色更黑,低喝了句,“老实呆着,”人已闪身来到床边,伸手扶他靠坐起来,他的声音严厉,手掌却出乎意料的温暖,动作轻柔,完全不同于脸上那种亘古不变的冰冷表情。

慕忆苦笑,微微低下头去,露出自嘲的神情,“真丢脸,我这辈子最倒霉的样子全都被你看光了!”

狼九不语,只是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些过去没有的东西。

慕忆一愣,倒有些疑惑起来,“干吗这样看着我?”

狼九怔怔地看着面前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一颗躁动慌乱的心忽然重又平静下来,想了想,才低声道,“你总有办法令我吃惊!大巫在我们族中是神一般的存在,除了大王,从来没有人对他有丝毫不敬,可你……居然胆敢同他动手!”

慕忆笑了,于虚弱中犹自带出几分骄傲来,“动手又如何?若非我有伤在身,他未必便能制得住我!”

狼九摇头,叹气,“代价呢?明知不敌,却还是不肯退让半分,代价就是躺在这里,比个死人也只多上一口气而已,值得吗?!”

慕忆紧抿着唇,似欲反驳,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半晌才低声说了句,“你骂得对,是我太过急躁了。”

狼九全没料到他竟然会开口认错,呆了片刻,转开目光,沉声道,“吃饭吧。”

看着慕忆安静地喝着自己递过去的那碗粥,狼九的目光渐渐黯沉了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做?事情到了这一步,看来慕忆已经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机会了,如果自己现在选择放弃他,就等同于将他亲手送到了自家大王的手里,依照他那种宁折不弯的脾气,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次又一次地被伤害……可是如果选择帮他,就凭他们两个,又有什么力量去跟大王以及整个回鹘对抗呢?会不会反而害了他?

外面似乎起了风,刮得营帐“哗哗”作响,隔着厚厚的幕帘,帐外篝火忽隐忽闪,偶尔有兵卒来回穿梭巡逻时发出的盔甲碰撞声传来,在一片沉默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

慕忆静静听了一会儿,抬眼看向他,轻声问道,“大军出发几日了?现在这是到了哪里?”

狼九低下头,古铜色的双手紧紧交握着,显示出内心激烈的挣扎,良久才极慢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没有打算过放弃?”问完自己都觉得多余,倒先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异常艰涩,然后抬起头来直视着慕忆,沉声道,“说罢,需要我做什么?”

慕忆看着他,眼神有些变幻不定,忽地一叹,探身向前,握住了他的手,微凉的指尖触到他粗糙的掌心,带来一阵战栗,随即缓缓开口道,“帮我送信给一个人。”

静了很久,狼九才涩声问道,“是不是大澈的‘睿英亲王’?”

“不,是我的大师兄。”

裂天(4)

终年冰封、飞鸟难度的雪峰之巅,耸立着一座高大的城堡,亘古不变的森严雄伟,殿前白色的玉石阶梯一尘不染,自谷底蜿蜒向上,直达天际,远远望去宛如圣域,仿佛自古以来就停留在了时间的尽头,永远都不会改变。

一只全身黑羽、神情凶猛的苍鹰展开宽大的翅膀,飞越层层雪岭,在白色城堡上空盘旋了一周,笔直飞入一扇敞开的窗户,稳稳地落在了一只带着护腕皮革的手臂上。

手臂的主人是一个眉目疏朗的青年,一身雪白的皮袍,双颊透着阳光的色泽,他一手轻轻疏理着苍鹰的羽翼,一手取出它爪下竹管中的丝帛,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面色突然一凝,转身向外走去。

房门开处,却与正要走进来的另一个白袍男子相撞,两人同时后退半步,那人随口问道,“老七,我看见神鹰回来了,有什么消息吗?”

老七不答,伸手将那丝帛递给了他,待他看过,才道,“没想到竟是少主的消息,我得赶快去禀告给大城主!”话音未落,已被对方扯住,不由脱口问道,“三哥,你干什么?”

三哥皱眉道,“别忙,你忘了大城主刚刚闭关,正在静修吗?哪个胆敢去打扰他!”

老七怔住,呆了半晌,才喃喃道,“可是……少主三年多没有消息了,这次既然托神鹰传信,事情想必很急,若是耽误了……”他住口不语,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三哥沉吟道,“大城主的脾气,大家可都是领教过的!这事由不得咱们‘七骏’做主,不如先去禀告城主夫人,烦请她来出面扣关,”未及把话说完,已被老七急急拉着出门而去。

城主夫人纪凤阁,是圣宫长老的独生女儿,自小便与大城主定了亲事,两年前才被迎娶入门,她人生得端丽雍容,功夫亦是一流,又兼心思灵巧,处事大方,颇得宫中众人爱戴。

此刻,纪凤阁侧身坐于堂上,姿态优雅,一双明亮的凤目扫过面前“双骏”凝重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方丝帛,徐徐道,“大城主立下的规矩,闭关时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即便是我,也不能有所违背。”语气温和,却不容抗辩。

“双骏”对望一眼,明知她所言在理,老三还是开口请求道,“夫人,少主这一离宫,三年多音信全无,这次若非出了大事,依他的性子是决不会开口求助的,”老七也道,“是啊,大城主一向极疼少主的,若是知道他有信来,想必……”语声一顿,撇了眼纪凤阁不动声色的俏脸,下面的话便被吞了回去。

纪凤阁笑了笑,笑容柔美,不带一丝恼意,“那依你们看来,是否为此就该敦请大城主破关而出,下山去见你们少主呢?”

老三一震,低头道,“属下不敢!”

老七迟疑了一下,还是咬牙道,“可是待大城主闭关三月,万一少主那里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纪凤阁秀眉微蹙,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可真叫人为难了。”

就在这时,门外匆匆进来了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腰背挺直,一双眼睛精光闪闪,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见他到来,连纪凤阁也立起身来,含笑招呼道,“仁伯,您老怎么来了?”

仁伯是圣宫里的老人,曾服侍过老少三代宫主,地位超然,颇受敬重,此刻却面有忧色,他先向纪凤阁行过礼,随即急急问道,“可是少主有消息了?”

纪凤阁点头,吩咐为他看座,微笑道,“是啊,只是事情却有些为难,大城主闭关静修,实在不宜前去打扰。”

仁伯也不坐下,只道,“夫人若是为难,就让老奴前去吧。”

纪凤阁一怔,细细看了他两眼,淡淡道,“仁伯,您打小看着大城主长大,他那脾气总该清楚,怎么还要去捻那‘虎须’呢?”

仁伯摇了摇头,“夫人新来,有些事情也许还不清楚,”他侧头看看躬身立于一旁的双骏,叹息道,“你们总该记得,大城主唯一的那次破关就是在三年前,也是为了少主的不告而别!他亲率‘圣宫七骏’一路直追到关前,就因为少主执意不肯同他回来,他发了多大的火?!”

“双骏”面色都是一变,有倾,老三才苦笑了一声,“怎么会不记得?这三年来,有谁见过大城主的笑脸?”老七也心有余悸道,“是啊,一想起三年前的那场大乱,咱们兄弟到现在还直打寒战呢!”

纪凤阁不语,目光下垂,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仁伯对着她恭敬地行了个礼,“老奴这就去扣关,决不会带累旁人。”顿了顿,又道,“请夫人放心,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令大城主出关下山,那人只可能是少主。”言罢转身离去,双骏也躬身施礼,紧跟着出门而去。

三人行色匆匆,都没有留意到纪凤阁端丽秀美的脸上那越来越阴郁的神色……

夜半的风从帐外吹进来,桌上的烛光被吹得摇摆不定。

慕忆自梦中惊醒,睁开眼来,发觉自己正被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依旧是那张记忆中的脸,彪悍而冷酷,深褐色的面孔线条刚硬,满面虯髯,眉宇间带着纵横捭阖的气势,此刻盯着他的眼神里却有种别样的温暖。

眼眶蓦地一热,慕忆有些迟疑地轻声唤道,“大师兄?”

傲龙阙舒缓了冷峻的眉目,伸出手来抚过他的头顶,缓缓道,“好小子,只不过是三年没见,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慕忆怕痒似的缩了缩,垂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半落,眼里瞬间仿佛有水光闪过,有倾,才轻声叹息道,“我也不想呀!若非万不得已,我才不愿意让师兄看到现在这副惨样呢,以后还不得被你笑话死啊……”

傲龙阙不语,目光专注地望着他——脸色苍白的少年在烛光里露出略显羞涩的笑容,一如多年前那些记忆中的画面,仿佛当中这些流逝的时光都只是一场梦境,自梦中醒来后,一切都……没有改变。

出神良久,他锐利的眼神柔和下来,沉声命令道,“什么也别说了,跟我回去!”

慕忆点点头,痛快地应道,“好。不过,请大师兄再帮我做一件事。”

傲龙阙目光一闪,“什么?”

“盗出大巫的法杖,毁了它。”

“需要我帮你杀了他吗?”

“不必,”慕忆笑了笑,眼光中居然露出几分狡黠之意,淡淡道,“只需伤了即可。余下的事情,就由我来亲自动手好了!”

裂天(5)

夜色深浓,万籁俱寂,诺大的回鹘营地已经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当中。

午夜时分,迷雾忽起,不一刻便笼罩了整个营地,转眼间,目力已无法达到数丈之外。守夜的士兵惊愕之余,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大营东侧突然腾起隐约的红光,那里是回鹘大军的仓库区,囤积了回鹘军队大部分的粮草军械,一旦被焚,无异于斩断了大军的供给!

火头起得突兀而诡异,却来势凶猛,夹着风势,眨眼的刹那,不仅库营、甚至附近的栅栏也燃烧起来,熊熊烈焰连成大片的火幕,迅速蔓延开来。

警钟响起,整个营地都燥动起来,一时间人喊马嘶,喧嚣声四起。

剧变起于无声之中,刹那间便已血色盈天!

一群仿佛从天而降的黑衣人,面蒙黑巾,手持雪亮的弯刀,所向披靡,也不知到底是何来路,人数不过几十,攻击力却极强,一个个也不披甲,轻装上阵,手起刀落,每一刀都准确无误地带去一人首级,一路拼杀,转瞬已经扫过大半营地,犹如狂风过境一般,纵横驰骋,竟如入无人之地!

也力罕自梦中惊醒,披甲而出,抬头遥望火势汹汹的东营,身体不由大大震动了一下——无关恐惧,只是暴怒。

冲天火光映衬下,他的表情有些狰狞,迅速下达了一系列命令之后,他迅速翻身上马,径奔囚禁着慕忆的帐蓬而去。

虽然整个营地兵荒马乱,此处帐蓬却安静如初。

狼九一身黑衣,静静地坐于帐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直到听见匆匆而至的马蹄声,他才抬头望去,正对上也力罕凶戾得似欲浸血的双眸。

对视的瞬间,狼九嘴角忽然扬起一个涩重的笑容,起身跪于马前,恭敬地叫了声,“大王!”

也力罕神情冰冷,咬牙问道,“人呢?”

“走了。”

也力罕盯着狼九,眼内似已飚出烈火,厉声喝道,“你疯了?为了他,你居然背叛回鹘,背叛了我?!”见狼九只是低头不语,又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只可惜在他眼里,你根本什么都不是!……你到底知不知道,就算你肯为他死,他也绝不会掉一滴眼泪?!”

狼九心头一痛,竟如刀割一般,声音却淡漠依旧,听不出一丝变化,“我知道。”

也力罕微微动容,静了片刻,怒色稍敛,冷冷问道,“那你干吗还要留下来,为什么不跟着他一起走?!”

狼九抬起头来正视着他的眼睛,神色坦然,“我不会走!辜负了大王的信任,我自知罪无可恕,所以一定要留下来当面向大王请罪。”

也力罕只是冷笑,眼神轻蔑而暴戾,“好一个‘罪无可恕’!你既然什么都清楚,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狼九沉沉应了声“是。”俯身向高踞马上的他重重磕了个头,袖中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已赫然在手,没有半分犹豫,径直插向心口,毫无声息地直没入柄!

也力罕瞳孔微缩,却只是沉默地看着,依然面色冷厉,全无表情。

匕首从心口拔出,炽热的鲜血箭一般彪出,狼九岩石般的脸上却看不出多少痛楚之色……生命在迅速消失,他的眼睛却始终注视着也力罕,嘴角露出微弱的苦笑,嗓音嘶哑得仿佛能听见咽喉内的血味儿,“大王,狼九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愿意把命还给您!……只求您看清自己的心,别做将来会后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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