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乱烽烟 上————且听子
且听子  发于:2010年0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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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有些疑惑,却听得背后一声话语传来。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么?”

突然就是这样一句!

枫立刻转身就要动手,来人更早预料到一步,格挡下枫的手臂又是一句:“放心我没有恶意。”

那人的眉目很张扬,却不是那种大奸大恶,而是让人一见就想起烈火燎原的俊朗。开朗地笑着,很有诚意的模样。出招的动作流利酣畅,身形却是一动不动的沉稳,看来功夫相当不错。

枫才没不会去看来人的长相如何,反手又要一击,却听见一旁的芮帆道:“你不是他们的人。你是谁?”

枫这才住了手,对来人道:“……你不是来杀芮大人的?”

来人悻悻地解释:“我只是看见这里刀光剑影的,一时好奇……”

旁边一直静静听着看着的洛清城却突然眼神一亮,猛蹿进旁边的树林里去,动作快得一时谁也没拦住。

枫惊得一吸气,洛清城已经爬上了一棵树,突然对着还未走远的暮听沙大吼一声:“沙沙沙沙沙沙沙!!!”

第十二章

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暮听沙的背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回头眉毛倒竖地瞪向熊一样扒在树梢上的洛清城,看着洛清城脸上摆着的“我只是想让你回来嘛有人来帮我们了嘛不用你冒风险了嘛”的欠扁表情就是一阵牙痒痒。

而林子里冲着芮帆而来的其他人,则不是这个反应。

他们一直在等一个号令,攻入小院。

于是这句话在他们听来,就是——“杀杀杀杀杀杀杀”!!

号令都来了,还等什么?!

于是本自在林子里逡巡着的杀手们提了家伙就前仆后继地杀进院子去。

暮听沙潜回了大部队,看着由于人群全杀入小院而在林子里留出的大片空隙哭笑不得,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只有洛清城拍了拍衣服和手一脸事不关己地仰脸笑得如邻家好好少年:“好了,走吧~”

——拈花乱烽烟——

赶回城里的半路上,炼色就先醒了。

她看着夹着她飞奔的人,模糊的眼神怔怔了好一会儿,突然便是一个睁大眼,差点惊叫出声。

“他叫白念天,新认识的朋友。”暮听沙在一旁解释道,“方才就是他帮着我们救你们出来。”

“救我们?”炼色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芮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人,知道他的对手看上潇潇了就不惜把人家姑娘也牵扯进来当诱饵。”枫哼了一声道。

“官场本就黑得很,任他清誉多高品行多好,要没有点心机手段怎么可能爬上现在的高位?”暮听沙耸肩道。

“芮大人被他的人接回去,现在应该已经离开陌城了。”洛清城道。

只有一旁一直静默的白念天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一直盯着他猛瞧的炼色道:“怎么了?”

“啊不,没事。”炼色破天荒地垂头避开实现,眉头皱得又紧又疑惑,手指搭在袖口绞个不住。

“那就好。”白念天还以为炼色是害羞被他这样抱着飞奔,告罪了一句,“情非得已,得罪了。”

在城门口,白念天就将清醒得很的炼色放下,告辞离去。

回到客栈安置好仍然睡着的潇潇和小丫头,炼色却还是有些魂不守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辗转反侧许久,睡也睡不着,叹了口气只得披衣而起。

此时已是晨曦初照,客栈的位置好,临了一条小河,她住在二楼,开个窗就能看见河边一大早洗衣服的大妈忙忙碌碌,敲衣锤笃笃个不停。再繁华的地方,也总有它宁静的时候。夜晚的喧嚣影响不了这陌城初阳时的安宁怯意,河岸回廊上一望不见尽头的夜灯明晃晃地留着残火,红彤彤的温暖。

当第一条船悠悠划过视线的时候,炼色从小窗上收回视线,下楼。

她步出客栈,转了个弯,停在河岸边,向那刚刚打开店门的商家买下了一只莲花河灯。

将明未明的晨曦里,炼色藕色细腻的手掌轻轻一推,河灯与那微弱的一豆烛光便轻轻缓缓地漂了开去。

炼色看着那河灯很久,直到它消失在视野尽头。

然后她才回头,站起,捋了捋颊边散发,对着身后站了不知多少时候的人道:“有事?”

枫突然就有些踟蹰了。

他垂头看了看鞋尖,双手握得死紧。

炼色这才看见他手里握的是什么。

一朵造型朴素的玉兰,半个手掌大小,通体青中透白,竟是用整块碧玉雕成。

炼色等着,也垂了头,不说话。

洛清城一早也起来了,出了客栈想逛逛,在附近早餐店买了两个茶叶蛋,一边吃着一边乱走,不料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站在二十步远的拐角,瞄了一眼枫与炼色间似乎开始有些暧昧的气氛,偷笑了一声又苦笑了一声,转身走开。

还没几步,洛清城的视线就被个熟悉的胸膛挡住了。

抬头就对上暮听沙微笑的眼,听见暮听沙的声音道:“你在这……”

洛清城赶紧做了个“嘘”的动作,拉着暮听沙走远几步。

暮听沙回头一望就看见了炼色和枫站得极近又俱是低着头的样子,又恰好看见枫猛抬头将手中玉兰塞在炼色手掌里,用双手捧着炼色的手掌紧紧握住。

这一下,谁都该明白了。

暮听沙也不说什么,任由洛清城拖着他走,直到停下。

看着洛清城突然停下,拉着他的手紧了几分,却又不回头,只留给他一个有些不明所以的后脑勺,暮听沙不禁问道:“怎么?”

洛清城突然就回过了头,有些怔怔有些期待有些自嘲有些幽然有些歉意的目光盯着暮听沙,闪亮得似在发光,松开拉着暮听沙的手,却把那只剩下一只的茶叶蛋举起来,道:“我送不了你值钱的东西,这个……”

洛清城正在斟酌词句,暮听沙已经无声笑了起来。

这一笑,暮听沙眸中的动容就愈加闪烁如星。

他想,这个洛清城,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依然没出声地,他抬手就着洛清城捧着的动作开始剥那只茶叶蛋,一点一点小心地剥出褐白相间如同生出脉络的鲜嫩蛋白,然后一手握住洛清城举着蛋的右手手腕,俯下身慢慢地吃起来。

洛清城呆呆看着,眼神直直地,嘴巴惊讶地微微张开,似乎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暮听沙的眸色却是一直带着笑意,清清地,亮亮地,柔柔地,暖暖地,旁若无人地与洛清城对视,直把个没回过神来的洛清城也看得颊边升起两片酡红。

暮听沙吃完,直起身,指了指洛清城手里剩下的蛋壳,笑容里更多了两分和气,道:“我也送不了你玉花,这朵蛋壳花聊作回礼,意思意思。”

洛清城看见那两分和气心里就是一动,突然意识到这是暮听沙行将整人的典型表现,终于回过神来,猛看向手中的蛋壳。

可不是,那蛋壳剥得干干净净还整整齐齐,五瓣花形状地静静躺在他手掌心里。

“送你的。”暮听沙的声音柔和纯净地自洛清城脑袋上头传过来,轻轻的,在这人声微弱的清晨格外清晰。

洛清城抬头看向暮听沙,视线竟是有些模糊。

暮听沙看着这样的洛清城不由垂眸低笑两声,伸了手本想摸摸洛清城的头发,一看剥茶叶蛋留下的汁水还在自己指缝间留恋不去,就换了个动作去拉洛清城的手。

“诶?”洛清城反应过来,忙叫道,“我手脏!”

“一样一样。”暮听沙的头已经偏向另一边,脚步也往另一边带去。

洛清城赶忙把那朵茶叶蛋壳花裹在油纸里包好,也不怕脏地塞在衣襟里收着,空下来的右手掌一松一紧,原来是被暮听沙握住了。

暮听沙回头看了似乎抖了一抖的洛清城一眼,温温柔柔地一笑,什么话也不说地继续拉着洛清城往小巷尽头走。

说不上来是谁起的头,两只脏兮兮黏糊糊沾满了茶叶蛋汁的大小手握着握着,就变成了十指相扣。

红着脸的洛清城看着暮听沙的后脑勺,暮听沙银色的发带混着几缕柔软顺滑的黑发不停飘荡在他的视线里,让他忍不住想,这个暮听沙,怎么就这么温柔呢。

而他前头一步远的暮听沙看着地面上清浅得似乎随时飘散的两道交叠影子,对着那道矮矮的,分明一直抬头盯着大影子的小影子,无声笑得愈加温柔。

两人就这么转悠着,旁边坐在自家门前抽烟斗的老叟出声招呼道:“两位小兄弟,是丢了什么东西么?”

暮听沙这才松手,想着老叟拱手一礼,道:“敢问老人家,这附近可有一棵老榕树?”

“老榕树?”这回是洛清城和那老叟异口同声。

洛清城终于想起来那方紫色衣料上标注的地点,是陌城城南的一棵老榕树。

原来是来干正事的啊……洛清城有些挫败,空出来的右手掌握了又放。

“老榕树啊……有的啊。”那老叟却是很热情地帮忙,起身往门板上敲敲烟斗,笑道,“我和那户人家熟得很,我带你们去!”

暮听沙看了眼低头的洛清城,对老叟道:“多谢,麻烦老人家了。”

没走过几个拐角,老叟就带着两人进了一户有些偏远的人家里。开门的是个年轻小伙子,一见老叟就亲切地出来招呼,还往屋里头喊:“爷爷!刘爷爷来啦!”

这家人姓伍,伍老爷子问暮听沙为什么来找那棵榕树,暮听沙只道听友人说这里有棵很有些年头的老榕树,闲着没事就来看一看。

两个老爷子也不疑有他,领着两人往屋子后头走。

原来伍家现正住着的房子后头,还有个相当规模的院子,虽然不能和有钱人家比,但总也住得下好几乎穷人家。

伍老爷子解释道,几十年前他们家也是这里的大户,只是后来败落了,十年前这里还住着人,后来也就闲置下来。现在都没人打扫,脏乱得很,还望两位客人不要见怪。

小院的门一开,浓浓的灰尘味就扑了过来,呛得人直咳。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听了暮听沙的来以后就开始絮絮叨叨久远的那些事情,进了这院子更是有了共同话题,对着身后的年轻人讲述起十五年前的事情来。

伍老感叹道:“别看这院子破旧,十五年前还住过当今国主哪!可惜那时侯我还不住在这里,没能一睹龙颜。”

暮听沙愣了一愣。

当今晋国国主——易苍。

他没想到,连易苍,都来过这个地方!

暮听沙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燃烧一般地闪过,而他身边一直沉默的洛清城平静地听着,宁静的眼色里却是同样跳过一抹复杂的意味,

那边刘老已经接道:“是啊,当年国主还是二皇子,连太子都没做上,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也是为了替他的多年挚友沈南寻求药。”

伍老道:“哎那些皇家争权夺利的事情也太恶,听说是当年的太子想害国主,送了有毒的贡品给他,不料却被沈南寻误食了去。当年的国主还不敢向他父王禀明,怕被误会污蔑太子想自己坐上太子之位。”

“国主只好背着一身非议带着沈南寻到了这里。也不知那毒是个什么奇毒,听说只有咱陌城的大商人汪吉才有解药。”

“也是缘分呐,国主在这里认识了他日后的左右臂膀,也就是国主继位后任命的第一位,算到如今就是前前代的‘王座’殿下。那可是位被尊称为‘光之左手’的大人!武功高强不用说,还极正义,数年间带领部下为国主扫平多少强敌,为百姓除去多少心头恨!”

“只可惜那位王座在‘九月宫变’里离开国主,云游去了,至今下落不明。”

“哎扯远了……国主当年来此后数月,汪吉跟着想要报恩的国主游历山川,却在崖谷关被太子的人劫杀。听说当年汪吉竟是有着谋反之心,花了重金置办了许多兵器车马,当年的国主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去投奔汪吉以求保身。结果这一下汪吉和太子的人马斗得个人仰马翻,太子未料到汪吉的兵力如此强,被杀死在战乱之中。而汪吉得胜归来后还想给国主下药以控制国主,以便日后国主继位可以任他为所欲为,太子的兵马却在最后杀了进来,将国主暂居的整个楼都烧成了废墟,进楼探视国主的汪吉也被活埋死在了里头。”

“最后只有因中了迷药而陷入沉睡的国主大难不死,众人搜救了四天行将放弃的时候将国主挖了出来。国主这才返京面圣,当上了太子。”

“也因为这事件,老国主震怒太子谋杀亲弟,虽然太子已身死,也下令将太子的一众家眷子息全部发配边疆。”

“怎么说也是他自己的子孙,怎么下得了那个手的哟!”

“老国主当年可是叱咤风云的一代豪雄,那脾气呀!这事虽然狠了点,不过当时可是博得了其他国家国君的一致赞赏呢!”

他们走在院中回廊上,地板年久失修随着脚步发出吱嘎的响。两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已经变成了两人间的闲话家常,几乎忘记身后两个年轻人的存在。身后两人却也只是静静听着,跟在老人后头走。

“喏!就是那棵!”伍老站定,指着院子空地中央一棵极大的树,终于回头对着暮听沙道,“老榕树!”

暮听沙一抬眼就能看见那棵树。

粗壮的枝干错杂交叠着,枝桠繁盛遮天,几乎将这整一个院子都笼罩在了它的树荫下。阳光自那叶间缝隙里投下来,在地面上早已积压了不知几重的枯叶堆里明晃晃地耀眼。

繁荣与破败的极致对比,让暮听沙如受蛊惑般发不出声来。

暮听沙不由自主地从回廊台阶上走下去,站在那里一会儿,才大步往榕树走过去。

洛清城在他后面跟着,看着那棵榕树,慢慢地走,脚步缓慢一如他当前的眸色,深深沉沉地朦胧着,好似浸在某个遥远的回忆里悠悠地荡。

然后暮听沙,突然顿住了。

洛清城余光瞟见暮听沙顿住的身形,便收回了神,随之一看。

于是,他也愣住了。

他俩,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被巨大的榕树挡住了身形,正站在榕树树荫下,闭着眼睛仰着头,似乎也在追忆着什么的人。

这背影气势如鸿,却似安闲稳重地凝在那里,一丝也不外露。

然后这个人,回过头来。

缓缓地,轻轻地,回过头来。

看着呆愣着盯向自己的两个年轻人,弯起了眼角眉梢。

缓缓地,轻轻地,笑起来。

如同拄剑立于千万尸骨堆上的战将,在破败灰暗却猎猎飘扬的胜利旗帜下,慢慢仰头,岿然不动的笑容。

宽宏的气魄便也随之点亮,朦胧里骤然洒开,化身胸怀宇宙,俯视人间的神。

雪白的衣衫似也随着这个小小的动作飘逸在了空中,映着叶的绿光的白,荡荡漾漾。

这样温柔。

第十三章

身后的两个老人看不见这边的意外,正并排坐在台阶上,犹自闲聊。

“汪吉死后,他的人马也做了鸟兽散,听说大部分都归并入了其他的派系。都是些谋反的人,接收他们的派系也总归不是什么好来头。咱这汪吉起家的陌城自然也成了那些人马群聚的地方,京城来的人一波又一波,虽都是暗地查访,咱们这把年纪的又怎么看不出来他们的意思。看来,京城很不放心咱们这地方呢!”

“可不是!看不出来这几十年的风吹草动也算白活了咱们这把年纪。十年前那些黑势力还可说是分散的乌合之众成不了大气候的话,现在可算是有了龙头老大啦!听说大略十年前有个非常厉害的年轻人单枪匹马地打进了黑阵营,数年间就将那些势力联合得七七八八,可以和白道甚至京城叫板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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