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 下————梵天
梵天  发于:2010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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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其中一人翻身下马,淌着水走了过来,李惊滢依然一动不动。
那人抬起李惊滢的手臂看了看:"手镣怎么缠到了木头上?"
岸上的细嗓门叫道:"管他呢!快点吧!天要黑了!"
于是那人不再多想,一把扛起了李惊滢。大概是因为那人看到囚车被撞的四零八落,便先入为主的以为囚车内的人必死无疑,所以他完全没有去检查李惊滢是否还有心跳呼吸,便直接把他当做了尸体扛到了身上。
衣裳带水的成年人重量非同一般,那人却能轻而易举的将李惊滢扛到了肩头,李惊滢知道这个人力气非凡,若凭借此刻的状态与他对招,必败无疑,要想赢他......只能一招毙命!
待那人扛着李惊滢走上岸时,李惊滢蓦然睁眼,一把抽出那人腰际的利剑,反手刺入了他的体内!动作快的根本没有给那人任何反应的机会,他只感觉到身上的人蓦然一动,接下来剑身便已经刺透了身体!
粗汉停住脚步呆呆的愣了一下,身子便重重的倒了下来。李惊滢能够杀他全凭一口硬气,杀过之后便消失殆尽,只能随着那人一起跌倒,无法动弹。
正当李惊滢暗暗叫苦还有一人没有解决时,岸上牵马的细嗓门尖叫一声,当即策马逃掉了。
李惊滢愣了愣,随即感到好笑。若这人走上前来,只怕自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便只能束手就擒,那人却逃得飞快。
放下心的李惊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发冷的身体本能地贴向身下尚有体温的尸体,李惊滢犹豫再三,最终没有移开,贪婪地向一具尸体汲取些许暖意。
"就算跑回去叫人......好歹也给我留匹马啊......"李惊滢有气无力地喃喃道。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李惊滢无从判断时间,所以无从判断那人唤回援兵需要多久。于是,在他感觉到体力恢复了一些后,便不敢怠慢的爬了起来。回头瞥了一眼那具尸体,此人身着官兵服。
果然是他们下的手......若没有人撑腰,小小官兵怎有胆量敢动皇族?那么,授意他们的人会是谁?
明明愈觉心寒的李惊滢,却绽露出一丝不合时宜笑容。
"八皇兄,你说的真对......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自然是死不了的那种......"
呵呵的笑了一阵,李惊滢慢慢收起了笑意,从喉间迸出犹如从地狱深层渗出的阴森口吻,低低地说道:"既然我没有死......那就是你们的命不好了!"
李惊滢缓缓的站起身,艰难的向山谷的方向走去。
第三十九章
现在没有马,脚程又太慢,而回京似乎只有这条大道可走,但走在大道也实在太过招摇。虽然李惊滢可以选择从水路返回,但他的身体还急需一段休息的时间,不宜潜于水中。唯今之计,只好先躲在山谷内避过追兵,待体力完全恢复后再做打算。
李惊滢沿着河畔缓慢前行,摇摇晃晃的身体几步一踉跄,步履蹒跚。但李惊滢依然强撑精神,时刻保持警觉。忽然隐约听见前方有马匹的嘶鸣声,还有阵阵急躁的马蹄踱步声,李惊滢狐疑的继续前进,直到他看到一辆碎裂的囚车时才明白过来。
看着肢离破碎的囚车,还有一匹浸泡在水中不再动弹的死马,李惊滢再一次惊叹自己何其命硬,在这样的重撞下居然还可以活下来,实属奇迹。
而另一个仍活着的马却急躁的踱来踱去,不住甩头,痛苦地嘶鸣着。
李惊滢自幼习马,骑术了得,对马匹也略知一二。看到这匹马如此烦躁,再想到当时那两匹马不正常的狂奔,李惊滢恍然大悟,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吹起口哨安抚马儿的情绪。
马儿不住地甩着头,李惊滢有意让自己的动作轻盈缓慢,以免刺激到它。然后慢慢折下一株草,试探着走近这匹高头大马。
当手轻触到马儿时,它敏感地后退几步,李惊滢继续轻吹着口哨,手轻缓的抚摸了几下,松懈着它的警惕。待马儿不再排斥他而是继续甩头时,李惊滢一只手轻轻的摸着马头继续安抚,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捏着草叶伸入马耳中,费力得从几乎全黑的夜色中辩识着马耳中的情况。
马儿果然安静了下来,不住地喘着粗气。李惊滢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于是全心全意的用草叶在马耳中轻扫,直至一只虱子从它的耳朵里钻了出来,马儿才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李惊滢虽然在夜色中看不清楚微小的虱子,但由这匹马的反映可以感觉到已经掏出它耳中的异物,于是李惊滢停了下来,谁知刚停手便感觉两脚一软,一下子瘫倒在地。
李惊滢苦笑不已的握住明显颤抖的手腕,双腿抽搐般抖个不停。屡屡绷紧神经、透支体力,李惊滢已经开始不禁担心,等他因最终安全而完全放松下来时,身体的剧烈反弹会要了他的命。
那匹马儿却好似像通人性一般俯下头轻轻地蹭着李惊滢,李惊滢疲倦的一笑,轻轻地拍拍它:"本想弄到一匹马代步,好不容易现在有了,我却连骑上你的力气都没有......若你真通灵性,便跪下来让我爬上你的背好不好?"
半开玩笑的说着,心中当然没有期待马儿会真的自动下跪。李惊滢疲劳的笑了笑,身子不自觉的慢慢倾倒,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倒向地面时,忽然身子一顿,那匹马竟前行一步,令栽倒的李惊滢正好靠到了它的前肢。
李惊滢懵懂得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马儿却缓缓的四肢屈地,李惊滢也顺着力道半俯到了马背上。他怔了片刻,随即艰难的爬上马背,马儿便再度站了起来,将他驮起。李惊滢俯靠在马脖上,双手紧抓马鬃,竟也稳住了身体。
李惊滢带着几分不相信地笑意说道:"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让这样的灵马来拉囚车?"
马儿嘶鸣一声,好似同意一般,逗笑了李惊滢。
李惊滢试探性地拍拍马脖左方,那马儿竟真得乖乖调转了方向。李惊滢不由又是一笑:"莫非你是天上的灵马,因为思凡偷溜了下来?"
马儿噗噗地吐着粗气,好像不满意李惊滢这么说它。李惊滢实在乏了,也无力再说笑,便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驾',马儿便开始慢慢往山谷的方向走去。
平稳的踱步令李惊滢不至从马背上跌落,李惊滢便不由自主地放下心来。睁了睁早已干涩的眼睑,强烈的倦意铺天盖地而来,李惊滢再难抑制的陷入了沉睡之中。
口中如梦呓般含糊的喃喃着:"连老天都在帮我......所以更不能放弃......惊漩......等我......"
京城三十里外有一座香火鼎盛的浮苍山,全山共有八十一座寺庙,象征九九归真之意。而被誉为皇家庙宇的无相寺更是因其灵验而被宗元皇室全力推崇,数百年来膜拜的百姓络绎不绝。
今日是涛王府的小主人---李守贤的两岁生辰。
涛王妃抱着李守贤,带着丫环、奶娘来到无相寺祈福还愿。参拜过后,滢王妃便到内堂与无相寺主持研讨佛理,这可闷坏了小守贤,哭闹个不停。涛王妃无奈,只得命奶娘和两个小丫环带着小世子到庙里转转。
无相寺内人流涌动,各殿之间的通道上聚满了各式小贩。香烛元宝、吉符瑞物,算命的摊位更是集满人群,听算命先生讲解如何趋吉避凶。还有卖玩具的、卖点心的、卖瓜果的,实在不亚于一般庙会的盛况。
奶娘抱着李守贤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不一会儿便汗流满面,气喘嘘嘘。小守贤却是乐得直拍手,东张西望,玩兴正浓。奶娘只得将李守贤交给两个小丫环,命她俩带着小世子去买些玩具先哄着,她留在原地歇息一会儿,等小世子玩腻了便带他回来。
两个年纪尚幼的小丫环见管事的奶娘没有跟着,立刻玩心大起,抱着小守贤便去逛各式瓜果小点心。小守贤指着桂花糕闹着要吃,便买了几块,往他的嘴里、手里塞了两块,剩下的两人分了分。
虽说这里的桂花糕不及王府做的精致美味,却也别具一番风味。她们二人便跟小世子一边吃一边玩,将诺大的无相寺跑了个大遍。最后实在玩累了,两名小丫环这才抱着小守贤躲到树下歇息,小守贤则继续美滋滋的吃着他的桂花糕。
忽然,个头较小的那名小丫环指着人流一角兴奋的叫了起来:"呀!那边有卖脂胭水粉的!好像还有花绳头钗!"
一直抱着李守贤的个子较高的小丫环抹抹额头上的汗珠,心有余而力不足地说:"还是别去挤了,你又抱不动小世子,全是我一个人抱着,都快累死了!"
小丫环的大眼珠一转,四下环视了一下。这边是供奉土地的殿宇,相较财神、罗汉、菩萨等大殿的热络,更显门庭冷落。于是她心生一计,提议道:"不如咱们先把世子留在这里,去买了胭脂就马上回来!"
大丫环闻言吓了一跳:"怎么能把小世子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呢?出什么事怎么办?"
"不会有事啦!这边又没人,咱们把小世子藏到香案下,不会有人发现的!再说咱俩马上就回来了,不可能会出事!"
大丫环想了半天,年龄稍长的她虽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看到远处的无数少女正在卖力挑选,还是不由动了心。迟疑犹豫间,身边的小丫环又不断的保证不会出事,软磨硬磨了半天,大丫环才终于点了点头。
小丫环立刻欢呼一声,大丫环一打定了主意,立刻整颗心都扑到了胭脂水粉上,当即将最后一块桂花糕塞到李守贤手中,将他藏到了香案下。
小丫环对李守贤说现在要玩一个新游戏,所以他要乖乖的呆在这里不许动,绝对不可以出来。不谛世事的小守贤听话地点点头,便坐在香案下吃起了桂花糕。
两名丫环又把案布往下拉了拉,确定不可能会有人发现案台下藏着一名小孩,这才飞快得跑掉了。
小守贤正一口、一口斯斯文文地吃着桂花糕,忽然听到一阵'嗵嗵'、'嗵嗵'的声响。小孩子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立刻将适才的嘱咐抛诸脑后,李守贤从案台下探出小脑袋东张西望。
只见一名脸上有些许擦痕的男子正微笑的看着李守贤,他手持拨浪鼓,轻轻晃动,发出嗵嗵的响声。小守贤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人手上的七彩波浪鼓,手里的桂花糕也丢到了地上,小手伸着就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
"波浪鼓!波浪鼓!"
小守贤抱着那人的腿,指着他手上的波浪鼓欢快地叫着。
男子笑着俯下身,将波浪鼓递给了李守贤。李守贤接过波浪鼓,立刻开心的眉开眼笑,那人便将他一把抱起。一心扑到玩具上的小守贤对他毫无警觉,还举着波浪鼓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咯咯直笑。
似乎是被小守贤可爱逗趣的模样惹笑了,男子的笑容中涌起了几分温柔,他亲昵地摸了摸李守贤的头,便抱着他离开了神殿。
"没想到涛王府的小世子这么容易就被弄丢了。"那人俊朗的脸上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而他,自然是李惊滢。
第四十章
片刻后,两名吓的面无血色的小丫环拼命的寻找小世子,最后实在寻不到才胆战心惊的告诉了奶娘。奶娘一听小世子丢了,险些吓得魂飞魄散,马上带着她俩又寻了半个多时辰。眼见依然一无所获,无技可施的三个人只得战战兢兢的报给了王妃。
涛王妃一听当场急的晕了过去,无相寺主持马上派寺中众僧全力搜寻,顿时整个无相寺鸡飞狗跳起来。
世子丢失非同小可,官府一听说此事,便立刻派兵围堵了浮苍山。每个下山的人都遭到了盘查,凡是带着一、两岁孩童的香客全被扣押,要由涛王府的人亲自确认过后才可以放行。无相寺更是遭到了彻底翻查,其它寺庙也逃难此劫,一时间浮苍山乱作一团。
当李惊涛带着沉江赶到无相寺时,涛王妃早已哭的肝肠寸断。弄丢小世子的三人更是吓破了胆,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等候处罚。
涛王妃一见李惊涛便扑了过去,大哭着求王爷找回世子。李惊涛从听说李守贤丢失起便失魂落魄,这个时候更是不知该如何安抚王妃,还是沉江对涛王妃说道:"王妃请放心,小世子吉人天相,鸿福有余,一定会安然无恙。"
李惊涛命人好生伺候王妃,带着沉江来到了无人的偏堂,便再也掩饰不了他的惶恐,不安地问道:"会不会是惊鸿派人做的?"
沉江微微摇头:"若鸿王有心挟持王爷的家眷用以要挟,便不至于与王爷周旋了这么久。此刻又恰逢滢王与漩王这桩家务事令皇上龙颜不悦,若鸿王此刻以诱拐世子为挑衅,势必触动圣上逆鳞,实属愚昧。"
"那......那还会有谁?若不是私怨,难道真是人贩子?这可怎么办才好?"李惊涛完全没了主意,急得在堂中直打转。
"王爷请放心,若那两名小丫环没有隐瞒实情,确实将世子藏于案下又很快返回,世子却已丢失,只能可能是人贩早已盯上世子一行,不然并无机会下手。而且就算是人贩偶然遇见带走了世子,此刻见官府这般动静,再蠢也知道这孩子身份不菲,应该不敢有所妄动。"
沉江说着长叹一口气:"怕就怕人贩早已离开,奶娘她们心中怕事,反而延误了时间......"
"这三人实在可恨!本王绝不能轻饶她们!"李惊涛气的失了常态,放出狠话。
"王爷请息怒。奶娘只是一时疏忽,那两名小丫环年纪尚幼,玩心未泯,才会犯下这等滔天重罪。如今世子下落不明,还是先行找回世子要紧,若寻回世子,便免了她们的死罪,重责几十大板赶出王府便罢了吧。"
李惊涛没有驳回沉江的建议,而是瘫坐在椅中,单手捂眼,哆嗦着问道:"沉江......真能找回守贤吗......"
沉江知道李惊涛爱子如命,此刻已经完全方寸大乱,不由心中暗叹,慢慢说道:"请王爷即刻命令官府颁布公告,就说小世子不慎走失,若有寻得者重重有赏,涛王一家感激不尽。切忌不要提及世子被人诱拐,而王爷也要让那些绑匪相信,王爷是真的认为世子只是走丢而非虏劫,更不要表现出任何追究之意,以免那群人狗急跳墙,反伤世子。"
李惊涛连想也没想便连连点头:"好!就这么办!"
说罢便匆匆地奔了出去,沉江思忖一下,自言自语道:"但那人若不是为财......便真的难办了......"
官府的士兵在浮苍山地毯式搜索了两个时辰,大大小小八十一座庙全被翻了个底朝天,若不是涛王和王妃都信奉佛教,只怕连历届主持圆寂的塔林禁地都要闯进去搜查了。
所以,虽说各庙主持对官兵滋扰清静之地都颇有微词,但念及涛王依然给寺院留有薄面、他又是丢子心切,便也没有多加阻拦,尽力配合。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沉江早派人暗中潜入各寺的禁地悄悄搜查过,只可惜依然一无所获。
夜色降临,在浩浩荡荡的搜索未果后,官府只得解了封山令。京城和周边邻镇更是贴满了涛王寻子的布告,万两黄金的赏额令诸多百群一片哗然,津津乐道地议论起来。
而在无相寺一间荒废的沙弥房内,李惊滢正跟小守贤玩的不亦乐乎。
李守贤扑腾着想抓住李惊滢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掌,可惜怎么也抓不到,忽然水灵的大眼睛转了一转,李守贤好似玩累般收回了小手,眼角的余光却悄悄的撇向李惊滢。李惊滢见小守贤居然对他耍心眼,立刻被逗笑了,于是装作上当放下了手,当即被小守贤扑到,把他得意的咯咯笑了起来。
李惊滢玩心大起,立刻攻击小守贤的痒痒肉,小守贤又是大笑又是尖叫的被李惊滢搔痒笑个不停。最后玩累了,小守贤便乖乖巧巧的趴在李惊滢的怀里摆弄着拨浪鼓,嘴里无意义的哼着只有他自己明白的童音。
"守贤饿不饿?"李惊滢笑着问道。
小守贤立刻点点头,肉嘟嘟的小手抓住李惊滢的前襟,蹬着小腿就想往上爬,还在嘴里直嚷嚷:"守贤要吃鱼!鱼鱼!鱼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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