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 下————梵天
梵天  发于:2010年08月21日

关灯
护眼

李惊滢怔了怔,随即消极的笑了。
一定是大皇兄怕我逃走而安排的眼线吧?我的想法果然太天真了,以为逃走就可以一了百了,却不知道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
李惊滢在苦笑中放弃了,他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或努力,既然已经无技可施,那索性交由老天来安排吧,他已经太累太累......
果然,在李惊涛离开滢王府半个多时辰后,大批的士兵涌进了滢王府。
一向井然有序的滢王府即刻间乱做一团,受惊的小丫环们尖叫着四下逃窜,慌张的奴才们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训练有素的队队士兵迅速控制了整个滢王府,每个角落、通道都尽在掌握,为首的将领与一名宣旨的太监来到了大堂,等候滢王前来接旨。
李惊滢在听到喧哗声时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他安抚着受惊的李惊漩,柔声说道:"惊漩别怕,那是父皇派人来接你回宫了。"
李惊漩听后才明显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这群士兵真是的,干嘛这么吵嘛!滢哥哥,我回宫后一定让父皇重重的责罚他们!"
李惊滢轻笑着点点头,然后垂下头,轻轻的把玩着李惊漩的手指,将那上面的道道细痕再次印入脑海,一遍又一遍。
"滢哥哥,为什么你总是喜欢玩我的手?真的很好玩吗?"李惊漩困惑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而且,这上面哪来这么多细道道?好丑哦!"
李惊滢微笑着摇摇头,将李惊漩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的吻着:"一点都不丑,它是我这一生中见过得最美丽的东西......它所代表的,是我可以追忆一生的甜蜜回忆,它的存在,是足令我此生瞑目的寄托。唯一可惜的是,它是你我的开端,却不是你我的结束......"
李惊漩下意识地揪紧了胸口,他听不明白滢哥哥话中的含义,却直观的由那淡淡的语调之中感觉到一缕悲哀,令他心乱如麻,鼻间酸楚。
福海慌慌张张的奔进屋中,一抹额头的汗水,紧张地对李惊滢说道:"宣旨太监请王爷到大堂接旨。"
李惊滢闻言微扬嘴角,一脸慵懒的模样:"我还有话要对惊漩说,要宣旨就让他们过来。"
"王爷......"福海苦涩地说道:"何必在这种小事上挣一口气,平白给了那群奴才作贱您的机会......"
李惊滢不屑的哼笑一声:"作威作福的奴才我见的多了,我倒要看看是哪只不长眼的狗胆敢冲我吠。"
"但是,他们手拿圣旨就有如圣上亲临......"
"那又如何?死猪不怕开水烫,我还怕他们再去上奏一本吗?"李惊滢自暴自弃地哈哈大笑几声。
福海长叹一口气,只得去传。
李惊漩小心翼翼的扯扯李惊滢的衣袖,小声问道:"滢哥哥......"
"怎么了?"
"你说......父皇、皇兄他们不让我们在一起,那我回宫后还能再来找你玩吗?"
李惊滢笑着用力弹了一下李惊漩的脑门,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向被弹脑门后就会恼的哇哇直叫的李惊漩,这次却没有被转移注意力,反而更加倔强的盯着李惊滢。
李惊滢自知无法逃过,有些无奈的轻摇了一下头,起身从衣柜中拿出一个彩丝香囊。他在柜门后李惊漩看不到的地方,拿出匕首割断了一截头发,悄悄放入了香囊之中,重新系好囊口。
"惊漩,这个香囊你带在身边,切记不要打开。待有朝一日它再无香气之时,你就回到这里,我和你一起打开它,好吗?"
"可是香囊的香气能持续好久啊!"李惊漩拿着香囊不乐意的嚷嚷起来:"那惊漩岂不是几个月都不能来找滢哥哥?"
李惊滢意味深长地笑着,一个香囊的香气能持续数月,人世的变迁却是瞬息万变。数月后的滢王府又会是怎样的光景?而我,那时又会身在何方?
惊漩,若那时我还在这里,你我就共同打开这个承载了我所有真情的小香囊,一起追忆今日种种。若我不在这里,你便自己打开它,带着我最后的信物......不,也许没有那么美好,也许那时你已经完全康复,将这个令你作呕的地方付之一炬。
呵呵,明日还不知怎样,我却在想数月后的情景,想的太远、太远了......
李惊漩正在不满的抗议时,宣旨太监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趾高气昂的一扬手中的圣旨,阴阳怪气的说:"王爷,圣旨在此,您接是不接呢?"
几近挑衅的口吻,李惊滢笑意盈盈地站起来,以同样的挑衅口吻反问道:"本王岂敢不接?倒是公公你敢不敢不宣呢?"
宣旨太监哼了一声,展开圣旨,屋内所有人尽数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八子惊漩近年抱恙在身,寡人终日处理朝政有所疏怠,幸有九子惊滢悉心照料,为寡人分忧,扬我族人体恤之情,寡人甚感安慰。然,我儿惊滢勤勉不辍,日夜操劳,日累月积,终积劳成疾,寡人甚为自责。今赐随身近侍二十名,御医三名,日夜照料滢王,愈治顽疾。漩王不宜叨扰滢王静养,即日入宫,不得有误!钦此。"
李惊滢嘲讽的一笑,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多么感人肺腑的谎言,明明是一道软禁的圣旨,却有着如此华丽的名由。父皇到底没有虎毒食子,仅用'顽疾在身'这个理由招回来了惊漩、软禁了我......
明明连一个宣旨的小小太监都知道这道圣旨的玄机,您又何必欲盖弥彰的掩饰给天下人看?
李惊滢叩谢了皇恩,恭敬地接过圣旨。
"王爷,这是皇上赏赐给您的侍卫、御医,您就在府内好好养'病',奴才告退了。"
宣旨的太监虚虚的一行礼,李惊滢啧啧地看着他。
该不该说这个人目标短浅呢?虽然我今日失势,却到底是父皇的亲生儿子,不定哪日父皇念及父子亲情又恢复了我的地位,他就没想过那时我会怎样整治他?
想了想见惯的众多奴才相,李惊滢好笑地笑了起来。
不过跟这样肤浅的小人一般见识就更加好笑了,因为到时什么都不必做,他们自然会像条狗一样的爬过来舔你的脚。
尔后宣旨太监便立刻换了一副嘴角,卑躬屈膝的走到李惊漩的面前,讨好的笑着说:"漩王殿下,您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吗?若没有就请随奴才一道回宫复旨吧。"
李惊漩看了看宣旨太监,又看了看李惊滢,后者冲他微微点头示意。李惊漩皱了一下眉头,跑到李惊滢身边拉起他的手:"虽然我听不懂那道圣旨的意思,但我舍不得你,滢哥哥......"
李惊滢宠溺地看着他,轻声道:"你不想小滢吗?你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了,他一定很想你。"
一提及小滢,李惊漩的表情出现了几分松动,但眼中的不舍还是紧紧的依附在李惊滢身上。李惊滢轻轻的推了他一下,做了一个'去吧'的口形。李惊漩犹犹豫豫的走了几步,一步三回头,每一次回头的目光都依恋的令人心酸。
李惊滢心头一甜,这个为了我频频回首的男人,会是我这一生的回忆之中,最美的一个画面吧?
李惊漩忽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他嘟了一下嘴,看向宣旨太监的目光中掺杂了一丝厌恶。虽然他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个太监对滢哥哥说话的态度口吻令他非常不悦!
于是,李惊漩看似不经意的走到他身边,突然冷不防伸腿拌倒了毫无防备的宣旨太监。可怜的太监当即呈大字形趴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痛的真唉哟,李惊漩却已经抱着腿哇哇大叫着坐倒在地,吓得一屋子下人慌忙围了上来。
"好疼!是不是断了!啊!好疼啊~~"
摔的半死的宣旨太监几乎连滚带爬的爬起来,慌忙查看漩王的'伤势',生恐李惊漩破层皮他就小命休矣。
李惊漩一阵叽哇乱叫,一群人跪在地上乱成了一锅粥。忽然,李惊漩回过头来,冲李惊滢挤眉弄眼的直吐舌头,把李惊滢暗笑的险些肠子打结。
原来,李惊漩是有意作弄这个势力眼的太监替李惊滢出口恶气。而李惊滢,在看着那个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男子哇哇假嚎时,情不自禁的深深一笑。
你依然在一心为我着想......而这一次,又会否是你我最后一次会心的微笑......
折腾了半晌,闹够的李惊漩终于放过了早吓的魂飞魄散的宣旨太监,被众人拥簇着离开了滢王府,却依依不舍的死拽着李惊滢的双手不肯松开。到了王府大门口,又磨蹭了好久,李惊滢哄了半天,李惊漩才终于不情不愿的上了马车。
"滢哥哥!你要进宫来看我哦!"想了想,又觉不妥,李惊漩又急忙喊道:"还是我来看你吧!你要乖乖的在家等我来哦!"
李惊滢笑着冲他不断的挥手,直至皇宫的马车在他的眼帘中化做了一个看不清的黑点。
第二十六章
李惊漩走了,诺大的王府也仿佛随着他的离开而陷入了沉寂。李惊滢在滢王府内毫无目的得慢慢溜达着,转了大半个滢王府,发现每一处能通向外界的出口都安置有看守的侍卫。
李惊滢长叹一口气,插翅难飞说的就是此刻的滢王府吗?
兴致缺缺地走回卧室,却发现门口站着四名侍卫。
"四位兵哥哥,"李惊滢故意语含挖苦,"本王的寝房只有一面窗,一扇门,就算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出来,也要再过三关、斩五将才有可能摸到我滢王府的围墙,不知道几位辛苦看守在这里,又是在看守什么?"
四名侍卫像木头人一样笔直的站在原处,甚至连晃都没晃一下。
只有离李惊滢最近的一名侍卫面无表情的回答道:"王爷身体不适,圣上担心会有不轨之徒趁机滋扰,属下们奉旨办事,以保护王爷安危为己任,王爷便可安心休养,不必操劳。"
李惊滢夸张地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了一声,扫了一眼不为所动继续站岗的众侍卫,冷哼一声,转身回到卧室。思忖了一下,蓦然打开窗户,果然,窗外的竹林中有几个人影慌忙一闪。
李惊滢更是一声长叹,这哪里是什么插翅难飞?根本就是把自己当成肉粽一样裹的密不透风。
算一算,府内负责看守的侍卫又岂止二十?搞不好父皇恐我太过狡猾,干脆派来了整支军队也说不定呢。
无力地坐了下来,却茫茫然的不知应该做些什么。
蓦然失去了生活重心---照料李惊漩,李惊滢甚至已经想不起以前的自己是如何消磨时光。在屋内无所事事的踱着步,转了几个圈后,李惊滢忽然笑了。
原来我真的不能闲下来,不勾心斗角的时候要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八皇兄身上。八皇兄走了,便又开始满脑子胡思乱想,每一条、每一款都直指大皇兄......
呵呵,我真的很不甘啊......无论怎样心平气和的放走了惊漩,我的心底,还是如此的不甘不忿......
把脑中负面可怕的想法摇出脑外,李惊滢唤来了福海,顺手将大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福海悄悄由窗户的缝隙向外望了望,忧心重重的说:"王爷,皇上真打算就这样软禁您?"
"仅是软禁已经够顾念我们的父子之情了,"李惊滢笑着喝了一口茶,"没有震怒之下把我推出午门,我真要感激父皇的恩典。"
说着,李惊滢自嘲的笑了笑:"因为这真的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呵呵,父皇虽饶我不死,却只怕早已气得面红耳赤了吧?不知道大皇兄告诉他的时候,他有没有当场气晕?哈哈~"
"王爷......"
福海喉中生涩,凄苦地看着李惊滢。李惊滢的神情太过淡然轻松,反而更加揪痛了旁观者的心。
"福海,用不用我帮你找个新主子?大皇兄为人忠厚,他必定会好好待你。"李惊滢半开玩笑的说道。
福海怔了怔,随即气得浑身直哆嗦:"那真是有劳王爷了!它日福海飞黄腾达时定会感激王爷今日之恩!到时供个长生牌位每日为您颂经祈福!"
李惊滢哧哧的笑着,直抖得碗中茶水洒出半碗。他放下茶碗,用颤抖的手掩住了双眼:"福海,只怕我真的翻不了身了......我很怕一辈子都被这样关着,到死都走不出滢王府......"
"王爷......"福海低低地说道:"从您向皇后娘娘要了奴才那刻开始,奴才是生是死都只服侍王爷一人,哪怕变成鬼,福海也会守在您的身边。不管您是不是王爷,有没有地位,哪怕跟着您会吃一辈子苦,我李福海都甘之若饴。"
李惊滢下意识地靠向了福海,福海心怜地将他半搂在怀中,轻轻地抚拍着他的背部,无声的安慰着。
李惊滢紧抱住福海,噎咽着说道:"我明知你不会离开我,却还是幼稚的想再听到你肯定的回答......对不起,我这样试探你......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什么了......对不起......"
福海知道他的小主子需要发泄出心中的郁气,便没有劝他放宽心,而是轻轻的说:"要哭就哭吧,外面的人不会听到。"
李惊滢倔强的摇摇头,把脸深深的埋入福海的怀中。全身颤抖着,微乎其微的压抑哭泣声细如蚊蝇,却怎么也不肯放声痛哭。
李惊滢贵为皇子的骄傲,令他不愿在落魄的时候曝露出半分脆弱。尊贵的血统不能因为地位的变化而受到半分亵渎,那份祖先遗留下的高贵绝不容许任何人的践踏,更不允许自己做出令它蒙羞的事情。
所以,宁可紧咬的嘴唇渗出了血丝,压抑的胸口宛如刀割,李惊滢也绝不允许外人看到自己脆弱无助的一面。
就这样,在压抑的悲痛中一点、一点舔舐着伤口,直至再有勇气面对现实的残酷。
当李惊滢缓缓离开福海的怀抱时,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哽咽已经停止。除了泛着红丝的眼睛以外,几乎看不出他的神态与平常有何异样。
他欢快的一笑,带着几分顽皮意味说道:"福海,你猜父皇派来的这些人是聪明人还是蠢人?"
福海不解的摇摇头,李惊滢又笑道:"我也不知道,所以,咱们来试试好了。"
到了快用晚膳的时辰,厨房派人向福海确定王爷晚膳的菜谱。负责守卫的侍卫对他进行了严密搜身,确定他并未携带信件书函,这才准许他敲门。呆在房内数个时辰的管家福海不紧不慢的打开门,与那人一道离开,却没有关上房门,就那样大敞着。
侍卫们觉得有些奇怪,这个管家不关门倒也罢了,怎么连王爷也不吭声?
狐疑的互使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人探着头往里面望了望,当即脸色大变,一下子奔入屋内!只见诺大的卧房内空无一人,窗户大敞,滢王竟不翼而飞!
顿时把这名侍卫的魂都快吓没了,才刚接受任务不到一天,居然连人都跑了?!
他赶忙扑到窗户口冲外面暗中看守的几人叫了起来,其它人也陆续奔入屋内,都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怎么可能呢?明明很小心的守着,也没见王爷走出来过,更没从窗户翻出去,怎么就凭空的没人了?!
"快去问问门口的弟兄,有没有可疑的人出入!"众侍卫当即又哗啦啦一窝蜂的奔了出去。
半晌后,大敞的房门轻轻地动了动,立于门后的李惊滢闲闲的一推房门,看着它缓缓关上半扇,从门槛上跳了下来,无趣的摇摇头:"我现在知道了,果然是一群蠢人。"
说罢,他气定神闲的整了整衣裳,便慢悠悠的向厨房那边走去,打算看看福海安排了什么样的菜式。
他有预感,今晚的胃口会很好。
第二十七章
就这样,被软禁的李惊滢在无趣而枯燥的生活中,以戏弄可怜的侍卫为目标给自己找乐子。
当然,倒霉的御医们也难逃此劫,各式稀奇古怪的琳琅罪名一个接一个的安到了他们身上。就像昨晚李惊滢佯装肚子痛,喝了三大碗药水还是捂着肚子直唉哟,硬是以庸医之名把三个御医各赏五十大板。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