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女之吻————曼纽尔.普格(阿根廷)
曼纽尔.普格(阿根廷)  发于:2010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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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这里,莫利纳突然发现瓦伦蒂有些心不在焉,原来瓦伦蒂正在思念女朋友。女助手被豹女跟踪的情节使他恐慌不
已。他想象如果那是自己的女朋友处于危险之中,而他关在这里却一筹莫展,没法去告诫她要小心些。
莫利纳也感到一筹莫展。然而他思念的是自己母亲。她与姑母住在一起,但病得很重,血压很高,心脏又很微弱,如
今还要为儿子蹲监狱感到耻辱。想到这里,莫利纳伤心起来。
瓦伦蒂安慰他说,“这没什么,你母亲不象我的女朋友时时处在危险中,她还有等待的希望。她知道八年后,儿子就
可以出狱了。这样一想,她就有期待的力量了。”
莫利纳耐住了眼泪,哀求道:“讲讲你的女朋友吧。”
瓦伦蒂摇摇头,说:“我还得想一想。我还不太了解她。如果人们想要理解什么事时,那他们就走到了解结的关头。
如果一上来就理解一切的话,人们就会从此失去一切。”
听他这么一说,莫利纳也就不再追问了。当他想到明天就要讲完《豹女》的故事,他不免有些惋惜和感伤,因为这故
事使他忘却了监牢里难捱的时光。
瓦伦蒂说:“别犯傻了,莫利纳。我也可以讲个故事。我记得好多非常非常精彩的电影。”“那么,我们轮流讲下去
。谁也不允许中断。”莫利纳总算高兴了起来,他接着讲起《豹女》的最后故事来。
“我已不大记得影片的结尾部分了。反正就在旅馆事发的当夜,艾琳娜的丈夫打电话叫来了精神分析医生,两个男人
一齐在家里等候着艾琳娜回家。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还始终不见她的人影。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电话是女助
手打来的,她要建筑师到她的旅馆去,然后再去警察局去报警。建筑师只好撂下医生,自己先走了。他刚走一会儿,
艾琳娜就回来了。她发现精神分析医生坐在自己面前,这显然是一场恶梦,屋里很暗,只有台灯亮着。精神分析医生
正在看书,见艾琳娜来了,他忙取下眼镜,仔细打量起她来。艾琳娜看到他,仍有一种厌恶和欲望交杂的感觉,因为
他长得一表人材,极富有性感。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艾琳娜扑上去,投入了他的怀抱。她感到自己已彻底被人
遗弃,没人要她,连她的丈夫也抛弃了她。而精神分析医生却把她的举动看作是性的表示,如果吻她一下,或许能帮
助她消除那种变成豹女的幻觉。就这样,医生亲吻起她来,他俩紧贴在一起,拥抱、亲吻,直到她突然挣脱了他的手
臂,眯着眼睛注视着他,绿眼珠里迸发出欲望和仇恨之光。她挣脱了他,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台灯的光线射不到那儿
。她一下子卧倒在地板上,精神分析医生突然醒悟了,他想自卫,但已为时太晚。在阴暗角落里,所有的东西都一时
显得模糊不清,还没等医生完全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时,她已变成了一头黑豹。医生只来得及从壁炉里抓到一把火钳作
防卫,可是黑豹早已向他猛扑过来。他正想用火钳猛击,但她已用爪子撕开了他的喉咙,他沉重地倒在地板上,大股
的鲜血喷涌而出。黑豹咆哮着,露出一副雪白的尖牙,她的脚爪又抓了下去,伸向医生的脸部,把几分钟前她吻过的
那张脸颊连同嘴唇一起撕得粉碎。
“这时,女助手早已在旅馆和艾琳娜的丈夫碰头了。他们在旅馆的服务台上打电话,设法与精神分析医生联系,要他
提防危险。但电话铃响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没人接。于是他们和叫来的警察都往家中赶去。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
,只见房门洞开,医生的血已流尽,他死了。艾琳娜不在,只有丈夫知道能在哪儿找到她--那是她唯一的去处。虽然
已是午夜时分,这一行人却径直朝公园走去,说得更确切些,是到动物园去。
“再说当天下午,艾琳娜曾一如既往地去看那头使她着迷的黑豹。她刚到不久正逢饲养员又来开锁,喂肉给野兽吃。
饲养员是个注意力涣散的老头,艾琳娜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密切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饲养员开了锁,扔进了两
大块肉,随后他就关上门闩,可又象上回一样,忘了取下锁上的钥匙。艾琳娜趁他没看见,走近了豹笼,藏起了钥匙
。这一切都发生在下午,而等丈夫、女助手和警察赶到动物园时,夜己深了。他们远远地看到艾琳娜象夜游神似地走
近了豹笼。她身上的气味唤醒了已经熟睡的黑豹。艾琳娜透过栏栅望着它,随后她慢慢地走到门前,把钥匙塞进了锁
孔,打开了锁。就在同一时刻,追踪而来的人们都赶到了。警车驰来,警笛声越来越近。艾琳娜拉下门闩,打开门,
想放走黑豹。她象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她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很悲哀,但有些激动,视线朦胧起来。黑豹一跃便从
笼里逃了出来。一刹那之间,它悬空扑来,前面毫无阻挡,只有艾琳娜呆呆地站着不动,它跃起的力量足以将艾琳娜
击倒在地。警车赶来了,开足马力撞倒了黑豹。建筑师走到笼前,发现艾琳娜四肢摊开,平躺倒在大鹅卵石上,这里
正是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豹的爪子把艾琳娜的容貌毁得血肉模糊,难以辨认,她已经死了。年轻的女助手走到了他
的身旁,他们竭力想忘却他们刚才目睹的可怕景象。好吧,我的故事讲完了。”
“多可惜,故事没了。”瓦伦蒂说。
“这算什么?我再给你讲个就是了。”
“不,我不是这意思。我要是说出我的想法来,你会笑话我的。”
“说吧。”莫利纳催促他。
“我感到难过,因为我对影片中的人物已经有了感情。而现在故事讲完了,就好象他们死了一样。”
“这个故事里也有某种缺点……我的意思是有些不足之处。”
“听着,那不是什么‘不足之处’。”
“那么你根本不想念你的女朋友罗?”
“我好象没法不想她……任何事情,只要能使我联想起她来,都能叫我动情。”
“告诉我,她长得怎么样?”
“我不说她的长相如何,只要能拥抱她,我愿付出一切代价……不管是什么。”
“终会有这么一天的。”
“有时候我想,这一天也许不会再来了。”
“你又没被判无期徒刑!”
“但是她随时可能出事。”
“那就写信给她,叫她别去冒险,说你需要她。”
“这绝对不行。如果你这样想的话,你在这个世界上就别想去改造什么了。”
“你不可能照这个样子去改造世界,因为你无法单枪匹马地去改变世界。”
“说得对,我不是单枪匹马干的。就连此时此刻,我也决不是单枪匹马。我和她、和每一个象她或象我一样的人并肩
战斗--我不能让自己忘却这一点。有时候我竟然也忘记了,就好象一根线从手指上轻易地滑脱了一样。但幸运的是,
我现在抓牢了这根线。我不准备再放手了……我与任何一个同志都相隔不远,我和他们心连心。即使在此时此刻,我
看不见他们的人影,但这没关系。”
“假如一谈到你的女友就会使你不安,那就别……”
“不会的,只要不把她的名字告诉你就行了。”
“我记得《豹女》中扮演女助手的那个女演员的名字。”
“叫什么?”
“简•伦道夫。”
“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大约她是40年代的演员。我们谈起你女朋友的时候,可以代称她为‘简•伦道夫’。”
“你想叫我谈什么呢?”
“随便你谈什么。这姑娘怎么样?”
“听着,莫利纳,她二十四岁,比我小两岁。”
“比我小13岁。”
“她一向是个革命者。好吧,跟你直说了吧,她起先主张的是性革命。”
“接着谈吧。”
“她出身于一个资产阶级家庭,这个阶层的人也并不太富裕。但你知道,他们的生活却相当舒适。她家在卡巴利托有
一幢两层楼的房子。然而她在童年时代就亲眼看见父母相互摧残。父亲欺骗母亲,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我一点也不明白。”
“他欺骗了她,他有了外室。而她的母亲则一辈子都在女儿面前指责他。人们都成了婚姻的殉葬品,我不相信婚姻--
说得明确些,我不相信一夫一妻制。”
“要是一对情人能相互恩爱一辈子,那该多好!”
“你真的这样主张?”
“连做梦都这样想。”
“那你为什么喜欢男人?”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相干?……我愿与一个男子结成终生良缘。”
“莫利纳,原来你骨子里是个规规矩矩的资产阶级绅士?”
“谢谢。不过应该说是个资产阶级淑女。”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想到,所有这一切只不过都是欺骗?假如你是妇女,你是不会要那种婚姻制度的。”
“我爱上了一个了不起的男人,我所要求的只是能在下半辈子里与他一道生活。”
“那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他是个男人,他想要的是一个女人,所以你不应该自欺欺人。”
“还是谈谈你的女朋友吧,我不想谈自己的事。”
“好吧。正象我刚才对你说的那样,他们把她……你说她代称名字叫什么来着?”
“简•伦道夫。”
“他们把简•伦道夫培养成一个符合传统要求的淑女。让她学钢琴、学法语和绘画,读完大学预科后,又进了天主教
大学。”
“学的是建筑学吧!怪不得你把那个女助手同她联系起来。”
“不,她学的是社会学。也正是从这时候起,家里乱套了。她想上国立大学,但是父亲和母亲都逼她到天主教大学去
注册。在大学里,她与一个男同学相爱了,并且发生了关系。男友原先同父母住在一起,后来他离开了家,在电话总
机间找到了一份值夜班的活儿,租了一小套公寓房间,他俩白天就呆在那儿。”
“他们不上学了?”
“那年他们很少上学。不过她后来读书更勤奋了。”
“而他呢?放弃了学业?”
“对了,因为他在工作。一年之后,简搬来与他同居。她家里起初不赞成,但是他们慢慢地也接受了事实,认为既然
孩子们如此相爱,他们最后总会结婚成家的。男友当真想娶她,然而简不愿意走别人的老路。”
“流产了?”
“有过一次。可是这只促使她下定了决心。她清楚地意识到,如果有了孩子,她自己就永远不会再成熟,永远不会再
有自我发展了,他的自由将受到限制。于是她在一家杂志社找了一份记者工作。在那里,她结识了一位属于某个政治
派别的小伙子。她立即被他吸引住了,于是她中止了同原来的男友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中止了?”
“他们所能给予对方的一切早已给予了。他们确实非常爱恋,但他们太年轻了,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简
向大学生提议结束关系,大学生同意了。她开始和杂志社的男友频频约会。”
“她还睡在大学生的公寓里?”
“是的,但有时不。直到最后,她与记者决定永远同居了。”
“记者的政治立场是什么?”
“左派。”
“他把左派的思想教给了她吗?”
“主要是她自己一直觉得自己的思想有必要变一变。噢,现在什么时间了?”
“凌晨两点。”
“莫利纳,我明天再讲吧!”
“你这是对我报复?”
“不,小丑。我累了。”
“我可不,我一点也不想睡。”
“晚安。”
“晚安。”
莫利纳辗转反侧,难以入寐。
“你怎么还不睡,莫利纳?”
“瓦伦蒂,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有个办法叫你睡着。”
“什么办法?”
“考虑一下你准备给我讲的第二个电影故事。”
“好主意。”
“最好是象《豹女》那样精采的故事。莫利纳,仔细选选。”
“那么你要多讲讲简的情况。”
“只要是我觉得能对你谈的,我都会谈,而且会很乐意的。公平交易,怎么样?”
 “行,公平交易。”
第三章 《法国歌女》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巴黎,那时德军占领巴黎才两个月。纳粹军队排着耀武扬咸的纵队穿过凯旋门,一
面面井字旗在埃菲尔铁塔等建筑物上迎风飘扬。不远处,一小队兵士沿着一条典型的巴黎街道行走着,不一会儿就开
进了一家肉铺。肉铺里有个老屠夫,长着尖尖的脑袋,后脑勺扣了顶小帽。一见德军冲进店堂到处搜索,老头立即惊
恐不安起来。
“德军从隐蔽的地窖中搜出了屯积的粮食和各种供应品,这些都是黑市商品。店铺外面围了一大群人,他们当中大都
是家庭妇女和戴着贝雷帽的法国男人。正当德国士兵要离开时,一辆小型轻便货车开到了这条街上。坐在司机旁边的
人看到了德军和人群后,命令司机将车停在路边。司机的脸杀气腾腾,长着一双斗鸡眼。那个发命令的人注视着卡车
车斗,装卸工拉下了防水布罩,设法遮盖住车上运的货物:更多私藏的粮食和供应品。卡车掉头溜走了。
“过了一会儿,卡车在一家典型的巴黎酒吧前停下,那个发命令的人走进了酒吧。他长着一条瘸腿,畸形足的鞋下垫
了一块很大的木块。他打电话向黑市商人报告了屠夫被捕的消息,临挂电话前,他还敬了一下礼:‘马基万岁!’他
们都属于一个叫‘马基’的地下组织的成员。“入夜,巴黎市中心的著名音乐厅舞台上正在演奏一首乐曲。观众首先
看到的是一群合唱队姑娘。她们个个具有仙女般轻盈优雅的体态,足以令人流连忘返。当合唱乐曲结束时,灯光骤然
熄灭,整个舞台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接着有一束灯光象雾一样飘然升起,渐渐地显露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女人撩
开层层雾纱,唱起了一支歌曲,她先是用法语唱,随后用德语重复了一遍。她亭亭玉立地站在台上,突然一道灯光在
她脚下闪耀,她朝前跨出了一步。她每朝前走一步,就有一道灯光闪起,最后整个舞台布满了一道道水平线似的灯光
,使舞台上顿时呈现出一座光的阶梯。音乐厅的一个包厢里坐着一位年轻的德国军官,他长得十分清秀,金发碧眼白
肤。当这位身材高大、浅黑肤色的女歌手莱妮向观众频频鞠躬致谢时,她的视线与德国军官相遇了。
“莱妮回到化妆室,发现里面放了一束美丽的鲜花,然而花束里没有献花人的名片。就在这时,合唱队中的一个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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