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说要和我谈一个交易,用我的命换尘儿的自由。
白绫被搁置在桌上,我慢慢抬起头,望向他,我需要一个承诺。
“我只希望你记得今日对我的承诺,还尘儿一个自由”
他笑了笑,慢慢地踱到门前,幽幽道:“除了相信我,你没有别的选择。”
门“咿呀”一声被关上了。
一室寂静。
望着悬梁上漂浮着的那条白绫,我忽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那过去的一切像片断一样一遍一遍在我眼前闪现,快乐的、痛苦的、哀愁的、寂寞的。
尘儿,不要怪娘亲自私。娘亲,太想念你的父皇了,娘亲,先走一步。
应离,我来了,下一世,再不与你分开……
〖番外〗梅花香自苦寒来
第一次遇见他,他穿了一身枣红色的锦缎夹袄,在白雪的映衬下有些夺人心神。他那一声厉喝把其他的皇子吓了一跳,大家都怕他,因为在心里早已知道这个皇后所生的嫡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将来会是太子,再远的将来会是皇帝,雀罗国至高无上的皇帝。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把目光放我的身上。当时我没有注意到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惊艳,我的目光被他那异常高大的身影所吸引。
他俯身拥我在怀,揉着我被雪砸红的额角,轻声问:“痛吗?”
我扬起小脸望着他温柔的表情,摇了摇头。
“你放心,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我会一直保护你的。我对着这片白雪,这片梅林发誓:将来定娶出尘为妻,我会保护他,不让别人再伤害他。”
这一句话成了我一生的魔咒,从那一刻起,他在我心中便如神邸般的存在着,我不清楚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但我知道,除了娘亲外他是我唯一在乎的人。
那一年他十四岁,我八岁,在我的记忆中那一年的梅花开的特别的红。
我不常看得到父皇,见到他时他也总是板着张脸,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也许是我不够机灵不懂得讨好,也许是我张得过于招摇,也许是我的与众不同,每当他的眼光落在我的银发上时,我总能从他的眼中读出厌恶。
后来我隐约的从宫女太监的口中听到,娘亲是父皇掳来的战利品。那时我不懂什么叫战利品就问娘亲。娘亲微笑着说:“就是很宝贝的东西。”
娘亲善意的谎言欺骗了我整整五年,当我明白这个词的真正含义时,泪再也止不住流满了面颊。
父皇不来的日子,暮云常常来看我,他会命令宫女太监们帮我添置一些日常的用品。他的热心和宫里的势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开始每天都期盼看到他的身影,可是他来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了,娘亲说,他是将来的皇上,每天都有好多事情要学习处理。
我似懂非懂的接受了这个理由,可心底里还是免不了一阵失落,但是日子还在继续。
师傅的出现是我生命中最为重大的转机,他说他要带我走,让我成为世界上最有本事的人。我抬头望着眼前这位道骨仙风的老人,又转头望向暮云,其实我想暮云会说把我留在身边的,因为有了他我什么地方也不想去。可是暮云微笑着说:“这不是尘儿天大的造化吗?总有一日可助我得成大业。”
我望着他,忽然觉得他本来清澈的眼睛已不再那么透明,还含有更多的东西。如今想来那是一种贪婪、一种野心。
我低下了头做了最后的挣扎:“可我舍不得娘亲。”
暮云又笑了:“那这事不如从长计议。”说着转过身不再看我。
五日后,娘亲自缢在寝宫内,结束了她多舛的一生。
那时不懂得怀疑,也不愿去怀疑。就像快要溺死的人死命的抓着一把稻草,明知它救不了你,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放手。
在暮云的殷切期盼下,我跟着师傅走了。那一年我十岁,在我的记忆中梅花开得还是那么红,但母亲的血比梅花还要红。
跟着师傅的六年里,暮云一面都没来看过我,只是在他登基的那一天,他托人捎了杆紫萧给我,我抚摸着萧身,长久后,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我总是努力达到他给我的要求,不愿意在他脸上看到失望的表情,就这样我盲从的度过了四个年头,直到那个男人在我生命中出现。
他和暮云不同,他狂放、他霸道、他也执着,他总是饶有兴趣的观察我,并且妄图一切的希望在我心中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早就不在自己的身上,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平生不会相思 才会相思 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 心如飞絮 气若柔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 盼千金游子何知
正侯来时 灯半昏时 月半明时
我低下了头,望着深刻在土中的四个大字,不觉凄然一笑。
后悔吗?
我不后悔!
远远望着窥星顶的那片梅林,光秃秃的,萧条异常,不过明年又会开出梅花,比血还鲜艳的红梅。
我仿佛能看到那白雪掩映着的红花,用他艳丽的身姿在寒风中吐露着芬芳。
于是,我一步步向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