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入鬓的眉毛邪魅地映衬着凤目，墨红的瞳孔一如长发的色泽。他的唇形完美微翘，在月光下令人心悸。

姐姐说，太好看的人，内在都是古怪的，所以还是不要多看的好。

我缓缓地移开了视线，看向他身边的另一人。

那人全身上下尽是墨色，一如他的名字，墨若。简直就是要隐入黑暗中去才甘心。

他的头发很短，只有鬓发稍微长些，额间一根黑皮带绑住落发，整个人清爽利落。只是，似乎不太爱说话。任别人说到现在，他都没答一句。

而他的眼眸却一直凝视着我。“预言灼华明确透露的。”他淡淡地说。“那个人巴不得我们将仓央带的远远的。仅这点上，他会对攻玉说谎，但对我们不会。况且，每年诞生的灼华者有限。你……信我便信。”

红发男子将一抹额发拨开，嘴角勾起一个倾斜的弧度。“也对，这孩子在几秒内就摆脱我的‘诱惑灼华’，还保持清明，这下我真有点信了。”他摸了摸嘴唇，“天底下能做到的，就他们几人啦。”

红发男子的视线停留在我脸上许久，终于挑挑锐眉，将拇指在嘴里一咬，任血流出来。“他的总角礼我来做。”

墨若就那样站着，眼睁睁看着他把受伤的手指塞进我小巴巴的嘴里。

血液的味道弥漫开来，我被迫吸吮，感觉很不好……但我饿了，吃就吃吧。

“喂，松口。”红发的男子撬开我的小嘴，抹去我嘴边的血液。“你要吸干我的灼华么？总角的时候吃太多灼华对发育可不好哦。”

墨若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你连灼华的供给量都控制不好？”

红发男子才想反驳，却像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眯“难道是因为玄果？”

我觉得越来越热，浑身像是要燃烧殆尽了，“好痛好痛！！呜呜呜哇。”

“不过是总角，竟然那么夸张，许是玄果在起强化的共鸣。”红发男子妖媚地一笑，将我抱在怀里，不断安慰地拍我的背。

什么总角、总角的……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碾过拉长似的，撕裂般地痛。

“好，我留下看看。……看看，究竟是你不是，仓央。”

***

隔天醒来的时候，我在颠簸的马车里，昨天没怎么注意，马车……从头到尾都在飞。虽然只离开地面一点点，但一般的马是必然达不到这个速度的。这就是荣肆说的‘翱翔灼华’吧，他是这种灼华的拥有者呢。

“嘉措，能帮我解释一下么？”

我仰起头，发现刚才歪头背靠在嘉鱼身上，口水夸张地飞流直下三千尺。

0 -，0！！！

……

抹抹抹！

我尴尬地一笑，“解释什么？”咦？口音好像没那么奶生奶气了。

“谁让你自作主张完成总角礼的？你知不知道你才几岁？勉强长大是在违背自然，会控制不好灼华的。”嘉鱼叹息。

我看了看身上，再看了看嘉鱼。“咦！我怎么忽然长大了好几岁？！昨天……”

呃？昨天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忽然……忽然就成了7、8岁的摸样？好古怪……

我揉揉太阳穴。貌似我的记忆力从来都只有让人惊叹的份啊？难道是因为体质不同的缘故？变得健忘了哈？

“忘了？”嘉鱼叹了口气，“唉，能记住三次成长礼的人除了攻玉殿下也没别人了吧。”

攻玉？那个白发男子？

“瞧你的发色，到底吃了别人多少灼华啊，他竟然让你这么奢侈地吃？灼华可是生命哎。”荣肆撇撇嘴，“不过你8岁的样子也好玩。”他捏捏我的脸，嘴里的糖果嚼得唧吧响。

“灼华能吃？”我拉了拉自己的头发，之前没注意，我竟然是艳橘色的发，发梢微微卷曲在耳边。

荣肆呸呸呸了几声，不说话了。

“墨若，再忍忍，马上就到……”一个红发boy拍了拍另一个黑发boy的背，正想安慰，“哇！你吐什么吐，竟然敢……给我吞回去！”

偌大的马车里，只有角落里那两8岁小孩压低着声音说话。

嘉鱼叹了口气，“墨若，你还是借荣肆的灼华去外面飞吧。”

墨若的眼神在我脸上扫过，轻轻地摇了摇头。

呃，逞强……

红发男孩无言拨顺了嫣红及膝的长发，大大的凤眼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我。

03 京城涅盘

京城的全貌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审视，就被送进了一座庞大的建筑群里。

大门关上，我看到巨大的浮空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涅盘”两字。

在门口排队进行了登记。我踩着8岁幼童的步子跟着嘉鱼走进腹地。

本以为是什么府邸呢，过了几天就知道了……

这里竟然是唯一国立院校哈！

而‘涅盘’……咳，意味着这些人中精英，将脱胎换骨在自己的灼华领域赢得一片天地吧？

参加了一天课程，我满头黑线地逃课了。

这里简直就像在准备科举考试嘛！！成天复习应考一样的滋味，呃，我才不要参与，反正我也没想金榜题名哈。

“你又躲藏书阁了？”一个红发男孩穿着一身黑底白边的小裂边袍子，踩着闲适的步伐走到我身边。

唔，就是车上见到的那个嘛。

我正两腿直伸，翘着脚尖，乱没形象地靠坐在书架边儿上，手里迅速地翻着历史名人传记。

本以为藏书阁没什么人会来呢。这里大则大矣，但除了藏书阁员，我就没再见到人影了，这下算是见到活人了。

“历史书？”红发男孩将散落的长发一把扎在脑后，撑着膝盖看了看书的封面。“看这玩意儿还不如去听讲课。”

“不，不用啦。”我挠了挠头，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如果他把我老窝的地方告诉嘉鱼的话，估计我会被重新揪出来扔进教室的！“我记性比较好，看书可以更快地了解东西。”我想快点掌握这世界的规则呀。

红发男孩唇微张，似乎有些惊讶。随即哼笑，“真的？那我问你西堤战争是什么时候爆发的，起因是什么？”

考我？我嘟嘴，勉为其难地说“最有名的大战我怎么会不知道，璀雪旧历2456年冬，因为魔物嚣张、地界补分，外加长年累月阴阳灼华者之间的互相排斥，最终导致阴者分裂出去，自立门户。所以西堤战争也是阴者建立陨魅政权的独立战争。我说得可有错？”

红发男孩顿了顿，不羁地一笑，屈腿做到我身边，“你叫嘉措？谁给你取的名字？”

“……”我疑惑地看着他。

“不说算了。呐，我叫桃夭，可别忘了。”他用拇指指指胸口，凤眼微眯、流光四溢，长长的睫毛卷曲着，孩童的脸上竟然有种妖娆的感觉。

“桃夭？桃之夭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夭、灼华……怎么觉得他这名字起的有些嚣张呢？都和灼华两字平起平坐了。

“呵，只要不是‘逃’之夭夭就成。”他吐口气。

我耸耸肩，右手顿时一阵抽痛。唉，已经等‘治疗灼华’很久了，但据说这种灼华很少……呃，没关系，只要活着，就没有那种灼华治不好的病。况且嘉鱼已经去请，这几天就能抵达。

“手……五天了吧，你不担心？先用这个药膏吧。”桃夭递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给我。

我暗自嘀咕，都五天了手骨真要变形早就变了，再涂药也没用。

“我配得比较慢，今天才完成的。这个加了治疗灼华，涂两次就会好。”桃夭的脸色有点不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别老是跑得不见踪影害我找不到。”

“什么？”

“没。”他拿过我手里的书，视线停留在摊开的书页上。

“攻玉？……你在看攻玉？”他的尾音忽然调高，小眉毛瞬间打结。

“呃，他就是攻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攻玉是那个白发男子吧——救了我，又抛弃我的冰山美人。

我委屈地揉了揉受伤的右手。他的发色应该是白色的啊，也没有这么长。

书中的攻玉发色墨如丝绸，举止优雅庄严。他薄唇微抿，对镜头笑得极为温柔。

我忽然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心跳加快起来。他……他也有这种表情么……？

反差好大！

“看得那么认真做什？脸都红了。”桃夭的语气温润却带着不爽，一爪子拍掉我抓着书的手。

我回过神来，抹了抹有些发烫的脸。

怪不好意思的，我竟然盯着别人的照片发呆？……还是个把我扔地上就闪的纵火狂？……这情况……

等等！

“那他不就是灼华殿下了？璀雪最高的神殿？”我转头惊异地眨巴眼睛。

“切，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桃夭把书使劲一合，扔到最上面的书架。“你这两天都住在哪里？”

我想说公共宿舍，却很快被他打断。

“甭说了，公共宿舍对吧？一个学校那么多宿舍楼你要我怎么找啊，真是。”

“你找我？”

“……”他凤眼咕噜一转，巧笑道“嘉鱼让我来照顾你的。这个你别管，先跟我回去理东西。”他拍了拍衣摆，拉住我的手。

“我没行李，而且我书还没看完呢。”

“明天看也一样。”

“哦……那你不会告诉嘉鱼我逃课的地方吧？”

“这个再议。”他狡诈地一笑。

“……”是我的错觉么？这个桃夭也很熟悉，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样子。

我本来住的地方是插班生的临时聚集地，年龄小至100岁大至几千岁的都有，简直是碗腊八粥，装满了五花八门的人。

被嘉鱼带回来的孩子都被放进了这里，待遇其实并不怎么好，但到底是全校年纪最小的几个，要求不能太高了不是？

唉，在这里，享用的设施好坏都是按灼华能力强弱来分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能进这所学校就已经是神奇的事了。这儿每个人都会灼华，而我是例外中的例外，只有1岁，还不会用灼华，嘿……

桃夭住的地方像个童话乐园。红顶黄墙，蓝窗户绿烟囱……

0 –0……

我看到那房子的瞬间就换方向闪人。

“你敢走！”桃夭吼了一句。

苦着脸回头，“我宁愿回去住公共宿舍，睡8人大床（当然，是16人一起睡）。住这里面我会有心理阴影的……”

“你……你……算了，你看那边！”他义正言辞地小手一指。

我扭头一看，彻底吐血。

童话小屋、幽灵古堡、金字塔、玻璃洋房、灯塔、狮子嘴巴洞窑……甚至连烤全猪造型的都有！简直是高高低低参差不齐应有尽有无所不用其极……（以下省略1000字）

这里到底是……

我一直待在公用地段的A区，很少来自助的B区，这会儿彻底被眼前的古怪场景骇到了。

“这些建筑是历代学校里的‘创造灼华’们一同做出来留做纪念的。别愣着了，进去吧。”

所以这些住所就跟……毕业设计一个性质？！超汗！这么多古怪的建筑放在一起有够那个什么的！！

我木讷地摇晃着（被别人的审美品味打击到了），跟着桃夭走了进去。

屋子的入口是个狭窄的走道，走了几步就彻底乌七吗黑了。

直走许久，桃夭胡乱地挥手拍拍我，示意停下。

喂，不要拍我的脸啦……

“墨若，开门啊，你家殿……我回来了。”

黑暗中，忽然出现一条光线，随即扩大到整个空间。——门开了。

我这才发现门离我们有好大的距离，那块地儿完全是中空的，如果刚才再往前点，就等着往下掉吧。

桃夭轻松地跳了过去。

我看了看门的那头，发现那个墨若就是路上见的那个晕车男孩。

背光的他似乎张了张嘴，却啥也没说就转头走进屋里去了。

“不就是一简陋的安全措施嘛，快跳过来啊。”桃夭在门口向我招手。“距离又不远。”

最起码有2米的距离，他说不远？

“那个，我还是回去算了……”

“嘉措。” 墨若小小的身子搬来一块大木板，咚地一声搁在门和我之间，灰尘四溢。“过来吧。”

“……” 0 – 0 b

04  小泡温泉

我看了看宽阔的木板，又看看他。

“墨若，哪来的木板啊？”桃夭吞了吞口水。

“床板。”

“……”

我嘴角抽搐地拿脚丫踏上！走过去！

墨若立马收起木板关门。“外面有食人魔，晚上不要独自出门。”像是在对我说。

我噗嗤一声笑了，“真像大人骗小孩的话。”

墨若无奈地抬抬八字眉，抱着木板和我拉开距离，“我是说真的。”

“所以和我一起出去没关系。”桃夭勾着我的脖子坐到桌前，拿起一个甜甜圈递给我。“先吃晚饭。”

我接过来开吃。

环顾屋内。壁炉、花瓶、躺椅、油画、地毯、老旧的餐桌，烧得很短的柔光烛台、高高的屋顶……

没想到那么难看的外部里面，有这么温馨的感觉。

桃夭一直盯着我，似乎在等我说什么。

我只得对他点头一笑，“谢谢，很好吃。”继续松鼠状啃。

他不做反应，许久才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是么……那……那就好。”

墨若做到长桌的另一边，拿起刀叉开始用晚餐。“桃夭，不要这样试探，幼稚。”

我暗笑，“哈……”一个小孩对另一个小孩说“你幼稚”？？

桃夭却笑容僵硬，沉默了。

晚餐过后，墨若收餐具。

“去洗澡吧。”桃夭从壁橱里拿出两个小木桶和毛巾。

墨若没有一刻顿足，径直走进了厨房。

“他不去？”我看着墨若全身黑色的背影。他小小的怀里抱着几个碟子，左手腕还挂着一个篮子，里面是吃剩的甜甜圈，看上去有些辛苦。

“我来帮忙……”我才伸出手，他就警觉地往后推了一步。“别碰我。”他抿了抿唇，低头跑走了。

呃？好像满讨厌我的，是么……？

“别管他啦，我们走吧。”

我情绪莫名地低落了一下，才拿起桃夭递来的小木桶和毛巾。

桃夭将毛巾折叠完毕搭在殷红的头顶上，穿着小睡衣满意地出发。

这学校虽然等级分明，但澡堂还是免费提供的——只是温泉要另外收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