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下————宁小白
宁小白  发于:2010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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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见到聂川时的神情却很奇怪,就像是她早料到聂川会来,而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似的。

一见到聂川梁苏菲就笑了,这一笑之间还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她当年风华正茂时的风采来。

“川,你来了,今天公司里不忙吗?”

聂川显然吃了一惊,自从梁苏菲被送到这里进行治疗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表现的这么正常和平静。难道她已经好了吗?聂川的心里不禁一阵激动。

“哦,是啊,今天特意看看你,你最近好吗?”

梁苏菲听了他的话很高兴:“我挺好的,谢谢你还特意跑一趟,我知道你公司里事儿多。”说这话时她的脸上还露出一些娇羞的神态,如果她还保持着年轻美貌的话,这表情一定动人,可她现在的这个样子做出这种神态,看上去不免有些怪异。

可等她站起身来走向聂川时的姿势就更加古怪了,就像她是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似的挺着个肚子。

梁苏菲走到跟前突然抓着聂川的手说:“川,你来摸摸,咱们的儿子正踢我呢。”说完她把聂川手放在自己的腹上,微笑着注视着聂川的表情:“怎么样?感觉到了?”

聂川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的心又再一次跌落到谷底。他明白了,梁苏菲现在的思想正处在她身怀有孕的时候,所以她现在的精神根本就还是错乱的,根本就没有清醒。他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也再次破灭了。

然而面对此时的梁苏菲,聂川的心里也更多一分愧疚的痛苦,他轻轻地把梁苏菲搂在怀摩挲着她的背部,唉了口气说道:“苏菲,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呢?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呢?”

开始梁苏菲还安静的靠在聂川怀里,可没一会儿她又突然推开了聂川,喊道:“我知道了,你是来找陈方的是不是?”

聂川立刻感到自己的心脏一阵颤抖,紧张地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他尽量平静的问道:“是的,苏菲,你知道陈方在哪儿是吗?能告诉我吗?”

梁苏菲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想找陈方?别做梦了,你一辈子也别想见到他了。哈哈哈——”

聂川抱着一线希望走过去,恳求地问道:“苏菲,求求你清醒一下,告诉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方他到底在哪儿?”

已经发起疯来的梁苏菲一把推开聂川,跑到床边,抱着床上的枕头,然后就趴在床边对着聂川疯狂地喊着:“不许过来!你们谁都不许过来!陈方是我的,他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许再伤害他!都不许过来!”然后她又转过头,一手抚摸着枕头说道:“好了,陈方,有苏菲姐在,他们再也不会伤害你了。”说到这儿,她竟开始哭了起来:“对不起,陈方,我真没想让你受到这些折磨,我真的不想,陈方,呜——可怎么办呢?我错了,我错了,陈方……”

听着她的话聂川的心都疼得碎掉了,他一把拽起她大声的喊道:“你们到底把陈方怎么了,陈方他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

梁苏菲这时看着聂川像看着一个很可怕的人似的,她突然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使劲地搓着,同时对着聂川哭喊着恳求道:“我求求你了,你就放过他吧,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求求你就放过他吧。”然后她抱着聂川的双腿喊着:“不要啊!别再折磨他了!他已经这样,他会死的。我求你了!我错了,我给你钱,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求你放了他吧……”这时她突然又抬起头来狠狠地说道:“你这个魔鬼!我跟你拼了!我要杀了你!”说完她抱着聂川的腿狠狠了咬了下去。

聂川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并不挣脱梁苏菲,任由她咬着自己的大腿,只是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他哽咽道:“你们,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这时两名护工冲了进来,他们一左一右拉着梁苏菲,梁苏菲仍旧拼命的挣扎着,叫喊着:“放开我,你们这群魔鬼,不许碰他!不许碰他!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这群魔鬼……”护工们很快把梁苏菲摁到床上,绑了起来,同时给她注射了镇定剂。

梁苏菲实在挣扎不动了就开始哀求起来:“求求你们,我哪儿也不去,别带我走,就让我在他身边吧。他是我的弟弟,我不恨他了,我错了,让我在他身边吧,求求你们了,他会死的……”

一个护士对聂川说道:“聂先生,您还是走吧,病人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您伤得怎么样?重不重?”

聂川摇着头推开了护士走到床边,一下跪在了梁苏菲的床头,流泪满面地说道:“苏菲,陈方怎么了?他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请你告诉我吧。陈方,他,他还活着吗?他到底在哪儿?”

此时的梁苏菲因为镇定剂发挥了作用,眼神已经越来越涣散起来,她喃喃地念着:“我要杀了你们,你们这群魔鬼,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聂川痛苦地扒在床边上无声地哭起了来。

这时站在门口的黄小姐走了进去,和另一名护士一起扶起了聂川。聂川捂着脸走出了病房,然后躬身靠在墙上默默地抽泣着,泪水从掌下不断地流出来。

四年了,聂川始终认为陈方没有死,所以他一直克制着自己,再痛苦也没掉过一滴眼泪。而此时,他怎么也无法想像陈方在被绑架期间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折磨,他的内心已被无限的恐惧和撕心裂肺的痛苦占满了。他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对陈方的思念,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04.死会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从精神病医院走出来之后,黄小姐不禁对此行感到有些后悔,相信聂川一定是不希望她看到刚才那一切的。

聂川在公司里有“铁人BOSS”之称,不仅因为他工作起来有股拼命三郎的劲儿,也因为他工作中态度十分严谨,对任何人都是铁面无私一视同仁。而且他还总是冷若冰霜地板着个脸,同事们几乎没见过聂川的笑容,当然也很少看到他有其他的表情。

因此当聂川掩面痛哭不止的时候,黄小姐震惊的心情无法形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只能手足无措同时又很尴尬的站在一旁。

两人回到车上之后,聂川的眼睛还有些红肿。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黄小姐也尴尬起来:“是我不该跟来的,我无意去窥探您的私事。”

“别这么说,是我让你跟来的,今天这种场面我也没料到会发生。实在不好意思。刚刚你也看到了,我妻子的精神不太正常。原本我只是想在房间外面看看她,没想到今天可以和她交谈,所以对所发生的一切我自己也没有心理准备。”

黄小姐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地听着。

聂川又看着她问道:“你今天真的不忙吗?”

黄小姐点点头:“嗯,暂时没什么事。”

“那你再陪我去个地方吧?”

“好。”

这一次他们走了更远的路程,当车子停在城郊的公墓陵园门前时,黄小姐似乎也没觉得太惊讶。

下车之后聂川在陵园门口买了一束鲜花,然后朝着陵园里面走去。

经过了一排排的墓地之后,聂川最终在一块墓碑前面停了下来。

跟在后面的黄小姐惊奇的发现,这是一块没有刻字的墓碑,阳光照射在镜面般光滑的黑色大理石碑面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聂川弯腰将鲜花放在墓碑前面,然后蹲下身体一只手抚摸着墓碑。

“你可能也曾有耳闻,我有个弟弟叫陈方,在四年前的一起绑架案中失踪了。现在这里躺着的这个人,警方说就是陈方,只是我不相信,所以一直没给这块碑刻墓志铭。”

黄小姐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这里埋着的人就是聂川的弟弟了。早在很久之前公司内就盛传过,聂总有个弟弟在集团的分公司工作过。当时公司里的许多人都知道聂总对这个弟弟是异常的疼爱。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已经长眠于此了,怪不得聂川刚才会那么悲痛。

想至此黄小姐对着墓碑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聂川轻轻地抚摸着墓碑,慢慢地说道:“黄小姐,我知道我这么做很残忍,但今天把你带到这儿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实际上我是个同性恋,我一直都深爱着一个男人!”不用回头聂川也能想像得到,此时此刻黄小姐的表情会有多么的震惊。

可是这些话他已经在心底憋了许多年,今天无论如何他也要说出来。

黄小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你是同性恋?”

聂川站起身来面对她,平静的回答道:“是的,我本来就个同性恋,我一直深深爱着的人就是他。”他的手指向墓碑。

黄小姐吃惊地说道“这怎么可能?那您太太她,她不是太可怜了?”

聂川低下头,看着墓碑:“是的,我的婚姻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的妻子之所以精神失常,主要原因就是在于我。我对不起她,我给她的一生都带来了难以弥补的伤害。”他转过头来,表情依然冷静:“所以黄小姐,我希望你能明白,做为一个同性恋,我是永远也不可能爱上你的,你应该去寻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黄小姐被这突如其来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刚才她也看到聂川为他所谓的爱人痛哭的样子,所以对聂川此时的这些话她想不相信都不行。

黄小姐看着眼前这无字的墓碑,又看了看聂川以及这周围的墓地。忽然觉得所发生的这一切是这么荒谬,而自己的处境是这么的可笑和可悲。原来自己苦苦等待十年的竟是这样一个让她无地自容的结果。

她痛苦的甩了甩头,连声招呼也没打便转身逃似的跑走了。

聂川抚摸着墓碑,轻轻的说道:“陈方,你在哪儿?”

******

死并非作为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这是聂尚文非常喜欢的一句语。

高中毕业以后聂尚文考入一所师范大学,今年就该毕业了,现在正在联系实习的学校。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并不适合当教师,只是他也不想做别的职业,更不想进叔叔的公司里去上班。

下午没什么课,他正准备出去转转,走在宿舍走廊里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吉他乐曲声。顺着声音他走到了一间宿舍的门前,看了一下门牌他知道这里住的应该是一年级的学生。

……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

有没有曾在你日记里哭泣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

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聂尚文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唱歌人的嗓音虽然不同,可这熟悉的旋律和那清脆的吉他弹奏的声音却让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学长你好,你找谁?要进去吗?”应该是住在这间宿舍里学生。

聂尚文回过神来:“呃,我不找谁,就是听见有人在唱歌,忍不住停下来听一会儿。”

“学长进来坐吧。”

说话间学生已经推开了门走了进去,从里面一张床上拿了件衣服后又出去了。

这时宿舍里只有一个男生正坐在床上,看着他手里抱着的吉他,聂尚文不知不觉的走了进去。

男生站了起来:“学长,有事吗?”他认识聂尚文,这位超酷超帅的学长在学校里很有名。

“哦,没什么事,只是路过听见你在唱歌,唱得很不错。”

男生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是吗?谢谢学长的夸奖。”

不知道为什么,聂尚文觉得这男生羞涩时的神态里有种很熟悉的味道,让他不知不觉的很想亲近。

他主动伸出手来说道:“你好,我叫聂尚文,法学系大四的。”

男生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脸都红了,赶紧把吉他放在一边握住了聂尚文的手:“我叫华欣,是数学系的,很高兴认识您。”

聂尚文看了看这间宿舍,到底是大一的宿舍,还很守规矩,卫生搞得很不错,不像他们大四的学生都老油条了根本不管宿舍规定那一套。

他拿起华欣放在床上的吉他拨弄了几下,抬起头:“你吉他弹得真不错,还能再弹一首吗?”

“当然能,学长,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你随便弹吧。”

“嗯,好吧,我就再弹一个许巍的《家》。”

很多的岁月

总是会想起你

给予我的一切

你给我的每一次爱情

有幸福有疼痛

让我成长

我相信我爱你 依然 始终 永远

窗外天空掠过的候鸟

又让我想起你

这一刻的情景

此刻你的每一个街道

在阳光照耀下

你的天空

我在远方

很多的岁月

总是会想起你

华欣唱歌的时候很投入,尽管他的吉他弹得也不尽完美,可是他在弹奏时神态和动作都让聂尚文觉得很熟悉。

当华欣一曲弹唱完毕抬起头的时候,竟发现聂尚文已是热泪盈眶了。

“学长你……”

聂尚文不好意思的一抹眼睛:“你唱歌的时候样子很像我的一个朋友,非常像。你唱得真好。”

“你过奖了,学长你会弹吉他吗?”

聂尚文摇摇头:“不会,不过我挺想学的,你能教我吗?”

华欣腼腆的笑着:“如果你要学,我当然愿意教你,不过其实我弹得很一般啦,我一个的中学老师弹得那才叫棒呢,跟他比我可差得太远了。”

“中学老师?你是哪里人?”

“万山镇的。”

聂尚文皱起眉:“万山镇?这名字很熟悉啊。”

“是吗?你知道我老家吗?”

聂尚文摇摇头:“不知道,只是好像听说过这个地名。你说你的吉他是中学老师教的?是你们镇里上的中学吗?”

“是我村里的中学。”

“你们老师他姓什么?”

“姓方,方云老师。”。

“哦,这样啊。”聂尚文彻底失望了。

可说到方老师的时候华欣却兴奋起来:“学长你不知道,我们方老师个残疾人,他只有一条腿,可是他是个非常好非常棒的人。我高三那年就是他天天帮我补课我才考咱们学校来的,要是没有他,我现在可能就得回家种田了。而且他的吉他弹得也非常漂亮,歌也唱得好极了。唉,可惜他只有一条腿。不过我想,那他那么优秀的老师,如果不是残疾了,也不会来我们中学的。”

聂尚文对华欣口中的方老师并不感兴趣,可是见他说的这么高兴也不好意思打断,不过他心里却也对这个身残志不残方老师挺佩服的。

“是的,一个好老师很难得的。”说到这儿,他又想起陈方给他当家庭老师时,晚上和他一起温习功课的情景。

“就是啊,所以说我是很幸运的。而且我考这所学校就是因为我们方老师也是从这里毕业的,我想好了,以后我也要成为像他那么棒的老师。”

聂尚文微笑了一下:“是吗,那你加油吧。”他站起身来,说道:“你现在有事吗?”

“没有啊。”

“那我请你出去喝一杯吧。”

华欣一听高兴坏了:“真的?可是学校不让学生喝酒啊。”

聂尚文笑着说:“没事,只是喝两杯啤酒而已,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去就算了,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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