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簧 下————虫曷
虫曷  发于:2010年09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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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庭玉听了段云漪的话,心也放下一半下来,只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二小姐,您这两年可为我费了不少心,倒耽误了自己的将来。」
段云漪听温庭玉不冷不淡的说话,气得脸色铁青的说:「温庭玉,你倒是淡定,我看你过几日被凌迟的时候还怎么个淡定法!」
温庭玉听闻倒笑起来说:「二小姐,那三千多刀,以我如今的身子,恐怕捱不过几刀就过去了,白辱没了人家的名声,到时候过堂判刑,顶多是斩立决罢了。」
段云漪被温庭玉气得几乎吐血,她本笃定能见到温庭玉惊慌失措的样子,却见到如今这么个慷慨就死的人。她银牙一咬,高声说:「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再拿笞杖过来!」
旁边一狱卒小心过来说:「段小姐,这儿好歹是刑部的牢房,您就算跟吴大小姐关系再好,那也不能当这儿是自个儿家不是?这动私刑,可是犯律法的。」
段云漪转头『啪』的给了那人一耳光,厉声说:「这要漏出去,就是你说的,你真当我能为了动个死囚的死刑被拉吗?」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後面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别说云英那小丫头,就连最刁蛮的玉格格都不敢在刑部的大牢里这么放刁,你段云漪倒是大胆。」
段云漪回头一看,竟是个壮硕中年人站在旁边,两手环胸,嘴角扯一个冷笑。刑部吴尚书站在一边,皱著眉头看着她说:「段夫人那么温柔雅致的人,怎么教出来的女儿这等的......」说著转头跟旁边的人说:「送段小姐回府。」
段云漪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旁边的人躬身请她,气得她跺脚而走,临了还狠狠的瞪了林玉堂一眼。林玉堂冷笑了一下,也不理她,只转头对吴尚书说:「敬礼,真的没转圜的余地了?」
吴尚书摇了摇头说:「没了,玉堂,在这儿说不大好吧。」
林玉堂笑了笑,看著垂眼坐在一边没动静的温庭王,摸著下巴说:「敬礼,你看这温庭玉还跟当年一样吧,别看奔二十八了,我看他那小模样倒还是跟二十岁那会儿没什么两样。你他说这在床上的滋味,是不是还跟当年一样?」
原来这吴尚书就是当年一直追求温庭玉而不能的户部侍郎,这几年事过境迁,他已经调入刑部当了尚书。他听林玉堂这么一说,倒也起了淫心,笑著说:「想必是更好了,玉堂,要不判他个斩监候,这候嘛......自然是......啊......哈哈。」
林玉堂一听,嘴角一扯轻轻笑起来说:「敬礼,你就不怕载飒发疯?这人可杀了他儿子。」
吴敬礼摆摆手说:「他那就是做样子,说到底也是他儿子。不过老十三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当年他能丢下儿子出京,今天想必也不会有多顾念。再说他小儿子都当皇上了,最近事儿还那么多,估摸著他明後儿就忘,回头问下来,就说已经剐了就得。」
林玉堂点了点头,呵呵笑著说:「敬礼,你这招高,不过我听说温庭玉身子不大好,在这我看肯定得要了他这条小命儿。要不这样,回头我找个跟他差不多的,你送出去给砍了。以後他我就给藏起来......」他侧头轻轻在吴敬礼耳边说:「就你一人知道,等你腻味了再告诉别人也不迟。」
吴敬礼听林玉堂这么一说,心里也痒痒起来,但嘴上总不好应,只推脱著说:「玉堂,这人不是你心尖子吗?我怎么好意思?」
林王堂闻言呵呵笑起来说:「男人嘛,再心尖子都是玩玩,敬礼,你要再推我可就当你不好他这一口了。端木前两年不还为了他跟那李遗山对上过?我看他到现在也没忘这戏子,你要不要,可就便宜他了。」
吴敬礼立刻插嘴道:「玉堂,那我可敬谢不敏了。不过李遗山那人是个疯子,你不怕他回来......」
林玉堂一听李顺的名字,眉头一皱,笑著说:「那人是个村野莽夫,我不是说寻了人把温庭玉给换掉吗?我看等他回来,知道自己的命根子被砍了,不跟著去才怪,哪想得到那么多弯曲?况且......」他冷笑了一声也不往下说,只从袖子里拿了个信封递给吴敬礼说「敬礼,这儿一切你帮我照应著点,可照护好了这玻璃人儿,回头才好......」他跟吴敬礼心照不宣的笑了下又说:「这两天就中秋了,我一直琢磨著什么时候送礼过去呢。这不,今儿我一次送过。」
吴敬礼接过信封,也不知道里面不薄不厚装的是什么。他正拿著信封掂量,突然听温庭玉说:「吴大人,您真信这人的话?」
吴敬礼闻言一惊问道:「温庭玉,你什么意思?」
温庭玉眼睛也不抬,只垂眼绞著手说:「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提醒您一声罢了。您可别忘了我如今什么罪名。」
林玉堂见吴敬礼抬眼惊疑不定的看向他,心底暗骂了一句,脸上板起来说:「敬礼,我看温庭玉这是在装节烈呢,你是信个戏子还是信我?况且,你看他如今这玻璃样儿,能杀的了谁?」他侧头又低声说:「再者说,你就不觉得这摺子里糊里糊涂的?我看也就载砜那糊涂蛋看不出来。」
吴敬礼心里一惊,抬头看著林玉堂莫测高深的笑起来,清了清嗓子才说:「玉堂,咳,你可真是好胆量。放心吧,我自然是信你。」说著转头对人说:「过去拿点暖和的被子过来,这人就算是死囚,也不准给我怠慢了。」说这又转头对林玉堂说:「玉堂,这儿怪阴森的,咱们上去说话。」
林玉堂点了点头,看了眼温庭玉说:「戏子就是戏子,我好心倒给他当成了驴肝肺,你好自为之吧。」说著转头上去了。
当夜点灯夜审,三更的时候,严吉派出去打探的人一路跑回了侍郎府。他进了大厅,喘著气说:「四爷,判,判下来了。」
四儿一听就站起来说:「判了?判了什么?」
那人大喘了几口气才定下说:「二爷,判的是斩监候,择日候斩。」
四儿还没说话,严吉就在一边皱著眉头说:「斩监候?二爷?他那身份......怎么能判斩监候?你没听错?」
四儿冷哼了一声说:「二爷那么大的罪名,一个晚上就过堂下判书,我看如今这是糊涂案糊涂判,判什么都不希奇。」他站起来,左右走了两圈,又说:「严吉,你确定林家也上下打点过了?」
他见严吉点了点头,这才咬著嘴唇说:「我猜这斩监候是林玉堂的意思,谁知道他那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说著又对饮墨说:「你刚不是接电报去了?大爷最快几日能到北京?」
饮墨躬身说:「说是已经动身,不出五日一定到了。」
四儿点点头说:「严吉,你去打点一下,看看能不能让我进去见次爷。」
严吉闻言要头说:「我问过了,东西能递进去,却不能递东西出来,也见不到二爷。」
四儿想了想又说:「能送东西进去就成,你叫老佘做点月饼出来,伍仁腊肠的就给狱卒,夹药的就给二爷,里面夹上纸条,就写五日内大爷回京。」
他说著外面又有人进来说:「四爷,有个叫丁宝的小乞丐在外面叫,说是要见墨爷。」
四儿侧眼看了下饮墨,只见他笑笑说:「叫他进来。」说著转头对四儿说:「我叫他专翻从死囚那倒出来的垃圾,有奇怪的东西就告诉我。我想爷那么机灵一个人,递不得消息出来,想必会想些希奇古怪的方法。」
四儿上下打量了饮墨两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小乞丐就跑进来,拿了一堆东西说:「墨爷,这都是我刚捡的,您看看。」
垃圾泛著恶臭,厅里的人闻之无不掩鼻而退,只有四儿和饮墨走近蹲下来仔细查看。只见里面有结了把的绳子,烂布破纸,恐怕是除了剩饭剩菜,其他的大多都叫这孩子给捡来了。俩人正翻捡,饮墨眼尖,突然指著里面一块布说:「四爷,这布料......」
四儿抬眼一看,那布正是温庭玉亵衣的布料。因他比别人怕冷,布料也厚些。他一下拿过来,只见上面沾了斑点的血迹。饮墨凑过来看著说:「爷是不是在里面吐血了?可这一点点的看著又不大像,不会是被用刑了吧。」
四儿盯著上面的血迹摇头说:「有林玉堂在,决计不会让爷受刑的,那人虽然莫测高深,倒是真心疼爷。」他左看右看,突然想到什么,突然叫说:「饮墨,你现在去隆福班,去把梅师傅请过来。」
他也不等饮墨答话,自己站起来说:「还是我过去比较快,快,快备车。」
等俩人到了梅师傅的家里,果然他一认就认出来,上面的血迹是锣鼓谱。梅师傅仔细琢磨了一阵便说:「我估摸著,这是《狸猫换太子》的过门,可惜太短,我也拿不定主意。」
四儿一听狸猫换太子,一下大叫起来说:「是了,是了,怪不得要判斩监候。」他见梅师傅一脸的迷惑,想了想,总知道这梅师傅和温庭玉交情匪浅,几乎是温庭玉出道就给他做场面的。况且以後求他的时候恐怕不少,四儿这才把事情对梅师傅和盘托出。

四儿和饮墨在外面奔走,温庭玉也从月饼里知道了自己在不存希望下丢出去的布被四儿他们收到了。而林玉堂也不知道为什么,跟吴敬礼商量总是非要到地牢当著他的面说,吴敬礼两天下来,也是越来越放松,随著林玉堂一起只当温庭玉是个玩物摆设般的肆意调笑,几次还露出在这牢房就要了温庭玉的意思。却被林玉堂随意几句话逼住,只好一心等著林玉堂把温庭玉安排好的日子。
如今他信林玉堂是信得十成,原来林玉堂给他的竟是怀古斋的股票,虽说不过是十六分之一股,但怀古斋卖的都是古董玉器,是林家一大生意。他知道林玉堂这意思就是把俩人拴到一根线上。
他也不知道林玉堂何必对温庭玉花那么大心思下这么大本钱,但林玉堂和他隐约说过这是糊涂摺子,又暗示自己杀过人。吴敬礼也只能当这是林玉堂最後那点良心。
又过了两天,刑部下了判,只说温庭玉杀皇子不可活,改斩立决,次日午时菜市口问斩。
一时北京沸腾的紧,人人都要看这一代名伶会如何辩白,只盼他能像鱼玄机谭肆通一般口出诗篇慷慨就死,再不成也要有那生死相爱之人勇劫法场,大大闹他一番才好。但一见之下却大失所望。被斩之人披头散发,口含核桃,面目肮脏,『喀嚓』 一声人头落地,连个响儿都听不见。哪有什么传奇色彩?
好事之人後来再编了些传奇故事,那就是後话了,仍说回到温庭玉身上。
被拉出去斩了的果然不是温庭王,北京群情激奋的时候,他仍好好的待在刑部的大牢里。一直到晚上,才有人进来,把黑口袋往他头上一套说:「我的爷,你乖乖的罢。」
温庭玉在口袋里,闷得几乎要半晕过去,只觉得自己被人扛起,又被放在车上,慢慢的走出了不知道多远,这才听到隐约有打斗的声音,不一会有人解了他的口袋说:「二爷,您怎么样?」
温庭玉眯著眼睛,看出来眼前之人是马云,只放下一颗心,闭上眼说:「不打紧的,走吧。」
马云解下那口袋,背著温庭玉穿了几条小胡同,又到了一个马车前面,只见四儿一挑帘说:「爷,这两天可吓死我了,如今总算是见著您了。」
温庭玉被背著走了一会才缓过劲来,如今见到了四儿,这才真觉得自己是从牢里出来了。他握著四儿的手,看了一会儿才说:「这次,这次,多亏有你,不然我......」
四儿咧嘴一笑说:「爷,瞅您这话说的。」说著又小声在温庭玉耳边说:「那饮墨实在是机灵,要是没他,我还拿不到您那布片。严吉这次也忠心耿耿的,我看您是不是看走眼了?对了,梅师傅也知道这事儿,他没事吧。」
温庭玉摇了摇头轻声说:「梅师傅人极仗义,他那侄子还认过我做师傅,他是绝不会害我的。其他那俩人,但愿吧,忠心总比浑身反骨的强。」
俩人正在车里说话,只觉得前面车夫『吁......』了一声停下车说:「这位爷,咱们这是奔丧去的,前两日报备过了。」
突然外面有人冷笑了一声说:「奔丧?去会情夫吧。」
温庭玉一听,只觉得如五雷轰顶。他闭著眼睛,仰头抖了半天嘴唇,这才开口说:「段小姐,林玉堂说你神通广大我还不信,如今是信个十成十了。」
段云漪在外面笑著说:「我哪有他神通广大,死囚都能换掉。你更神通,还能从他手里走掉,不过你千算万算,算不到我会在城门口等著你吧。」
四儿听言,轻轻跟温庭玉说:「知道今天晚上咱们走东华门的,只有我,饮墨和......」
他转过头,怨毒的看著挑开车帘的严吉说:「果然是你个吃里扒外的狗家伙。」
严吉也不接四儿的话茬,只跟往常一样点头哈腰的说:「爷,您下来吧。」只听外面段云漪接著说:「哼,严吉本就是跟著我爹的,他要真对你忠心耿耿才叫吃里扒外。」
温庭玉一听:心里立刻知道不好,用手扶头,只装做头晕,靠在四儿身边急速说:「待在车上别出声,今儿晚上你说什么都要出城,见到顺哥,告诉他千万别去一镇大营。」说完便伸出手扶著严吉的肩走下车说:「二小姐,您这又是何苦?您就算杀了我,就算明儿就能嫁给顺哥也不过是白耽误了你的终身。别说他心不在您身上,就算他变心了。他,他那人......」他低下头,想了想,终究凑到段云漪耳边说:「他年轻的时候被喂过圮子,被女人伤过,如今他是根本不能和女人......」
段云漪听了温庭玉话,一下又羞又气,脸色红白著说:「你,你胡说!温庭玉,我才不上你的当。」
温庭玉淡淡的看著段云漪说:「您这两年该什么都查出来了吧。再说,这事儿跟男人都不好出口,更别说跟您这黄花闺女提了。」他见段云漪闻言低头,脸色红白,知道自己的话有效果了,叹了口气说:「二小姐,您是段总办的掌上明珠,又是袁大人最宠的乾女儿,何必呢?天下的英雄男子多了,您何必和顺哥一个人过不去?」
段云漪等他说完,突然抬头说:「温庭玉,你少说这些妖言。你当我不知道,你在遗山面前都能面不改色的编排严吉的不是,如今不过是又到我面前来花言巧语罢了。我告诉你,本小姐不吃你这套!」她顿了顿又说:「温庭玉,我告诉你,我嫁遗山是嫁定了。你这烂戏子,这辈子都别想再跟他一起。」说著抬手便要打过去。
温庭玉心里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事到如今,他已经是计穷,只能盼望段云漪盛怒之下忘了四儿,等四儿见到李顺救他出来。
段云漪正狠狠的打下去,可还没摸到温庭玉的脸庞,手腕却突然破人捏住,有人在她背後说:「他那么弱的身子,你这女人也真能狠心打下去。」
温庭玉闻言一惊,只见眼前饮墨用手捏著段云漪的脉门,一下把她的手扭过来,站他面前说:「爷,您赶快回车上去吧。这儿有我呢。」
温庭玉看著饮墨熟练的动作,眼睛眨了两眨说:「你......会功夫?怎么可能......」
饮墨笑嘻嘻的说:「爷,怎么没可能?大爷选了我跟您,看中的就是我的身手。」
他另一只手搭上段云漪的脖子说:「二小姐,可得麻烦您跟我走了。」说著抬头对严吉说:「去叫人开城门!」
严吉正不知所措,倒是段云漪冷冷的说:「你知道你挟持的是谁吗?还不松手!」
饮墨笑著吐吐舌头说:「段小姐,您又不是金枝玉叶,原本以为您是个大家闺秀,但看您干的这点事儿,我倒不知道您到底是什么了。」他说著手紧了紧说:「你那点花拳绣腿,压根不是我的对手。严吉,去叫人开城门,否则我掐死她。」
严吉见这架势,生怕饮墨真的下手掐死了段云漪,立刻对身边的士兵说:「还不快去开门!」
那士兵哪见过这架势,看的都呆了,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转身过去开城门。
饮墨见城门缓缓的开了,这才放下一颗心说:「四爷,没事了,您把爷扶上车坐著吧。」说著推了推身前的段云漪说:「二小姐,还得辛苦您一趟,跟我去了一镇,见到了大爷再说。」
他刚推著段云漪往前走,突然听到一声做作的咳嗽声,接著周围一片子弹上膛的声音,他抬起头,正对上温庭玉惨白得直发抖的嘴唇,後脑上一凉,竟是一把枪顶了上来。
温庭玉看著站在饮墨身後的林玉堂,嘴唇直发抖的说:「你......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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