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言耸听 第一部(出书版)by 嫣子危
  发于:2010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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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同意,他说我太轻浮。
我嘲笑他,一个认识对方不到半小时就马上求婚的人没有资格否定我的爱情哲学。
他沉默。
我有点后悔,我不该让他太认真。于是我说,来,让我们干点开心的事。

我们的感情进步迅速。如火如荼,真假难分。
那一天,我去倒垃圾,经过他门前的时候,一个女孩气冲冲地跑出来,一边飞快地撕扯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女孩眉青目秀,与他十分般配,估计是他目前的女朋友。
电梯载着愤怒的女孩直线下降,我放下垃圾,捡起女孩刚刚丢弃的白色稿纸,上面打印着寂寞副产品与爱情即食面的绵绵情话。这是我和他的聊天记录。
原来东窗事发,我对他深表同情,却也无能为力。
那天晚上,他心情不好,显得浮燥不安。我为他断症,我说胡思乱想是失恋一大禁忌,请放松心情,明日的事情明日再作考虑。
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失恋?
我说,我在你面前,你也不为所动,定是为他人烦恼。
怎么不可以是为事业?他说,男人都以事业为重。
那样真是恭喜了,我说,通常男人一旦为他的事业而烦恼,结果只得两个,要不就是倒地不起,要不就是一飞冲天。
他问,你认为我会是倒地不起,还是会一飞冲天?
我想了一会儿,我说,最好还是跟她道个歉,不然你全军覆没。
他很讶异,他说你真可怕,你怎么象知道我所有的事?
我笑,因为我是一只鬼,隐身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控制你所有的命运。
他说,我好害怕!一点诚意也没有。
然后第二天,我看见那个女孩子挽着他的手旁若无人地在电梯里与他亲密如斯。
我站在电梯后面,抬头看着上面的数字一个一个地滑落,无意之间,他的视线看了过来。
我与他对望一眼。其中不过一秒。我和他的眼中都没有温度。
之后一切又错开了。

我和他在网上依然以情人身份出现。
他是并不寂寞的寂寞副产品,我是没有爱情的爱情即食面。
他向我抱怨生活为势所逼,如狼似虎。
我向他抱怨岁月红尘若梦,青春不再。
我们无病呻吟,对话毫无营养,但却依旧乐此不疲。
他问,婚姻是不是爱情的坟墓,为什么每个人都害怕结婚。
我说,人生本身就是最大的欺骗,死后才发现自己上了当。
他问,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说,活着就是为了用痛苦证明快乐。
他说他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我说活在水中的鱼其实也害怕有一天会被淹死。
你是不是有一点点的改变?他问。
那是因为你的眼光已经有所不同。我说。
是么?改变的人是我自己?
这个大有可能,没有人彻底了解真正的自己。
你真玄。他说。
你终于开始明白。我说,你会觉得听不懂我说的话,其实是我们产生距离的表现。
那意味着什么?他问。
一段距离的产生,其实是时间累积的结果,有起点就会有终点,凡事讲求缘份。我说。
你的意思是我们快要结束了?
我的意思是一切不可强求。
你今晚真奇怪。他说。
是么。我笑。
我在电梯里遇见那位年轻的女孩,她的手上戴着一只闪闪发光的结婚戒指,因为高兴,她频频举起手来幸福地观看,坠入爱河的女人表情都是一目了然。
她终于得到他的心,得到他的承诺,得到他下一半的人生,她不知道他在网上只是一堆寂寞的副产品,并且诉说他害怕婚姻。
因为我总在看她,她就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其中过程不过一秒,我和她的眼中同样没有温度。

我要结婚了。他说,是现实中的婚姻。
我说恭喜恭喜,此乃人生大事,你快要获得新生。
这真的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吗?他似乎十分怀疑。
为什么不?难道你不爱她?我问。
这倒不是。他很犹豫,他说,他第一次的恋爱就是她,两人也没有经遇过什么风浪,一切似命中注定,顺理成章就走到了这一步。
听起来平凡过平凡,普通过普通。我不知如何评断。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以后都不再可以在网上随意地看见寂寞副产品,因为他不再自由。
以后出现在网上的,可能是婚姻后遗症,或是跌进坟墓的男人。
他问我,与我相处的这段时日,你有没有或许一点点的爱上我?
有的,我说,但如同网络是虚幻,我们共同制造的,不过是片刻的假象。
我重新在网上物色新的人选,继续游戏。
回到聊天室内,又掀起新一轮的厮杀。
我看见了"孤独男孩",他在上面说,如果上天让他碰见一个寂寞女孩,他会爱她一万年。
为了验证他的诺言,于是那一晚我的名字就是"寂寞女孩"。
孤独男孩对寂寞女孩说,遇见了我,你从今不需再独自忍受孤独。
寂寞女孩对孤独男孩说,当孤独遇上了寂寞,孤独便不再孤独,寂寞也不再寂寞。
我们一见如故,再次天雷勾动地火。
他说你就是我要等的人,我非娶你不可。
我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今天就是你家的人。
在场所有人见证,晚上十时二分五十四秒,孤独男孩与寂寞女孩,结为联姻,此志不渝。
我说过,现代网络的即食爱情,不需因由。我们只要另类,不要真心。
网络因此而如斯繁荣。
 
留言   文 / 嫣子危
 
 
 
 
留言机上的信号灯不停闪动,有人致电。
长时间无人接听,留言功能正式启动。
"是我。"她说。
"我知道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实在是有点唐突,但有些事情,我不得不说。"
停了三秒,她说:"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说完这些之后,我保证以后不再以任何形式骚扰你。"
漆黑的空间沉默无声,只得电话机上忽明忽暗的灯光,一点嫣红,异常醒目,如火。
时钟发出沉稳的嘀哒声,规则,烦闷,毫不留情。她说:
"我失恋了。"然后是一段神经质的笑,"你不会在乎这些,但我不知道可以说给谁听,真的,可妮,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会明白我。"
"我很爱他。你知道,我......"声音有点哽咽,她说不下去。
留言机缓缓地转动,一分一秒,时间一丝一寸。在这场扼杀的过程中,有人受伤了。
"我很爱他......"她不断地重复。
这一句之后是惯性的沉默,寂静的空气两边扩散。
一缕轻轻的烟雾自我的指间升起,我斜倚在床边,我的好朋友失恋了,她想起了这个电话,于是这一晚,她选择在这个时候,来诉说她的悲伤。
我会在这里诚心地倾听。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约会,"她伤感地开始细数往事:"那一天下着雨,他就站在广场的钟楼下等,我迟到了半小时,去到时正好看见他全身湿透,他竟没有离开......"
我微微牵扯一下嘴角,深深地吸下一口烟。这种故事实在不算新鲜,也不浪漫。
"我是那么喜欢他,"她说:"为了和他在一起,我放弃了家庭,放弃了事业,跟他来到这个城市,什么都要从头开始,但我没有后悔过。"
"我什么也没有了,除了他,我什么也没有了......"
"我是那样的喜欢他。可妮,你是知道的,你一定能够明白我的感受。"
"可妮,在这个城市里,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你会听我说,是不是?"
"我们第一次的吵架,只是为着一些微不足到的事情,但只要我一哭,他便会妥协。我知道他是在乎我的,他一直都那么迁就我,我实在是被宠坏了。"
"可妮,我爱他,他也爱我,但我们对于爱情有太多幻想,而现实总是让人措手不及,迷失方向。"
"生活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我们无法平衡之间的矛盾,每次与他吵架,都让我很伤心。但我还是相信情况会好起来,是的,我相信,只要我们都不放弃。"
"我一直这样以为......"
"可妮,我是错了吗?我放弃了所有,去追求去争取,为什么得到的都是假象?"
"当我发现他的不专心,我很生气,我质问,我怀疑,我与他吵了无数次,每日每夜,他累了,我也累了。"
"爱是什么?我们之间有承诺,有誓言,我们当初在一起,就是决定了要厮守一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到了最后只得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待?我不明白,我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他最后对我说他开始看不懂我?"
"我知道他有烦恼,也有压力,我以前太任性,不晓得体谅,是我不好。"
"可妮,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他还不回来?只要他回头,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真的......我是那么的爱他......"
"可妮,我--"
她哭了。声音浅薄的,轻柔的,自那边微微地渗透过来,连心也象会被莫名扯出一丝疼痛。
"我会原谅他,无论他做过什么,都不重要了,我们还都这样年轻,有什么事情不可以慢慢解决,我一直在等待着,只要他肯回来,我愿意听他诉说。"
"我爱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改变。"她说。
电话到这里中断,她轻轻地放下了话机,我摁灭了手中的烟。
走过漆黑的大厅,我按下了冰冷的答录键,刚才的所有留言,全部清除,只需一秒。
没有什么会被遗留,清除失恋,清除悲伤。我回过头去,对床上的人说:
"你都听到了吧。"
他不语。
一个失恋的女人还可以做些什么,她不过是在作最后的挣扎和努力。她之所以致电我家,是因为她知道他在这里。
这番话当然也不是说给我听。
"她说她爱你。"我微笑地说:"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改变。"
他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起身穿好衣服,不发一言。
"你要回去?"我明知故问。
他有点不耐烦,刚刚有个女人声泪俱下,对他说她爱他,并会原谅他。
他很混乱,不知道该如何放置自己不安的情绪。当然,还有歉疚。
我平静地为他打开大门,目送他离去。
男人之所以可以犯错,通常是因为有人纵容。他的背后,永远有人等待,无论他走得多远,飞得多高,心里还是有所牵挂。那一个深深爱着他,并且习惯原谅的女人,是一条坚韧的线。
这个世界,还有多少爱情经得起考验?外面诱惑太多,目不暇及,防不胜防。
稍一不慎,便全盘皆输。
我坐在没有灯光的大厅里,对着那个话机自嘲地笑。
爱上朋友的男朋友,也是我的不慎。而通常这种时候,我的角色,总是被人认为比较无耻。
他不会回来了。
这一次之后,便成定局。
她选择原谅,他选择回头。
而我,我当然是多出来的。平淡的爱情如何能天荒地老,矢志不渝,定需经过惊涛骇浪,诸多险阻,才会变得更坚稳,显得更珍贵。
在别人的爱情故事里,我是磨难,是障碍,狐媚惑众,专搞破坏,总之是个大反派。只要破解了我,他们才可以看见光明的未来。
之后我功德无量。
造就一段幸福,是多么的困难。如果牺牲有所价值,才算不枉。
所以,我自是祝福他们。真心诚意。
今晚之后,我又回复自由。任何人皆可约会,欢迎致电。
当然,如果电话无人接听,请留言。
我会尽快复你。

--完--
 
他不在现场   文 / 嫣子危
 
 
 
 
喜欢烟,喜欢酒,喜欢黑夜。
像所有都市流行的作家一样,我活在世纪末的格式里。
我一直都喜欢写故事,但却从没想过这会给我带来金钱。因为我写的都是现代九流的艳情小说。
我写的故事全部都脱离实际,我不喜欢现实,也不喜欢真相。
编辑对我说,奇怪,竟然有人看得懂你写的东西,真是匪夷所思。
我也不懂。
反正我的书能卖钱,这才是重点。其它的,都无关紧要。
喜欢烟,喜欢酒,喜欢黑夜。还有,喜欢钱。
除了写作我毫无特长,除非花钱也算是一种技能。
我相信金钱的确万能。至今为止,我没有遇到过钱不能解决的问题。
包括买下某人的感情。
我曾花掉一笔钱,买下一个人。因为那时我寂寞,我需要安慰。
相处一段时日之后,他对我说,他爱上了我。那天晚上,我解雇了他。
我不需要真心。他要是够聪明,便应懂得适可而止。
我写作的时候不选择环境。只要有音乐和酒。我也不喜欢光线。
因为嫌我的写作速度太慢,编辑给我找来一个助手。
他是你的狂热崇拜者,编辑这样对我说。
我也不需要助手,当初肯接受不过是因为看上他长得有几分姿色。看腻了之后一样叫他替我洗衣煮饭。
他不肯,义正严词地说他只服务于我工作上的问题,其它免问。
真有性格。收我这样贵的工钱,竟来跟我谈条件。
不打紧,我自有更厉害的事情等着你来做。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不写作。心情好的时候也不马上写作。
自从助手来了之后,每次工作前都会调低光线,播放柔和的音乐。我坐在宽大的黑色沙发里,握着细长的酒杯,里面有仿似血般的红色液体。
我把稿子丢在他面前。让他念里面的台词。
他念了两句,然后怀疑地问:这是什么?
我笑。这当然是将会成为我杰作里面最精彩的一部分。我时常缺乏灵感,所以需要真人为我现场示范。
我指着他:你说过会服务于我工作上的任何问题,你说过的。那么,现在请好好地演绎出我作品里的精髓。
他有职业道德,竟出乎我意料之外。
他宁愿凭空想象出一个对象,也不愿意把我当成女主角。我的台词到了他口中,全部变成浓情蜜意的绵绵情话。他有天份做演员,留在我这里太过大材小用。
念完之后,他把稿子丢回给我,冷冷地对我说: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变态。
我不介意,只把它当成是恭维。

编辑问我,最近你要写什么样的故事?
我说,不怎么样的故事。反正我写什么,你都嫌血肉模糊。最后还不是津津有味地一直看到结局。
编辑说,你老爱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为什么不尝试换种风格,反映一下现实?
我不理她。她永远都不会明白。
对我来说,写作最大的自由就是因为可以让我在里面天马行空,胡说八道。我已经天天活在现实之中,如果连思想都无法脱离现实,不如去死。
编辑对我说,你的确是有点与众不同。我笑得古怪,不知她话中可有其它含意?
我也只不过是做我想做的事。如此而已。
想好了书名记得通知我,编辑说,我要预早做宣传。
书名我早已想好,就在刚才。
这么快?
是,名叫《他不在现场》。
噫,这么古怪的名字!有什么意思吗?
有。但我不喜欢告诉你。
神经病!
我和编辑不欢而散。临走时为了刺激我,编辑恶意地对我说出一个自以为是的秘密: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在得知阁下真面目之后,决定不再盲目崇拜你。
哦,那个年轻的助手。
奇怪,当初我也没有拿枪逼他仰慕我,小伙子喜欢把美丽的想象强加在我身上,发现与现实不符时,却反过来埋怨我的不是,这是什么道理?
回家的时候正看见那个挂得高高的月亮。一但进入黑夜,世界便仿佛开始有了某种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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