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行之服务业(出书版)BY 亚海
  发于:2010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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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队长的大手覆在他拿着炸弹的手上。
“我也想当一次英雄。”
队长刚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柔和的笑容。
急冻装置启动前,屏幕上最后显示的温度是九十八点六。
倏地张开眼,送货员从病床上弹起,手啊脚啊头啊都还在,没被炸伤也没被冻伤。
“啊,您醒了啊。”一个穿着套装的皮肤黝黑的黑人卷发小姐走过来问道,“应该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唔……”送货员转转颈子挥挥手臂,还下床走走,一切都没问题。
“你可是第一个解冻成功的人呢。”卷发小姐笑着说。  
“队长呢?”
“他是第二个,比你还要早几个小时前就醒了。”
“那,他人呢?”
“好像听说哪里又有炸弹便急忙出勤去了,拦都拦不住。”卷发小姐耸耸肩。
“哦……”送货员有点失望地响应着。
“啊,差点忘了,他请我拿这张便条给您。”卷发小姐走到一旁的桌上拿开压着便条的书,把便条递给送货员。
送货员见了便条就笑开怀。
“上面画的是相互搭肩的超人跟蜘蛛人吗,什么意思啊?”她好奇地问。
“两个都是超级英雄啊!”
Case10.误点
误点的今日最后一班区间车缓缓地驶入这个小车站,车上已经剩没多少乘客,大多数的车厢都是空的,唯一下站的

是一位老先生,缴交车票后向站长微颔首即步出车站。
站长看向他背影老态龙钟的模样,不禁回望着这个小车站,斑驳的墙面与日式木造的老旧舍房,年纪也已是方才那

个老人的二倍之多。
回车站值班室的,他先是左右清空站台,确定没有旅客或是遗忘的行李后才走入暖和的室内。
车站很小,值班室当然也不大,仅 有一张破旧、已经没有人敢爬上第二层的双层木床、一个书桌和小衣柜,站长

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手上配给的瑞士制手表,上头发配的东西只有这个耐用又不误点, 其他像是制服、手册、文

具等都换了好几套,衣服也不暖、笔也不好写,但这只表却从他上班第一天用到现在,防水防震,每天还准确地替

他报时,只换过二、三次 电池。
秒针步过十二点,日期也跳一格,他随即伸手把挂在桌前的小日历撕下。
身后有道声音,“就剩一个礼拜了啊——”
站长转头一看,年轻的副站长从床里掀开帘子探出头,因为太冷还边打着哆嗦。
“你怎么还没回去?”他惊讶地道,副站长明明在六点就向他挥手下班了啊。
副站长抓过一旁的毛衣背心边套上边道:“我想到我昨天在执班室组装的模型还没弄完,就转头回来弄……组完后

就很满足地倒头睡到现任啦。”
站长摇摇头拿起桌上那台等比例缩小的蒸 汽火车模型,应该是现在已不复见的C57老式车型,实物两边动轮高达一

公尺七五,比常人还高,相较于现今的电气车头大上一号。在当时多作为牵引客车使用, 时速高达一百公里。因

为造型典雅贵气,日本人称之为“贵妇人”,也是一九七五年于北海道室兰线国铁最后的客运蒸汽机车,现在已没

有国家使用这种车型。
其实他对老火车的知识有些都还是年轻的副站长告诉他的,与只把铁路当职业的他不同,副站长从小就是铁道迷,

很多他没看过、没听过的火车他都叫得出名字,家里也有上百台火车模型,也常用职务之便收集各式的火车周边,

不过也因这种兴趣的关系,所以没有什么女人缘的样子。
“组得蛮不错的嘛。”站长仔细地端详,还把车体翻过来看,连车底下都看不出任何接缝的痕迹。
“哎哎——孙站长,小心点,我组了二、三天才弄完呢。”副站长看了心惊胆跳地提醒道,像是模型比他的命还重

要似的。
站长笑了笑,把火车放回处,“再过几个小时你又要交班了,你还要回去吗?”
他抓抓睡乱的头发,“说得也是,那就在这边等到交班好了……反正能陪这个站的日子也只剩一个礼拜了,礼拜天

应该会有很多人来拍照留念什么的吧……”
他与站长服务的小车站将在这礼拜功成身退,因为连结高速铁路的关系,在不远的前方新站已经开始营运,所以在

这里上下车的旅客也越来越少,经开会审查后,为节省各项营运人事支出,决定废站。
“虽然早先就知道这项命令,不过还真有点舍不得……”站长眯着眼看向窗外的铁轨,在此服务多年,一路从站务

员、副站长、站长升上来的他,一轨一石,都是他熟识的。
“孙站长都没有离开过这边嘛,当然会感伤啊……比过你接下来是二等站长,也算是升官,开心一点吧。”乐观的

副站长激励似地道。
“其实……说是舍不得,倒不如说是有个遗憾……”站长把圆帽拿下,尚属壮年的他拿下帽子看起来年轻许多。
他的手指轻抚着帽沿,思绪却像坠到回忆的迷雾中。
“遗憾?说吧,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也算是报答你这些日子的照顾,还有送我限量的新式自强号模型的恩情我也

还没报呢!”副站长走到书桌旁认真地对站长道。
“我没在搜集模型,所以才送你的,不用挂在心上,不过……这件事我也从未对别人说过……”
“那更要说出来啊,闷在心里会闷出病的,看!我连配茶的饼干都准备好了。”副站长对他咧嘴一笑,把藏在床下

的“战备粮”拿出。
站长无奈地把帽子重新戴上,开始诉说这个“遗憾”。
那是个还有平快车在铁路上 行驶的年代,当时小车站还很热闹,一共有近十个人在此服务,我是其中一个站务员

,也是像今天一样,送走最后一班误点的班次,收完票,把栅栏关上,跟我一起值班的同仁先行回值班室,而我照

往常一样,走到月台边查看有没有还在月台上的乘客或是被遗忘的行李。
两边回望了一下,眼边好像瞥见一个人影,在月台的最左边、快靠近铁轨的地方,我快步走向前。
果然是一个人,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学生,他没有坐在椅子上,反而抱着书包蜷缩在旁边,而且好像睡着了?
“小弟、喂小弟?”
我弯下腰想叫醒他,他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看到我却像个惊弓之鸟,死命抱着书包住后退。
“我是站务员,从现在到早上六点都没有北上或南下的班车,你是不是忘了上车?”我尽力亲切地道。
他看见我的制服似乎还是很惊恐,小小声地说:“车?……啊,我在等那班误点的莒光,结果就睡着……”
“那班车已经开走十分钟了……你家在哪边?怎么会在这里下车呢?”
“我、我坐错车了,他们叫我在这边换车……”他嗫嗫嚅嚅地说话,像是在隐瞒什么。
“那……你要不要请你的家人来接你?执班室有电话可以借你用,在里面等也比较温暖。”我想带他回执班室,但

他的脚却像被浆糊黏在地板上,一动也不肯动,双眼游移看着四周,就是不看我。
我无奈地道:“你如果不跟我走的话,我要请警察过来罗。”
警察这两个字对小孩总是很管用,他总算看着我,拼命摇头。
“那你想要怎么办?”
“我……我是跑出来的……从姑姑家……”他咬了咬唇后又道,“不知道要去哪……所以就坐上火车……”
“然后随便在这一站下车?”
“我、我真的是想坐南下的车回去的……”他抬头辩解地说:“只是现在打电话回去的话一定会被骂,所以……请

让我在这边待一晚,早上我就坐车回去!”
我抱胸看着他,心里其实也很同情,会跑出家门,还从姑姑家……应该是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原因吧……
“好吧,不过你得跟我回执班室等,外面实在太冷了。”
但他仍死命地拒绝,“不用不用,我在这边就行了,请不要管我……”
被拒绝了两次我也不勉强,我转身走回执班室时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但我只是去装两杯热开水又回到原处,一杯递

给他,一杯留给自己,然后在他身旁的长椅上坐下。
喝到一半见他还是紧抱着书包,我摇摇头,脱下制服西装,再把毛背心脱下,穿回制服后把背心递给他。
“穿吧?”
“我不冷。”
“不冷的话怎么紧抱着书包呢?”
“那是……”
“穿上吧,披着也好。”
他总算是听我的话把背心披在肩上,但是神态还是很紧张、像是在防备什么。
我弯下腰,把手撑在膝盖上,看着寂静的铁轨缓缓而道:“火车为什么会误点呢?”
他转头望向我,满是疑惑的脸上像是说着,“你不是站务员吗?为什么不知道误点的原因呢?”
“如果火车不会误点的话,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边。”
“误点……为什么?”
“考大学联考的时候火车误点,所以我没赶上,之后准备铁路特考,就开始在这边工作了。”我轻呼一口气道,“

虽然来年还可以重考,不过我想误点也是人生……
那年站在月台边苦等一小时的我想了很多,其实误点就像是多出来让你冷静思考的时间……不过呢,我国铁路误点

的频率实在是太夸张了,今天就有十几班车都误点……”讲到一半才惊觉自己已经在抱怨工作上的事,霍然止口看

着他,“不好意思……”
他微笑看着我,笑起来感觉更稚气了,说不定他只是国中生……
我们闲聊着,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我在说话。
“你还很冷吗?怎么还紧抓着书包不放?还是……里面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不、我不冷……里面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他连忙摇头,但书包却抓得更紧了。
“后来中途我竟然睡着了,直到值班同事过来叫醒我,才发现旁边他早已不见人影,只留下折得好好的我的背心,

还有他的书包。”
“所以你是想找到那个高中生,然后把书包还他?”副站长接续着道。
站长起身从衣柜的最下方抽屉拿出一个老旧的书包,书包面已被磨损看不出校名,只略看得出一点校徽的图样,“

嗯,书包还在这边。”
“里面应该没有姓名或什么可以找到人的东西吧?”不然不可能到现在书包还在这。
“这就是最奇怪的事……他那天抱得紧紧的书包没有带走,我们打开一看,”站长说着就打开书包,“非但没有课

本、学生证或是文具,里面还装着数十几叠纸钞。”
“……是铁路小天使吧,为了感谢孙站长为这个站劳心劳力的付出……”
“如果是就好了……后来我们招领了一阵子,我也每天注意看看他有没有再回到这个站,结果都落空,一直到现在

。”
副站长拿出书包里的旧钞,一百、五百、一千都有,“可是这样感觉像是他故意留下来的……”
“所以我怕是……”
“你怕他想不开?”
站长闭上眼轻点头,”那时我也每天看报纸,幸好都没有任何新闻……可是……”
“应该没事的,孙站长,我会想办法帮你调查看看!”副站长安慰着他,“这些纸钞先留在这边,书包可以借我吗

?”
年轻的副站长将书包拍照放在网路上,希望能有人认得出是哪间学校的书包,集众人之力努力过滤后,找出最有可

能的两间高中,奇怪的是,都在偏远的南部。
副站长还因此请了假到那两间学校调出几本比较有可能的毕业纪念册,影印后拿回来给站长指认。
阖上最后一本,站长眼睛有些酸地伸手揉揉。
“都没有啊……还是他的年纪更小呢,我再去借……”
“不用了,真的很谢谢你……”站长出声制止他,“再过几天就要关站,会很忙,不用麻烦了。”
“孙站长……”
“这只是我挂心的一件小事……随着这个车站关闭,以后应该也不会想起了。”
即使那个少年的面貌与当晚的情节仍记忆犹新……
车站关闭后,站长与副站长分别调到不同的车站,三个月不见,这天副站长又来找他。
“孙站长!”提着公事包的年轻副站长沿着月台边跑向站长,他正在等着搭顺路的班车下班。
“小辛,你怎么来了?啊,我寄给你的模型有收到吗?”看见以前的老同事,站长欣慰地笑道,他还是喜欢以前的

小车站,现在这个大车站同事间的感情较没有以前热络。
不常运动的副站长撑着膝盖喘息了好一阵子才回到:“喔,有啊有啊,那车体的线条果然做得很漂……啊不是,我

不是要来跟你讲这个的!那个、那个,我找到人了!”
站长身子微震,“你、你真的找到他了?”
“嗯,书包这条线索没有用,所以我就想到旧钞那边……”
“旧钞?”
“呃……来由有点难说明,不过……他……”副站长从公事包拿出一只白信封,“这是他给你的信。”
站长手指微颤地展开信,“我不知道该怎么诉说我犯下的过错,更不知道该怎么答谢收留我一个晚上又没有报警处

理的你,你说的对,人生是该要有误点的时刻,这样我就不会在不该下站的地方下错了车,真的很对不起,即使过

了那么多年,即使想尽办法赎罪后我仍是无法再度步入火车站,仅能以此信表达我对你的感谢,真的,谢谢您。”
“ 我后来去问我认识的铁道迷,铁道迷也分很多种,他刚好是那种对历史有兴趣的,不管什么新闻剪报,只要与

铁路相关他都会整理,他说那年有则新闻说车厢内扒手 事件频传,那名扒手常伪装成高中生行窃,经过几个月后

自首,而他因为是初犯、狱中表现良好,很早就出狱未曾再犯,后来我辗转知道他消息,跟他见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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