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古剑和酒 上(出书版)by 猫合
  发于:2010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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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本」古剑垂下头,「奶奶滴卷儿!赵京华运气忒好!」
耍心机比赌术,有谁赢得了自幼在深宫之中长大的赵京华?殷商微笑:古剑毕竟太嫩了!
「你赢了几局?」
古剑张口结舌,鼓圆了眼睛半晌发不出一个音。
「果然--」殷商摇头,「从来没赢过!」
「奶奶滴卷儿!老子把所有能换钱的东西都抵给他了--」他最心爱的敦煌画卷、他最宝贝的唐朝玉玺--几乎要哭出来,「就差把人抵给他--」
「抵了没--」
「抵了老子还会在这边吗?白痴!」古剑耳尖,已经听到外边传来嘈杂的声响,还有震天的锣鼓声。喜道:「开戏了吗?何潋唱戏了没?」
殷商握着他的手:「他是角儿,哪会那么早上台?」算了算时间,也是时候了。「不知道今年来提亲的人多不多?」他语音刚落,福伯连滚带爬,灰头土脸的冲进房里。
「大少爷!大少爷不好了--」
古剑还记恨着他刚才替何潋说话的事儿,阴阳怪气的哼哼:「怎么?是你的小潋儿被人抢了还是他吃了哑药倒了嗓子?」
「啊呸呸呸呸呸!」福伯跺脚,「小潋儿福寿双全!三公子呀,不好了啦!今年提亲的人已把咱家大门挤塌了呀!」
殷商面色沉着。古剑兴奋的捉耳挠腮,明知这回甭想娶到老婆,但他天生就爱凑热闹的性子在哪儿都改不了:「有漂亮的美女吗?」
「美女?」福伯的表情好像看到怪物,「帅哥倒是有不少!」
古剑双腿一抖豁。涎笑着拍拍殷商的肩:「大当家的!老子的事就交给你打理了。」突然哭丧着脸,「千万别给老子招个男人回来!我跟你没完!」
殷商牵着他往外走,低不可闻的笑道:「求之不得。」
殷家镇的人为了每年一度的比酒招亲,自发出钱在殷家外边建了幢楼搭了个台子。此时偌大的楼阁被千人万民围堵得水泄不通,蟑螂飞不过,蚂蚁爬不进。
古剑安置在高楼之上,翘着二郎腿嗑着鲜瓜子,一边大放厥词。
「福伯,那个男人的肚子是谁搞大的?」
福伯张眼看了半天:「还不就是三公子您嘛!」
古剑一个激灵,瓜子掉了一地。
「他叫皮酒杜。原是咱葡萄园的工人,后来为了能娶到您,下了苦心练酒量。肚子就是这么大起来的!」
「他来考了几次啦?」
「比酒招亲一共才办了三届,他是三朝元老的人物啰。只可惜他一连三回,文考都没能过就被淘汰出局!」
擂台上殷商悠然自得的坐在棚子底下边挥扇子边喝茶。
「先把李白的《将进酒》背一遍吧。」吹散茶里的热气,轻轻抿了口,殷商眼都不抬:皮酒杜书都没读过几年,诗词歌赋的题目最容易打发。
果然他站在那边发呆,嘴巴一张一合,没人听见他在说些啥。
冷不防一位白衣翩翩的公子上前朗声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一句吟毕,朝着古剑所在之处微微一笑,随后对殷商深深一揖。
「在下柳明暗。江南人士。」柳公子言吐举止,潇洒风流。「今日有幸见过殷大当家的。」
古剑推推福伯:「喂,他是哪号人物?说上台就上台,比怡春院的姑娘还风骚!」
「柳明暗也算是江南的风流名士。」福伯见多识广,「就是自负过头。放心,这种货色福伯我都看不上眼,大少爷不会让他过的。」
殷商点点头,捧着茶盅淡淡的道:「皮酒杜出局。柳公子请听题。」微一沉吟,「柳公子,你可知国酒分几类?」
柳明暗脱口而出:「国酒大致可分白酒、黄酒、果酒、药酒四种。」
「好。」殷商面无表情,「白酒、黄酒、果酒、药酒,各用何种水酿造最佳?」
柳明暗一怔。
「这个么」
「白酒自是以泸州龙泉古井之水最佳。黄酒首推河南汝阳杜康泉。」清冷的声音飘飘荡荡传进古剑的耳朵,古剑心里咯登一下,失声道:「是他--」
「小潋儿!」福伯等了半日,就是在等待心中的偶像出场,笑得嘴也合不拢,「小潋儿出场,谁能比得过?」
何潋穿了身黑色的长衫,更令他仿似冷若冰霜不带一分热度的雪中莲。
「安徽亳州古井之水纯净味淡,酿果酒是上选。」何潋信手拈来,毫不费力,「做药酒,当然是湖南长沙白沙井水质最佳。」
台下一阵轰轰的叫好!
「看样子今年殷三公子终于能嫁出去了!」
「是呀是呀!」
「那年轻人长得也很好看!」
「和三公子真是绝配!」
何潋的眼角轻轻一起,风情万种。震得台下重又归于平静。
殷商放下茶盅,低声问:「潋,你真要与我作对?」
「此话怎讲?」何潋望了望趴在楼台边上的古剑,「何某人真心真意来提亲!请大当家的出题。」
殷商绷紧了嘴角笑:「好、好、好!」
古剑眼见形势紧张,难免胆颤心惊:「那小子真横!」
「柳明暗出局。何老板请听题。」殷商吸了口气,要论酒中之道,未必难得过何潋这只天生的酒虫,自己只好出些刁钻偏辟的题考他。「何老板可知道元人宋伯仁曾在他所著的《酒小史》中列出了一百余种国内名酒?」
古剑拍手:「周小史?这个老子知道!赵京华讲过,赞他是千古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抓了抓头,「他也酿酒?」
福伯干笑两声:「是《酒小史》,不是周小史!」
何潋垂下眼帘,嘴唇微动,片刻之后抬起头来已是成竹在胸。
「春秋椒浆酒、杭城秋露白、西京金浆胶、相州碑玉、蓟州意珏仁酒、金华府金华酒、高邮五加皮酒、长安新丰市酒、汀州谢家红、南唐脑酒、处州金盘露、广南香蛇酒、黄州茅柴酒、燕京内法酒、汉时桐马酒、关中桑落酒、平阳襄陵酒、山西蒲州酒、山西太原酒、郎孙郎筒酒、淮安苦蒿酒、云安曲米酒」
他才背了二十来个酒名,台下的喝采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殷商已知道这一题难不倒何潋。嘴角不禁轻轻一扯:「何老板过关。」
古剑暴跳如雷:「没用的东西!亏他还是殷家大当家的!连个戏子都搞不定!我靠!我靠靠靠!」扭头一见福伯得意洋洋的脸,忍不住出口讽刺,「福伯,我瞧你笑起来一张老脸比菊花还菊花!不如老子帮你改个名字,以后就叫『菊花伯伯』吧!」
福伯知道自己惹恼了古剑,唯唯诺诺的板起脸孔再也不敢笑。
「咦--」古剑重又扑到窗台上,「福伯,福伯!美人、美人哪!」
福伯嘿的一声:「怎么可能?」凑上去一看,揉揉眼睛,惊叫,「真的是个美人哪!」
就连殷商,也为眼前女子的美色小震了一会儿。
「奴家姓红名酥。」美人文文弱弱,眉收目敛,进退有道。「杭州人氏。见过大当家的。」
「红酥?」古剑的骨头都酥了,「好名字,人如其名人如其名!」手里握了只核桃,捏准了朝殷商的头上砸了过去。
殷商听到耳后风声,折扇轻轻一挥一收,夹住了核桃,心底有点无奈:见了美女就忘了自己是谁的笨贼!
红酥的名字让人想入非非绮念漫天,但她的衣着打扮却是非常得体甚至可以讲是保守的。除了一张娇艳若花的脸庞,浑身上下全裹在鲜红的风衣里点滴不露。
「姑娘也要来招亲?」殷商有点不忍心让如此美丽的小姐出丑难堪。
「红酥仰慕殷三公子已久。」低沉的嗓音长在一个女子的身上虽有些怪异,但总算还悦耳。「请出题吧。」
殷商双眉轻挑:「红酥姑娘是为自己提亲还是受人所托?」
红酥展颜一笑,百媚横生:「当然是为红酥自己提亲。」
殷商是啥人?五湖四海哪种角色他没碰到过?何况他还主持了三年的比酒招亲!被殷家镇评选为风度最佳司仪!经验告诉他:眼前的红酥不是好人家的女子。
名门闺秀不会如此抛头露面,更不会有如此媚惑的笑容。
回头再看古剑,他竟然趴在窗口一脸色瞇瞇的盯着人家傻笑,还滴口水!
殷商好气又好笑,存心不想让红酥过关,折扇一收,客客气气的道:「红酥姑娘,文人饮酒尚雅,碧筒饮则是雅中之雅。」
「福伯,啥叫笔筒饮?」古剑一脸惘然,「是不是用笔筒子喝酒?老子真他奶奶滴聪明!」
福伯撩起袖子抹眼:「三公子,您连这些也忘啦?呜以前您最喜欢夏天的时候坐一只小船,在河里边赏荷花边喝酒的!」
「红酥小姐,妳可知何为碧筒饮?」殷商不信红酥此等女子会如何深入了解酒中之道。
红酥含笑摇摇头:「红酥不知。不过--」她转向台下围观的人群,眉目藏情,「有谁想知道我风衣里穿了什么,就请代红酥回答这个问题!」
「哗--!」
台下乱成一团!
饶是冷静沉着如殷商,此刻也不由得微微张大嘴。
「红酥小姐。」殷商皱眉,「本活动没有现场求助的环节。」
「也没有说不允许现场求助呀!」红酥掩嘴轻笑。
殷商语塞:的确没这种规定。
「在下替红酥姑娘回答这个问题。」先前未能过关的柳明暗站了出来,「碧筒饮么,就是采摘卷拢如盏,刚刚浮出水面的新鲜荷叶盛酒,将叶心捅破使叶面与叶茎相通,然后从茎管中吸酒。」
红酥笑声如铃:「多谢柳公子仗义相助!」语毕,红袍中伸出一支白嫩纤细的玉手。
现场唰地静默如深夜。
抿嘴一笑,红酥轻轻解开风衣衣扣,红衣滑落--
「耶呀--」
「靠--」

「现在各位都看到了。」红酥不去理会台下的唏嘘声,娇笑道:「奴家里面穿的--还是件风衣!」
红酥酥进骨头的声音绕梁直上,古剑差点坠楼。
「有性格!」狼狈的爬回原座,古剑拍桌子大赞,「太有性格了!福伯呀,像这等红尘奇女子,自然是应该好好珍惜好好疼爱的!」喝了口水:奶奶滴卷儿,还是师傅说得对!女人果然不好对付!
殷商轻轻拍手:「请何老板和红酥姑娘到台下歇息。」
红酥身姿妙曼屈腿做了个揖,飘然若仙翩翩而去。
「好!殷商够义气!」古剑眉花眼笑,「老子决定不烧他的祖传酿酒秘方了!哈哈哈哈哈!」
福伯怎能让自己心爱的小潋儿败在一个耍诡计的女人手上?
「三公子,论姿色小潋儿不比红酥差,论才艺小潋儿的唱腔身段那是举世无双啊!须知娶妻当娶小潋儿,嫁人当嫁小潋儿!庸脂俗粉哪能跟他比?」
古剑的面色一分一分的由晴转阴,冷不防对准福伯的鼻子阴笑:「福伯,不想你的小潋儿缺胳膊断腿或者半夜起床发现自己的舌头没了--」
福伯乖乖往嘴里塞了两团白玉糕。
「大当家的,在下虽然回答不出您的问题,但是在下会唱敬酒歌呀!只要听了我唱的敬酒歌,死人他也得爬起来喝了酒再上黄泉路--」
「滚!今天是比酒招亲,不是『一唱成名』!」
「你、你干嘛!?」
来者登台就一件一件的当台脱衣服。
「相信三公子看见在下魁武有力的身材,一定会心动的!三公子啊--为了你我每天闻鸡起舞苦练童子功--」
「拉下去--」
「我来也--」矫健的人影拔地而起,直冲古剑所在的楼阁--「殷三公子是我『浪蝴蝶』叶青的人啰--」
楼上飞下一只花瓶,台上飞出一把扇子,叶青被两面夹击,摔在地上被早就做好准备的殷家家仆结网捉了个正着。
「奶奶滴!」古剑抽气,「连江湖淫贼都有?」
「这算什么!」福伯见怪不怪,「前两年劳啥子的武林盟主来殷家找碴,硬讲咱家的酒作假!还不是为了多见三公子你一面?」
「武林盟主你是讲那个萧十三郎?」
「啥萧十三郎,大少爷都叫他萧十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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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情啊殷情!古剑感慨:幸亏咱俩换了副躯壳,不然你怎么受得了这份罪!
闹腾了大半天,已是斜阳夕照。殷商也有些疲倦,声音都是懒懒的:
「还有谁要上台冲关?」
「--我!」
男人的声音并不响,但却清清楚楚分分明明的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殷商心底一惊:不容易啊!终于来了个高手!
拥挤的人群如退潮般让开一条小道。
黑色的披风从头至脚盖住了来人高大健壮的身材。
古剑睁大了眼睛:「靠!有完没完!?这只蝙蝠又是谁?」
男子的脸掩在黑色的风帽中,连根发丝儿都看不见。
殷商皱眉,笑问:「阁下如何称呼?」
男人走近殷商,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殷商竟然点点头:「请先生听题。」
「喂--他是哪个洞里飞出来的你也不问问清楚--」古剑气得跳脚。
「三公子。」福伯突然哭丧着脸,「您娶不到小潋儿了!」
「啥?」古剑这才注意到,坐在台下的何潋不知为何,面色惨白!
「我朝有个酒林高手,曾经纂写过一篇小记名曰:《十大酒局》。」殷商很爽快如愿的看到何潋面色沉了又沉。「文中记载了由古至今最为出名也常被人称颂的十个酒局。」他站起身,摇着扇子缓步走到何潋身边,「我还记得列入前三甲的酒局分别是:青梅煮酒论英雄、汉初鸿门宴刘邦与酒中八仙会长安!」笑容可掬的转问何潋,「我没记错吧?」
何潋哼了声,不发一言。
殷商低声笑道:「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何潋妙目微睁:「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殷商脸上极快的闪过丝怪异的笑。「真够无情的!」回到擂台中央对黑人衣朗声道:「现在就请先生告知各位,『酒中八仙会长安』的故事如何?」
除了衣角在风中翻飞,黑衣人几乎纹丝不动,全场只听见他沉稳无波的声音:「在下有幸听闻过《十大酒局》。」
何潋别过头,嘴唇殷出一道血丝。
「杜甫曾有诗《饮中八仙歌》,描绘的景况正是酒中八仙会长安的大唐盛景。」
「一仙诗人贺知章,二仙汝阳王李琎,三仙左相李适之,四仙美少年崔宗之,五仙修行人苏晋,六仙诗仙李白,七仙草狂张旭,八仙名嘴焦遂。」男子语音坚定,思绪有条不紊,「八位酒仙经常会聚一堂换酒作诗,虽然身份地位各异,但他们之间没有政治、没有杀戮,快乐逍遥似神仙。」
「好!」殷商大力拍掌,「先生过关了!」
「完了!」古剑一屁股没坐稳,摔在地板上,「完了!两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红酥姐姐怎么赢得过他们?」
第六章
何潋、红酥和那只蝙蝠被安置在殷家的东厢房。根据以往的经验,为了避免求亲者之间产生摩擦,他们的房间还是隔着一段比较安全的距离。
殷商亲自送何潋进客房。
「有什么要求你就提。」殷商摸了摸桌上有无灰尘,「我已经叫人通知红酥和蝙蝠,明日休赛一天,后日才正式比酒。」
何潋站在屋子当中,冷冷的瞧着他。
「--何必这样看我?」殷商装得很无辜,「你自个儿惹下的情债,别撒气撒到我头上。」
「情债?」何潋脸一红,迅速回复冰冷,「我没那么风流!」
「噢!」殷商耸耸肩,「我原以为你要质问我,为啥还没搞清楚那只蝙蝠是谁,就让他参赛呢!」
何潋咬牙:「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殷商挥着手指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必瞒你。他总共只对我讲了五个字。我就决定放他过关!」
「他对你讲了什么?」
殷商一字一顿:「他说--我、为、何、潋、来!」低头呵呵的笑,「我管他是什么人,冲着这句话,我怎么说也得给你何敛何老板一些面子呀!」
「你--存心要我好看?」何潋的手在微微的发抖。
「潋,我们一场朋友,是你找我的碴在先,来招我弟弟的亲。」殷商正色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是不是?」
何潋冷笑:「你想怎样?」
「你和那只蝙蝠的恩怨先给我讲个明白。」殷商偷笑,「如果是他招惹你惹你不爽,我自然有办法保住你不落入他的魔爪。」
何潋垂下头,俊美的面容又是怨愤又是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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