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几秒，孔希说：「我希望孔雀能回英国，这里有他未完成的工作。」

听筒里传来孔希温柔的声音，在我听来，却如夜叉索魂一般。

「不──」想都不想的，我连忙拒绝：「他不会离开我，他说他爱我，我快乐他就快乐！所以，他不会离开我！」

「呵呵……」电话那头的女子笑了，半晌才说：「我从来也没要求你离开他啊！」

「可是……你要他去英国……」孔雀说她很阴险，我不能轻易相信她的话！

「是，但你可以一起跟过来，你不是他老婆吗？」大洋彼岸的女子一定笑得很猖狂。「你刚刚说的话孔雀都已经跟我说了……我不否认我一开始有分开你们的心理，但早在得知你拼死保护我母亲时就完全没有了。一个愿意为爱人的母亲死的人也一定愿意为爱人死，我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就算我挑剔，孔雀会听吗？」

「那么……你还说那些话……说什么优秀的基因不能传承……」

「我说的事实啊！更主要的是想让你内疚，不过你也确实要明白，孔雀不是普通人，他不应该委屈在那小店里！」

「我明白……」犹豫了一下，我问：「他在英国有未完成的工作……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他在当员警之前，是在我先生的公司里研究项目！但是还有很多研究没完成，他就突然跑回国了。现在他在国内也没有什么好的平台展示自己，我想不如叫他回英国，继续为我先生工作。」

「也许，他并不喜欢那份工作。」虽然这样说，我心里却在想孔雀是否是为了我才回国的。

「没关系，他不喜欢为自己的姐夫工作，也可以为自己的家族企业工作啊！何况他大学的导师也很希望他回去，他有很多选择！这是他生长学习的地方，他在这里有无限广阔的前途。」

「可是……可是我……」我在那里又能做什么呢？我英语很烂，除了打篮球什么也不会──就是篮球也下降到业馀水平了！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过几天在和你联络！」

挂掉电话，我第一次为自己对孔雀的爱产生怀疑。

我不是爱他爱到全世界都可以放弃的吗？可是为什么，这一刻，我却不愿意随他去英国呢？

我明明知道孔希说得有道理，英国是孔雀熟悉的地方，他在那里有无数辉煌的可能性，有更美好的未来！但是，我却更希望保持现状，与他一起留在我们相识相爱的土地！

在他的前途和我自己的乡恋之间，我竟犹豫了。

原来我的爱，不过如此……

傍晚，孔雀回到家，一进门就连声叫着：「你搞什么啊！？为什么不给我去送饭，我都饿死了！」

「你可以在旁边的小吃店随便吃点什么！」将一碗粥递到他面前，我继续收拾自己的衣物。

「才不要，别人做的难吃死了！」他端着粥来到我身后，边吃边问：「你干什么呢？学校要你出差？」

「不是……」将换洗的衣服塞进包里，我转身擦去他嘴角的残渣。「这么挑嘴，我要是不在你身边，你可怎么办！？」

「大不了饿死喽！」孔雀将空碗放到一旁，挑了挑眉问：「怎么，你又要造反啦？！说吧，又因为什么……」

「没有……」我把简单的行囊放到墙角，回头笑着说：「我向学校请了假，我要回我爸妈那里住一周，腿好了就应该去看他们的。」然后，回来随你出国。毕竟，你是我的天啊！！

「原来这么回事啊……」他躺到床上，懒洋洋的回答：「我陪你回去……你妈做的粥比你做的好吃……」

「不用了，你还是留下来照顾店吧，让我和我父母单独相处几天，好吗？」

「你没瞒我什么吧？！」他是那样的敏感，我的思绪从来都在他掌握。

「是有一点，回来告诉你，好吗？」

「这样啊──」孔雀拉着长长的尾音，向我招招手。待我走近，他一把将我抱住，一边磨蹭一边说：「那么，就把这一周的份给我提前支付了吧……」

夜，被激情冲昏了头！

第二天一早，我在孔雀出门前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个星期的食粮展示给他看，并再三叮嘱他要按时吃饭，只可惜他听得心不在焉，让我不免有些担心。

上午，我坐上短途汽车，颠簸了两个小时后，来到父母居住的邻城。坐了两路公车，又走了二十分钟，终于来到了家门口。

没有车真是不方便！看来就算贷款也要买辆车……不过，到了英国，孔雀会给我买车吧！那时，我就成了靠他养的寄生虫，要车也没什么用了……

母亲开门时见到我，高兴的合不拢嘴，兴奋的迎我进屋，在给我拿拖鞋的时候却突然停住动作，重新打开门张望一番。

「妈，怎么了？」穿上拖鞋，我走进客厅，看到了一年前被孔雀欺负的小朋友。「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这小孩到越张越像我，一会儿得问问老爸有没有在十年前偷吃。

「林景！」正在玩机关枪的小男孩头也不抬。

「小奕，你和孔雀吵架啦？！他怎么没来？」母亲端来盘水果，坐到我旁边，开始自顾自的唠叨：「我看那孩子嘴巴是坏了点，但对你也算好，你别跟他计较，有什么矛盾就解决啊，跑回娘家算怎么回事？」

「妈──」拿起个橘子瓣丢进老太太嘴里，我无奈的说：「你没有嫁出去女儿吧？怎么跟人家丈母娘似的，净帮他说话。我跟他分了，你之前不也看他不顺眼？」

「哎呀！那是因为我不了解孔雀啊？！你们真的吵架了？！」老太太立马当了真，紧张的劝道：「孔雀可真是个好孩子！他知道你回来吗？赶紧给他打电话，要他也过来，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妈──你还真把我当女儿啦？！」哭笑不得的打断她的话，我无奈的说：「我没跟孔雀吵架，逗你玩儿呢！」

看来我要是真跟孔雀闹矛盾，我父母都未必会站在我这边。

孔雀啊孔雀，你什么时候俘虏了我身边人的心，程叶、双亲，都成了你的拥趸，你把我彻底的圈在你的势力范围，也许你也同样束缚了我，但我甘心情愿！

第十章

傍晚，老爸下班回来，看到我自然也是兴奋异常，但唯一让我有些郁闷的，就是他也问了和母亲相同的问题，甚至立场都一样！

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这里已经仅仅是我的娘家，我的家，是有孔雀的地方！

尽管如此，等我离开他们身边，到另一个国家去，他们也一样会舍不得吧！二老年纪大了，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我都不能第一时间赶到他们身旁……

从小就让他们为我操心、长大了又三天两头受伤让他们担心、感情生活混乱让他们不放心……不能传宗接代甚至在他们年迈的时候离开──我是如此不孝啊！

本来想帮母亲煮饭，却被她赶了出来，只得摆摆碗筷，顺便跟父亲闲聊着。

这时门铃响了，母亲先我一步跑到门口，她念叨着：「准是找我打麻将的，我去说一声……啊──」

「怎么了？」听到母亲的叫声我急忙跟过去，却也不由自主的叫起来：「啊──孔雀，你怎么来了？！」

「我饿了……」孔雀站在门口，可怜兮兮的对母亲说：「妈，我饿了，吃饭了吗？」

「正要吃，你快进来……」母亲拉着孔雀的胳膊往往屋里走，半途回过头，诧异的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妈……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吧，我真的饿了……」

「好，好，马上开饭──」母亲受宠若惊的到厨房去端菜。

孔雀的脸微微有些红，他趁母亲不注意瞪了我一眼，乖乖挨着父亲坐到饭桌旁。

父亲笑问：「你是不是和小奕吵架了？我听他说你们开了个花店，怎么样啊？」

「爸，我没跟他吵架，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就突然跑了，花店我托别人照看着，还不错。」

话说到这里母亲正端菜过来，在我后腰重重掐了一把，低声骂道：「我就知道你骗我，还说没吵架，孔雀都追过来了！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不坐过去！？」

「哦……」坐到孔雀旁边，我不确定的问：「你……你真的是孔雀？不会是别人易容了吧──」

「你这孩子！这么不懂事，胡说什么呢！人家孔雀都来哄你了，还找别扭！」老妈狠狠教训了我几句。

「没事……」孔雀笑着俯到我耳边说：「你对我的脸不太熟，你对我那里可熟呢，一会儿我就让尝尝味道好不好？」

「不用了，不用了……」红着脸拿起筷子，我低头猛扒饭。我当然知道是他，只是突然见到那么乖巧的孔雀不习惯……我还真是被欺压的一点志气也没有了。

餐桌上，父母都拼命给孔雀夹菜，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我到显得多馀起来。

晚饭过后，母亲催促着我和孔雀进房间去「和好」，我也正想问他是怎么回事，便拉起他的胳膊，谁知他一把甩开我说：「没看见我和爸聊的正开心吗？你自己先进去，我一会儿在跟你算帐！」

瞧他一口一个爸妈，叫得比我还顺口，又怎能想到他半年前还被我母亲批评不叫人，没礼貌呢？

我笑了笑，转身向房间走去，母亲随后跟了进来。这房间本来就是父母为我准备的，所以只要简单收拾一下就能住了。

母亲在门口停住脚步说：「我给孔雀去拿床被子吧……」

「不用了……」我揽住她走到床边坐下。「我们盖一个就行……」

「天气凉了，要是你们抢被子着凉怎么办──」

「不会的，我们在家也都盖一张……」觉得有些失语，我又解释道：「孔雀体温比常人高，我抱着他就行，所以……哎……」怎么越描越黑、越说越暧昧啊！

「好，不拿，我明白了……」母拉着我坐到床头，眨眨眼，了解般的说：「我和你爸爸年轻时也盖一张被呢……呵呵，你们感情还是挺好的嘛！」

「嗯……」脸微微有些发烫，我轻声说：「他对我真的很好，只是……我感觉有些迷茫，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母亲揉了揉我的头说：「你这孩子，从小就死心眼，不问你，你就什么也不跟我们说！跟丈夫……不是，跟别人过日子可不能这样，两口子那有不拌嘴的？什么话说开了不就没事了？」

「妈啊──」看来，老太太从思想上已经彻底把我当成女儿了。「我没和孔雀拌嘴，只是，我觉得好幸福……我……我还可以再幸福吗？」

「傻孩子，幸福你还迷茫什么？！更幸福还不简单，就是你对他更好，他对你也更好呗！」

「只是这样吗？」我会对他更好的，但他的前途呢？是不是我必须做出牺牲，我们才能更幸福呢？！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这句话是不知何时站到门边的孔雀接下的。「你以为到英国去我就会更幸福是不是？你怎么不问问我啊？！」

「英国？发生了什么事情？」母亲不明所以的看着孔雀。

「妈，你问他，你问他跟我闹了多久别扭！」孔雀走过来坐到母亲旁边，一脸委屈的说：「整整一个月，他成天都是那副样子，对我不理不睬的，就为了那么一点小破事，我都跟他解释好几回了，他也不听！」

「小奕──」母亲立刻变脸：「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欺负孔雀啊！」

「我欺负他？！」六月飘雪──冤枉死我了！

老娘，你别被他柔弱的外表迷惑，难道你忘了他素行不良吗？

老妈已经彻底成了孔雀的俘虏，她滔滔不决的对我进行了长达一小时的改造，在我终于抗不住，不停「忏悔」自己罪行，孔雀也宽宏大量表示「原谅」以后，她才心满意足离去。

送老妈到门口，我正要关门，她突然神秘兮兮的说：「你灵巧点，快哄哄他，夫妻不就是那么回事嘛！我记得你高中时挺明白「那个」的，老是带女孩子回来……算了算了，不说了……」

妈，你知道不知道，我高中时带回来的就是个煞星，那摊血是我的处子之血啊！

关上门，我回头瞪着孔雀，低声说：「你搞什么啊？怎么突然装委屈，又在算计我吧？」

孔雀收起了那楚楚可怜的小媳妇摸样，懒洋洋的躺在床上说：「我本来就委屈，你把我扔在家里，让我怎么活啊！」

「这么说……」我坐到他身旁，心跳如擂鼓却故做轻松的问：「你离开我就不能活了？」

「嗯……」他点了点头，伸长胳膊将我揽到怀里，用下巴摩擦着我的头顶说：「你简直该打！你知道吗？你让多无奈……如果没有绝对的信心，你当初就不应该招惹我！你蛊惑我爱上你了，就得负责到底，老是因为别人的话怀疑自己怀疑我，你算什么意思？！」

躺在他纤细但结实的肩膀上，我问：「你跟你姐姐联系了？」

「嗯！我当初和你说什么来的？她就是惟恐天下不乱的人，少理她，你偏偏不听！她一说什么你就当真理似的──」

「不是的，我不是听了她的话才……才难过的！」搂住孔雀的脖子，我轻声诉说着：「你说过，我快乐你就快乐……我也一样，我希望你能快乐！我看到你在花店里为那一点点钱忙碌，我的心好疼！你不应该这么平凡的……」

「什么平凡？」孔雀突然激动起来，不停摆弄着自己的头发，瞪着眼睛问我：「你觉得我平凡？！」

「没有没有！你不平凡……」我敢说他平凡，他会不会掐死我啊……

闻言他松了口气，弹了我的额头一下。「那就好了，你不在意我不在意，我们还管别人干什么？！我不会回英国，没有你我也未必会回，如果我喜欢那里，想留在那里，我就不会回来了！卖花有什么不好，你看到我做得很难过了吗？你以为要我整天闲晃着，就是快乐了吗？」

「我……我也不知道……」我开始迷惘了。他真的不是为了我在勉强自己吗？

「你不知道你胡思乱想什么？」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耳朵，大吼道：「你怎么还不改？！你不知道你就要问我啊？你也不用脑子想想，我是那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吗？你以为你有本事让我委屈我自己啊？做梦──方奕，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任何事情，你也一样！」

「好了好了……」急忙掰开他的手，我揉着被掐红的耳朵说：「是我太高估自己了，行了吧！」他这次下手真狠，掐得我半边身子都跟着疼。

「我做的事都是我甘心情愿的，别把我想的那么伟大！」他把我拉回怀中，郑重的说：「所以，我跟你在一起，为你付出，都和欺负你一样，是让我快乐的事情！」

和我在一起，为我付出，都是快乐的事情……我何尝不是？不管曾经有多艰辛，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一起困难都微不足道！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喜欢欺负我吗……」吸吸鼻子，我将头埋进他颈窝。真的不在迷茫了，不在看不到头的大雾里旋转了！他在快乐的为我付出，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只愿永远沉醉在他的快乐中，直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