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再提气,催动内力高速运转起来,长剑横于胸前,隐隐有淡淡的黑色暗芒自剑上发出。
那是剑气。
以他的精血为代价产生的,且最多只能撑半个时辰。之后,他就会因耗尽精血而七窍流血。
淡淡的笑意几不可见地爬上了他的嘴唇,黑鹰长剑一挥,足下发力冲上前去。
把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到剑上,把自己当作剑,把剑当作自己,只攻不防。
不多时,黑鹰身上的黑衣就被划得满是狭长的破口,鲜血随着他挥舞剑的剧烈动作飞溅出去,落到他的脸上,他敌人的脸上。
向前,取皇帝首级!不要恋战!
怀抱着这样坚定又简单无比的念头,本没可能突破的包围圈竟然硬生生被黑鹰杀出一个缺口。
此时的黑鹰已经全身浴血,有他的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他已经杀红了眼,几乎已经认不出路来了。
眼角轻瞥间,一道蓝光闪过。黑鹰的唇突然抿紧,以身撞开那方向正挥舞着大刀的高手左臂,彷若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般,向着那光芒的地方冲过去。
握紧刀柄,再催动剩下的十分之五的余力,黑鹰一剑削了过去,小小的只有半人高的金塔飞起,现出其下的空洞。毫不迟疑地纵身跃下,黑鹰一边调动全身敏锐感觉,一边快步向皇帝的龙床奔去。
那小塔的位置,正是皇帝休息的龙床的正前方。黑鹰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从下面突破难免会遇到大部分的御林军,还有从殿顶下去支援的高手,倒不如避开小的麻烦,直接从上面突破!
那张圆上有标明这座小塔的位置就在盘龙殿正中心的上方,当今皇帝的龙床刚好就是盘龙殿的右侧。黑鹰那唯一失踪的蓝色刀片一开始就是为了做标记用的
趁着那几个高手被他跳下时撒出的销魂粉迷了眼睛还有呼吸,黑鹰利用影卫的敏锐感觉,瞬间就锁定了皇帝的位置,然后一剑削下了他的头。
扯过旁边的明黄色薄绢包好,黑鹰拎着皇帝的人头,转身一脚踹在龙床的龙头上。
「喀——!」
龙床床板突然分开,露出中间一个大洞来,黑鹰咳出一口黑血,猫身钻了进去。之后,那洞口又合上了。
除了殿内那具无头尸体外,什么人也没有。
至于殿顶的那几位高手,被鼎鼎大名的毒医特制的销魂粉撒了个正着,不是眼睛红肿得睁不开,就是一个劲打喷嚏停不下来,别说追黑鹰了,连提气跳下殿顶都成了问题。
而那些御林军,没有命令不能冲进盘龙殿去,只能在殿门外团团转,一时间盘龙殿外乱成一团。
跑进秘道的黑鹰提着皇帝的人头跑了没几步,就倚着秘道的石墙干咳不止。喉咙撕裂般痛,又为了不令人发现而用内力强压下咳嗽声,直憋得胸口发痛,几欲炸裂。
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唇,黑鹰的牙齿咬进嘴唇里,一条条血丝从伤口处顺着肌理流下。
抬手随便擦擦,黑鹰闭目调息了片刻,马上站起来提气继续狂奔。
只是跑着跑着,眼前的东西开始翻转,并且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不能倒……我不能倒下!
强硬地命令自己不能倒下,黑鹰抬手狠狠地在自己的左臂上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疼痛让他有精神了不少,连眼前的事物也瞬间变得清晰了一些。黑鹰深吸气,继续快速向前跑,脚步跌跌撞撞如孩童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走出了秘道,此时天已经大亮,阳光刺得他直流泪,根本睁不开眼睛。
那张布局图上,这个密道只标了一半,连出口的位置都模糊不清,但是好在还是一条活路。
虽然只能从皇宫内部打开这个缺点很让人无奈。
抬起袖子抹一抹脸,鼻端飘来血腥味。
黑鹰放下袖子一看,他的衣服已经被血染成了黑红色,隐隐地透着一股腥气。就像刚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一样,特别是他现在的样子狼狈异常,手中还提着当今皇帝的人头。
「黑鹰大哥,你的伤……」
突然,身后树丛一阵沙沙响,黑鹰身体一绷,随即放松。是影一。
「没事,我取下皇帝的……人头了……」
抬一抬无力的右手,黑鹰的脸如此苍白,连几乎喷溅了他一脸的鲜血都无法给他增加几分红润。
甚至,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去询问为什么影一会在这里。
可是他的声音却是如此的轻快,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做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呕!」
心情一旦放松下来,压抑着的东西就会突然进发,就连瘀血也不例外。
一口黑色的鲜血从黑鹰的嘴里突然喷出来,吓了影一一跳。
特别是那血带隐隐带着甜腻的味道,怎么样想都不太正常。
「黑鹰大哥,你怎么了?」连忙伸手扶住黑鹰突然下滑的身体,影一的声音快要哭出来了。
此时的他真的就像个邻家弟弟一样,一点儿也看不出几日之前的阴森与疯狂。
「毒……提前……被、被激发了……」
带着甜腻味道的黑色血线从黑鹰的嘴角一直流出,彷佛没有停下的时候,让人不禁担心他会不
会就这样流光身体里全部的血。
已经被血染了个透的衣襟再度被染上黑色的血色,黑鹰的全身都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以及死亡的气息。
「那要怎么办?」影一焦急得声音颤抖。
「把这个……呃、带给主人,我……我完成任务了……」
一边说着,黑鹰一边慢慢地合上了双眼,手中染成血色的薄绢散开,皇帝的人头滚落于地。
「黑鹰大哥——!」影一凄厉的喊声划破长空,惊起鸟雀无数。
迅速阴沉的天空彷佛带着一种难解的哀愁。
不久,雨滴降下,一切的血色与腥气全数被洗刷干净。什么也没剩下。
黑鹰以为他死定了。
影一也这样以为。毕竟当他带着黑鹰返回总坛的时候,黑鹰已经没气了。
毒医检查过之后,却说只是毒发以及伤及心肺,气血攻心造成的短暂假死症状,并没有真的死。然后他就俐落地将人给救了回来。
历时七天,治标不治本。
只因教内最高掌权者下了秘令——绝对不能治好黑鹰。
很能理解教主的别扭郁闷心理的毒医没有多说什么,一切照办。
所以除了发布命令的秋知风以及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的黑鹰之外,知道黑鹰受伤的人都以为他的伤已经完全治好了。
毕竟毒医虽然性格怪了点儿,但医术可是天下无双的好。
所以,当秋知风在五天之后再度命令黑鹰去暗杀白道首领之时,没有人对此产生半丝疑惑。
连黑鹰也没有。
他已经清楚明白地了解自己的主人有多想让他死,也充分地了解怎么样才能真正的完成主人的愿望。
若我的死可以令您开心,那么我愿意如您所愿。因为我的誓言就是守护您,完成您所有的愿望。
看着秋知风日越紧皱的眉头,黑鹰如此想。
而秋知风则从黑鹰领命离去之后,就一直愁眉不展。
他不知道是不是余毒还没清的关系,在明知黑鹰一定会死的情况下,发出这种命令,竟然会令
他的心很痛,很痛。
不剧烈,只是一点点儿闷闷的痛,却令他整个人都开始不对劲儿了。
怎么回事?
站起身来,秋知风迈步走出房门想要透透气,却见一身花花绿绿的毒医半倚着墙壁悠闲的看花。
与他相隔三丈远的庭中花。
「教主,你的毒已经解了。」
就在秋知风即将与之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懒洋洋的开口。
「……可……」手指微动,秋知风的目光一闪,又将话头吞了下去。
「可是您的心还随着他而动。」彷若神机妙算般,毒医似笑非笑的接下秋知风未完的话。
「我……我没……」下意识想要反驳想要辩解,只是话一出口,秋知风就后悔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己岂不是越抹越黑?
「属下劝您三思,否则错过了,就将永远无法挽回。」
「你……?」
毒医淡淡的笑,状似癫狂地跳了两步,眼睛恋恋不舍地再三贪看庭中花。似想要靠近,又在踌躇。
「想要为什么不摘?」看到毒医那万般不舍的样子,秋知风不解。
「到手之后它们就会枯萎,虽然医术高超,可是我却没有令离枝之花娇艳如昔的方法。那不如就一直让它长在那里,还会快乐些。所以,我很羡慕您。」
你明明想要也能要,却断然否定拒绝,而我却是渴望欲疯却不能碰触一分一毫。上天何其不公!
她曾说过,永远不想要再见到他。所以他只敢悄悄地远远守望。
比起他来,教主跟那青年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阻碍……
思及情伤处,毒医的神色黯然,秋知风却只听的半懂不懂。
「羡慕我?」
「是啊……」
长叹一声,一向疯疯癫癫的毒医转身离去,不再理会身后秋知风的欲言又止。
总觉得毒医似乎话中有话,然而,其真意却如镜花水月一般,令秋知风捉摸不清。
想要,却不能要,是什么感觉?
慢慢地思索,秋知风发现自己似乎隐隐能够体会这种感觉,又似乎不能。
真是奇怪,他又没有想要却不能要的东西……怎么会跟毒医发生共鸣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摇摇头,秋知风边继续思量着,边慢慢前行。
愕然地回过神来,秋知风发现自己已经在早些日子前分给黑鹰的房门外站了好久,久到腿发麻的地步。
「主人?」
正想要抬脚离开,「吱呀!」一声,面前的门板向内打开。
顶着一头湿淋淋长发的黑鹰披着外袍出现在他的眼前。
白色的亵衣被水打湿了一大片,隐隐透出内里蜜色的胸膛,其上的两点似乎是被风吹凉,小小的挺立着,数道细小的水痕自黑鹰的脸上滑下喉结,然后是锁骨……
直到「咕噜!」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响亮地传进耳中,秋知风才尴尬的移开了目光。
黑鹰的脸皮也莫名微微的发热,虽然依旧是木着张脸,半点儿表情也没有。
同一个表情做多了,就会变成脸上真实的面具,拿也拿不掉。
黑鹰虽然不至于面瘫,此时却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秋知风才好。
「您有何吩咐?」令人窒息的寂静持续了许久,然后被黑鹰开口打破。
「你明天出发?」秋知风犹豫了一下,发现自己没话可说,只好找话。
「是。」
黑鹰回的俐落,也干脆地断绝了秋知风好不容易想起的话题。
「……伤……伤好了么?」明知故问,秋知风觉得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定蠢极了。
」……好了。」眼中的光彩悄悄地黯了下去,黑鹰实在是想不透秋知风的来意。
难道是想要确定一下他明天会不会死么?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
明天,能杀得了白道首领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他甚至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明天,他将不会再回来总坛。
「……我看看。」左犹豫右犹豫,秋知风不知为何脑中突然闪过,毒医看着庭中花时悲痛苦涩的眼神,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将黑鹰推进了房间。
「……诶?」
身体一被秋知风的手碰到,一阵酥麻就窜上了黑鹰的后背。
被对方爱抚惯了的身体,已经对这双手这个人产生了本能的反应,然而,如今人事已非。
黑鹰抿了抿唇,略显倔强地站在原处动也不动。这种神情,真的与青松那时的倔强很像。
只是秋知风却莫名觉得,其实他是在拿青松与黑鹰做比较。因为最早在他面前出现这种表情的
是黑鹰啊。
「毒医已经帮属下看过了。」
秋知风闻言,眉头立刻挑得老高。
「我要看。」
绝对的命令句。黑鹰永远无法违抗的命令句。
「……是。」
心里憋了一股莫名的温柔小火,一点一点燎原。
黑鹰闷闷地应道,手指在亵衣的带子上磨蹭了半天,也没见他脱下半片衣衫。
不耐地轻叩着桌面,秋知风坐在圆桌边,脸色随着时间的过去而变得越来越黑。
「过来。」
终于耐不住发了话,秋知风烦躁地抓着固执不肯转身的黑鹰衣角一扯。
「嘶啦!」一声,一大片衣料就被他的大手给撕了下来。
布衣未合半合以及结疤伤口的上半身袒露在眼前,秋知风只觉得口中干渴异常。
随手丢了那片衣料,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灌下肚,才稍觉好些。
「您还有何吩咐?」
看也看了,应该离开了吧。
黑鹰的目光分明表达着逐客的意愿。
主人越是这样残酷着温柔对待他,他就会越来越陷入不属于他本分的妄想中。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特别是,主人明明想要他死。
每每想到这一点,黑鹰的心就会很痛很痛。就像是有人在他胸口上面开了一个大洞,不停地拿盐巴撒上去。
「把衣服穿上。」
秋知风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彷佛那上面开了一朵稀罕非常的花。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轻轻响起,秋知风的心里就像长了一只小手,轻轻的挠啊挠的,直让他气血上升,下腹火热如铁。
该死的!
暗咒一声,秋知风左腿搭到了右腿上,不自然的掩饰自己的勃起。
只是他光记得掩饰身体,却疏忽了眼睛。
黑鹰好歹也曾经跟他睡过许多次,对他这种充满欲念的眼神非常熟悉。
穿衣的动作一顿,黑鹰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穿上衣服了。
如果再被撕坏,他就得去买新的了。
「你怎么停下来了?」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东想西想的时候,秋知风不悦的声调突然响起,吓得他手一抖,衣带从指间滑落。
「笨手笨脚的……」
秋知风非常自然地一边靠近去拉,一边淡淡地责备他。
黑鹰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只因秋知风现在说话的方式语气,都与之前宠爱他时一模一样。
主人……到底来做什么?
与此同时,秋知风的身体也僵住了,手拈着衣带,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习惯,真是可怕。
片刻之后,秋知风感叹一声,抬手将衣带放到黑鹰的手中。
自从吃了解药之后,他的性欲就变得非常淡薄,再美再娇再艳的美女少年都无法引起他的欲望。
他曾经以为是自己变得清心寡欲,但是如今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最要命的是,他的身体似乎只会对黑鹰产生反应。
而且,猛烈得令他措手不及。
心思电转,秋知风再叹一声,拉住了黑鹰的手,手臂一伸将人带进自己的怀中。
也罢也罢,就再让他多活一个月。如果在这一个月里他的困惑消失或者确定真的爱上他,那时再另外决定吧。
当务之急,是要解决他下半身的问题。
身体是最诚实的,如果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就不会有如此热烈的反应。
将被惊吓得一时呆傻的黑鹰往床边带,秋知风生平第一次心甘情愿地认栽。
月朗风清,黑鹰的房间里却呻吟喘息声不止,热辣得令人单单听到就会全身发烫、脸红不已。
春过即是夏,清晨的空气越来越暖,却无法温暖血液中结出的寒冰。
黑夜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抱得紧紧暖暖的身体,又扫了一眼秋知风裸露在外的半条手臂,久久的无法反应。
昨晚,主人又跟他欢爱了……
黑鹰呆呆地想着,嘴唇张了张,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下半身传来。
眨眨眼,黑鹰的目光茫然地落在床顶上,许久没有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