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找婆家 上(出书版) BY 摆夷
  发于:2010年0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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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知子归心中胆怯,一见他更是泄气,子归也是个老实人,他不懂音律,要他从何攀谈得起来呀。

所以并不是他不和佛祖汇报,实在是也没啥可汇报的。

这一天下了雨,涪悦吹了半天笛子,也没有听见人来,心里是失望的,心想,若是他真的爱自己吹的笛子,不管刮风下雨都应该来,今个儿不来,那就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吹的笛子。所以心里就堵上了。

结果到了涪悦午休之后起来就听到外间侍女在悄声聊天说,林子里昏了一个人。涪悦一惊,心想莫非是他?他居然这般赤诚?便问,他后来怎么样了?

侍女倒是比他还吃惊,没有想到十三王子也会关心其他人。小心翼翼地说,按十三爷的规矩,这样的人就不要救了,他下次就知道教训了。

没曾想,十三爷居然发了慈悲,你们把他扶到庄子里来吧。

这个人真的就是子归,但是子归并不是为了来听他吹笛子的,他都听不懂那到底是什么乐曲。

当然也不是为了来见他,即便是真的你侬我爱的情人,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呢,少一天见面又算什么。子归来只是因为这林子里有一个佛祖,他不能让佛祖等他,不能让佛祖失望,不能错过哪怕一次和佛祖说话的机会,他没有人指点,一个人在林子里转来转去,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昏倒了。

子归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坐着的涪悦。

别人不知道他是谁,他子归怎么可能不知道,一挺身就从床上翻起来,然后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涪悦却一句话没说,站起身来就往外走。但是走出了房门,就展开了忍不住的笑脸。

涪悦是高兴的,虽然他是盲人,但不是说他没有感觉,他一辈子感受得最多的就是同情,但这一次,从那个孩子的动作里,他感觉到的,是惶恐和尊敬。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另一个人心中可望不可及的天神,感受到另一个人小心翼翼,唯恐做错了什么的心情,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做为王子的尊严。

那个人在雨里走了一天,还病倒了,只是为了表达对自己的那份感情,虽然是沉默的,但是涪悦觉得自己是能体会出来的。

「你是说,你们还没有说上话?」佛祖问。这小子看来真的是太平凡了,所以一点吸引力也没有,不是瞎子不会喜欢他,是瞎子也不会喜欢他!木头他不是没见过,烂成这样的,简直是当柴火也烧不起来了。

「嗯。」子归对着空气中的声音点了点头,一种愧疚油然而生,佛祖是不是白为他忙碌了一场?

「其实也没什么,佛祖您真的不用太为我们费心了,我虽然很想嫁给他,但是不行也没关系。我觉得再过两年,大家会忘得更干净的,到时候我和我的家人也一定能交上新朋友的。」

不过,要真的有那一天,是不是就没有和佛祖待在一起的时间了呢。啊,不会的,只要自己没有忘记佛祖,佛祖这样的慈悲又怎么会不守护他呢?事实上,子归并不是特别有干劲去认识什么王子,只是这是最能把握的缘分可以和佛祖多相处一段时间,虽然他这么笨,老是惹佛祖生气。

「原来你对你父母的爱就这么少?你不想他们早些过上好日子?」佛祖的声音好像对自己很不满呀!

「不,我会尽力的,让他爱上我!」子归赶紧说。

「你对涪悦的印象如何?」佛祖当然是直呼其名,管他是王子还是谁,子归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他,长得很漂亮,虽然不像我姐姐那样漂亮,但是感觉到在他的身上像是有光环一样,就好像是天上的神仙,好像你一眨眼,他就会飞走了……」

子归努力回想着涪悦的样子,「他很会吹笛子,性格很宁静,话并不多,但是知道我在林子里昏倒了,就赶紧派人出来救了我,虽然他看起来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我想,他是非常非常好心肠的一个人。我说走的时候,并没有要他们送我,是他叫女萝送我,他一定以为我还会迷路……」子归终于下了结论,「他真的是一个很体贴的人。」

祯岚没想到一个人会倒出来对另一个人这样的一番话,特别是他们还没有说过话,特别是,眼前这个人,对他祯岚一句好话也没有,特别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人物哪来那么多敏感的体会。

看着眼前子归若有所思的样子,祯岚心里有点怪怪的,好像除了他们四个人,子归对所有人都很好呀……

但是毕竟子归越快越深地对涪悦投入感情,那个时候的杀伤力也就越大。

祯岚觉得自己释然了。

而子归也在慢慢地品味着在不度山庄的一切,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感觉到自己在一个地方是客人,有某人说,你是受欢迎的。当被问起对十三王子的印象时,当他一字一句地说着那个人,他的动作举止和自己揣测到的联系起来了,子归觉得,那个高高在上的十三王子,是一个多么不同于其他的王宫贵族的人呀!

他那么淡然超脱。也许真的不会介意那些世俗的是非,是自己的避风港湾。

「佛祖,他真的会喜欢我吗?」

「会呀。」其实这个佛祖回答得心不在焉的,但是子归全当圣旨一样接受了。

祯岚并不完全是很有耐性地在等待着,这件事用了他太多的克制力,他像一只蜘蛛,结好网,等待着飞过来的飞蛾;像一个好的猎手,挖好了坑,等着跳下来的兔子。

他能看到子归一些细小的变化,比如,说着说着就闪了神,脸上会莫名其妙地露出一种刚想到什么但是又不足为外人道的笑意,脸上也一扫抑郁清瘦,变得丰腴起来。

不出祯岚所料,子归对涪悦动了真感情。

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一个寂寞的十六岁少年,又是那么珍惜一点点来之不易的好感,一个没有朋友的少年,更是很容易很容易就放大了对一个人的崇拜。

子归给的毫无私心。

涪悦只来得及享受这些佩服、敬意,又怎么能体会子归那种费力讨好别人的心思呢。

祯岚已陉不需要再扮演佛祖的角色了,子归可以自由地出入不度山庄,他在不度山庄里的时间越待越长。就连春风也吹不进的不度山庄确实在这一年感觉到了春天的到来。

子归和涪悦两个人的话其实并不多,涪悦连和他交换一下眼神都做不到。可子归却仍然觉得甘之如饴。

子归所能做的仅是很简单的事情:当涪悦吹笛子吹了很久后,递上一方丝帕,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好涪悦还回来的帕子。

那帕子沾染的全是对方的气息,收回怀里时,因为贴到了自己的身体,居然让子归有种赧意。

回家洗得干干净净,下次再拿出来用。

涪悦因为眼睛瞎,所以从来没有发现,那条丝帕是他专属的。

每次听到涪悦问自己明天什么时候来时,子归都觉得自己的心喜悦得不像是自己的,所以有一天,他冲口而出:「你天天问,我天天答,你累不累?我若是能一天不走了,天天在这儿不就好了。」

子归的心还是单纯的,并不是为了真的想得到什么,而是和爱情中冲动又迷茫的年轻人一样,只想在自己心上人面前多待一下,多获得一下那种平静的快乐。

涪悦则愣了一下,他比子归年长,比子归经历的事情更多,所以在此时,他天性中的猜疑都暴露出来了。子归是在找他要什么?

他毕竟是王子,他所想的、他的世界其实也是子归不能想象的。

正说话间,便有下人过来通报:「福临小王爷和小武侯爷来了。」又低着头说:「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

子归没听到后面的,只听到前面的,知道福临小王爷来了,脸色忍不住一变,心里还是怕的。

涪悦自然是看不到的,他只是说:「子归,你也和我一起去看看。」

涪悦虽然眼盲,但是非常忌讳别人对他的眼光和那份把他当盲人的小心,是以什么搀扶等等动作,他都是非常讨厌的。而子归在这方面因为与陈妈相处有过经验,是以总是做得很合涪悦的心意。

子归一定会把自己动过的东西放回原处。涪悦走过的路,若是再走时有什么不一样,他会想办法变成一样的,实在不行,也会出声提醒,所以涪悦很愿意有子归陪他一起走路。

祯岚一出现在子归的视线里,子归就能感觉到自己心里那种气愤,还有慌乱。

而祯岚也露出一副「咦,你怎么在这儿的?我居然这个时候才知道」的表情来。

子归知道祯岚一定会说他的事,丢脸的耻辱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想让祯岚帮他讲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曾经的丢脸的事情,他希望涪悦能真正的认识到他是谁。

他希望涪悦喜欢的,选择陪伴的人,就是他自己。

这个想法因为过于简单且单纯,他没想到会那么脆弱。

这是一个梦,可惜是作梦的人的第一个梦,所以作梦的人在这时还不知道梦都是很容易醒的。

子归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太多的东西都是禁不起考验和试探的。

祯岚这份吃惊有一部分是演出来要给众人知道的,他完全不知道子归这样的人在这儿、他可不是故意来搬弄是非的。

另一方面,是他看到子归虽然脸有点白,但是迎着他的眼光却是坚定的,甚至是很笃定,这份笃定,又刺激了祯岚,你真的以为佛祖说他喜欢你,他就会真的喜欢你了?

「皇上要我们来有些事,好像闲杂人等并不适合听吧。」祯岚所说的,其实只是针对子归一人。

涪悦出声命令所有人退下。

说是退下,其实并不是要他们真的离开。站在门外的子归是仍然可以听到屋子里的动静。

祯岚稍一沉吟,然后说:「那个人叫何子归,你知道吗?」

涪悦当然知道,所以不答反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知道这个人,他姐姐是原来的太子妃,只不过跟别人跑了。」祯岚淡淡地说。

子归听到涪悦只是哦了一声,心中非常欢喜,他哪里知道,涪悦毕竟也是王子,但是所有的荣誉一直以来都是由太子呈劢得到,涪悦不可能没有想法,而这样的事情在呈劢的太子党眼中是奇耻大辱,但是在其他人眼中,其实多少是有点幸灾乐祸的。

这一点子归没有想到,祯岚却心知肚明,「总觉得何正满官当得不大,不过还很会为自己盘算的。」

「你什么意思?」

「听说何家嫁女儿没成,日子过得很是窘迫呀,只有一个男孩子,居然也想到这么一个所在。」

祯岚并不是在说子归家遇到的一些事情,也不是说他曾经被男扮女装,祯岚在说的是,何家一心想攀上涪悦这棵大树。

子归捏紧了拳头,不要信,千万不要信。

涪悦也不想信,喝了一口茶,「我一点地位也没有,朝上一句话也说不了,算是什么所在?」

「原因吗,大概是因为你是最有希望同情他们的人吧。至于说好处嘛,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呀,也许我们看着不起眼的东西,他们还是因为没见过就当个宝了吧。」祯岚一副我就是随便说说的样子。

为什么是我最有可能同情他们?因为我是瞎子吗?因为其余所有的人都看得见,而我却看不见吗?祯岚的话刺中了涪悦的心,他无法维持镇定,手抖着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何子落虽然长得漂亮,不过那个何子归倒是很一般。」

果然,因为我是瞎子,所以觉得我不会计较他长得什么样吧。因为我是最好唬弄的一个人吗?

「干嘛说一个仆人说这么远,他的事与我无关,皇上要你们来我这也不是为了说我家的一个仆人吧。」

仆人?不是朋友,子归被击得粉碎,他不能相信一个每天期盼着自己来的人,会这样干脆地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哦,皇上是说,你年龄也大了,要我们几个与你年龄相仿的人来问问,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心上人,要不就等着皇上指婚了。」

涪悦其实这当下,心情也不会好,对什么指婚的也没有兴趣,但别说素来也不怎么交往的,就算是亲近之人,他也不会轻易地诉说自己心中所想。

「哦,有什么和我年龄相仿的?我住在这里久了,外面的事情听得少,你说说吧?」

子归怎么忍得住,他爱着一个人,怎么能让他轻贱自己。所以,他猛然一推门冲了进来,「涪悦,你不要听信他们的话,我爹根本不知道我来过这里!」

子归只是觉得,他站得住脚,他没有做亏心事,所以他大可以把自己想的都说出来。

涪悦打断了子归的话,「你不知道规矩吧。」

这是涪悦第一次在子归面前用到了规矩这两个字。

若是涪悦只是说你明天不用来了,或者说,你走吧,我不想见你。只要涪悦表现出来一点痛苦和挣扎,那么子归都不会痛苦,他也和所有恋爱中的人一样,都已经准备好了,要为心上人承担一切,他宁愿自己再辛苦,也不会想让别人去伤害他的心上人一点点,更何况要对他们一起指指戳戳。

但是涪悦的语气完全是一个主子对一个奴仆的。

「你不要听信他们的话。」子归并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是再重复了一句,再没有比心上人的反目更能打击到一个人了。

我信他们什么了?心里有鬼吧你,要不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涪悦忍不住猜忌起来。这个人怎么这么俗气,这么沉不住气,这样的人怎么配和我在一起。「你知道鹧鸪飞吗,知道姑苏行吗?」涪悦突然问。

怀疑就是这样,只要产生一点火星,就马上迅猛地燃烧起来。如果不是别有目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外人并不知道的不度山庄?明明每天都认得路,为什么下雨天却偏偏还昏倒在外面?

子归回不上话来。

「果然。」涪悦觉得自己真的是再清楚不过了,冷哼了一声,我还曾想以你为知音。

子归本来是可以就这样走的,已经有太多委屈了,反正再怎么说,这里也已经判了他的刑,不会有人再帮他写状子再找个地方申诉,但是少年的热忱却是他怎么样也不可能抑止的一部分。

「我知道我长得不好,我知道我爹娘都是没本事的人,我知道……」子归把牙根咬得死死的,看了祯岚一眼,那一眼里,是子归最大限度抛出来的恨。

「我知道和你在一起,是委屈了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样想的,你只以为我要住大房子,因为你眼睛瞎了,自然是最容易上勾的。可我每天都在想的是,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会不会觉得太空荡了,你眼睛不好……要怎么样觉得这个世界有色彩,你吹那么久的笛子,会不会太伤神了。」

「因为我出身不高,所以我就一定是在求我得不到的吗?就一定是想要多一点钱,多一点的权?难道我身上就没有一点你们想要却没有的东西?」

祯岚要是说他此时一点也没被震憾到是不可能的,但这是他安排的一场戏,他也不得不善始善终地演下去,更主要是不能让涪悦真的被动摇了。

「你不过是一个妾的小孩,你以为你身上有什么是我们没有的?」

「你以为谁不是妾生的孩子,一个皇帝有那么多老婆,皇帝的妃子就不是妾了吗?」

当这一句冲口而出时,真正发怒的人是涪悦,「滚出去!」伴随着这句话,是掷出来的茶杯,那茶杯砸在子归的头上,血从那伤口里流出来。

但是屋子里静悄悄的,就连涪悦也听不到一丝响动。

他听不到的只有目光,那燃烧着的,怎么也无法扑灭火焰的目光全都定在祯岚身上,有恨、有伤心、有痛苦,就是没有退缩。还有一种牢牢的誓言,一种我到死也要记着你的誓言。

可是任谁看一眼,就知道这个孩子已经完全垮了,他相信的,怀抱着美好的愿望相信的一切全都不存在了,连根都给全部拔除了。

他站在那儿,只是,仅仅只是他不愿意就此倒下。

宗焕站了起来,那个少年已经一扭头,再没有说一句话就跑了,本来所有的人都觉得应该松一口气,但并不是如此,每个人,都觉得心上压了一块石头。

心是热的,但又是冷的,是呀,没有过一句山盟海誓,没有过什么月下相约,不过是对方觉得他认清了一个人,所以选择离开,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一个不能知道自己的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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