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知道那些钱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而且秦先生既然能把这个名字告诉我，那个女人应该有保护色的，不然，供出杀手中间人，秦先生也很难在这个江湖上混了。”

姒博不再言语，起身。

“拉我起来吧。”姬曌说。

姒博不理他。

“你打得我这么痛，也不补偿一下吗？”姬曌叫道。

“明天给你买西装。”姒博淡淡地说。

“那你现在就不拉我起来？你要是不拉，我就去内政部投诉你虐待下属。”

姒博停步，转身，走过来，弯下腰，将姬曌整个抱了起来。

“哎。”姬曌美好的叹息了一声，头伏在姒博的肩上。

只有这样，只有重重的受伤后，才能得到姒博那一点点主动或被动的温柔。

但，已经很好。

第二天一早，姬曌就赶去机场前往台湾。到达台湾的时候，他接到姒博的电话，说是宗琳要见到姬曌的面才肯跟警方说话。

姬曌默然，姒博在电话里要他快去快回。

姬曌想，这能说快就快的吗？

但真的很快，因为秦子金给他的地址居然是台湾的一所教堂，慈祥的修女听到他的名字，拿出个一信封，告诉他是一位教友让她转交给他的。

姬曌很感激的谢过修女，接过信，走了。

在阳光下，把信拆开来看，是一份非常详细的电话记录和录音带，那里面记录着宗贤如何请人枪杀自己；记录着马尚洪如何请杀手杀掉自己年轻的女友；记录着余廷轩如何请人杀掉上官休。只是，没有说余廷绰那一百万英镑用来做什么，只是在那一百万英镑的后面写着：秦子金。最后，那封信上说：姬曌，看到有人愿意这样为你死，真的对你很感兴趣，也许有一天，我们会见面吧？另，黑龙会不是黑龙会，只是一个人而已。落款是汇黑龙。

一个姓汇，名黑龙的杀手，不知是男还是女。给了答案，却不能成为指控的证据。警察千辛万苦要找的一个所谓的‘新兴的杀手组织’，其实只不过是一个人的名字而已。

姬曌仰天看着太阳，觉得太刺眼，太可笑了。

晚上，他已从台湾回来。没有去警察局，直接去了子弹头酒吧找秦子金。

秦子金显然知道他要来，在酒吧的休息室里等着他。

“坐下吧。”秦子金说。

姬曌坐下，他要听秦子金的解释。

“那一百万英镑是余廷焯给我的人工费，四年的人工费。”秦子金不紧不慢的说。

姬曌却一惊。

“从四年前开始，我就在派人跟踪你。为余廷绰提供一切关于你的资料。”

“原来你黑白通吃，你才是那个杀手的中间人。”姬曌恨得牙痒。

秦子金一笑：“我从来不管他们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公正的第三方而已。”

“那么也就是说当年余廷轩也找过你联络杀手吗？”

“我说过了，我只是一个令他们相信的中间人，只负责买卖双方的需要都能顺利达成，至于他们要做什么，我不关心。”

“我能相信吗？”

“你当然能相信，而且你也要相信。”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选中了你。”

“什么意思？”

“我太老了，如果还继续经营酒吧太累，我必须找到一个继承者，而你，是我选中的那个人。”

“你就不要妄想了，我不会答应的，而且我要把你绳之以法。”

“姬曌，不要太天真了，这个酒吧，既是黑道江湖所信任的第三方，也是你们这些白道的警察所信赖的第三方，很多事情，很多案件，没有我们的帮忙，你们做不到。我们要共存。”

姬曌起身。

“你要走吗？”

“难道你还要扣留我吗？”

“我想请你看一盘录像。”

姬曌心一窒，疑惑地看着秦子金。

“一盘十年前的录像，这盘录像我没有交给余廷绰，因为我觉得如果我把这盘录像交给他，他一定会当场杀人，我还想长寿。”秦子金笑道，眼里有光，奇异的，贪婪的光。

姬曌却觉得自己陷入苦海。

秦子金拿出遥控器正要打开电视机，姬曌拦住了他：“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这盘录像带？”

秦子金笑了：“哦，这纯粹是我个人的恶趣味了。”

“我有问题要问你，你回答完了之后再看这盘录像不迟。”

“好吧，你说。”

“余廷轩为什么要杀上官休？”

“难道你们警察没有查三年前他母亲车祸的案子吗？”

“难道他母亲的死不是意外吗？”

“车祸那有什么意外发生的？”秦子金笑了：“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人为因素造成的。”

姬曌听他这么说，反而放了心，或许姒博已经知道了车祸的原因，所以才会把目标放在余廷轩的身上吧。

第29章

正这样想着，手机又响了，打开一看，是路虎打来的，声音很兴奋：“姬曌，你这小子到底从台湾回来没有？我们抓到杀马尚洪的嫌疑犯了，不过，这次不是我们东区的功劳，是李心爱总警司的功劳。”

姬曌笑起来，又想起路虎幸福的背影。是啊，李心爱总警司抓到嫌疑犯，最高兴的是谁呢？以致于都忘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欢喜，不说是西警区的功劳，而说是总警司的功劳。

“怎么抓到的啊？”姬曌问。

“李心爱总警司让人查看医院的监控摄影，终于让他们在几百盘的录像带里看到有一个穿着手术服的人被医院的手术室护士指认那不是本院的手术服，虽然非常非常的像，可是真的不是啊。那真是很细微的差别，像我们男人粗心大意肯定看不出来，但是李心爱总警司就看出来了。她真的很棒，我们都觉得案子胶着没路可突破的时候，居然就给李心爱总警司突破了。”

姬曌很喜欢听路虎现在这样说话，很喜欢听他现在一口一个李心爱的叫。

“然后呢？李心爱总警司怎么做的呢？”姬曌相信，此时此刻，路虎必然很想听到这个名字。

“然后他们通过放大图像，甚至四维立体图像研究那个人的走姿形态，发现那个人很像一个人。”

“是谁呢？李心爱总警司发现那个人是谁了吗？”

“是马尚洪的妻子。真正的妻子，那个儿子被活埋了的可怜女人。”这个时候，说到那个可怜女人，路虎喜悦的声音才略微收敛了一点。

“那你们抓到她了吗？”

“已经抓到了，神贤去取证了，本来她不是去旅游了吗？要去取证马尚洪死亡的当晚她回来过。马尚洪的死因查清，总算是迷雾当中有一线光明。”

“可是这好像不足以指证她杀了人啊。”

“啊哈，姬曌，这你就不懂了，这个时候就要靠审讯的技巧了，你知道吗？李心爱总警司可是专门去美国FBI进行过审讯训练的。”

“老虎——”

“嗯？”

“有句话我想跟你说。”

“你说吧，什么事？”

“如果有幸福，就要抓住啊。”

“啊？”路虎的声音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才说：“姬曌，你说什么啊？”

“我看到那张李心爱总警司在海边的照片了，那个时候你一定很开心，很幸福，对吧，所以你都没有看到李心爱总警司之外的人。那张照片李心爱总警司站在海边，背对着大海看着你，而在更远的海边，你照到了我坐在海边凝望大海的背影。”姬曌的声音很温柔，尽可能的不让路虎太吃惊。

好久，好久，才听到手机里传来路虎的声音：“姬曌，谢谢你。我原先以为你们会反对，不赞成的，因为，因为我和心爱所走的这段路真的很辛苦，很辛苦。我们一直都是在亲人的反对声中很艰难的走过来的。”

“我想李心爱对于你来说，唯一的不足也就是她比你大十二岁吧？”

“可是我没有认为这是不足啊。”

“我来帮你搞掂，怎么样，老虎？”姬曌笑道。

“姬曌，其实我其他的都不太怕，但是真的很怕心爱的那个儿子，那个儿子，是个混世魔王。”

姬曌笑起来：“这世间还有谁能比我更混吗？你放心好了，什么时候一起喝杯酒吧。哦，对了，老虎，我们可是和头儿打了赌的哦，你去问一下陈昊，到时候帮我们骗一个月的饭票吧。”

“陈昊也知道吗？”

“除了头儿都知道啊，神贤比我还先知道呢，他能算得出你恋爱了，只是没确定跟谁而已。”

“可以，我会帮我们五个骗头儿一个月饭票的，等案子结束了，我再请你们喝酒。”老虎豪爽的说，那声音里还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谢了，好了，我马上就回来。”姬曌说。

“回局里吧。今晚我们要加班，带点宵夜回来给我们。”

“知道了。”姬曌关了电话，回头对秦子金说：“我现在先回去，你手上的录像带不会传出去吧？”

“你以为我会找死吗？那里面的人的家世个个都是有权有势，得罪不得。”秦子金这样说，其实是告诉姬曌，他得到的录像绝对是真的，且看姬曌你会怎么办吧？

“你，你让我看录像带仅仅是为了让我继承你的子弹头酒吧？”姬曌又疑惑地问。

秦子金又笑：“当然不尽然。”

“我知道了，我会回来的，我也想知道这是什么录像带。”

“那就快点回来，我老了，怕等不了多久。”

姬曌淡淡一笑：“可以帮我准备一些宵夜吗？”

“要多少？”

“整个东区警局的手足人人有份。”

“可以。”

“谢了。”说完，姬曌头也不回的走了。可是走到休息室门口，他又回头看着秦子金道：“不论多大的仇恨，恨到要杀人，也不是一般的恨，上官休到底有什么得罪了余廷轩？”

秦子金笑了笑：“努尔哈赤有七大恨，你知道余廷轩这一生有几大恨吗？”

姬曌笑道：“难道他的恨比清太祖的还要多？”

“那倒不是，他人生当中有三大恨，你知道吗？”

“可以猜到吧，父亲横死。”

“错，是母亲出走。”

“妻子横死。”

“嗯。”

“逮捕下狱。”

“逮捕下狱有什么可恨的？他出来混的，又不是不知道这是必然结局，逃得过是他本事，逃不过是常理。”

“那是什么？”

秦子金哈哈一笑：“弟弟爱上男人啊。”

姬曌皱眉，想了想，走了。

东区警局很热闹，因为还有西区派过来的人，所有的审讯室都坐满了来应讯的嫌疑人，姬曌去了姒博的办公室，把杀手的录音带和信交给他。

“我应该可以复职了吧？”姬曌说。

“你先去见宗琳吧。”姒博说。

“你陪我去。”

“我很忙。”

“你不陪我去，我不敢去。”姬曌摊手道。

“怕宗琳打死你啊？”

“她那个时候冲过来真的好像要杀了我。”

姒博看了他一眼道：“你也知道怕死？”

“我最怕死啊。所以平时我们四个人出勤，只有我从来不跟犯人打斗的。每次都是神贤帮我救急，陈昊帮我吓人，路虎帮我打人的。”姬曌笑道。

姒博看了看表：”现在天也比较晚了，我约个时间看看宗琳有没有空？”

“那我先出去了。”

姬曌站起来，姒博拉开抽屉把他的警徽拿出来扔给他。

姬曌接过嘻嘻一笑，走了。

回到特科重案组，子弹头酒吧的夜宵已经送过来了，大家一看姬曌都欢呼起来，但是马上陈昊就问：“姬曌，你的脸怎么啦？”

姬曌抚着还青肿的脸道：“被打了呗。”然后走向宋飞扬说：“头儿，把马尚洪家里的保镖和佣人再来问一遍吧，是马尚洪杀了他年轻的女友呢，其中肯定有人知情。”

“你怎么知道？”路虎问。

“杀手说的。”姬曌就把内容复述了一遍。

“想不到是这样啊。这个杀手为了能跟你见面，先送你一份大礼是不是？”陈昊笑道。

姬曌坐下来，拿了一份西多士边吃边问：“李心爱总警司有宵夜吗？”

“李心爱总警司在审讯室还没出来。”宋飞扬笑道：“老虎，你去把马尚洪家的保镖——”

“头儿，能不能让陈昊去做这件事，我想让老虎陪我去听一听李心爱总警司的审问。”姬曌说。

陈昊吃饱喝足拍拍双手道：“行，我去吧。”走的时候，还重重拍拍路虎的肩膀。

路虎陪着姬曌来到审讯室，审讯室里坐着西警区的手足，还有姒博。姬曌坐下来，看着监控屏幕，认真的听着，看着，做着笔记。

审讯看来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令双方都筋疲力尽，而李心爱还是不能让对方认罪。

“马夫人，你可以走了，不过，马夫人，您一直说您是因为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提早结束度假回来了，回来之后就一个人在家休息。”审讯室里，李心爱冷静的问着神色冰冷，防人于千里之外的马夫人。

“本来就是。”

“但我认为，马夫人。”李心爱说着话，从档案袋里掏着什么，拿出来，是相片，但却并没有马上给马夫人看。

“马夫人，我们认为你是因为要回来与情夫会面，所以才提前结束旅游假期的。”

马夫人冷冷的看着不语。

“是啊，你的先生马尚洪已经忘记了丧子之痛，有了新欢，而且还为他怀了两个孩子，龙凤胎，多好。至于你，儿子死了这么多年，做母亲也确实应该重新谈恋爱，结婚，然后再生一个儿子，对不对？”

马夫人脸色发白，却咬唇不语。

“马夫人当年没有见过自己儿子被活埋后的样子吧？当时真的很凄惨，所以我没让你看到现场的相片，但是我见过，因为你儿子的尸体是我们西警区的人挖出来的。你看——”李心爱把手中的相片一张一张的交给马夫人：“你的儿子被活埋的时候，惊恐的张大嘴，高举着双手，他一定是在呼喊着母亲，救命，母亲，救命。可是，没有人能救他，他死了，还那么年青，是啊，人死不能复生，爸爸，能重新和别的女人上床睡觉，生下弟弟妹妹，妈妈，当然也可以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你住口，你住口！那个混帐东西，儿子死了，一滴泪都没有流过，啊——”伤心的母亲猛扑向李心爱，李心爱向后一退躲开，马夫人瘫倒在地上痛哭，怒吼：“怎么可以这样，我的儿子被人活埋，你居然说我跟别的男人上床。你们这些坏警察，你们比那个混帐东西更坏，我杀他是为了让他下去向儿子道歉，向儿子道歉！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也是女人，自己的儿子被人活埋，你还能去拖别的男人的手吗？你能做得到吗？你还是一个母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