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荣华鞍马尘————大爷嘎意
大爷嘎意  发于:2010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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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楚甚云怔怔出神。

第二十三章

一眨眼,春天的余韵都被收了去。业朝京都大梁里,绿芽花蕊的娇羞姿态全然不见,入眼处皆是枝叶繁茂,繁花似锦。暑气也随着初夏的艳阳一点一点地偷偷冒出头来,平时虽然还察觉不到闷热,但若动得多了,就会觉得身上有一层粘腻的薄汗。

苏白站在驿馆的院子里,看着那些抬着箱子进进出出的人。在他们和礼部的人里外里忙活了近一个月后,北燕为辰贵妃送贺礼的一行终于到临。

光是看这些大大小小的楠木箱子,就可以看出北燕对辰贵妃生辰的重视程度。寻常小民家里,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天家素来无情,不见得会多厚待几分。辰贵妃生辰,北燕的态度却如此隆重,看来他们对这位维系两国关系的公主很是重视。

只是这一行人中,没有让众人忙碌了许久的罪魁祸首——北燕四皇子韩玄的身影。

对于四皇子此刻的行踪,北燕副使言词闪烁,并未说出个所以然来。业朝这边的人也不好意思再三追问,在确认四皇子安全无恙后,便着手安顿北燕一行人,以及他们带来的这些大大小小的礼箱。

苏白很不幸地被右少卿大人留下来,负责根据北燕一行人的日程安排日常事宜。让他全权负责,说白了就是一听人随时差遣吩咐的可怜人,这边得随时依着北燕使者的要求,那边得向顶头的人汇报。

一群人里里外外搬箱子搬得正起劲,突然从外面进来个侍卫打扮的北燕人。他进来就与副使闪到一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苏白隔得远,他们说话的音量又小,自然是听不见谈话内容的。只是那副使脸上的表情,在听完来人的话后,明显轻松了许多。

苏白略一沉首,是四皇子的行踪有了吗?

北燕副使似乎感觉到苏白的眼光,循着视线看过来,苏白被逮个正着,抱以微赧一笑,对面的北燕副使僵了僵,很快又偏了头与那侍卫继续说话。苏白偷看被人家发觉,不好意思再继续看下去,再看院子里也热闹得慌,干脆叫了个下属吩咐了两句,自己闪身躲进屋里偷懒去了。

再说苏白这一躲,就躲到一个时辰之后,北燕一行带来的东西和人都安顿得差不多,双方在核查了下日程,苏白也就可以甩甩手告辞了。

却说苏白在自家马车内坐着,随意一打帘子,好巧不巧就看见北燕副使和先前那侍卫的身影。苏白看见这两人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两人居然是改了装束的,两人行色匆匆,似有急事。

苏白放下帘子,本想当没见着,可又走了一阵,他突然掀开车帘,指着前方渐远的两人,对车夫道:“小心跟着他们。”

不知道北燕两人对大梁的地形是太不熟悉还是太过,苏白跟着他们一路上绕来绕去,明明是笔直的路线,他们俩偏能绕出个大圈子来。也不知道是绕了多少冤路,在车夫都忍不住抱怨这两人会不会找路的时候,苏白奇异地发现,自己跟着那两个人绕到了个熟悉的地方。

云黛馆的后院。

两人进后院后,苏白皱眉看着云黛馆紧闭的后门,有些琢磨不透。难道北燕人如此风流,才到大梁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来逛青楼,还不好意思地走后门?这么个愚蠢的念头在苏白脑子里刚成型就被扼杀了,试问有哪国的使者到别国的第一日就是寻花问柳。而且据他所知,北燕民风一贯淳朴,如此风流的行径,和他们太不相符。

可已经跟着大家到这里了,现在回去未免有些可惜。苏白只得让车夫将马车赶到一旁树荫下,自己则在车内静等。他倒想看看,这北燕两人想做些什么。

等了没多久,便听有人开门自后院出来,苏白微微支起帘子一角,从间歇里看出去。只一眼,满心的好奇都被惊讶所填满。

北燕副使和那侍卫紧随在一人身后,那副使满脸通红,言辞急切地说着什么,隐约还能听到礼数、安全之类的词语。而行前一人,随意漫应着,举手抬足间自是不凡气度。

那人,竟是前些日子苏白在云黛馆外遇见的外族人,让苏白难得一次多事,却有些白费功夫的人。

他便是北燕四皇子韩玄吗?

和韩玄的初次相遇,隔日楚甚云手腕上式样相同的手链,今日再次在此遇到韩玄……苏白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一些零碎的片段集结起来,组成一副完整的画卷。

韩玄早就入京了,在先于北燕使者一行抵达大梁之前。可他却迟迟未知会朝中。再说他几次出现在云黛馆内,该甚云的入幕之宾吗?若是,又有几分真心?

苏白犹自沉思,韩玄三人的身影却早已不在,车夫见他久久不说话,不由问道:“少爷,是不是继续跟下去?”

苏白蓦地回身,仰头悠悠遥望楚甚云楼阁一眼,摆摆手道:“不用了,去西陵侯府一趟。”

颜华这段日子为了楚甚云的事情,没少通过各种渠道向户部施压。可户部那边也是为难万分,杜凌给他们施加的压力也不小。一个是圣上宠臣,任众臣数次弹劾还稳稳立在朝堂之上的刑部侍郎,一个是战功赫赫手握重兵的西陵侯爷,他们两个,户部主事是谁也得罪不得。但仔细寻思起来,殷太师的案子终究是圣上亲判,当日圣旨上说的‘殷家女子入奴籍,终身不得脱’,所以户部主事纵然日日焦头烂额,却也不敢轻易松口应允颜华。

再次同户部主事打了通太极回来,颜华憋了一腔闷火。看来,杜凌这次是铁了心与他做对。询问上意!他倒要先派人查查户部主事的底,户部是最有油水的衙门,他不信这老狐狸底下没有点事情。等到了要性命的时刻,他倒要看看这老狐狸是要保住自己,还是听杜凌的吩咐。

颜华正在气头上,伺候他多年的四儿知晓他的性情,远远躲在一边,寻思着侯爷这气又要发多久。正忧心着,突然听见外面人来报,说苏少爷来了。四儿脸色喜色顿现,急忙忙闪身出去迎苏白进来,只指望苏白在跟前,颜华的脾气还能收敛两分。可等迎着苏白进去,四儿突然又想起件事,若苏少爷再惹侯爷生气,那他们这群人的日子就难过了。

好在,苏白见到颜华,却是极自然地一笑,精致容颜灵气动人。四儿高悬的一颗心安稳落回胸膛,当即笑嘻嘻退下去,替苏白准备茶食点心。

颜华瞧见苏白,心情也似好了许多,拉了苏白手环在掌中,“今日不是北燕使者入京的日子吗,怎么有空过来?”

“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北燕四皇子韩玄!”

颜华眼中的亮光暗了下,松了苏白的手,指关节有节奏地瞧着桌面,一下一下,竟带了些压迫的气势。

“你查他做什么?”

“我在甚云处碰见过他几次。”

颜华站起身,负手而立,垂柳树荫给他英挺的五官笼上一层薄薄暗色,“苏白,我总是在想,有没有一次你来这里,只是单纯的想见我。单纯地陪我看看这园子,毕竟,这里都是按你的喜好建的。”

院子中的桃花早已谢了,倒是亭子四周的柳条在风中绿得畅意,稍远处,一池碧荷叶连天。颜华素来是不喜欢这些过于细致的东西的,沙场征战,大漠黄沙苍辽山脉,揽尽天地豪气的景致,才是他心头所好。

碧荷艳桃丝绦柳,这些灵秀的景致,是苏白所好。

颜华五官染上的暗色,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落寞,素来傲睨一切的眼,也不具张狂神采。苏白说不出心头是何种感觉,心绪伴随着记忆中许多片段被风吹乱,久久无法沉淀。颜华再霸道再固执,待他却总是好的。如果不是三年前的事情,他们之间何须走到今日这步。然而不论是颜华对琉璃的绝情,抑或他对自己的过分执念,都让他们无法再走回从前的路。他们都是男子,即便是爱,也不为天地所容。

苏白的沉默令两人间气氛更为凝重,像冬日的风沉沉集聚在闷室中,呼啸回旋,却找不到出口。颜华在这闷闷的风中深吸了口气,听见自己用无波无澜的声音说,“韩玄的事情我会派人查的,你近日也累了,若无其他事,就回府休息吧。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全都不会失信。”

这是颜华第一次主动开口让他离开,苏白乍听,不由怔了下。但随即挑唇漫笑,这场我逃你追的戏目,颜华终于有些倦怠。但为何,他对颜华的厌恨不若以前强烈,心中的空泛益发明显。

第二十四章

绵醇酒香飘满整个船舱,二十年陈酿竹叶青的味道,于香醇浓郁中有带了种独特的清新气息。

苏白从舱中向外望去,对面的游船甲板上,俏丽女子与伟岸男子把臂同游,两人顾笑频频,丝毫未察觉有人跟随。苏白收回视线,回头看船舱中一杯接一杯灌酒的颜华。

“颜华,咱们这样不太好,我虽然叫你帮我查查韩玄,但像咱们这样一路跟踪,我总觉得不行。”

“有什么不好?你查韩玄也不过是担心楚甚云而已,他们把臂游湖,咱们泛舟饮酒,各得其所。”

颜华轻晃着酒杯,看着杯中澄亮的酒液,在亮光下浪出环环光圈,颜华仰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是好物。

地上,已经跌放了几个空酒坛。

苏白皱了皱眉,颜华今日的模样,不像是饮酒作乐,反倒是有意把自己灌醉一样。他走过去,压住颜华正要倒酒的手,取他手中酒杯。

“颜华,再喝就醉了。”

颜华不已为然哂笑,握住手中酒杯不松手,“我的酒量,想醉都难。”

苏白懒得与他争辩,用力扳开颜华的手,硬取他手中酒。颜华不松手,苏白漂亮的眼定定看他,两人对视一阵,颜华终是叹了口气放开手,任苏白取走酒杯。

颜华被苏白拉到船舱边坐了,对面游船甲板上,楚甚云颦笑嫣然,看向韩玄的目光柔媚动人。韩玄怀拥佳人,一面指点如画美景,一面同佳人笑语连连。看那样子,也是两心相依郎情妾意。只是,不知道这其中,各自的真心有多少。

苏白目中所见与颜华相同,心中所想也无多少出入,“颜华,你说韩玄对甚云的情义有几分真假?”

据颜华派人查探得知,北燕四皇子韩玄入京已有月余,这段时间他时常出入揽月居,如果他对楚甚云有真情真义,苏白是乐于见到。毕竟,甚云肯佩戴他送的饰物,就说明韩玄在她心中,多少是有些特别。

然而苏白问了许久,却未听到颜华回答,转过眼去,只见颜华看着他的眼中,黑山墨水重重叠叠,颜华长臂一揽,将苏白揽入怀中,“苏白,你对我若有对楚甚云同样用心,我便知足。”

苏白被他灼热的视线看得心慌,赶紧转过头去,对面甲板上的两人,皆已不见。苏白视线无处依托,最后落在遥遥水中几处芦苇荡内,眼见它们随波载沉载浮,无根漂泊。苏白悠悠叹口气,楚甚云就好似这无根芦苇,纵然脱了奴籍,也是在这世上随波沉浮。而且依照她的性子,断然不会随意受别人施舍。但若她能再心寄谁,那人也对她真情相待的话,她的后半身会过得幸福安稳些。

苏白神游之中,颜华带了淡淡竹叶青气息的吻已经烙在他颈间,滚烫的触觉,绵醇的酒气,刺得苏白猛然跳起。但颜华抱住他的手臂收紧,又将他带回,牢牢禁锢在怀中。而带了酒气的吻落在颈上,锁骨上,带起一路欲火。颜华放在他腰间的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缓缓自衣襟探入,滑进小衣内,在苏白滑腻的肌肤上流连。颜华的唇也开始覆上他的唇,不同于以往的掠夺宣泄,而是柔柔地碾转唇上。舌头更是顺隙滑入苏白口中,追逐着苏白的舌与他相交缠回应。

竹叶青的香气从颜华口中渡过来,苏白觉得自己头也如酒气上头般,头昏沉沉的,身体的体温渐渐升高,连一素清明的眼神都有些迷蒙。脑中的理智告诉自己该推开颜华,可抓住颜华衣襟的手却没有半点气力。

见苏白似乎也沉醉其中,颜华眼中墨色更浓,他手攀上苏白腰带,使劲一拉。但怀中人的身体,却随他这个动作陡然僵住,迷蒙的眼神瞬间褪尽情欲,清明无比,苏白猛然伸手推动颜华。

“不可以。”

颜华觉得自己的声音喑哑无比,他抓住苏白的手压住,嘴唇又覆了上去,唇齿间的纠缠比之前更加热烈,可苏白的挣扎也激烈起来。

“颜华,你住手。”

苏白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恼怒,身子还有微微的惶恐和颤抖。此刻种种,让他忆起那年在长乐候府,身体撕裂般的疼痛。推开颜华的手更加用力。

颜华感觉到怀中人躯体的微微颤抖,终于停住手,“苏白,你在怕。”

“我们不能这样。”苏白深吸了口气,推动颜华想要站起身,可颜华虽然住了手,禁锢住他的力道却半点未松。

颜华眼睛眯起,眼中情绪不明,他视线锁住苏白绝世的眉眼,以及那眉眼中掩不住的一丝慌乱,语气笃定,“苏白,你在怕。当初你与我打赌的时候,就该料到有这种事情,你该早有所料,为什么还会如此畏惧?”

“我没有害怕,放我起来。”苏白面上染上一层红晕,即使薄怒也是羞赧。他竟然在这船舱之中,在颜华怀中就动了情欲念头。

颜华没有松手的意思,“苏白,可是三年前除夕那夜令你害怕。”

在看到苏白霎时变白的脸色,颜华顿时明白自己猜对了,心中即使恼恨又是无奈。自作孽不可活这话,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现在他满腔情欲无出宣泄,怀中人却对男子间情事恐惧,而这恐惧,还是源于他当初醉酒后乱性。

颜华无奈叹了口气,将苏白拉近,唇在苏白唇上流连,深深汲取苏白的气息。感觉到怀中的身子僵直如木板,颜华恋恋不舍地放开苏白,着手替他整理身上衣服。

“苏白,我不会伤你。”

当初神志不清是一回事,如今,他再不愿伤到眼前这人。

苏白既然坦言心中有过他,也原因给他一个机会,纵然时间再短暂,幸福如镜花水月般虚迷,他也要将这机会紧紧把持。

当初失去过一次的痛苦,他不想再次品尝。

然而两人情绪才平复不,一声轰隆闷响,伴随着船身的剧烈摇晃,打乱两人心绪。

颜华一手紧扒住舱内窗沿,一手护住苏白,高声问道:“怎么回事?”

船身距离的颠簸中,婢女尖声惊叫中,四儿带了些许慌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侯爷,咱们船和别人的船撞上了。”

颜华脸色转沉,这湖面甚为宽广,一眼望去水天几成一色。湖中又多是些游船画舫,今日天色明朗,无论怎么说,也不会和别的船只不小心撞上。但此刻,诸事都可往后面搁,颜华以手支住苏白平衡,“小心些,咱们去甲板上。”

苏白点头,借了颜华支力,两人迅速出了船舱。到甲板上时,船身的颠簸已然减轻许多,可甲板上的混乱却依旧。颜华冷眼扫视四周,“船家在哪?”

只是极简短的一声问话,却将甲板上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去。四儿打了个激灵,白着脸跌跌撞撞往舱后跑,而先前吓得尖叫连连的一干婢女,也强压了惊惶,抱了船上某件固定的物事微微发抖。

船家马上便随四儿从舱后跑出来,颜华问:“船可有漏水?”

船家连连摇头,声音中虽有些惊恐,却是百分百的肯定,“侯爷放心,只是与旁边的船擦了一下,船没有问题。”

“怎么会和别的船撞上?”苏白插了句话,这湖上尽是游船画舫,先前四周除了楚甚云和韩玄的船,再无别的船只。

船家忿忿地瞪了旁边的画舫一眼,抱怨道:“隔壁的船突然加速冲上来,小的避不开,就这么擦上了。”

船家的话,令众人的注意力都投到旁边画舫上。

今日苏白和颜华出来是为了跟踪韩玄,租的船图的是小巧灵活,不敢太过惹眼。而旁边肇事的画舫,却完全相反,极尽奢华造势之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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