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荣华鞍马尘————大爷嘎意
大爷嘎意  发于:2010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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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不用疑心我。楚甚云的事情我要帮忙,虽难却不是无法下手。只是既然四皇子心仪于她,便有捷径可走,我何必要走最难走的路。”

颜华言之凿凿,若不是杜凌拿楚甚云的事情执意于他为难,他何须费这么多功夫。

“依照侯爷的意思,甚云的事情由我出面是最简单的?”

“辰贵妃深受圣上宠爱,四殿下贵为北燕皇子,若由你出门向圣上讨要一个女子,圣上就算为难,也不会拂你的面子。”

韩玄道,“话是这么说没有错。为了甚云,我也原因向贵国皇上讨一个人情。只是我还有些好奇,敢问侯爷与甚云是何关系,可以眼见她沉浮风尘多年,此刻却又费心思助她脱风尘?”

颜华凝眉,韩玄的再三疑心固然无错,但他并不喜欢这种揣测,纵使无恶意。

“楚甚云与我虽算得上故人,我却不是善心菩萨,助她我自有我的考虑。不过四皇子毋须介怀,因为无碍你的利益。”

韩玄扬眉笑笑,不再多言。

颜华此行目的已达到,也无意再留下来,寒暄几句后便同韩玄告辞。他本还想与苏白说下楚甚云的事情,让苏白宽宽心,可驿馆中已无苏白身影。一问才知晓苏白被叫回鸿胪寺了,他当下也不再耽搁,出了驿馆往鸿胪寺衙门去。

然而颜华的马车才走不久,另一人又寻到驿馆来了。韩玄迎来人入屋时,不由发笑,今日他这真是热闹,接连有人造访。

来人一袭月白长衫,往屋中随意一站,便是孤松明月般的从容风华。说来苏白也是风流精致的人物,可气质却偏慵懒炫魅,少了这人的从容出尘。

来人朝韩玄拱手道礼,悠然落座,“杜凌冒昧,打搅四殿下清幽。”

韩玄也还礼落座,“杜大人若是来寻我品酒谈茶,我高兴还来不及,谈什么打搅。但若杜大人有事相商,尽可快言快语,不必多绕圈子。”

杜凌失笑,依照北燕四皇子的爽利,他若再多绕圈子,倒显得小气了。

杜凌面前,一杯清茶绿波幽幽,茶香随了袅袅热气飘满屋,茶是好茶,可惜错了季节。暑气犹盛,这一杯热茶在手,只怕也是惹得满手腥热。西陵侯颜华,终是棋差一朝。

“西陵侯找殿下何事,我便为何事而来。我请殿下勿插手此事,将一切交由杜凌处理,杜凌保证殿下不会后悔。”

韩玄咦了一声,抬眼瞧着面前风华绝代的杜大人,顿时来了兴致。

“杜大人玲珑心肠,既然猜得到西陵侯找我何时,也应该猜得到我答应了西陵侯。韩玄虽不才,信义二字却是懂的。请问杜大人,你凭什么要我弃西陵侯而就你?”

杜凌轻轻一笑,只手摊开,如玉指掌中一条手链静静躺着,样式简单的链子,上面三三两两缀着水滴状的琉璃,不华贵却胜在精致。

“楚姑娘已舍西陵侯而就我,现在一切但凭四殿下抉择。”

韩玄面色稍变,精明的眼中一霎变幻万千,但很快归于平静。“你可许她什么?”

杜凌笑若和风,有着将万物握于掌中的从容。

“我许楚姑娘一个新的身份,可以抛掉前尘过往,与四殿下一起重新开始的身份。”

韩玄从杜凌掌中取过手链,沉默了一会,道:“时辰尚早,我可以与杜大人详谈。”

第二十七章

只能说世事太过无常,十来日的时间,足以生出许多变故。那日颜华才告诉苏白,说韩玄会带楚甚云一同回国,而今日饭桌上,他爹苏侍郎却突然提起圣上赐婚韩玄之事。

“爹,你刚说什么?”苏白挟菜的筷子停在半空,望向他爹的眼中写满惊讶。

“我说皇上加封杜家幺女为安和郡主,赐予北燕四皇子韩玄为妻。”

苏白有些不相信,喃喃道:“两国和亲并非儿戏,北燕四皇子此次前来也不是求亲,即未递交国书,皇上单方面赐婚是否太过一厢情愿?”

苏侍郎见他这幅直愣愣的模样,心里火不打一处来,啪嗒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圣上旨意哪由得你这混小子说好坏,你这幅失魂样,莫非与那杜家小姐有些什么?”

苏白闻言,无奈地看着他爹,觉得自己真是满口黄莲说不出的苦,“我和这杜家小姐连面都没见过,能有什么,爹你胡想些什么?”

“没有最好!你这忤逆子一天不惹事,你就觉得你爹娘的日子过得太舒坦!”

苏侍郎梗着脖子还想骂儿子两句,旁边苏夫人一勺汤就递到面前,柔声细语地劝道:“老爷你别气,气着身子可不行。再说,依我看咱们苏白近些日子乖巧了不少,你别总冤枉他。”

苏侍郎哼了一声,不以为然,“这忤逆子乖巧,不是西陵侯看着,不知道他张狂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当初就不该让他进鸿胪寺那种清闲衙门!那晋阳郡年年水灾,吏部那边眼愁着个合意的县令人选眉头都皱到一块了,前些日子张侍郎还跟我抱怨来着,我就该让这忤逆子去那些地方受受苦,多些历练。”

苏侍郎骂得爽快,苏夫人可不愿意了,手中汤勺重重一搁,眼睛里眨眨浮出一层雾气,“你敢把我儿子弄到那些破地方去,我跟你没完!”

苏侍郎平日里眼神也俐落,今天不知怎的却没看见自家夫人的脸色,还不知悔改地训斥,“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外派出京的官员若政绩好,过两年回来自然受朝堂重用。你看人家大理寺卢大人,兵部萧大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那个不是这么过来的,年轻人就该多些历练,才知道为官处事……”

苏侍郎本来说得俐落顺畅,突然觉得手臂一疼,连忙住了声,“夫人……”

苏夫人在他手臂上使劲一拧,眼里水汽匍匐,恨声道:“我不管人家怎么样,你敢让咱们儿子受苦,我就让你受苦!”

苏白看着自己饭桌上时时兴起的闹剧,今日连抿唇笑笑的心情都没有,苏侍郎先前的话像重锤似的,在他心里重重敲了几下,敲得他心思脑筋都有些不活络。苏白胡乱扒了两口饭,借口吃饱了匆匆出门去。

身后苏侍郎的责备和苏夫人的嗲怪,落了一地。

苏白骑马到了四皇子韩玄落脚的驿馆,人还没进门,已被驿馆张灯结彩的喜庆晃迷了眼,门口挂灯笼的下人瞧见苏白,同平日里跟他笑着打个招呼,“苏大人今天这么迟还过来?”

苏白上下打量这满院嫣红灿金,心下已明白了大半,那挂灯笼的下人还笑着说,“皇上赐了杜家小姐给咱们四皇子……不对不对,该说是安和郡主……”

苏白已听不进那人还在说些什么,转身到一旁,解了马缰绳,翻身上马,鞭梢儿一声响,人已没了身影。那挂灯笼的下人奇怪地看着远去的一路烟尘,念叨道:“怪了,这苏大人今天怎么了,急匆匆地来由急匆匆地走,脸色也不大好……”待到那一路烟尘都已平息,他还摇头纳闷,“奇怪了,奇怪了……”

甚云!

苏白此时脑中想得,就是楚甚云如何。

云黛馆那样的地方,向来不缺无聊的王孙公子,这些朝廷里的热闹事,他们的嘴里哪闲得住?而依照韩玄当日对颜华的说法,他与楚甚云之间的情义匪浅,皇上突然赐婚,她对韩玄纵然只有一丝心意是真,那么今日也会伤心难受。虽说男子三妻四妾很平常,但经此变故,韩玄要想带楚甚云一道回国,就变得困难许多。别的不说,至少这是对皇上和杜家的不尊重。

但等苏白人到了云黛馆门前,看着门前迎来送往的喧闹场面,突然觉得自己太过急躁。楚甚云从未主动与自己谈过韩玄的事情,自己贸贸然提起,是否不够恰当?可若不提,他又怕楚甚云伤心郁结,自己也放不下心来。

苏白尚在思量,云黛馆的老鸨却眼尖看见了他,扭着粗腰踩着碎步扭扭捏捏地靠过来了,手中罗帕一甩,带出一阵浓腻的脂粉味。

“我当是哪家的公子哥这么俊俏,原来是咱们苏白苏公子。苏公子多少日子没来了,咱们这的姑娘想你都想得病了……”

苏白捏着鼻子,皱眉躲过老鸨那一阵又一阵袭来的香风,耳朵将她那见人见鬼都说一遍的话自动蔽去。

“我来找甚云,劳烦妈妈带路。”

“这……”听到苏白开口便要找楚甚云,老鸨面有难色,“苏公子,咱们甚云这会有客人,你也知道我们这的规矩,要不我帮你再叫几个姑娘……莺莺……”

“不必了。”苏白出言打断老鸨,“你给我找个安静的包厢,不要姑娘伺候,我银子照付,甚云什么时候得空了你什么时候叫我一声。”

“呃呃,我这就去准备。来,带苏公子上楼。”

老鸨见苏白不与她为难,还有银子可以赚,当下便眉开言笑唤人带苏白去包厢。老鸨倒也是伶俐人,并未叫姑娘过来打扰他,房中的酒菜点心也备得齐全。苏白独自一人在包厢内自斟自饮,待再倒了一杯在手,要往嘴里送的时候,却被人压住手夺了酒杯。

苏白抬头一看,颜华站在面前,一素冷峻的眉眼,因烛火的跳跃带上些柔和的光芒。

“你来做什么?”

“我今日在朝上听皇上宣了旨意,就知道你会到这里来。”

“我只是来看看甚云,我怕她想不通。”苏白伸手去,要颜华手中酒杯,“给我!”

“酒量又浅,还学人喝什么酒。”

颜华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喝时还刚好将唇压在刚才苏白唇停留过的地方,然后不出意外地看见苏白脸一红,颜华也难得好心情地展眉微笑。

苏白白了颜华一眼,向来冷峻自持的人,玩起来居然像个孩子似的。不想苏白眼生得好看,微翘的眼角和密密的长睫,因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带出无限风情。颜华觉得心里一动,迷迷蒙蒙像有春日的风轻拂,再回过神来时,他的唇已经柔柔映在苏白唇上。

苏白睁圆的眼和颊上透出的一抹淡淡的红,看得颜华心神荡漾,那唇上的柔美触觉,引得他怎么也舍不得离去。灵蛇般的舌竟不顾对方牙齿的抵挡,技巧性地撬开苏白的嘴,汲取更深的甜蜜。

但是……那丝丝甜蜜的气息才萦绕舌尖,一股猛力将他推开。

苏白瞪着一双漂亮的眼,拿手背擦了嘴唇恼怒看他。颜华虽然意犹未尽,但看苏白一副小动物生气的模样,他却半点不生气,而是难得的开心。

“发疯也不看场合!”苏白责备道。

“你的意思是回去任由我做什么都可以?”

颜华手臂环在胸前,故意曲解苏白的意思,然后看着苏白生气的模样,长臂一伸环住苏白,笑得爽朗万分。

苏白在颜华怀中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们俩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少年时的亲密无间一般。忆起少年时的那些温暖欢快,苏白手像着了魔似的,手缓缓勾回,就在苏白要反抱住颜华的时候,门外老鸨闹腾的声音传来。

“苏公子,咱们甚云请你去呢!”

电光火石之间,苏白猛然挣出颜华怀抱,然后看见老鸨的脸出现在厢内。

“苏公子……”

老鸨在看见颜华的身影后,就跟舌头被拔了似的猛然住了声。她对只有一面之缘的颜华印象深刻得很,此刻再看颜华一张黑得媲美包黑炭的脸,老鸨觉得自己的胖腿哆嗦了,背后冒冷汗了,发根竖起了。这位坏脾气的爷不是不爱上青楼吗,怎么老爱在自己这云黛馆晃荡。她岁数也不小了,经不起这位爷惊吓折腾。

苏白看老鸨那副踩了猫尾巴一样的样子,就知道老鸨给眼前这脸黑面沉的西陵侯爷吓到了。而他此刻正要见楚甚云,没时间伺候这怪脾气的侯爷,当下就推了颜华一下,“你回去吧,我看看甚云,她若无事我便回侍郎府去。”

颜华无奈,甚云甚云甚云……不管怎么做怎么为他考虑,楚甚云的事情永远比他重要。心里虽然不满,但以颜华的骄傲,又能说什么?只能简单叮嘱了两句,恋恋不舍地多看苏白两眼,自个儿回府。

等颜华终于走了,一旁呆立的老鸨才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继续聒噪。

“苏公子,快去吧,咱们甚云怕要等着急了。”

第二十八章

苏白一路随老鸨去了揽月居,待到揽月居外,老鸨就自个退开了。苏白推门进去,光亮中的女子抬眼看他,不过一眼的光景,苏白登时惊了。

他想象过许多种楚甚云此刻的模样。想过楚甚云妩媚一笑云淡风轻的模样,想过楚甚云眉眼幽幽顾盼失意的模样,想过楚甚云咬牙切齿恨那人负心恨天意弄人的模样,但却未曾想过,楚甚云如现在这般狼狈落魄的模样。

原本妩媚的妆容被泪水糊了,娇艳不再,如梨花一般残白的容易却显得楚楚可怜。红肿的眼,微微抽泣的模样,看得苏白心里火气和愁意夹杂在一起。

他的琉璃姐,总应当是记忆中那副飒爽飞扬俐落洒脱的模样,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

“他刚才来过。”

韩玄来过。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再明白不过。韩玄来过,来同楚甚云说了皇上赐婚的事情。而看楚甚云此刻的模样,结果苏白已猜到了八成。

“他说什么?”

楚甚云闭眼,垂下的泪如珠帘,染湿衣袖,“他只说对不起我。”

苏白张了张嘴,觉得自己的声音如鬼般喑哑难听,“琉璃姐,你可爱他?”其实这句话已是多余,看楚甚云这幅伤心落魄的模样,就知她对韩玄动了真心。

楚甚云笑笑,笑容里有种惨淡的味道,妩媚的眼中也没有往日眼波流转的婉转缠绵,有的只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苍白。

“爱,虽不及当日爱颜华爱得深爱得狠,却也是爱了。”

原以为枯死的心要再动一次,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只要人对,无论在什么样的时机什么样的处境遇到,一点眉目相交,便是爱意无边。

苏白因这一句话,却紧紧握了劝,“既然你爱他,我便同你去找他。皇上赐婚又如何,就算是命定,也要争它一争。”

楚甚云失笑,“苏白,你也犯糊涂了吗?他这一争,失去的是什么你不清楚?两国和气,他在北燕的尊容地位,这些东西又岂是我一介风尘女子比得上的!怪只怪,我总爱错了人。”

当初爱颜华,是在对的时间遇上错的人,而今爱韩玄,时间环境身份已是不对,且这人,她也不知道爱得是否正确。

楚甚云沉默了一阵,突然道:“苏白,带我走吧!离开大梁,离开这些是是非非。”

苏白一愣,未料楚甚云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他心中随即生出的抗拒,也令苏白失神。本该是义无反顾地一口应允,为何会觉得不可以。

“我与颜华的赌约……你很快就可以重返自由身……”

苏白觉得自己说出的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楚甚云看他的眼神又幽怨了几分。

“苏白,心死了,还要自由身何用。你陪我到金陵祭拜我爹娘吧,这么多年我未曾到他们坟前除一束草点半柱香,我总觉得心中有愧。”说着话,楚甚云眼眶又湿了起来。再一下,泪若连珠落满堂,“苏白,如今肯帮我的也只有你而已……”

苏白觉得心底一热,气血直冲脑顶,罢了罢了,赌约也罢违命也罢,琉璃到今日田地,有他不少责任,就算是还债,他也陪她走这一遭。

“我带你去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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