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之露华春·晚 卷一————侍月
侍月  发于:2010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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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羽抿了口茶,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看那女孩,又看看对面低着头只顾眼前茶水的阿发,心念一转已明白了大概,端起茶碗遮着自己不小心露出的坏笑,准备看热闹。

果然,秦逸看了一会,清清嗓子道:“阿发,你今年也有十七了吧?”

“啊?是,过了六月就十七了,”阿发略讶,“公子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我在想,寻常人家男子十六七也该寻一门亲事定下了。”

“这……阿发没想过,只一直跟着服侍公子就够了。”

秦逸摇摇头,放下手里的粗瓷碗:“阿发,这些年我从未将你看成下人,在馆里是不得已,出来之后我只当你是小了几岁的兄弟,更不想耽误了你的年岁,安安稳稳过日子比什么都好。”

阿发愣了会,刚想张口,却听旁边桌传来清脆的碎裂声。

两个壮硕的汉子外加一个略显猥琐的男子,身上风尘仆仆,明显是赶路的,旁边是摊主的女儿,瑟缩着往后退了几步。

左脸上一道纵长的刀疤,让那敲碎了茶碗的男人看来更显凶神恶煞:“丫头,我们兄弟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对面的汉子伸手就要拉女孩的胳膊。

小女孩身上溅了些滚水,这时连痛都忘了,只睁着惊慌的大眼睛拼命往后缩,直到膝弯撞上阿发坐的木凳,腿一软就扑腾跪下来。

阿发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扭头想扶起女孩。

细瘦的手腕被滚水烫红了一大块,抖得跟秋风里的叶似的,被阿发扶着时简直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大眼睛里蓄满了泪,偏偏不敢落下来,更显得楚楚可怜。

一时间小小茶棚里静得出奇。

摊主见出了事,唯唯诺诺地蹭过来。盘仙镇多朴实的老实人,他又是刚支起茶棚不久,哪见过这等场面,还没开口讨饶,自己也抖成了筛糠,被看得不耐烦的疤脸汉子一把推出老远,撞翻了隔壁另一桌。

平民百姓,虽喜欢看热闹,但也胆小,见有闹大的趋势,离得近的几桌人忙站起来躲得远远的,在茶棚外探头探脑。

“爹!”女孩惊叫一声,松开阿发的手,冲上去扶起额角撞出血来的父亲,旁边玩弹子的弟弟也吓得大哭,蹒跚地挪着步子往这边凑过来,淌下的泪在满是灰土的小脸上划出两道印子。

猥琐瘦小的男子听得烦,抓起手边的茶壶劈手就扔过去。

男孩不过几岁,这一砸,不死估计也要砸傻了。

阿发幼时也曾似乎流浪,没少受欺负,最见不得人对孩子下手,看翎羽和秦逸都没有动弹的意思,忍不住胸口腾起的熊熊怒火,明知自己不是冲好汉的料,上前也绝没好果子吃,还是一时冲动伸手拍飞了那壶,溅出来的热水烫的他龇牙咧嘴,却抿住了嘴,一声没吭死死瞪着那三个男子。

“小哥儿,戏文听多了,还想学书里的大侠英雄救美?”脸上无疤的高大汉子不怒反笑,看看阿发,再看看那桌一直安静坐着的翎羽和秦逸,笑得更邪,“其实那边两位才是真的美人,这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可看的。”

秦逸虽然一直沉默,眼睛一瞬都没离开阿发身上。这时见他咬了牙,摆出一副几乎要上去跟人拼命的架势,才轻叹口气,慢慢站起身拉住阿发,扭头略带责备地道:“你玩够了没?再下去可就过火了。”

翎羽露齿一笑,手指不着痕迹地在桌上敲了两下。

那三个人几乎是同时身上巨震。

“哇!这是什么!滚……滚!”刀疤脸的大汉突然抓着自己的手臂,用指甲狠命扯,先是几道红痕,很快连皮肉都给划开,血肉淋漓的,旁边的女孩捂住了嘴,眼泪终于落下来。

“啧,要不是火焰还控制不好,真想把他们仨烧成秃瓢。”翎羽不爽地小声嘟囔一句,只有秦逸听见,嘴角弯了弯,坐回来,纤长的五指握着他放在腿上那只手。翎羽立刻笑咪咪地回握,顺便指尖在白皙的手背上蹭几下,全当吃豆腐。

秦逸也不恼,随他玩,眼睛一刻不离阿发和那父女俩。

茶棚内外围观的人们惊奇地看到那三个片刻前还趾高气昂的男人都突然发了羊角疯似的,在自己身上又抓又挠,口中惨叫不止,以极恐惧的目光看了翎羽一眼,就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茶棚,跌跌撞撞地逃了。

摊主和女孩显然一时没法反映过现下到底是什么状况,一个站着,一个坐在地上,呆了好一会。

阿发抓抓头发,扭头看一脸惬意端着茶水的翎羽,道了声谢谢,这才帮着扶起那中年人,顺便安抚了几句。

摊主和小姑娘自然不知是翎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手相助,只当是老天长眼,惩罚了那三个恶人,又拽着阿发千恩万谢,要他无论如何留下名来。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也多觉大快人心,一时间把场中的阿发赞成了见义勇为的少年侠士,平时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居然破天荒地红过了耳。

秦逸用手肘轻轻捅了翎羽一下:“你看,那小姑娘是不是对咱家孩子有意思?”

咱家孩子?

翎羽喷笑,看看已经给夸得飘飘然的阿发,用袖子遮住自己憋笑憋得扭曲的嘴角,低声道:“确实有点,怎么,悠然想给人做媒了?”

小姑娘相貌平凡,但此时年轻的脸庞上略带红晕,眼睛还有些盈盈的水光,因为刚才的事件,看阿发的眼神带着仰慕,说话时却略显羞怯,明显也是有好感的。

秦逸点点头,继续喝自己碗中所剩不多的温茶。

13.小镇喜结缘

“等……等等,公子……你刚说……说什么?”阿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折下去,连桌上的烛火都险些给他带到地上。

翎羽脸上略带了点不耐烦,重复道:“悠然说,午间那茶摊的闺女不错,问你意思怎么样。如果觉得可以,就直接找个媒婆帮你提亲了。成婚的钱不用担心,有喜鹊它们送来的,也有我从山里随手扯几根草跟药铺换来的,虽然不多,总够给你们盖间房,再起手做个小买卖什么的,不至于饿了肚子。”

“我看那孩子就不错,”秦逸安抚地拍拍目前已经失去反应能力的阿发的肩膀,“年纪小小就能帮父亲料理家务,挺懂事的。”

阿发张了张嘴,半天哑着嗓子问:“……公子,是不是嫌弃阿发了?”

秦逸叹口气,在他额头弹了一记,道:“怎么会?我是为你好,怕一直跟着我耽误了你的生活,找个人能作伴总是好的。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没办法再和普通人一起生活了。”

“……”

隔了几瞬,阿发才反应过来,秦逸体内融进了翎羽的两根羽毛,不止阳寿延长了数百年,恐怕连体质都不能再属凡人。

公子说不想耽误自己……其实仔细想想,自己反倒会拖累公子才对。

这样三人住在一起,几十年之后,只有自己一人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实在是……太寂寞了。

“现在不好决定没关系,你自己也留意着,如果有可心的记得跟我说,我去找媒人……”

“公子,你还是帮我去提亲吧……”阿发突然抬起头来,圆圆的眼睛直视他,“我觉得她挺好的。”

他这么快做下决定,倒是秦逸一愣。

“我也不小了,总跟着公子和翎羽后面跑也不是办法……虽然这辈子没指望学人家去考科举或者建功立业,可干一两样小买卖养活自己没问题,我想试试过自己的日子。”

他说这话时,指甲掐进掌心里,也不觉得疼,只是麻木得厉害。

秦逸看了他一会,缓缓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这事你就放心吧,我明天就去找媒人替你说。”

阿发低了头,用旧布包过桌上积下的果皮果核,小声说了句我去丢掉,就顺着麻绳慢慢爬下去。

翎羽默然过来,圈着秦逸的腰,下巴刚好放在他肩膀上,鼻端满满的是秦逸身上特有的温和气息。

“舍不得?”

怀里的人过了会,才极轻地点点头。

“他现在认为自己拖累了你,是被甩下的,等再过几年,应该就能明白了。”

秦逸握上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另一个人的体温明显高过自己,但即使在夏日也没有丝毫燥热的感觉。

“我知道……就是还觉得有点愧疚……毕竟阿发这孩子也跟了我很久。”

翎羽把脸埋在他耳后的发里,呼出的热气透过发丝烘烤着后颈,有点痒,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愧疚什么,本来就是为了他好。”翎羽声音闷闷的,“再说,悠然不想跟我单独在一起?”

秦逸也低笑一声:“我可没这么说,是翎羽自己胡思乱想。”

“你既没这意思,也就是想跟我单独相处了?”翎羽眼里掠过一丝狡黠,秦逸自然看不见,毫无警觉性地点头。

点头之后觉得不太对劲。

翎羽在后面动了动身子,两人隔着衣服相互摩擦,周围好像骤然升温。

“阿发……很快会回来的。”秦逸终于发现自己上了贼船。

从两人互表心迹,两个多月以来的相处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并没有特别的亲昵。这时与水中自己替翎羽解决不同……那只是在引导一个生涩的孩子,而现在所面对的是自己打定主意相伴一生的人,只心境就差太多了。

翎羽有了上次的经验,转个身,轻车熟路地把秦逸压在竹榻上。

“放心,他下去再爬上来,没那么快。悠然上次教我的东西,我都还记得呢。”说罢隔着布料轻轻握住他两腿间还在沉睡的部分,故意稍微用力捏了下,果然秦逸立刻倒抽一口凉气。

“翎羽……你怎么突然……”

“一点都不突然,其实我想很久了,从上次开始就一直在想。”翎羽低头舔他已经染上粉红的精致耳垂,嘴里含糊地道,“不能只悠然帮我,我也想让悠然舒服。”

秦逸本想喊停,被他一句话憋回去,只能苦笑,索性任他几下把长裤褪到膝盖。

这次轮到翎羽吸吸鼻子,呆住了。

裸着身子的悠然他见过,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像现下这种状况,上半身衣服整齐,只裤子褪下一半,腿间雪白肌肤若隐若现,比彻底裸呈更多了种说不清的情欲色彩。

【此处消音,哔……】

顶上的梧桐叶很密,看不到夜空,静谧的夜里只有桌上的烛火安静地燃着,在由梧桐叶组成的绿色墙壁上映出交叠成一处的人影。

拽过布巾来擦净两人手上的浊液,又抹去腿间的,翎羽帮秦逸整好衣服,见他脸上的潮红还残留了不少,忍不住凑上再偷了个香。

脑袋上挨了一个毛栗子。

“适可而止。”秦逸横他一眼,“阿发怎么还没回来,这么晚了不会出事吧?”

翎羽侧耳听听,指着脚下道:“回来了,正在爬树……啊,好像掉下去了……”

不用他说,秦逸也听见了闷闷的一声响,忙从梧桐叶的边缘往下看,只是天色太暗,距离又远,实在看不清。

翎羽打个手势,一旁的蔓藤就伸了下去,片刻拖着阿发略显瘦小的身体上来。

倒是没受伤,只摔得灰头土脸,出了点鼻血。

见两人都看自己,阿发摸摸头,露出个傻笑:“那个,刚才手滑没抓住,掉下去了。”

“说你笨,连爬个树都要挨摔。”

翎羽嘴上说得狠,还是随手在他还滴着血的鼻子上用力按了一下,那血很快止住。阿发自己擦去鼻尖一点血迹,又换下划破了几处的衣服,却没像往常一样和翎羽吵上一场,只闷闷地说声我睡了,就卷着被单躺回自己的地铺。

秦逸果真第二天就去镇上打听,得知那茶摊摊主姓冯名强,女儿年方十四,小名芝兰。

有了前一天的事件,冯强把阿发看成恩人,媒人一说来意,立刻就点头应了,直把旁边的芝兰羞得小脸通红。

小门小户的婚事不若名门望族那般讲究,秦逸干脆把阿发认成兄弟,阿发本没有姓,也就改成了秦发。父母命媒妁言,当天就把事情定下来,婚期定在冬至那天。

翎羽用禽鸟们在天虞山上寻得的珍贵草药换了些钱,帮阿发在镇子边缘靠近大路的位置盖了里外套间的小房,里间生活日用,外间权当门脸,支起炉灶,开了个早点铺子。

阿发早年在馆里伺候公子们之前也在厨房帮过忙,煮个粥蒸个馒头还算拿手,外加有人把他那天见义勇为后顺便赢了门媳妇的事迹添油加醋地传开来,立时招来不少慕名而来的,阿发一时间成了小镇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一。

14.噩梦延续时

“少了个聒噪的,倒真觉着有点冷清。”秋凉后的某日黄昏,翎羽突然发出感叹。

原本没什么,只不过这感叹时的姿势不很好就是了。

秦逸一巴掌拍掉在腰上蠢蠢欲动的狼爪——错了,凤凰爪子——站起身躲得远远地道:“一点也不,有你在,一样聒噪。”

翎羽笑眯了一双凤眼,自从这半年阿发搬下山,树顶上只剩俩人以来,悠然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初见时在牢笼里即使笑着也抹不去的那层哀愁早没了踪影,周身的光华越发炫目,时常看得他移不开眼。

还想粘过去,刚站起身,腿骤然发软,扑通一声就膝盖着地跪在梧桐叶上。眼前罩了一层灰暗,什么都看不见,只极远处似有一抹暗红跳动。

努力想看清,挣扎着往前挪动几分,那红色越来越清楚,却是跳动的火苗。

“……羽……翎羽!”

眼前的景象片片碎裂,又回了现实,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早就让汗浸透了,肩斜靠在秦逸胸口,抬头就看到秦逸秀气的眉眼凑得极近,急得像要哭出来。

“没事……就是头晕,悠然过来让我抱抱就好。”

他是故意打乱气氛,果然秦逸脸上一红,皱眉道:“别瞎说,你这是怎么了?刚才差一点就摔下树去,半天叫都叫不醒,还出了一身的冷汗。”

翎羽这才看清,秦逸跪在他面前,后面就是梧桐边缘,忙拽着他起身往里走,站起来时腿还软软麻麻的,夹杂着刺痛,倒像同一个姿势跪了很久之后的感觉。

再看天,刚才明明还有橘色的阳光透过树梢洒下,这么快就黑下来了?

但是……自己只感觉到一瞬的眩晕而已。

秦逸把他按到床边坐着,见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自己挨着他坐在竹榻边缘,轻声问:“翎羽,你最近总是动不动就想什么出了神,是有心事?”

“心事?”翎羽被问得一怔,“没有啊,如果有事肯定不会瞒悠然的……我经常走神吗?”

“偶尔,最近好像频繁了,特别是从这个月初。”

“但是,我自己完全没感觉……大概是睡得太多了”翎羽顺手圈过他,习惯性地把下颌靠在肩膀上,手下的躯体温温的,比自己体温略低,抱起来很舒服,总能在焦躁时让心神安定下来。

秦逸清亮的声音低低笑起来:“这倒有可能,我真没见过能睡到日上三竿都不带翻个身的鸟儿。”

翎羽被戳中丢人事也不恼,咧着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坏笑,手又不老实地在光滑的后颈上偷吃嫩豆腐。

平时当然不会,但如果前晚稍微活动了一番,就难免睡过头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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