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之露华春·晚 卷一————侍月
侍月  发于:2010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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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发气得不轻,吵吵嚷嚷地追在后面,眼见着前面就是小楼,翎羽用力扇了扇翅膀,落在了二楼栏杆上。

时值盛夏,二楼却门窗紧闭,他突然顿住脚步。

好险,刚才确听小清说过,公子似乎有客,来头还不小。

“死鸟,你陷害我。”

抬头看向上方焦急叫着的翎羽,他压低了声音嘀咕,也不再管兀自叫个不停的红鸟,扭头转身就走。

翎羽急得跳脚,又没办法,在半空飞了两圈落回原处。

屋里传来压抑的喘息,合着抽噎似的呻吟,声音很低,但它听得清楚,分明就是悠然。

看看木质窗框,翎羽一狠心,飞起来,狠狠一头撞过去!

砰。

头晕眼花。

挣起身来,窗关得虽严,翎羽却也不再是月前的小不点,硬是撞得木雕窗子移了约莫半寸。

它倔脾气上来,再撞!

这次险些给反弹的力道扔下楼去,但一条细细的缝里透出的声音越发清晰。

“不要……”夹杂在粗重喘息声中极微弱的哀求,让翎羽忍不住打了个颤,连毛都竖起来。

它扑棱扑棱翅膀,飞出两三尺的距离,发狠地对着那窗子加速,终于一头扎进了屋里!

“翎羽?!”秦逸万万没想到它会突然闯进来,惊得全身一紧,却让身上原本只是挑逗的男人也骤然兴奋,压抑不住情欲,抽出黏答答的手指,换成滚烫的部分挤了进去。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上半身又倒回被自己捂热的黑檀木圆桌,白皙泛红的身子上汗湿了,在光滑的桌面留下一抹抹水痕。痉挛着的大腿内侧,有暗红渐渐地下来。

秦逸被突如其来的剧痛夺去了大半神智,已然宛若断了线的玩偶,瘫软着任人玩弄。

翎羽摇摇撞晕了的头,恰好见那玉一般温润的脚踝滑过血痕,再看李巍脸上的狰狞,大叫一声就扑上去。

李巍虽陷于情欲,反应却还在,随手一挥,翎羽就给拍出了老远,直撞上对面的墙壁,才贴着墙慢慢滑下来。

秦逸稍稍回了神,视线定在跌落地面一动不动的翎羽身上。

“不过是只鸟……”李巍扭过他的脸,低头用舌尖品尝他眼角溢出的泪来,笑道,“这种时候悠然居然还有心思分神?”

翎羽大概昏了一段时间,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

头上身上好几处损了羽毛,左边翅膀也动一动就钻心的疼。

它仰躺着看李巍在悠然身上施暴,却什么都做不到,只恨死自己的无力。

人的力量远大于鸟,如果自己不是鸟就好了……不是鸟,是人就好了。

就能带悠然远走高飞,把他藏在深山里,再也不让别人看见,更不让别人碰。

如果是人……

身上一阵火烧火燎的痛楚,自翅膀和脚爪燃起,迅速烧了满身,像是要把骨头都烤化了似的,灼热得窒息。

05.执念终化形

李巍本已沉迷于久违了月余的美好身子,正欲加紧享用,忽觉秦逸身体紧绷,两眼死死盯着翎羽飞出的方向不放。

身后有异。

他心头一惊,只来得及回身看一眼,火红的一团云迎面扑来,将他撞飞出去,头磕到墙边屏风上,鲜血淋漓,登时晕去。

秦逸缓缓撑起身子,顾不上自己身下滚出的一小滩血迹,只对着呆愣愣看着自己白嫩手掌的少年,轻声道:“你是?”

少年空洞洞的眼睛转向他,血红的,又看回自己身上。

人……的身体?

刚才那一团力量确实是发自手掌。

试着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的不再是清脆的鸟鸣,反倒有点嘶哑,却也勉强算是人声。

胸中突然涌起狂喜来,他用还不习惯的双腿跌跌撞撞地走向坐在桌上的秦逸。

“悠……然……悠然……”

属于少年的嗓音,唇舌不甚习惯,吐字带着几分怪异,但不影响秦逸理解。

“你是……翎羽?”

扒在他身上的少年忙点头,散到了腰际的长发黑得犹如朔月的夜空,盖着赤裸的身子,更没有半点红毛小鸟的痕迹。

他木然坐着,少年见他不动,也有些急了,脑袋在他手边拱来拱去,分明是翎羽的惯常动作。

秦逸不信怪力乱神,但这少年是在自己眼前所化,又让他如何不信?

“你真的是翎羽?为何能化人形?”

少年眼中透出丝茫然,鲜红的瞳孔显然非凡人所有。

“悠然……走……”他还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能抓着秦逸的手用力往自己怀里拉,“去……天虞……”

脑海里自动蹦出天虞山这个词来,对了,要去的就是那里,把悠然也带走,绝对不要跟他分开。

“天虞?”手指触到少年略显纤细的脖子,秦逸下意识地缩了缩手,皮肤的温度微烫。

“天虞……山……走。”

少年抿着朱色的唇,眉尖皱着,那倔强的眼神也与小鸟一模一样。

“公子?刚才那声响可是有事?”阿发从开着的窗户望进来,看见屋里的情景也是一呆。

如果可以远离凡尘俗世……即使眼前的少年绝非凡人,也算他一手养大,断不会有世间人那般的歹毒心肠。

秦逸清澈的眸子里似有波澜滑过,很快又回复了清明。

“我信你是翎羽。”他轻轻拂过少年缎子似的黑发,“但这楼阁有重重把守,你要如何带我出去?”

“公子要走?!”阿发听见最后一句,顾不上惊异,忙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秦逸眼前,“求公子无论如何要带阿发一起走。”

“不要。”少年厌恶地推他一把,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他与秦逸之间。

“公子!阿发自小进了这园子,伺候过七八位,只这半年跟着公子的日子才算人过的,如今公子要走,阿发可就真没活路了啊!”

秦逸想了想,又看一眼墙角不省人事的李巍。

若自己真的跟翎羽一走了之,阿发恐怕逃不了干系,最少是一顿毒打,至于留不留得了命在,就全看当时动手人的心情了。

“翎羽,你能带两个人一起走么?”

“谢公子!”阿发喜出望外,挪过来就要磕头,被秦逸一把拉住了。

翎羽扁着嘴,本想摇头,可再看悠然看向自己隐含期待目光,那个“不”字终于还是没出口。

阿发向来机灵,见事情成了,先把墙角被遗忘了的李巍稍微扶正,拿干净的布盖上他额头的伤处。又看这两人一个衣服给撕得不成样子,一个干脆就是赤条条无牵挂,忙去箱子里翻了两件袍子出来,月白的给秦逸披上,湖蓝的丢给翎羽。

翎羽撇撇嘴,把衣服丢回给阿发,自己往后退了几步,在两人讶异的目光里化作一只巨大的红鸟,比先前大了数倍,尾上长长的翎羽微晃,竟隐隐洒出五彩光华来。

秦逸被那炫目的光华耀得略失了神,直到翎羽伸过嘴来叼他的衣角才猛然忆起现下不是发呆的时候,轻抚过它背上艳红色的羽毛,抬脚坐上去。

翎羽修长的脖颈回头瞧了瞧,见主仆二人都坐得稳了,提翅轻挥,火红的烈焰把门窗连同半面墙轰飞,自己跟着掠了出去。

馆里有人听到动静,纷纷探头出来看,只见一个巨大的影子从头顶掠过,惊叫声此起彼伏。

翎羽不屑地磨磨嘴,仰头发出清越的叫声,双翅用力拍了几下,飞得更高,从地面仅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喧闹的人声自也再听不清。

翎羽飞得高,天色又近黄昏,鸟背上的两人却不觉得冷。周围的长羽是温暖的,连疾速飞行中的风都被挡在外面。

橘色的夕阳下,天际尽头是被阳光烧得火红的云,衬着脚下一望无际的原野。远山云雾缭绕,若隐若现,满目苍茫。

秦逸如大梦初醒,回想起自十岁家破至今,于市井之中苟且偷生,暂不论看尽世态炎凉,单是夜夜雌伏于各色男子身下婉转承欢就再难容于世间,不禁遍体生寒,只觉这身子肮脏至极,指尖隔着衣袖都陷进了肉里。

“公子,我们这是去哪?”阿发毕竟心有不安,拽拽秦逸的袖子,低声问。

秦逸仍在出神,过了许久,才轻轻说了句:“我也不知,但总不会比原先更糟罢。”

又往南飞了一段,眼见红日西沉,最后一丝余晖也没于视野尽头,天幕挂起些许星子,已是华灯初上时分,目力所及处地面零零散散的农家院落开始有点点光华。

翎羽双翅略收,压低身子,缓缓落到一条山间小溪旁的空地上。放下秦逸和阿发,它几步迈到溪水中。水清而浅,刚刚没过它暗红的长爪。

有些小鱼小虾顺着水流经过,被眼尖的翎羽低头啄住,扔上岸。

阿发幼时也曾流浪,见此情景,忙四处寻觅些干燥的树枝枯叶权当木柴,堆在岸边。

翎羽捉够了鱼,对着堆起的树枝清啸一声,火焰自发地烧得热闹。它又转头飞向林间,不多时叼了些略青的果子回来,放到秦逸手里,顺便把个红毛脑袋也塞进他怀里好好撒娇一番。

阿发用细点的树枝穿着烤了鱼,递给秦逸。

“公子快尝尝,阿发流浪那时候最拿手的可就是这烤鱼了,可惜现下身上没带盐巴,不然铁定比对门客云来做得好吃。”

秦逸笑着接过尝了一口,虽没那么夸张,仓促之下弄出来的确实也算得好吃,又取了一条递到翎羽眼前,谁知它连看都不看一眼,轻轻叫两声,低头去啄自己找来的果子吃。

阿发脸一黑,正要发作,被秦逸塞了鱼在嘴里。

“翎羽是不吃肉的,我倒忘了。”

翎羽吃了几个果子,伸伸翅膀就卧在秦逸旁边,咂着嘴闭上眼,脑袋塞回自己翅膀底下。从远处看,就是一团火红的毛球外加五彩尾羽。

秦逸和阿发分吃了烤鱼和叫不上名字来的青涩果子,也觉得乏了,用沙土压灭了火焰,倚着翎羽坐下。山里夜露深重,但靠着身后温暖的鸟毛丝毫不觉潮湿,仿佛所有水汽都在身周一尺之外被蒸腾得干干净净。

翎羽睡得安稳,秦逸却辗转了半夜,几乎无眠。

这种艳红的羽毛与体貌,化形成人的能力,对火焰的操控,以及翎羽人形时说过的天虞山……他已隐隐猜到自己无意中捡回的小鸟到底是何种类。

06.初上天虞山

两人一鸟风餐露宿了几天之后的某个早上,翎羽飞出大片密林,秦逸只觉眼前一旷,现出一座翠绿的山来。

山是翠色,绿树成荫,与寻常山林并无不同,只奇在山脚。大片碧波荡漾的湖水包围了整座山,粗看去,倒像山浮在水面上,凡人非要撑船游水才能到达山脚。

秦逸轻声吟道:“南次三经之首,曰天虞之山。其下多水,不可以上。”

“公子,这是什么地方?”阿发大字不识几个,更听不出他所言为山海经中天虞山的片段,只对山下奇景起了兴趣,“这水怎么好像围着山转了一圈,奇怪。”

翎羽降了些高度,落进了树丛中。背上的两人才发现原来林中居然有不少鸟巢,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其中一部分有刚出壳的幼鸟,此时也睁着好奇的眼睛看向他们,估计是从未见过人的。

接近山顶的某处,有一片参天的古木,翎羽在最大的一棵旁边停下来,抖抖羽毛,示意背上的人也下来。

秦逸仰头看着遮蔽了几乎所有阳光的大树,树干挺直而粗壮,叶片手掌大小,却是一株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沧桑的梧桐。

凤凰栖梧,这是幼年时慈父所讲的传说。凤凰是百鸟之王,非梧桐不栖,其他鸟雀则不敢与凤凰同栖一枝。

翎羽伸伸翅膀,化成少年,白嫩的手在树干上轻拍,头顶传来机括启动一样的声响,梧桐连着地面摇了几摇,又静下来。

“上去。”他指着茂密的枝叶,用还不甚清晰的口齿道。

“怎么上去?不会用爬的吧……”阿发的哀叫还没停,翎羽伸手抱着秦逸的腰,雪白的足也不见怎么用力,一蹬地面就轻飘飘飞起来,直向着树顶去了。

穿过繁茂的梧桐叶,树顶的景象让秦逸吃了一惊。

树枝彼此交缠得紧紧的,叶子也铺得密实,踩上去很柔软,倒像精心编织的羊绒毯,头顶还有一片密密的梧桐叶,宛若屋顶,不用担心下雨。空间大得出奇,甚至还摆放着些简单的家具,诸如桌椅床榻,简直就是一座天然木屋。

见秦逸对树顶各处好奇地张望,翎羽微微一笑,不知从哪里抱出好大一团麻绳,一段系在根很粗的树枝上,另一端往下一抛。

那倒霉小厮,当然不必再劳烦翎羽大驾下去接,让他自己爬上来就好。

“翎羽,这是你家?”

少年转过来,对他绽出一个好大的笑容,点点头。

“住在梧桐树顶,你是……凤凰?”

翎羽笑得更灿烂,用力点头。

原来自己居然随意就捡了只凤凰回家……

秦逸擦了擦冷汗,拉着他坐下,见竹榻上摆了一套紫红色的衣服,顺手拿来帮他穿上。

只是这上古的神兽,初见时如何只有那么巴掌大的一点?

涅槃。

这个词突然从记忆中冒出来。

凤凰涅槃,在秦逸还是懵懂的孩童时,就从山野志怪一类的书上读过这个词。那本书上还画着粗糙的图,寥寥几笔,就勾出了熊熊烈焰中垂死的鸟儿伸展开双翅,期待着火焰将自己完全吞没的情景。

凤凰是上古神兽中最洁净的,每隔数百年,受到世间污浊的影响,就会将自己投入红莲,肉体乃至灵魂全部都在烈焰中燃尽,然后重生。

小小的秦逸被那一幕震撼,那烈火中仍傲然昂首,愿以身殒洗去泥垢的火鸟,像一道刻印,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

以至于在多年后他被迫在污泥中辗转,沾了满身,却仍有心口小小的一片空明。

浴火重生固然能再翱翔于九天,但那每五百年一次的涅槃在凡人看来是何等凄美壮绝!

精致的小脸凑上来,好奇地看着他。

秦逸勉强收回思绪,捋了捋少年鬓旁的乱发。

翎羽颇有几分孩子气地任他套好裤子,拉着胳膊放进袖子,系衣带时秦逸略靠得近了,身上特有的温柔味道窜进鼻子里,少年的脸有些发红,挣开他的手,自己笨拙地和布条较量。

秦逸失笑,也不强求,只帮他整理领口衣摆。

很合身,看得出是专门为他准备的。藤木桌子和小凳、竹榻上都很整洁,一丝灰尘都没有,至少在几日内是清理过的。

桌上摆了一盘还带着露水的瓜果,几乎都是叫不上名字的奇异品种,却十分新鲜。

日已近午,渐烈的阳光有几缕星星点点洒在桌旁床边,因顶上片片梧桐叶罩着,丝毫不觉热。

翎羽折腾了许久,好不容易把衣服上的带子系好,那边的麻绳晃几下,阿发汗津津的脸出现在脚边。

“累死我……了……”勉强爬上树顶,阿发手脚都快没知觉,瘫在梧桐叶上猛喘,半天爬不起来。

翎羽只斜睨一眼,抓着秦逸的袖子喃喃道:“悠然……住……”

“翎羽没有家人吗?”

像是努力回想片刻,翎羽蹙起眉尖,摇头:“不知。”

“这般好的地方,求之不得。”秦逸摸着他的头,心下打定主意先落脚再想其他,笑道,“不过,还是先教会翎羽说话才好。”

少年笑弯了眉眼,精致的容颜瞬间鲜活,鲜红的瞳比血更艳丽。

首要任务就是日常交流。

翎羽看去少年容貌,但心智如牙牙学语的幼儿,整日都腻在秦逸身边,外加这树顶仅有一张竹榻,睡觉也更要和他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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