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童话 第三卷————语秋
语秋  发于:2010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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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哥!”小秋难过地喊了一声,宏哥怎么会这么想!

“宏哥,对不起!我那时不敢想你,一想你,就会想起很多不敢想的事情;还有……我那时太想有人在身边,能疼我一疼,抱我一抱,你……那么远!我那时……实在撑不下去了!”

“唉!我知道!你那哥跟我说了点上学期的情况!他对你还算用心。算了,还是没缘份吧!”张青宏叹口气,又问:“你那哥这回怎么舍得你一个人来?”

小秋解释说:“立丰哥也说要陪我,但公司业务太多实在走不开。再说,还不知道我们家什么情况,他来也不合适。还有……”

“行了,不用替他解释了。”张青宏打断小秋的话,“中午在哪里吃饭,外面还是在家?”

小秋正要回答,电话响了,是周立丰打来的。“立丰哥,我刚到。刚见到宏哥。”

周立丰说:“如果不顺利,别太难过。晚上住在宾馆吧,别住你宏哥家。”

小秋看了看张青宏,走进卫生间,压低声音说:“那样太见外了,宏哥会生气的。”

“死孩子,怕他生气不怕我生气啊!哼哼,我要吃醋呢。”

“你别这么小心眼,你不信我?”

“不是不是!怎么会不信你!我是怕你跟他尴尬。”

“怎么会?也不见你跟小周哥尴尬!”

周立丰无言以对,顿了一下把话题扯开。“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晚饭后,等天黑点。我们那种大院子,人多眼杂的。我想悄悄回去,我估计我爸妈也不愿意别人看到。”

“晚上给我打电话,如果他们还是不原谅你,也别太灰心难过。来日方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更何况是亲生父母。”

“我知道,你放心吧。别加班太晚,注意休息啊。”

“乖!亲一个。”周立丰在电话里吻别。

小秋挂了电话从卫生间出来,不好意思地看着张青宏。张青宏笑了笑,又问了一遍:“中午饭想吃什么?”

小秋说:“随便吧,有点没心思吃。真煎熬,好像被告等着审判一样。”

张青宏说:“那你去洗澡,我随便做点吃的。”

饭后小秋说想去南湖边走走。平常的下午,南湖人并不多,但假期里人还是比较多。小秋戴了太阳眼镜,怕会被认识的人看到。幸好南湖很大,而大部分人都集中在湖北广场附近。小秋和张青宏沿着湖走了很远,找到一处人比较少的地方,面对湖水在长椅上坐下来。小秋仰靠在张青宏的肩头。

湖对面不远处的一大群建筑,就是小秋家所在的大院。从小到大,他在这湖边走过多少次啊!根本没法数得清!春天,在这湖边,爸爸带他放过风筝,教他骑自行车;夏天,在这湖边,他们一家人快乐地喝汽水吃西瓜乘凉;秋天,他们划船到湖中央的小岛上看荷花,中秋的晚上一边赏月一边吃他的生日蛋糕;冬天,在这湖边,堆雪人打雪仗。

已经戴着太阳眼镜了,为什么还是觉得阳光这么刺眼,刺得眼睛这么酸,酸得想流眼泪。

“小秋……”张青宏感觉到小秋的异常,担心地唤着他的名字。小秋俯下身,双臂抱着头趴在腿上,无声地哭起来。张青宏找不出劝慰的话语,只是轻轻地抚着他的背,轻轻地,一遍又一遍慢慢地抚着。

过了一会,小秋抬起头,毅然地说:“我现在就回家!长痛不如短痛,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晚上,我就已经崩溃了!”

小秋踏入自家单元门,心咚咚咚地狂跳着,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楼前灌木丛旁的张青宏。张青宏对他鼓励地笑了笑。小秋一咬牙,走上楼梯。

小秋家住五楼。大概在立丰哥那里坐电梯习惯了,怎么才上到四楼,腿就跟灌了铅一样,提不起来了?小秋扶着楼梯喘了一会,心又狂跳不已。只得咬紧牙关,似乎只要一张口,心就会从嗓子眼蹦出来。

终于来到自家门口,小秋敲了敲门,隐约听到有脚步声,突然腿一软,站不住,贴着防盗门跪了下来。

里面的屋门打开了,小秋父亲站在门口,看见跪在地上的小秋,呆住了。

“爸……”小秋刚一开口,泪水就哗啦啦地流出来。

小秋父亲继续呆立着。“爸……爸……”小秋哭喊着,小秋母亲闻声也来到门口,惊呼了一声“小秋”,就要去开外面的防盗门。小秋父亲似乎突然清醒了,将他母亲推开,重重地关上门。

“爸……”小秋撕心裂肺地喊着,“爸……你开门啊,让我进去!让我回家啊!”小秋使劲地砸着门,大声哭喊着。

楼上楼下很多人家的门都打开了,很多人围上来看发生什么事。

“天啊,这不是小秋嘛!”

小秋已经哭得说不出话,只是继续使劲拍打着防盗门。

“老韩!老韩!”对门的王姨扯着嗓子喊:“老韩你开开门,孩子回来了。不管怎样,总得让孩子进屋啊!”

王姨喊了半天,屋里一定动静都没。于是又有别人来帮着喊门,还是没有反应。如此过了大约半个钟头,大伙也没什么办法,渐渐地散去,各自回家了。

“小秋,你先到王姨家坐会吧。”王姨扯着跪在地上的小秋,小秋摇摇头,“王姨谢谢您,我在这等一会,等我爸消消气,他就会开门了。您回屋吧。”

王姨看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叹了口气回自己屋了。小秋固执地跪在门外,偶尔有上下楼梯的人,叹息着路过。张青宏在人群围拢的时候担心出了什么事情,也冲上去看了看,当所有人渐渐离开之后,他站在楼梯拐角,静静地呆着、陪着、等着。

“宏哥,你别站这里,万一我爸妈开门看见不好。”小秋顾不上感激张青宏的陪伴,满脑子只是想着父母能开门让他进去。

也不知跪了多久,小秋觉得膝盖刺痛酸软,身子直不起来,便将身体重心靠在防盗门上。电影里演的那些人在大风大雨或者太阳暴晒下一跪就是一个晚上,自己这在楼里跪着,也没跪多久吧,怎么膝盖好像碎了一样。

张青宏在楼下等,站累了就蹲一会,蹲累了再站起来,最后实在受不了,一屁股在楼梯台阶上坐下。心里担心着小秋,这打算跪到什么时候?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演这种苦情片啊!这父母心也真够狠,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外面跪了一下午么!

太阳慢慢地斜了,各家窗户飘出做饭的味道。葱花爆锅的味道还真香啊!真是过节呢,一楼这家明显在炖鸡,闻得张青宏口里狂分泌唾液。院子里的人又逐渐多了,吃完晚饭都出来散步。小秋那里还是没什么动静,怎么办呢?小秋这倔样子,打算一直跪到底?算了他要跪就跪吧,也许是个解决方法,给自己父母下跪,怎么跪都是天经地义的。

王姨出门看见小秋还在跪着,又扯着嗓门喊起来:“老韩哪……开门哪!孩子跪了一下午了,再怎么着也是自己孩子啊!”楼上楼下的邻居们吃过饭正好都闲着,又围了一堆人,七嘴八舌地喊门。张青宏也站在人群后面看看能有什么进展。

过了一会,里面的门打开了,防盗门仍然锁着。小秋惊喜地抬起头,直起身,弱弱地喊了一声“爸!”

32.千里夜奔

家门终于打开了,小秋惊喜地望着父亲。

小秋的父亲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冷冷地说:“丢人还没丢够,还在这现眼?是不是等整个院子的人都来看热闹?”

门外的人有些讪讪,说实话这其中看热闹的人绝对是大多数。

小秋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父亲,他跪了一下午,换来的就是这样的话!原来自己的出现只是再次让爸妈丢人现眼!原来爸妈根本就不想自己再回到这个家!小秋望着铁栅栏后面那张脸,可是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看不清楚。小秋想用袖子抹掉泪水,但是立刻又滚滚流下,就好像滑丝了的水龙头,没法拧住。

“爸!你让我进去,我想回家!”小秋继续哀求。

小秋父亲根本不理睬他,冷冷地对外面的人说:“大伙都散了吧,别围在我家门口,没什么好看的。”说完便把门关上了。

“爸!我是你儿子,你不能不管我,你不能把我关在外面!”小秋喊起来,摇晃着铁栅栏,陈旧的栅栏门发出哐哐的声音。

“爸!妈!让我回家啊!我在外面冻死饿死,让人欺负,你们都不管我了吗!就算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犯,也有人管有人问啊!”小秋一边剧烈摇晃着栅栏门,一边哭喊。

“你们怎么这么狠心啊!怎么这么狠心啊!我知道我错了,我什么都听你们的,我改还不行吗!求你们开开门啊!让我回家啊!让我回家啊!爸……妈……”小秋拼命地去摇门,那门似乎松散了些,再加把力气就可以摇开。小秋便用更大的气力摇,明明门那么松的,怎么就是摇不开啊!

小秋想站起来,用身体去撞,但腿好像完全断了,没有知觉,根本站起来。小秋急了,拿头去撞,身边的人惊呼着拽住他。

张青宏再也受不了,冲入人群去拉小秋,哽咽着说:“小秋,算了,走吧。别把自己逼得这么狠,把你爸妈也逼得这么狠!先走吧。”

小秋甩开的手,张青宏再去拉,小秋怒喊:“都滚开,都少管我!都围在我们家门口干嘛!就是你们围着,我爸妈才不给我开门!”说着双手乱拨乱打身边的人。

张青宏因为是半蹲着,脸上被小秋撸了一把,从眼睛上划过,顿时觉得眼睛刺疼。即使如此,张青宏还是清楚地看到小秋眼里的疯狂与迷乱。不对!不对劲!

张青宏双手去扯小秋,扯不起来,便去抱他。小秋腿已经失去知觉,吃不上劲。张青宏虽然勉强把他抱得立起来,但整个人软软地站不住,身体向下滑。张青宏背过身,示意旁边的人帮忙把小秋负在自己背上。周围的人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但都觉得小秋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法子。于是两个男人一起把小秋架到张青宏的背上,托扶着下了楼。小秋不再闹腾,大概是没有气力闹了。

“谁帮我去叫辆出租进来?”张青宏喘着问。

有人立刻自告奋勇地去了。

张青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小秋弄回自己家,放到床上。一边帮他按摩着膝盖、腿,一边轻轻地呼唤:“小秋,小秋……”

小秋茫然地睁着眼睛,好像《青蛇》里的许仙,被人封了五觉。张青宏知道小秋心里难过,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继续为他揉腿。

小秋的电话响了,张青宏本来不打算理睬,但电话响得执着,连续响了三遍。应该是周立丰的吧,张青宏拿起电话一看,果然,便接了。

“秋!”周立丰急切的声音,“怎么不接电话!”

“你好,是周立丰吗?我是张青宏。”

“哦,你好!小秋呢?”周立丰有些狐疑。

“他……这会躺着……接不了电话。”张青宏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小秋,不知该如何描述小秋的状况。

“什么意思?”周立丰听得不是滋味。

张青宏这才觉得刚才的话说得容易让人产生联想,忙解释说:“刚才去他家,不太好,这会不动不说话不理人,跟傻了似的。”

“啊?”周立丰惊了一下,想了想说:“你把电话放他耳边,我跟他说话。”

张青宏便把电话放在小秋耳边。周立丰柔声劝到:“小秋,别太难过了,再过些日子,再给他们些时间。别太急了。”

小秋哼都不哼一声,周立丰也不知道怎么劝,也想不出其他话来。

张青宏叹口气,拿起电话走到客厅说:“算了,让他自己静静。在门口跪了五六个小时,他爸妈心够硬。”

周立丰着急地说:“不行,他心里有病,不能留下什么阴影暗伤,我怕他再犯病。不能让他把难受在心里憋着。”

“那怎么办?送医院吗?”

“不用,安慰他,开解他!”

“我实在找不出话安慰开解他了。”

“那……抱着他,让他哭出来,让他发泄出来。”周立丰急了,也顾不上吃醋喝酸了。

“抱着他?”张青宏诧异地重复了一遍,心想这可是你说的哦。

“你……你先劝着他,我马上就赶来。我……开车过来,七八个小时就能到吧。”

周立丰立刻给赵有德打电话。“赵总,我临时有急事,要离开B市一天。工作我都给我的人安排好了,我给你打个招呼。”

赵有德很不满。“我这次奠基活动整个交给你们公司,现在只有两天时间了,你不好好盯着落实细节,能有什么急事?”

周立丰解释说:“我把任务都分配下去了,我明天晚上赶回来,不会耽误事。我知道轻重缓急。我这事真的非常急。”

赵有德哼了一声。“这几天不是正常工作日,很多事情不太好办,不能有一件疏忽。你这个态度太成问题,你必须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周立丰叹口气说:“小秋回家出了点事。我要赶过去,现在就走。”

“哦?出什么事了?”赵有德声音里露出一丝担忧。

“也没什么,我得现在就走。凌晨就到了。”

“你开夜车?开夜车不安全。这样,我派个司机给你,万一那边有什么事,也有人帮手。你在公司等着,十五分钟后,车过去接你。”赵有德跟下命令一般做了决定。

周立丰心想,这人对小秋还真上心,一说小秋有事,他也挺急。也好,自己还可以在路上眯一会。真开一夜车,明天万一有什么事,哪还有精神。专业司机开夜车也开得快,能早点到,小秋在张青宏那里真不放心。明知那家伙对小秋有不轨之心,竟然还让他抱小秋。疯了!

凌晨三点半,出了A市高速收费站,周立丰拨小秋的电话,他不知道张青宏的电话,反正谁接都行。

张青宏被电话铃声吵醒,他看了看身边的小秋,似乎还在沉睡,拿起电话悄悄走到客厅。压低声音说,“喂?”

“我下高速了,怎么走?”

“啊,这么快!”张青宏看了一下表,距离周立丰给他打上一个电话才不到八个小时。“你出收费站一直往南走上二环桥,到南湖桥下桥,然后上湖滨路,我在……湖滨大饭店门口接你,那个饭店比较大,有霓虹灯,很醒目。大概还要半个小时。”

张青宏又走进卧室,摸了摸小秋的额头,还是有点烫。回来后,小秋不吃不喝不说不动就那么躺着,半夜的时候突然发起烧了。张青宏伸手抻了抻自己睡过的那半边床单,把被子往小秋那边拢了拢,看起来象是小秋一个人睡的样子,免得周立丰看到犯病。那人还不是一般的小心眼呢。

张青宏在湖滨大饭店门口接到周立丰,周立丰安排司机在饭店住下,自己跟着去张青宏家。

没等周立丰问,张青宏先开口讲述情况:“小秋回来后不吃不喝不说不动不理人,我跟他说心里难受就哭出来,他也不哭。说实话真没法劝,又不能责骂他父母帮他出气,又不能说算了不回家照样活得好好的这类。人死了还能说个节哀顺便呢,可这情形,我实在没话说了。然后……大概是有点急火攻心,半夜的时候发烧了,我给他吃了点药,这会还有点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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