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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萧墨正式入住青楼,成为头牌男倌南华身边的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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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老板原本就想的很周到,各个环节都有人负责,萧墨留下,没什么活好干,大多的时间是陪着南华聊聊天,或者到郊外走走。
其他男倌晚上接客,白天大多是窝在房中睡觉,养精蓄锐。
南华不同,睡的很少,白天里总是拉着萧墨到郊外走。
萧墨发现南华很爱看日出,有好几次硬把他从床上拖起来,雇了车到恒河边看日出。
萧墨嗜睡,几乎是从头瞌睡到尾,南华也不生气,只说让他下次一定要看。
薛青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呼啦啦一大堆人涌进青楼,薛青来的时候,没有人敢在选魁上吭声,他们很想遵守青楼的规矩,也很想与南华共度良宵,但却没有人敢得罪薛青。其实,萧墨发现,就算薛青没有来,也几乎没有人敢对南华展示什么,除非南华自己选中谁。
据说,他自己正是第一个被南华选中的人。
对此,萧墨很是担心了一整子,薛青来的时候也会因此多看他一眼。不过,见南华只当他是一个使唤的小厮,便没说什么。
薛青每一次来,都会待到凌晨才走,手下一堆堵在门口,萧墨只好回自己房间睡觉。
然而,这样的睡觉也只有一次。
第一次,薛青离开,萧墨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顶着鸡窝头问南华要不要吃东西。
一推开门,就傻眼了。
南华趴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不着片缕,衣服的碎片洒满床上地下,白色污痕和红色血迹布满身体,好像一道道抽在萧墨心上的鞭痕。
门外有其他男倌经过,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萧墨猛地转身,用力关门。
门外传来咒骂,萧墨不管,冲到床边,“这都是他干的?”
南华笑,声音无力,“这次算好的了。”
萧墨指着南华的手发抖,“这还算好的?”
南华撑起身子想下床,萧墨把他按回床上,“你等着。”
说完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提了一桶热水,拿了毛巾。
虽然萧墨觉得柔弱是形容女儿家的词语,但那时候他觉得南华就是柔弱的,但看见南华的琉璃晶瞳,萧墨又觉得他是无比坚强的,因为柔弱的人不会有那么闪亮的一双眼。
萧墨只擦完身子,南华就不让他继续了,萧墨也觉得尴尬,拧好毛巾给他,到门外等。
萧墨端着吃的再回来时,南华已经梳洗完毕坐到了桌前。两人好像刚才的事没有发生一样地端起了碗。
“怎么不吃,不好吃吗?”,南华见萧墨许久不动筷,便问。
萧墨摇头,不说话。
南华笑,“你不用将就我,你喜欢吃什么就让厨房做。”
萧墨抬头,看着南华许久,“为什么要做这个,缺钱吗?你不是有很多钱吗?还不够吗?”
南华笑而不语。
萧墨指身后狼藉,眼神愤怒,“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
南华还是笑,不说话。
萧墨跳了起来,“你这叫下贱,知不知道?”
南华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萧墨没有看到,因为他气呼呼摔碗跑了出去。
然而,自那次以后,薛青再来的时候,萧墨没再睡觉,与薛青的手下大眼瞪小眼守在门外,薛青一出来,立刻跑进去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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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着,萧墨完全没有打听到关于薛青的任何消息,南华很少谈他,每次萧墨一问起,南华都绕开话题,有时南华笑他是不是看上薛青,萧墨就骂他无聊。
有时,南华会让萧墨出去买翠玉豆糕,萧墨说青楼有,南华说东门口福记那家的最好吃,和青楼的味道不一样,萧墨跑去买了,尝一个,味道分明和青楼的一样。
渐渐,萧墨发现每次南华让他买完翠玉豆糕回来,房间里就会多出一个盒子,蓝色的,很好看,盒子上面精雕的兰花栩栩如生,仿佛真的会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萧墨好奇,问是什么,南华让他打开看。
盒子上有锁,萧墨瞪南华,南华笑,把盒子收到枕头下放起来。
福记生意好,萧墨每次去要等半天才能买到一盒翠玉豆糕,可有一次他运气好,正巧没人,于是早些回了青楼,推开南华房门,瞥见一个身影闪出窗口。
萧墨愣愣地问,“谁?”
南华笑着敲他额头,“哪有谁,你眼花吧,是不是没睡好,今天不用你侍候了,回去休息吧。”
萧墨皱着眉出来,想了想,跑到后院,拿了一个青瓷碗扔过墙头,然后跑回屋倒头就睡。
那是他和楼无艳约定的暗号,虽然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扔青瓷碗,也曾担心扔过去会被别人捡到或者拿跑,但国师说那样,他就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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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白风清。
萧墨揉着眼打开房门,院子围墙上,白色的身影,手撑两边仰头看月,听见声音转过头,“睡醒啦?”
萧墨点头,走到墙下,仰了头觉得脖子累,于是道,“你能不能下来?”
嗖--
看见突然近前的脸,还没能完全醒过来的人后退一步稳住身子。
“找我什么事?”
萧墨揉了揉眼,想了想,“南华是不是还有别的……”
别的什么,他支支唔唔说不出来,不知道该说是情人,还是客人。
“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查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花街柳巷之事,我没有兴趣”,楼无艳坐到井边,双手撑在身子两旁,又是抬头望月。
萧墨顺着楼无艳的视线抬头看了半晌,心想,月亮也不是那么圆啊。
“你找我来,不会就为了这种事吧?”
“我觉得那个人有问题,每次都会留下一个盒子,南华说是药,我不知道是什么药,不过每次那个人来了之后,南华的精神都会特别好?”
“吃了药后,精神特别好?”楼无艳好像被引起了兴趣,转头看萧墨。
萧墨点头。
“你见过那药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见过,不过好像……”,萧墨挠挠头努力回想。
“不过什么?”
“好像那盒子上有一股兰香?”不是陈述,而是疑问。
楼无艳嗖地站起来,“你确定?”
萧墨惊愕,回想一下,觉得南华的衣物上好像一直有一股淡淡兰香,只是不如那盒子上的浓烈,变得有些不确定,“好像是。”
楼无艳的眼睛微微虚起,又睁大,反复几次,朝萧墨道,“我知道了,我会查。”
说罢便往墙外飘,身在半空,想起什么,扭头送过来一句,“把药偷出来,这个你在行。”
听起来像嘲笑。
萧墨愣愣眨眼,不屑地嘀咕一声“我是被逼上梁山的,好不好”,然后冲着楼无艳消失的方向打了几个哈欠,眼皮越来越重,摸回房里睡觉。
第四章
刚入夜,青楼大厅已是人声鼎沸。
三楼,南华的房间。
窗口微开,月光在屋内留下一片淡淡光辉,萧墨轻手轻脚翻动着什么。从桌子到柜子,再从柜子到床。许久,却是一无所获。
萧墨坐到凳子上沉思,许久之后,等那个声音响起被意识到的时候,门就要被推开。
吱嘎--
门开的同时,萧墨躲入到屏风后。
来人是南华,他走到妆台前,拆下头上玉簪,柔顺的头发立刻瀑布般垂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拿起梳子刚碰到头发,想了想,跑到门口张望,口中低喃,“小墨这孩子跑哪去了。”
回头的一刹,窗外飘进人影,南华一见,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不说话,坐到桌前自己倒了杯茶喝。
屏风后的萧墨抽冷气,立刻拿手捂嘴,才没能叫出声来。看清那人的第一个感觉是:原来是他。第二个感觉则是:高手。
只见那人,身材瘦削,容貌俊美,一双很好看的紫色眼睛在月光下仿若瑰宝,不正是那日在国师府中想要掐死他的人?
那人仿佛察觉到什么,视线转向屏风,刚要开口,南华双手柔柔揽上他的脖子,娇艳的双唇在他脸上轻吻,“昊……昊……”
南华的吻沿着脖子一路向下,低低的呻吟婉转缠绕,十指去解那人绦带,手指灵巧探入衣内,温柔抚摸。那人开始一动不动,后来不知南华触到哪里,呼吸慢慢急促,突然打横抱起南华,走向床边。
接下来的事,萧墨看不见。但只是那些声音,已经够让人面红耳赤。从头至尾,只能听到南华的声音唱出淫靡的歌,他一直唤着“昊”,然而却得不到回应。
随着声音的起起落落,萧墨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开始急促,于是,捂嘴的手更加用力,另一只手紧贴在墙上,印下汗迹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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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萧墨难受的声音,是在一声压抑的低吼中结束的。
然后是窸窣的穿衣声。
和来的时候一样,那个叫昊的男人由窗而出。
南华又是低喃一声“小墨跑哪去了”,然后走出了房间。
萧墨走出屏风,抓起桌上一样东西,一溜烟跑出南华房间,一口气跑到后院,趴在井台上不停喘息,觉得浑身燥热难受,看了看井中影子,打了一桶井水从头浇下。
手上还提着桶,墙上就飘下来一人,白衣胜雪,黑亮的长发随风翻飞,面色虽然依旧万年冰冷,声音却有了笑意,“你干什么?”
萧墨瞥了一眼国师楼无艳,不说话,跑回自己房间拿毛巾粗鲁擦湿头发。
楼无艳跟着进去,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坐下,习惯性地双手撑在身侧两边,肩头略微顶起,黑缎子一样的长发垂在脸侧,玩味地看着萧墨狂躁地把自己头发弄成乱鸡窝。
萧墨一直擦,很用力,直到头皮发疼才停止,突然扔了一样东西给楼无艳,赌气一样坐到桌边,又开始猛灌水。
虽然弄湿了,但楼无艳一拿到手中就认了出来。
是紫颜。
中紫颜者,魅生魅死。生时经情事魅艳至极,只是过分透支生命,死时也将枯槁如魑魅。
中紫颜者,永不能停止服食,是挣脱不了提线的木偶。
这番话楼无艳说得平平淡淡,萧墨却一口茶水噎在喉间,呛得趴在桌沿不断咳嗽。
“你跟我回去,不要在这里了”,国师将手中紫颜用水融了,泼到地上。
“为什么,你想反悔?”萧墨嗖地站起来。
“那个人,太危险!”
要是若水在,一定会为这样的国师大人感到惊讶,话还是冰冷,其中关切之意却毫不掩饰。
“我不怕,只要能回去。”萧墨的回答,斩钉截铁。
“如果死在这里了,你还能回去?”楼无艳似乎有些拿他没办法,说出狠话。
萧墨闻言一惊,忽然意识到什么,“那个人是谁?”
楼无艳看着萧墨,晶亮的眼睛中流过无奈,许久之后叹一声,“他就是王子殿下。”
“啊?”萧墨震惊。
不是说王子殿下在青龙做质子吗?
做质子还能随便回国?
既然能回来,为什么不找国师?
……
又是一声轻叹,楼无艳拉萧墨坐下,“很多事,我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危险。”
不告诉,不知道,就没危险?这什么逻辑?
萧墨瞪大眼睛,疑惑眼前的人究竟把他当成什么。
“那天,你为什么要答应我的交换要求。”
“薛青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色字头上一把刀?呵,薛青头上悬了多少把刀?他能走到今天的地位,不止是薛朗的扶持,也有实实在在的军功做后盾,你应该知道,战场上的事,绝不是莽撞就能取胜。”
“所以你留他到今天?”
“你把我看得太高了?”
“难道不是?”
“朝中的势力多方牵制,早已不是谁能轻易祛除谁……”,国师一句话,道出多年的疲累。
“所以你把我弄到这里来”,萧墨打断他,心里算是明白了,原来自己是炮灰。
“你本就属于这里”,国师不厌其烦纠正。
萧墨垂首沉吟片刻,低声苦笑,“你耍我?”
“我怕你住在国师府,闷的慌……”
“我不回去。”
“不要任性”,国师似微怒,又似无奈,因为萧墨完全不理他,直接趴到床上闭了眼。
楼无艳走到床前,蹲下身子,拨开萧墨额上微湿的乱发,推了推他,“衣服还湿着。”
萧墨还是不理。
楼无艳无奈,摊开手掌放到萧墨背上运功,片刻之后,衣服干透。
直到关门声响起,萧墨才睁开眼,目光越过微开的窗口看白色身影飘过墙头,盯着那个方向许久,起来脱了衣服,拉被子盖上睡觉。
睡着前模模糊糊感慨,有内力真好,衣服干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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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萧墨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慌慌张张从厨房端了一碗莲子羹往南华的房间跑。
开门,桌上一个空碗中还剩一点烫,颜色和自己手中那碗一样。
萧墨讪笑,南华拉他到桌边坐下,一指头戳上他额头,“等你,我早就饿死了,自己吃吧。”
萧墨依言一勺勺往嘴里灌,忽听走廊上嘈杂声,扭头看过去,见一大群人正往隔壁空置很久的房里搬东西。
南华知道他好奇,解释道,“新来的,叫荣靖。”
荣靖?
这名字真不适合男倌。
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出来,萧墨突然一愣,朝南华尴尬笑笑。
南华摆手表示不在意,却问他昨日的行踪。
萧墨想起昨日的经历,脸噌地红了,支支唔唔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反而觉得南华看他的眼神仿佛知道些了什么。
南华笑着拍他的头,“我知道你这个年纪是好玩的,对什么都好奇,不过也不是什么都能玩的,拿来?”
萧墨看着眼前摊开的手掌,眼中露出迷惘。
“早说过那是药,你偏要好奇,早知道就让你看了,省得你来偷……”
闻言,萧墨一颗心就要跳出喉咙,又大又亮的眼睛更大更亮了。
南华接着道,“要不是我今早吃的时候发现你那个爪印,还真没看出来少了几丸,你没乱吃吧。”
萧墨一听这话,知道他并未发现其他的事,一颗的心重又落下,握紧的拳头也缓缓放开,掌心一层汗,“没吃。”
“还不拿来。”
“我扔了。”
“扔哪了?”南华脸色难看。
萧墨想了想,“我用水化了,见没什么特别就泼地上了。”
南华微楞,扑哧一笑,“你这小子,真不知道银子难赚啊,你这一泼泼掉我好几十两啊。”说着拿手指戳萧墨额头。
萧墨躲开,皱着眉嚷嚷,“什么药这么贵?那一盒岂不是要几百两。”心里想的却是,难道他不知那究竟是什么。
南华笑了,笑的暧昧,欺身靠近萧墨,若有似无的呼吸吐到萧墨脸上,引得他一阵阵发抖,“要不要试试?我让你体会它的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