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的手指抓住衣襟，似乎有些难受，却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再次抬起头，他温和的一笑：“阿若，我有什么值得你为我这样？下次不要再犯傻了，进去吧”

几个侍女都沉默下来，没有说什么。

早膳的时候，几人同一张桌子。

静言吃了一会后，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他抬起头：左边第一个小鱼，正张大嘴巴，满眼星星的看着他，就差嘴角流口水了。对面的非非双手托着下巴，满眼的‘柔情蜜意’，就像一匹饿了三天的狼忽然看见一头羊一样，双眼放绿光，吓的他饭吃了一半，就咽不下去了。右边阿若倒还算正常，门口边站着的飘雪和冰月手中端着菜，傻笑着看向他……

他不自觉的打个冷战……好诡异好诡异啊……

“哇！……！！！殿下你好漂亮啊……吃的饭也很漂亮，不不不是，是，饭吃的您也很漂亮……也不是啦”小鱼笑的语无伦次道。

“你个笨蛋！是殿下吃饭的时候也很漂亮啦！”非非白了他们一眼，一边不漏痕迹的挪了过来：“别人都说多看美人会很养眼的，所以……我决定要跟殿下坐在一起！！”

小鱼、飘雪和冰月立即反对，一起把她给扯了过来。

冰月笑的很晓童话故事里邪恶的后母：“我说非非，你是不是太久没有被我们几个扁了，所以皮有些痒了，恩哼？”最后两个字问的格外妩媚婉转，一曲三折，听的几人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冰月大姐，我错了，大不了我下次先让你和殿下坐在一起，然后我再坐还不行么？”非非说的是那个委屈呀。

“恩？？？还有下次啊？非非你给我站住！不许跑！！”

“不跑的是小狗，你抓不到我你抓不到我……”

满屋的笑意四散开来，似乎是有暖意也进了心里。看着打打闹闹的几个女子，他忽然有些感动，眼眶微微泛红。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天真毫无防备的笑容了？自从到了这里后，除却碧落宫里的那一段时日，自己就从未开心过吧？这么大的世界，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这么多年来，各个国家颠簸流离，云国，也只不过是个驿站而已吧？

自己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18.隐秘心念

他真的希望可以就这样把自己藏一辈子。

就这样躲在高高的宫墙之内，不再与任何人有任何的关系。

只有隐匿在黑暗里，才能不会想起那几日的痛苦。

他紧紧捂着心口，心脏似乎要炸裂开来，痛的难以竭止。

每日只要一闭眼，就会梦到那被幽禁的几个月。

精致华丽的大床、浓郁扑鼻的催情香料……

还有那一对在床上赤身裸体缠绵纠缠的人。

夜夜迷乱癫狂的翻滚、妖艳妩媚的呻吟、无可竭止的饥渴……

不不不，那不是他，绝对不是他……那个放荡淫贱的、雌付在男人身下呻吟不止的、任人摆弄抽插的、双腿张的大开的人……绝对……不会……是他，寒月珑！！！

不会，不会是他……

他闭眼急促的喘息，缓解心痛。

想起那些时日，内心的不甘厌恶、身体上的饥渴难耐，他快要疯了。

躲在黑暗里，永远也不要出来，可不可以？？

可是云若天又怎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

一道圣旨降下，召各国的使臣去大殿参加册妃大典。

册妃那日，也是云若天的寿辰。

双喜临门，举国欢庆。

不能选择不去。轻云尚在云国，他怎么能忤逆云若天的意思？怎么能？

站在窗边，有一丝绝望的感觉从心底最深处蔓延出来，像寒冬里最凛冽的风一般，割的他心脏痛的不能自己。

他一直在告戒自己：再等几个月，再等几个月……只要这几个月一过，什么都会好的，到时候，就可以、就可以……

可是他现在却等不了了。

五个月啊！这么漫长的时日，他还能再支持下去么？？一直想要的自由，一直梦想的未来，马上就要实现了呵……

再这样下去，就算他不死，也会疯掉的呀……

他唇边勾起一抹惨淡的笑，如此的优雅，如此的美丽，如此的飘渺。他依旧在笑，可是清澈平静的眼眸里却荡起了一层水雾，迷蒙的好似西子湖畔那渺然的云烟。一直追求的，马上就要得到了，可是，可是……他却不能等了，是等不下去了，他等了几年，等得心里都荒凉的麻木，可是，他等的，还是没有到来。

他这一生过的，怎么这么累呢？

神武殿：

紫陌纤尘自从踏入殿门后，围在他身边的人就多不胜数。

老天呀！这样高贵，这样优雅，这样美丽的一个美人啊！让他多看我一眼吧！！！我宁愿为他做一切！每个人的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紫陌纤尘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门口，他在等那个月为魂，玉为心的人到来。修长的手指端着翠绿的玉杯，笑的温和清淡，优雅高贵，不知迷倒了多少人的心。

离开宴的时辰还早的很，他宛拒了众人的宴请，独自一人离开了大殿。

走着走着，就到了兰雅殿外。

他仰起头，望着那高高的宫墙，心中不知是悲是喜。

那个如月清冷的人啊！为什么要在这里遇见他呢？遇见了又为何忘不了呢？心里，满满的全是他黯然的、清亮的、无神的……眸子。

他轻轻推开大门，门口竟然没有侍卫，大概是云若天料定他不会走的吧？！那么美丽的一个人，却有着如此明显的缺点：他太善良，太在意他周围的人了。只要他的这个弱点掌握在他人手中，他就没有自由的可能……

渐渐的接近内宫，依然没有见到侍女们出现。他有丝疑惑，兰雅殿内怎会如此清净？？？

忽然，一阵清淡的琴音飘来，哀伤、低沉，他情不自禁的循声走了过去。

风雅亭内，花香满衣，彩蝶飞舞。一个白衣人，长发如墨披散在身上，面容清淡沉静，周身似乎笼罩着温润陆离的光芒，举手弹指间便是风华绝代，那怎会是凡尘中人？？？

无言到面前 与君分杯水 清中有浓意 流出心底醉

不论冤或缘 莫说蝴蝶梦 还你此生此世 今生前世

双双飞过万世千生去

无言到面前 与君分杯水 清中有浓意 流出心底醉

不论冤或缘 莫说蝴蝶梦 还你此生此世 今生前世

双双飞过万世千生去

还你此生此世 今生前世 双双飞过万世千生去

……

紫陌纤尘有些痴了。

在紫陌，没有人的琴艺可以超出他。他也自信天下间无人能出他右。可是，自从听过流澜的琴后，他却从心地里佩服他。

流澜、流澜啊！为何你要是这样一个才艺双全的人呢？为何，要让我恋上你呢？为何，上天制造出一个如此独一无二的你后，却要摧毁你呢？是因为你的美，超出了人间的极致，还是你的温润如玉，惹的天也嫉妒呢？

他呆呆的望着亭子里那张足以倾天下的容颜，那一眉一目，那一声一吟，都重重的砸在他心间。不论冤或缘，莫说蝴蝶梦，还你此生此世，今生前世，双双飞过万世千生去……可是，又有谁来还我的今生今世呢？

弦断，曲终。

流澜抬头，看到那个立在远出不动的紫衣青年，心里对他有一股亲切熟悉之感，当下敛了情绪，笑着起身：“纤尘殿下”

紫陌纤尘一愣，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连忙走上前：“流澜殿下好琴艺，不知师从何人？”

“我？？？无师，只是一时兴起，学了几日，殿下见笑了。闻听殿下的琴艺在紫陌可是无人不知，我的又算得上什么呢？”他浅笑着引开话题：“云若天应该快到了，我也该去了。纤尘殿下可愿陪我一同前去？”今日，心里莫名其妙的轻松了许多，话了比平日多了几句，脸上一直浅笑荧荧，似是仙人下凡，飘然出尘。

纤尘见他身着白衣，长发散着就要出去，连忙拦着他：“流澜！今日是云帝大喜之日，忌讳素衣散发，你……”

流澜回头，轻笑：“他是云帝，一国之君，真龙天子，就算我一身白衣犯了他的忌讳，又能把他怎么样？？他身为一国之君，怎么会听信那些妖言惑众？哼……”微微讥讽的笑了几声。紫陌纤尘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绝世无双的人，一言一行中，会很自然的流泻出一种傲然尊贵的感觉。就像……就像……一个长期发号施令的人。虽然他之前是一个皇子，可是，他的感觉，却有些奇怪……流澜给他的感觉，很像南月流！！！，甚至，这种自信傲然的神采风度，比采花公子还要出众！！！

在他成为水月的皇子之前，他是什么身份？又是经历了什么，才渐渐被流失的时光磨平了他的棱角，那从前的意气风发、快意风流，都被今日的温润平和，波澜不惊所代替？？？纤尘的直觉一向很准确，虽然与流澜接触不多，可是从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却能觉察到他的苦涩无奈，他的不甘和绝望。

水月流澜，他的背后，一定有什么惊天的秘密隐藏着。

到底，一个什么样的人，在这样无奈绝望的形势下，还能散发出、这样的自信高贵的神采、这样傲然潇洒的神韵来呢？到底，一个什么样的人，能散发出自信傲然神采的同时，还在深深的绝望和无奈？还在切骨入肤的疼痛着？还在惧怕着自己厌恶着自己？？

他紫陌纤尘可是越来越好奇他从前的身份了。

19.如何忍心

“纤尘，我不去赴宴了！”正走着的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这么不着边际的话。

紫陌纤尘一愣，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你说什么？”

他望着呆愣的紫陌纤尘，展颜微笑：“我说，我不去赴宴了”他一直都是淡漠没有表情的，对每个人也一样，仿佛站在最高处，冷淡的看着下面的人你争我斗。他身上的那一曾清冷淡漠之气，将世人和他远远的隔开，虽然人在面前，却感觉像是在天边，永远也触摸不到的那中感觉。这淡淡的一笑，似乎是冰雪初溶，集田地日月的灵气，美丽的无法言喻。

紫陌纤尘心中微微一跳，立即回过神来，却是什么反驳的话也没有说出来。就这样看着那个白色的人，走出自己的视线，直到身影消失……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在云若天的寿辰那日，离开云宫。

其实也不算离开，毕竟身后有那么一班武功高强的侍卫在暗地里盯着他。若没有经过云若天的允许，他哪里能出得宫去！

反正，他的寿宴上缺少一个他，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有人发现，云若天也自会为他圆场。

或许是因为云若天纳妃的缘故，云都也是一片喜气洋洋，处处张灯接彩，到处都是刺目的红色，刺得他眼睛生痛，连忙闭起来。生怕……一不小心，那眼泪就会流出来。自己，怕是走火入魔了吧？为什么看到红色，就会想起那个名字刻骨难忘的人来？为什么一看到身穿红衣的人，就会怔怔的发呆？

自己，真的无药可救了……

今天的太阳还大啊！晒得他眼睛都出汗了……

不是说，只要仰着头，眼泪就不会流下来么？为什么他拼命仰着头，自己的泪还是这么无可竭止的落了下来？不是说，只要想忘记，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的事就会慢慢平淡下来么？为什么他心里的伤痛，会越来越重？重的他已经无法再承受了。如果真的到了见到红莲的那一天，自己的心，是否会如水晶一般，碎的四分五裂，再也无法合并？？？

为什么，想忘记的，却始终停留在心里。为什么，想要逃避的，却日日夜夜纠缠不休？

红莲红莲，你可否记得我？可否记得当年那个被你一剑刺中的白衣少年？

我日日夜夜的念你想你，你怎么可以这般的无动于衷？

倘若，我找到你，你再也不记得我了，怎么办？

那时，我的心，会不就此死去？

街上的人，都痴了。

呆呆的看着那个白衣公子，仰着头，面对阳光，面庞似乎笼罩上了一曾金光，美丽的惊心动魄。可是在那骄阳下，每个人都分明看到，那苍白的脸庞上，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慢慢滑下，消失在发中……

那刻骨的哀伤和绝望，此时，都蔓延在每个人的心里。

再难忘却。

他真的不甘心啊！为什么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却要承受所有的痛？明明什么也没有得到，却一直在失去？

他真的真的不甘心，就这么结束自己的一生……他才双十年华，以往的二十年都生生的被剥夺，留下的记忆都残破不堪，他真的不想就这么结束。

要找的人没有找到，怎么就可以这样去了？

红莲、红莲、红莲！！

若你尚在人间，以你的才智权势，为何不来找我？

若你尚在人间，会不会忘记了曾经的诺言？会不会忘了有一个人，生生等你五年？？？

红莲红莲红莲……

是那山高入云挡住了你寻觅我的视线？

还是那流水潺潺阻隔了你跋涉寻我的足步？

那么，还是你已经忘了我，生命记忆里再也没有我了呢？

此生若不能找到你，问清你一句话，我绝对不能死！！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凄伤失望：

“望你，把那个爱哭爱笑爱玩爱闹的公子还给我们……”

“请你，把那个会叫会闹会疯会笑的公子还给我们……”

“求你，把我们原来的那位公子还给我们……”

望你请你求你……

“望你，把那个爱哭爱笑爱玩爱闹的公子还给我们……”

“请你，把那个会叫会闹会疯会笑的公子还给我们……”

“求你，把我们原来的那位公子还给我们……”

……

尚记得那日，碧落宫的侍女就跪在自己的脚下，苦苦哀求。

可是，自己求生意志全无，默默的断绝她们所有的希望。现在的自己，怎么可能再回到从前，怎么可能还是当初那个傲然飞天的碧落公子？

他静静的走着，大街上原本喧闹的人群，在他经过之后，都寂静了下来。白衣少年，长发飘散，衣袖如云，美丽若仙，他脑子里却在想着别的事。

云若天、云若天……

若是云若天肯帮他的忙，那么，他身上的毒，是不是就有希望可以解了？水月扬天既然送自己过来，那么就一定也把解毒的方法告诉了云若天吧？！就算解不了，也应该可以延长他的时日吧？一日也好，两日也好，总比现在死了好吧？？！

如果……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微扬。竟然，笑了。

主意一定，他立即转身，回宫。

一路上，心情似乎都比平日好了许多。

有了决定，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达到最后的目标。

他要，不惜任何代价，从云若天手中，拿到解药。

流澜望望天空，微微一笑：红莲，我定会找到你。你，欠我一个交代，整整欠了五年。在你没有亲口给我解释以前，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我要你看着，消失江湖近三年的碧落宫，再次出现。当年叱吒风云，翻手覆云雨的碧落公子，再次站在江湖的顶端。

别忘了，所有的一切，皆因你欠我寒月珑一个交代！